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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毕利·皮尔格里姆在他女儿的新婚之夜难以入睡。他四十四岁啦。那天下午,女儿的婚礼在后院里一座鲜艳的橙色和黑色相间的条子布帐篷中举行的。

    毕利和他的妻子瓦伦西亚像汤匙似的倚在他们的大双人床上睡觉,他们被“魔指”轻轻地摇动着。瓦伦西亚不需要“魔指”轻轻摇动便能入睡。她正在梦乡里,鼾声大作,好似带锯在锯木头。这可怜的女人已经没有卵巢和子宫了。卵巢和子宫被一位外科医生切除了。这医生在新开办的“节日旅馆”上投了资,是毕利的合伙人之一。

    夜空高悬一轮满月。

    毕利下了床,走到月光下,觉得有点神经质,同时有所彻悟,好像被包裹在具有静电的凉丝丝的被子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光脚板:又青又白。

    毕利拖着脚步从楼上走廊走下楼来,知道自己即将被飞碟劫走。走廊里月色和黑暗分明。月光通过毕利的两个孩子的空卧室的门口射进走廊。孩子们走了,永远离开了。恐惧与无畏左右着毕利的步伐。恐惧便他知道是时候应该止步,无畏便他又重新迈步。他就这样在屋里转悠了好一阵子才停了下来。

    他走进女儿的卧室。她的抽屉倒空了,壁橱也空了,堆在房当中的是她度蜜月不能带走的物品。她在窗台上安了专用的公主号电话。电话机在夜间用的小支灯光的照耀下直直地盯着毕利。电话铃突然响了。

    毕利接了电话,电话是一个醉鬼打的。毕利似乎能闻到他呼出来的气味——芥子气和玫瑰花味儿。醉鬼打错了电话,毕利挂了。窗台上有一瓶软饮料,瓶子上的标签鼓吹说,酒里不含有任何养料。

    毕利轻轻挪动他那又青又白的脚,走下楼梯。他走进厨房,在月光下看见餐桌上有半瓶香槟酒,是女儿在帐篷里举行婚礼招待客人剩下来的。有人打开过瓶塞。“喝吧。”酒瓶似乎在说。

    于是毕利用拇指打开瓶塞,没有冒泡,香槟酒走了气。

    就这么回事。

    毕利看了看煤气炉上面的钟,他还得消磨一个钟头,飞碟才会来。他走进起居室,像摇吃饭铃那样摇着酒瓶,并且打开了电视机。他来得稍微迟了点,只得先看后面的电影,然后再回头看前面的。这是一部关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轰炸机及其勇敢的飞行员的影片。毕利所看后面部分的影片,故事是这样的:被炮弹打穿许多洞的、装满伤兵和尸体的美国飞机从英国机场向后倒着起飞。飞经法国上空时,一些德国战斗机对着美国轰炸机向后倒着飞,把轰炸机和飞行员身上的子弹和弹片吸了过去,对地面上被打坏了的美国轰炸机也是如此,而且那些飞机倒向飞了起来,加人战斗机的队列。

    这队飞机倒向飞到在火焰中燃烧的一座德国城市。美国轰炸机打开炸弹舱门,施放了不可思议的磁性,使大火收缩,并且把火焰收集到圆筒形钢罐里,然后举起钢罐放进飞机肚子里去。钢罐整整齐齐安放在架子上。在下面的德国人也有他们自己的神奇装置——长钢管。他们用长钢管从飞行员和飞机那里吸取更多的弹片。即使这样,仍然有一些美国伤兵未治好,仍然有一些打坏了的轰炸机未能修复,不过飞机飞经法国上空,德国战斗机再次来到时,所有挨过轰炸的人和物都恢复如初。

    美国轰炸机飞回到基地时.从架上取下钢筒,运回美国。那儿的工厂日夜加工,拆卸钢筒,分离出里面的危险成分成为矿物。令人感动的是,这个工作主要是由妇女们干的。然后把矿物运到遥远地区的专家那里,由他们把这些东西埋到地下,埋得很妥帖,再也不会给人带来危害。

    美国飞行员穿着军服转业,成了高中生。毕利设想希特勒变成了婴儿,电影上没有这个镜头,完全是毕利的假想。毕利还设想大家全变成了婴孩,而且全人类毫无例外地竭力促进两个完人的诞生,他俩叫亚当和夏娃。

    毕利观看这些战争影片,先看后部,再看前部。接着,去后院会飞碟的时候来临了。他走了出来,他那双又青又白的脚踏坏了草坪上湿漉漉的莴苣。他停下来,喝了一大口走气的像兴奋剂一样的香槟酒。他明知从541号大众星来的飞碟在天上,但他并没有抬头望天空。他很快就会看到它从哪儿飞来,而且很快会看到它的里里外外,很快啦。

    他听见了上空传来类似猫头鹰的悦耳的叫声。但这并不是猫头鹰,是来自541号大众星的飞碟,它飞越空间和时间,因而在毕利·皮尔格里姆看来,飞碟似乎从天边刹那间飞来。一只巨犬在附近狂吠。

    飞碟直径一百英尺,四围有舷窗。从舷窗射出来的紫光,像脉搏跳动那样闪烁。飞碟发出的唯一的声响像猫头鹰唱歌。它飞得很低,存毕利的头上盘旋,把他笼罩在闪烁的紫色光柱里。飞碟底部的密封舱口打了开来,发出了接吻似的声音。接着放下吊梯。

    美丽的灯光装饰着梯子,像阜氏转轮①一样。

    【①在垂直转动的巨轮上挂有座位的游玩器具。】

    一杆激光枪从一扇舷窗里对准毕利射击,使他麻木了。必须立即抓住弯弯曲曲的梯子最下一级才不会跌倒,于是他伸手去抓。

    梯子是充了电的,他的双手被牢牢地吸住,接着整个身子被吸进气塞里,然后,机器关闭了底门。梯子卷到气塞的卷轴上时才把他放开,毕利在这时才恢复了思维能力。

    气塞里面有两只窥视孔,一对黄色的眼睛紧贴在上面。墙上有一只扬声器。541号大众星生物没有喉咙,凭心灵感应传达感情。他们通过计算机和一种电子元件能讲地球上各种语言而同毕利谈话。

    “欢迎你登上飞碟,皮尔格里姆先生,”扬声器说,“有问题要问吗?”

    毕利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为什么偏偏选中了我?”

    “皮尔格里姆先生,这是一个十足的地球人的问题。为什么是你?也可以说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任何事情都可以问个为什么,因为此刻就是此刻。你见过虫子掉进琥珀里了吗?”

    “看见过。”事实上,毕利在他办公室里有一块镇纸,它是一段磨光的琥珀,里面埋了三只瓢虫。

    “嗯,皮尔格里姆先生,此刻我们也陷入了琥珀里。说不上为什么。”

    他们把麻醉药撒在空气中,使他入睡。他们把他抬进一间机舱里,用皮带拴在黄色的睡椅上,睡椅是从西尔·罗卜克公司货栈里偷来的。飞碟的货舱里塞满了其它偷来的货物,用以装备毕利的住处,他将住在541号大众星的动物园里。

    飞碟离开地球时的可怕的加速度扭弯了毕利沉睡着的身体,扭歪了他的脸,使他摆脱了时间的羁绊,把他送回了战场。

    他苏醒时,发现自己不在飞碟上,而是站在穿越德国的车厢里了。

    有的人正从车厢地板上站起来,另一些人正躺下去。毕利也打算躺下去,能睡上觉就够美的啦。车厢里黑洞洞,车厢外黑沉沉。这时列车的时速大约是每小时两英里,车似乎一直没有超过这个时速。轨道与轨道接合点的间隔很长,车轮碰撞接合点时发出的咔嗒声的间隔就很长。咔嗒一声,一年便过去了,接着又是咔嗒一声。

    列车常常停下来,让真正重要的列车呼啸而过,另外,它还一次次地在靠近俘虏营的侧线上停下来,丢下几节车厢,然后继续爬行在全德国各地,身子变得越来越短小了。

    毕利沿着车厢角落里的那根斜着的十字形撑柱慢慢地躺下来,为的是不让他要挨着睡觉的人感到他的重量。他知道躺下去时注意使自己十分轻巧是非常重要的。他不了解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很快被提醒了。

    “皮尔格里姆——”一个毕利想要与他挤在一起睡觉的人说:“是你吗?’毕利没有答腔,而是十分有礼貌地挤着睡下来,闭起了眼睛。

    “该死的,”这个人说,“是你,是不是?”他坐起身来,用手粗暴地摸索毕利。“好呀,是你。滚开!”

    毕利也坐了起来,很可怜的,几乎要哭了。

    “滚开!我要睡!”

    “住口!”有人说。

    “皮尔格里姆滚开以后我就住口。”

    于是毕利又站起来,紧贴住那根十字形撑柱。“我能到哪儿睡觉呢?”他心平气和地问。

    “别睡在我这儿,你这婊子养的,”有人说道,“你叫呀,你踢呀。”

    “我?”

    “对啦,该死的,你又叫又踢。而且哭哭闹闹。”

    “我?”

    “从这儿滚开,皮尔格里姆。”

    接着那人哼起了讽刺小调,车厢里四分之一的人都不时齐声助唱。几乎每个人都说在睡觉的时候,毕利·皮尔格里姆如何讨厌地挤轧他们。大家都叫毕利·皮尔格里姆滚开。

    所以.毕利·皮尔格里姆只得站着睡,要不干脆不睡。食物已停止送进通风孔,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车厢里越来越冷了。

    第八天,那位四十岁的流浪汉对毕利说:“这不算糟。不管在哪儿,我都感到适意。”

    “你能?”毕利问。

    第九天,流浪汉死了。就这么回事。他临终前仍说:“你认为这糟吗?这并不赖呀!”

    第九天发生了死人的事。毕利前面的那节车厢也有人死去。

    罗兰·韦锐已患坏疽死了,病是从他溃烂的脚开始的。

    就这么回事。

    韦锐临死之前几乎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他胡言乱语,一再讲到“三个火枪手”。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叫人带口信给匹兹堡他家里。他主要希望他们给他报仇,因此一再提及杀害他的人的名字。这桩事儿车厢里的人都知道了。

    “谁杀害我的?”他常常这样问。

    谁都知道答案是:“毕利·皮尔格里姆。”

    听!第十天夜里,毕利那节车厢门上的搭扣开启了,车厢门于是打开了。这时,毕利·皮尔格里姆正斜倚在旮旯里的十字形撑柱上,冻得又青又白的脚靠在通气孔上,好像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一样。车门打开时,毕利咯咯咯地咳嗽,咳着咳着,连稀饭都咳出来了。这完全符合牛顿的物体运动的第三定律。这个定律告诉我们:每个作用都有一个相等的、方向相反的反作用。

    这在火箭学上很管用。

    列车到达了俘虏营附近的铁轨侧线。原来这是为杀害俄国战俘而建造的剿灭营。

    卫兵板着面孔向毕利的车厢张望,若无其事地低声交谈。他们从来没对付过美国人,不过对俘虏这类货物倒是很在行的,了解它实质上是一种液体,可以诱导它慢慢地流到有人低声谈话并有灯光的地方。这时正当夜间。

    车厢外唯一的光亮是从高悬在远处的电线杆树上的灯泡射出来的。外面很寂静,只有卫兵鸽子似的唧唧咕咕地在谈话。“液体”开始流动。大量“液体”积在门口,然后“扑通”一声流到地上。

    毕利是倒数第二个到达车厢门口的。流浪汉是最后一个,流浪汉不能流,不能“扑通”一下流到地上。他已经不是流质而是石头了。

    就这么回事。

    毕利不想从车厢落到地上。他确确实实认为自己会像玻璃一样跌得粉碎。于是卫兵一面嘀咕,一面帮他下了车。他们让他站在地上时正好面对列车。这是一挂多么可爱的列车呀!

    一个车头,一节煤水车,二节小车厢。最后一节是铁路卫兵的滚动的天堂。在那滚动的天堂里,桌上摆好了餐具和饭菜。

    在悬挂着灯泡的那根电线杆的下面似乎有三垛干草堆。美国人被软哄硬拉地带到三个垛子前面。那不是干草,是从死俘虏身上剥下来的大衣。

    就这么回事。

    卫兵强令没有大衣的美国人拿一件大衣。衣服被冻结在一起了,卫兵用刺刀当砸冰锹,使着劲儿去拨开衣领、衣边、袖口,再一件件挑出来,胡乱发给美国人。衣服僵硬得像铁皮一样,由于堆放的关系,都呈圆顶形。

    毕利分到的衣服又皱又硬,而且很小,看起来不像衣服,倒像一顶黑色的三角大礼帽。衣服上还有粘糊糊的斑点,像机轴箱里漏出来的油滴或陈草莓酱。看起来好像还有一个毛茸茸的动物冻死在它的上面哩,原来是衣服的毛领。

    毕利呆呆地瞥了一眼周围的人拿到的衣服。他们的衣服都有铜纽扣或闪亮的装饰或滚边、号码、肩章之类的东西,或雄鹰、月亮、星星等纪念章挂在上面。这些都是军服。毕利领到的那件却是一个死去的文职人员留下来的。

    就这么回事。

    卫兵叫毕利和其他人绕着他们那可爱的列车慢慢地向前走,然后走进俘虏营。那里没有任何温暖和生气,只有数千间又窄又矮又脏的小屋,屋里没有灯光。

    一只狗在附近什么地方汪汪地叫。恐惧、回声和冬日的寂静.使狗的叫声像大铜锣一样响亮。

    德国人强迫毕利和其他人穿过一扇扇门。毕利第一次见到一个俄国俘虏。黑夜里就见他一人睡在那里,破的睡袋上露出一张平平的圆脸,像涂镭的仪表在黑暗中发亮。

    毕利从离他一码远的地方走过。他和俄国人之间隔一道铁丝网。俄国人没有挥手,也没有讲话,但他的眼睛满怀希望,直看到毕利的心灵深处,仿佛毕利会给他带来好消息似的,只不过他认为自己过于愚蠢想象不出是什么消息,反正认为是好消息。

    毕利穿过一道道门时感到一阵眩晕。他走进了什么地方,他想可能是541号大众星上的一座楼。屋里灯光强烈,室内砌的是白砖。这座楼实际上是地球上的。这里是灭虱浴室,新来的俘虏都得过这一关。

    毕利听从命令,脱去衣服。在541号大众星上,他被命令的第一桩事也是脱衣服。

    一个德国人用大拇指和食指测量毕利的右上臂,向另一个德国人说,什么样的军队才会把这么瘦的人送到前线。他俩看看其他美国人的身体,发觉许多人的健康状况同毕利一样糟。

    身体最棒的是从印第安纳波利斯来的一个中学教员。他在这群美国人中年龄最大。他名叫埃德加·德比。他不在毕利的那节车厢,而与罗兰·韦锐同车厢。韦锐死的时候,他托着韦锐的头。

    就这么回事。德比四十四岁,年龄够大的啦,他的儿子已经是太平洋战场上的海军了。

    德比这么大年纪到部队里来,是拉了政治关系的。他在印第安纳波利斯讲授“当前西方文明问题”。他还当网球教练,非常注意保护身体健康。

    德比的儿子会活到战后,德比却不会。六十八天以后,他那棒棒的身体将在德累斯顿被行刑队射满子弹。

    就这么回事。

    在这些美国人中间,毕利的身体并不算最坏。身体最差的是从伊利诺斯州锡塞罗市来的一个偷汽车的。他名叫保罗·拉扎罗。

    他个儿矮小,不仅骨头和牙齿不健全,而且皮肤也令人恶心。拉扎罗身上到处是一角银币大小的圆疮疤。他多次患过脓疮。

    拉扎罗也是罗兰·韦锐那个车厢的,而且曾向韦锐作过保证,一定为韦锐之死向毕利·皮尔格里姆讨还血债。他此刻正四处张望,不知道哪个光身子的是毕利。

    光身子的美国人沿着一排砌了白砖的墙,站在莲蓬头下面。

    没有水龙头供他们调节,他们只好听人摆布。他们的生殖器收缩了,生育不是这个晚上的主要事情。

    一只看不见的手转动了大阀门。莲蓬头上流出烫人的水。热水是喷出来的,所以他们不感到温暖。热水烫红烫伤了毕利的皮肤。然而没有融化他骨髓里的冰。

    美国人的衣服这时正被消毒。亿万只虱子、跳蚤和无穷的细菌被杀死了。

    就这么回事。

    毕利瞬息间旅行到他的孩提时代。他是个婴儿,母亲刚给他洗过澡,用浴巾裹着他,并把他送到阳光灿烂的舒适房间。她摊开浴巾,把他放在使人痒痒的毛巾上,在他两腿交叉处扑粉,逗着他玩,拍拍他圆鼓鼓的小肚皮。她的手掌拍在他的小肚皮上,发出啪哒啪哒的响声。

    毕利咯咯咯地笑了,而且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接着毕利又成了中年配镜师,这次是在一个火辣辣的夏天星期日早晨打高尔夫球。毕利从来不去教堂。他正与其他三个配镜师打高尔夫球。毕利在草地上击了七次,而且轮到他把球打进洞去。

    距离洞有八英尺,他把球打进了洞。他弯腰取出球,太阳躲进云里去了。毕利忽然感到头晕眼花。当他清醒过来时,他已不在高尔夫球场上。他被带子系在一张黄色椅子上,坐在飞碟的一间白色的舱里。飞碟正向541号大众星飞去。

    “我在哪儿呀?”毕利·皮尔格里姆问。

    “被陷在另一团琥珀里,皮尔格里姆先生。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距离地球三亿英里,正飞向‘时间经线’,‘时间经线’会把我们在数小时而不是几个世纪之内带到541号大众星上去。”

    “我怎么——怎么到这儿来的?”

    “需要另一个地球人向你解释这个问题。地球人是伟大的解释者,解释这一事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说明如何使其它的重大事件发生或避免发生。我是541号大众星的居民,看时间的长河如同你们看连绵的落矶山脉一样,一下子尽收眼帘,从始至终。它永不改变,它不需发出警告也无需解释,它只不过是时间。如果你一会接一会地看时间的话,你将会发现我们大家都如同我说过的——琥珀里的虫子。”

    “你这话在我听起来,好像你不相信自由意志。”毕利·皮尔格里姆说。

    “如果我不花很多时间研究地球人的话,”541号大众星上的居民说,“我就不会知道你说的‘自由意志’是什么意思。我访问了宇宙里住有生物的三十一个星球,研究了有关另外一百多个星球的报告,只有在地球上才侈谈什么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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