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众人沿着山道,向内陆行去。初冬天气,寒气逼人。遇到一个醮夫,上前一问,方知到了江南之地。按这醮夫所指路径,走上大路,向江都行去,一路人烟渐丰。陈靖仇到得一个小镇,寻了个布店,给师父和众人做了冬衣,再向西行。过不得几日,天上已飘下点点雪花来,天气更是一日冷过一日。众人慢慢赶路,陈辅沿路之上,勉力授完陈靖仇鬼谷道术口诀,直行了半月有余,方到江都(杨州)。
这江都郡矗立运河边上,毗邻长江,乃是江南第一富庶之地。众人进得城来,只见河港交错,石桥纵横,处处管弦之声,商贾比比皆是,真是繁华无比。陈靖仇在城里寻了个客店,让大伙安顿下来。第二日,陈辅便因年老体迈,功力又已全失,感了风寒,从此一病不起。更兼为复国操劳过度,病情一日重似一日。陈靖仇三人都是心焦,每日去煎药,服侍师父喝下。如此又过休养了半月,陈辅的病方才渐渐好转。
这日午间,天上彤云密布,朔风四起,早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来。陈靖仇服侍师父喝了药,待他睡下,方才走出房去。心中愁闷,顶着风雪,信步向街上行来。只见道上行人稀少,路边的摊贩大都回家避雪去了。雪花飘落肩头,衣衫尽白,寒气袭来,陈靖仇不禁打了个冷噤。
正行之间,忽见前方石桥之上,立着一人,手举着白布幡子,冒雪卜卦。桥上零星几个行人,匆匆而过。陈靖仇心中微感诧异,缓步走上桥去。那人只有二十来岁年纪,身着灰布长衫,衣衫单薄,满头雪花,身周并无一个卜客。陈靖仇上前打个问讯。那青年一惊,赶紧用衣袖遮了脸,道:“求……求求你别杀我!我不是什么妖魔!……”陈靖仇心中诧异,退后几步,问道:“请问这位兄台,你怎么了?”那青年侧过衣袖,露出半边脸,道:“求您别用你身上的神镜照着我……”陈靖仇奇道:“神镜?……”忽然想起了自己身上的昆仑镜,忙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身上的昆仑古镜,竟会让你这么不自在!”那青年缓了缓,道:“这样说来,你……你不是那叶罗什的手下?”陈靖仇道:“叶罗什是谁?……我从没听说过!”
那青年脸色稍缓,舒了口气,将衣袖放下,道:“他是江都留守王世充大人,最近找来的天竺僧侣,四处降妖伏魔——只要捉住,不论好坏一律杀死……那叶罗什手上也有一把古镜。所以我刚感应到你身上的镜子,还以为你是他手下,真吓死我了!”说着伸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雪花涂得满脸皆是,甚是滑稽。
陈靖仇细想了一会,拱手道:“请问兄台高姓大名?”那青年也施礼,文质彬彬地道:“我姓陆,名叫仲恺。”陈靖仇道:“哦,原来是陆大哥!”当下也说了自己名姓。两人寒暄一会,陈靖仇道:“方才听陆大哥言道,你能感应古代神器。小弟目前正在寻找三样上古之物,不知大哥能否为小弟卜一课?”
陆仲恺喜道:“嗯,你这就问对人了……好,我就替你卜一卦看看吧!”陈靖仇拱手谢过。陆仲恺道:“不知贤弟所卜何物?”
陈靖仇道:“小弟正在寻找伏羲琴,崆峒印和女娲石这三样神器,就请陆大哥卜一下它们所在的方位。”
陆仲恺一听,心中惊讶,脸现踌躇之色,道:“这三件物品,应都是上古神器。灵力悠远,我也很难卜出它们确实方位……”
陈靖仇道:“陆大哥不必担心!能卜个大概就可。”陆仲恺沉吟一会,道:“好吧,那我就尽力一试!”闭上双目,口中念叨数声,双手一抛,仍下三枚铜钱来。那三枚铜钱落在身前一块扫净积雪的青石板上,滴溜溜转了几个圈,倒了下来。陆仲恺蹲下察看,皱了皱眉。陈靖仇忙问:“怎样了?”陆仲恺起身,掐指算了一算,道:“这伏羲琴在西北方万里之遥,有强大之万佛神力守护。卦曰:若欲得之,难胜登天!”陈靖仇听了,亦是眉头不展。
如此又算第二卦,这回陆仲恺却是脸现喜色,道:“崆峒印位于西南方千里之处,似乎是在长沙郡附近。卦曰:巧遇贵人,探囊得之!”陈靖仇心中一喜,暗记在心。
算第三卦时,陆仲恺看了卦象,竟托腮沉思半晌,方才慢慢站起来,摇头道:“奇怪,奇怪……真是怪事了!”陈靖仇忙问道:“大哥,什么怪事?”陆仲恺拍拍额头,皱眉道:“这女娲石,卦曰:大灭得之,大兴失之!行踪最是缥缈不定,似乎又与贤弟相依相随……当真难解!”陈靖仇也是心中疑惑,只得记了陆仲恺的话,道谢过,取了一锭银子给他。那陆仲恺道:“这第三卦我没解出来,这银两嘛,只收一半好了。”陈靖仇让之再三,他方才拿了。
陈靖仇信步走回客店,沿路细细思索那卦象。不多时回入店中,只见拓跋玉儿和于小雪正在店里等候。拓跋玉儿笑道:“小雪,你看大雪人回来了!”陈靖仇一愣,低头看时,只见自己全身上下都已是雪花,衣服也被沾湿,不禁打了个喷嚏。于小雪忙道:“陈哥哥,小心着凉,快去换件衣服吧!”陈靖仇回至房中,换了湿衣,方才走下楼来。见拓跋玉儿和于小雪正在一张几案旁坐着,也过去坐了下来。倒了一碗热茶,喝了一口,问道:“师父他老人家可还好?”
于小雪道:“我刚给老师父服了药,他现在已经安稳睡了!”几人闲聊一会。
拓跋玉儿脸现忧色,道:“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会稽郡于几天前,全城都被毁掉,所有人都死了!”陈靖仇惊道:“会稽郡……被毁了?”
拓跋玉儿道:“对,我也是刚从几个过往客商口里听到的。会稽郡近来盗匪作乱,朝廷派兵镇压,结果宇文太师的部队一去,全城反倒莫名其妙全毁!”
陈靖仇心中愤慨,一拍桌子,茶水飞溅,道:“这宇文太师也太狠毒了!这样惨绝人寰的事,他竟也做得出来!”拓跋玉儿续道:“我还听说,数日前,宇文太师的部队已向西开去,据说目的地便是长沙郡!”陈靖仇想起刚才陆仲恺所卜,道:“既然是这样,事不宜迟,我们也应立刻赶赴长沙郡!”
于小雪道:“可是……可是陈老师父的身体,还没康复!”
陈靖仇沉吟道:“这样好了,我和师父商量一下,我们留一人在此照看他!”
拓跋玉儿道:“不过……即使宇文太师真的到了长沙,我们要从他手上抢回神印,恐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陈靖仇把卜卦的事跟拓跋玉儿和于小雪说了,道:“陆大哥刚才提到会有贵人相助……我倒想去看看贵人究竟是谁,如何帮我们探囊得之!”
三人走上楼去,来到陈辅房中。陈辅听得声音,醒了过来。陈靖仇上前问候,道:“师父,徒儿查到了有关崆峒印的线索,那崆峒印极可能在长沙郡中。”陈辅听了,心中一喜,就要坐起,陈靖仇忙上前扶住。
陈辅道:“靖仇,敌人也正在费尽心思寻找排列九五之阵的神器——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快将剩下的伏羲琴,女娲石找到才成——既然崆峒印在长沙,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出发到长沙去!”
陈靖仇忙道:“可是……可是师父您的身体——徒儿想,让师父在这再休养几天。”
陈辅道:“现今复国大业未成,为师岂能安下心休养!”
陈靖仇道:“可是……”
陈辅咳嗽数声,道:“还可是,但是什么?快快收拾行李,我们走吧!”陈靖仇知道拗不过,只得雇了辆车,将师父安置在车里,拓跋玉儿和于小雪也同乘一辆,自己跨上马背,顶着风雪,向西南行去。
渡过长江,沿路颠簸,行了半月有余,方至豫章郡(南昌)。折而向西,众人快马加鞭,几日后已到长沙郡。进得城中,陈靖仇寻了个客店,将陈辅安顿好,三人到街上打探消息。天刚下过雪,道路湿滑,行人稀少。陈靖仇等向当地住户打听,得知城北果然驻扎了大批军队,也是数日前刚到的。几人得了消息,正欲走回客店,于小雪忽然指着街道另一端,道:“陈哥哥!你看!”陈靖仇道:“怎么了,小雪?”于小雪道:“刚才那人……好像是独孤郡主!”陈靖仇道:“啊,你是说上次送鼎给我们的独孤郡主?”于小雪点点头。陈靖仇奇道:“她怎么也来长沙了?我们跟上去瞧瞧!”
几人向前赶去,刚转过街角,看见路边卖花小摊前,站着一个衣饰华丽的少女,身旁两个丫环,正在一起挑选花卉。陈靖仇走上前去,看那少女的侧脸,正是独孤宁珂。忙叫道:“独孤郡主!”
独孤宁珂回过头来,脸现诧异之色,但一闪而过,忙笑道:“啊……原来是陈公子,这两位是小雪姑娘和拓跋姑娘吧!”
陈靖仇拱手行礼道:“上次还得多谢郡主,将神鼎送还给我们!”
独孤宁珂摆手道:“哎呀,陈公子太客气了!”
陈靖仇道:“想不到这么巧,竟在长沙郡又遇到您!”独孤宁珂正要答话,嫣红走道她身旁,附耳低语。独孤宁珂点点头,道:“对不起,陈公子……宇文太师在城中耳目众多,大街上不便长谈。今日傍晚,请大家到江边寒月阁稍坐,我们再好好叙叙!”陈靖仇道:“郡主,如果您不方便,我们就不多打搅了您了!”独孤宁珂忙笑道:“不,不碍事的……其实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请今晚务必光临!”陈靖仇等道谢过,自回去了。
待得天色将晚,陈辅身子不好,就不一块去了。三人只好服侍陈辅睡下,再寻到寒月阁来。只见是临着江岸的一座小阁楼,阁前风景秀雅,上下两层。嫣红已在楼下迎候,引着众人上楼而去。楼里灯火通明,空空荡荡,一个客人也没有,几案都堆叠了起来,摆放整齐。想是郡主大驾光临,将小阁楼包了下来。上得楼来,迎面一架大白玉屏风,绘着各色花卉图案。众人转过屏风,阁里金帐红毯,香炉生烟,陈设华丽。两旁几张檀木几案,早已摆满了奇珍美馔,名酒佳酿。独孤宁珂斜斜靠在雕花红木榻上,见众人来了,忙起身相迎。众人寒暄了一会,独孤宁珂请陈靖仇等入座。嫣红和小小在旁伺候。
独孤宁珂坐在主位,不断相劝。陈靖仇等每样菜都尝了一些,只觉从来没吃过如此可口的饭菜。独孤宁珂只陪着稍稍动了动筷子而已。陈靖仇再吃一会,几杯酒入喉,脸上已是微红,放下筷子,问道:“郡主,不知您今日所说的要事,究竟指的是何事?”
独孤宁珂取过丝巾,轻轻擦擦手指,道:“上次我们分别时,约好要一起遏制宇文太师的野心,大家还记得吗?”陈靖仇点头道:“嗯,当然记得了!”
独孤宁珂脸色忧愁,道:“你们知道吗?宇文太师前些时候,亲自到东海去了一趟,一举夺得了崆峒印!”本以为陈靖仇听了,定会大吃一惊。哪知陈靖仇神色如常,竟道:“的确有此事,不瞒郡主说,事发之时,我们就在附近!这消息郡主也知道了?”独孤宁珂心中微感诧异,心念急转,道:“是的,自从上次与你们分别后,我就私下安排了人手,到他的部队里当哨探!”陈靖仇道:“哦,原来是这样。”独孤宁珂又劝陈靖仇等吃了一会,道:“最近探子回报,宇文太师已查出了女娲石的下落,前几日亲自出马,到南岭鬼窟去夺女娲石了!”陈靖仇等听了,心中方才都是一惊。
拓跋玉儿道:“什么,连女娲石的下落他也查到了?”独孤宁珂续道:“他不但查到了女娲石,还查到了伏羲琴的下落!最近打算派遣部队,到河西沙漠的千佛石窟,将它取回!”陈靖仇更是愕然,道:“这宇文太师,连伏羲琴在河西的事,竟也能查到?”独孤宁珂点点头,道:“记得陈公子曾告诉过我,要列出九五之阵,必需琴鼎印镜石五样神器。这一转眼间,宇文太师就将拥有三样了!”说完轻轻叹了口气。
陈靖仇皱眉道:“此事的确十分严重……”
拓跋玉儿道:“郡主大可放心——我们手上除了上次您还给我们的神农鼎外,还有刚取得的昆仑镜!只要这两样神器不被他夺去,他就永远列不出阵法!”
独孤宁珂奇道:“啊,你们竟有昆仑镜……”低头沉思,道:“奇怪!昆仑镜不是应该在……”摇头道“算了!”陈靖仇不明所以。
独孤宁珂道:“总而言之,陈公子,你们能拥有两样神器,这真是太好了……那今后保护神器之事,就全交给各位了。”
陈靖仇道:“郡主放心,我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不会让宇文太师将它们夺走的!”独孤宁珂听了,微笑着点了点头。
众人又继续吃了一会,独孤宁珂道:“其实……我今日请大家来,真正想要告诉大家的,并不是上面那些坏消息!”陈靖仇奇道:“那郡主指的是?”独孤宁珂轻轻胛了口酒,双颊微红,脸露喜色,道:“宇文太师目前人在岭南,但他从东海所夺得的崆峒印,却在长沙北郊军营之中,只留他的两位部下斛律安和上官镇远看守……”说完脸现诡异之色。
陈靖仇听了,心中似懂非懂,道:“那郡主的意思是?……”独孤宁珂微笑道:“天下无敌,宇文太师——直接与他硬碰硬,是天下最不智之事!但是……他可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出远门之时,竟没将如此重要的神器随身带着,却只交给部下保管……”
拓跋玉儿抢着道:“我明白了——郡主的意思,是让我们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到军营里将神印夺回来?”
独孤宁珂笑道:“了不起……不愧是聪明的拓跋姑娘!”
陈靖仇犹豫道:“郡主此计虽好,可是……宇文太师营中士卒众多,我们也不知神印具体在哪……要夺回神印,可不是容易的事!”独孤宁珂道:“陈公子不必担心,我这有宇文太师军中令牌,持有者可随时出入大营——你们明日午后,赶到营中,我在里面想办法接应!”陈靖仇想了一会,点头道:“好,那就依郡主的计划而行!”当晚众人将夺印之事商量好,各各别过。
第二日清早,陈靖仇等便出发向北行去。将近午时,已至郊外宇文太师大营边。几人藏身树林之中。陈靖仇爬上树梢,向营中张望,只见旌旗蔽日,白帐连天,军士何止万计。哨兵往来巡逻。真是滴水不入。那旌旗之上,大书着宇文两字,也不知宇文太师为何如此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把部队开到长沙。看着红日偏西,陈靖仇等方才绕到营后,走上几步。
那守门士卒喝阻道:“什么人?闪开,闪开!”陈靖仇上前,掏出宇文太师的令牌。那士卒看了,心中一惊,连忙变个脸色,恭恭敬敬的道:“几位大人,属下多有得罪!快请进,快请进!”陈靖仇等入得营来,大踏步向中军主帐走去。那营里还有数层木栅栏,层层都有士兵把守,防护得甚是严密。陈靖仇心道,若不是令牌在手,这营中真是连风也透不入。
就在此时,中军主帅帐中。上官镇远正和斛律安在帐中议事。帐幕起处,当先一个少女来,引着侍婢,走了进来。上官镇远见是独孤宁珂,微感诧异,忙放下手中事务,和斛律安上前参拜。
独孤宁珂道:“两位将军辛苦了!免礼。”
上官镇远站直身子,道:“不知郡主驾临营中,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独孤宁珂笑道:“老将军说哪里话来!两位将军连日操劳,忠心为国,实在值得敬佩!”
上官镇远道:“郡主言重了,下官有何可效力之处?但请郡主吩咐。”独孤宁珂向四周望望,道:“其实也没别的事。我特地带了上好美酒,来犒劳两位将军!”上官镇远一愣,道:“能为皇上效力,微臣已不胜荣耀。郡主好意下官心领了,但这酒……末将在此谢过!”独孤宁珂劝道:“将军不必客气,这是我特地从家乡带来的好酒,就请将军尝一尝吧!”上官镇远道:“郡主殿下,不是末将不领赏!末将确实有重要公务在身,实是不便饮酒!还望郡主见谅!”百般推却。
独孤宁珂不禁心中焦急,但脸上却不动声色,道:“上官将军真是尽职尽责。这样吧,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本郡主赐你的,料想也没人敢责怪你。”哪知上官镇远不管怎么劝,就是说什么都不肯喝。独孤宁珂劝之再三。上官镇远不耐烦,躬身道:“郡主,军营重地,可不是耍处!若是郡主有什么闪失,末将可承担不起。我还是派人先送郡主回去吧!”转身叫道“来人啊!”门外两个士兵答应了一声,走入帐来,看那情形竟是要逐客。
独孤宁珂心急如焚,妙目一转,心生一计,待那两个士兵走到身旁,突然哇的一声,双手掩面,放声大哭了起来。这一下,上官镇远和斛律安顿时乱了手脚。独孤宁珂哭道:“你,你太过分了!人家只是好心带了酒水给你们喝,你们却……”掏出手帕,呜呜咽咽个不停。
斛律安连忙喝退士卒,上前劝道:“郡主……”独孤宁珂转过头去,说什么也不理,哭得更响了。斛律安无法,只好将上官镇远拉到一旁,道:“上官将军……郡主可是皇上身边最疼爱的人,连宇文大人也要让她三分,你今日若与她过不去,日后恐怕甚有不便……”
上官镇远无奈,嘟哝道:“真烦人,也不知宇文大人带她来大营干嘛?”只得过来躬身赔礼道:“郡主,请您息怒!是属下不对!”斛律安也上前安慰独孤宁珂,道:“郡主,别哭,别哭!本将来尝尝你辛苦带来的美酒!”说着拿起酒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赞道:“好酒啊!好酒!”独孤宁珂斜眼瞧去,不禁心中暗笑。斛律安道:“上官将军,你要不要过来喝上一口?”形势所迫,形格势禁,上官镇远只好提起酒壶,虽然心中老大不愿意,但还是胛了一口。刚放下酒壶,一名官兵突然慌慌张张地跑入帐中,禀道:“两位将军!不好了!有……有敌人攻进来啦!”
陈靖仇等寻至中军主帐外,虽有令牌在手,但仍是被官军校尉识破,只好取出兵刃,光明正大的杀了过来。
独孤宁珂听到禀报,心中一喜,登时止了哭声。斛律安惊道:“什么?来了多少人?”那士卒报了来者人数,年纪等情况。上官镇远揣度道:“这次所来之敌,可能和上次泰山顶上的敌人相同,是冲着万灵血而来!”斛律安道:“哼,既然如此,那就由本将亲自迎战!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有多大能耐,非将他们捉来彻底拷问清楚不可!”上官镇远转头道:“郡主,此处危险,请您先回避一下!”着两个士兵护送独孤宁珂。独孤宁珂装出一脸惊惶之色,急急从帐后走了。斛律安披挂了,取过一只镀金大圆锤,道:“上官将军,宇文大人托付你我保管的崆峒印,就交由你看守!可千万别出岔子!”上官镇远点头答应。
陈靖仇等攻到主帐跟前,只见帐前空地上,已列了一个六角阵,正和泰山顶上所见过的一模一样。正要冲入主帐去,帐内突然传来一个暴雷般的声音,喝道:“大胆!竟敢来官军大营里撒野!”陈靖仇等急退几步。帐幕左右一分,走出一个身披蓝灰色铠甲的人来,生得形貌怪异,颧骨向前突出,双目深深下陷,只剩一道黑影,如鬼似怪,可怖之极,不禁让陈靖仇等心中发毛。
拓跋玉儿扬起柳叶刀,喝道:“你是谁?”斛律安右手一摆,将肩头的大圆锤往地上一甩,只听扑的一声闷响,地上已多了一个一尺来深的凹坑,喝道:“吾乃宇文大人麾下二虎将之斛律安!大胆反贼,本将不去找你们,你们竟自己送上门来,这次休想再活着出去!”提起巨锤,横扫过来。
陈靖仇等不敢轻敌,各人使出看家本领与他相斗。陈靖仇使招浪里寻花,身子向前一倾,长剑舞作一个圆卷,向斛律安飞身攻去。拓跋玉儿和于小雪也跟着抢上。那圆锤虽重,但在斛律安手里竟使得回转自如,随心所欲。轻而易举的就把三人的来招荡了开去。陈靖仇连攻数十招,也近不了斛律安身周一尺之内。拓跋玉儿和于小雪在两侧夹攻,将斛律安围在中心。那斛律安成竹在胸,竟不突围,紧守门户,冷笑数声,悠然自得。陈靖仇手上暗暗加劲,使出了一招乌雪纷飞,剑刃化为数道白光,比之过去,寒气更甚,向斛律安猛刺数十剑。斛律安全身为剑气笼罩,扬起巨锤,向剑上架去,突然锤剑相交,只觉一股冰寒之气从锤上直涌过来。
斛律安心头微惊,道:“小反贼,倒还有两下子嘛!”右手一紧,掌心热气直贯锤柄。陈靖仇只觉剑上寒气登时消散,化为乌有,连忙收剑后跃,再使一招痴木狂岚,跃起到半空,长剑自上而下,狂扫过去,地上尘土飞扬,沙石四溅。斛律安将巨锤高举过顶,挥手急转,锤子化为一圈金光。铮铮数声,火花四溅,两人瞬间交了数十招。陈靖仇攻不进去,斛律安也被牵制,缓不出手来,只能全力低档。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拓跋玉儿飞身上去,一招星火长空,手中弯刀斜斜向斛律安腰间连砍数刀。斛律安一惊,本欲侧身闪避,但于小雪又已攻上。
斛律安眼见情势危急,突然举起巨锤,大喝一声,锤上突然闪出万道电光。陈靖仇等只觉头晕目眩。正犹豫间,斛律安已飞身而上,俯身抡锤横扫,一招之间就已将三人撂倒在地。
陈靖仇缓过神来,只见拓跋玉儿和于小雪也都已躺在地上,正挣扎着坐起。身周都是士卒,挺着长矛,已把己方三人团团围住。斛律安肩扛巨锤,站在一丈之外,神色轻蔑,道:“哼,小小鼠辈——如此实力,也敢来劫我大隋官军营寨!”
陈靖仇只觉胸中气血翻涌,烦闷欲呕,忍痛道:“可恶……你要杀就杀,说这么多废话干嘛!”
斛律安冷笑一声,右手一举,上来几个士卒,将陈靖仇等架了起来,送入一个小帐子中跪下。斛律安在北面主位坐下,昂起头,喝道:“说!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为何要处处与宇文大人作对?”
拓跋玉儿呸地一声,道:“哼……你还敢问我们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去魔王砦干了什么?”
斛律安一愣,不明所以,道:“魔王砦?是哪儿?和我有什么关系?”
拓跋玉儿冷笑一声,道:“哼,你当初既然去了,现在为什么不敢承认?当时你不是和宇文太师,以及一位叫韩腾的老将军,到魔王砦去夺走了神农鼎吗?”
斛律安听了,道:“笑话……宇文大人,韩腾老将军以及本将,何时去过什么魔王砦了?”顿了顿,喝道:“少废话……你们若不从实招来,本将可要对你们不客气了!”喝令左右,叫取刑具来。两个士卒领命而去,不多时取来几根七尺来长的粗铁棒,棒上尽是倒刺,锋锐无比。
斛律安道:“本将再问你们最后一遍,你们招是不招?”
陈靖仇昂起头,道:“要杀要剐,随你便,你这为虎作伥的狗贼,别想让我们说出半个字!”
斛律安大怒,拍案站起,正要喝令用刑,突觉头脑一阵眩晕,天璇地转,全身疲软,站立不稳,忙用手撑在桌上,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心念忽转,骂道:“混账,我明白了……是酒……刚才的酒里有毒!”陈靖仇向拓跋玉儿和于小雪使个眼色,三人飞身跃起,三两招就把身后士卒打倒。斛律安勉强支撑,正要去拿巨锤迎敌,突然双目一翻,滚倒在地。陈靖仇过去看时,那斛律安已口吐白沫,知觉全无,晕死了过去。此时营中已乱成一团,人声喧哗,众士卒如潮水般向帐中涌来。陈靖仇等不敢稍有拖延,丢下斛律安,夺回兵刃,砍倒几个帐前守卫,直冲入中军大账。
上官镇远独自守在帐中,身上药力也已开始发作,只感头脑沉重,四肢不灵。眼见陈靖仇等冲了进来,勉力支撑,提起大刀,喝道:“何方盗匪,竟敢偷袭本将营寨?”
拓跋玉儿扬起柳叶刀,冷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来找您拿崆峒印而已!”上官镇远大怒,双目如火燎,挥大刀连砍过来。陈靖仇挺身应战。一招羊筋蚀骨使出,身子绕着上官镇远急转数圈,剑光飞舞,向圈中连刺。上官镇远凝神接站,但苦于手脚迟滞,步法不灵。不到数十合,已是险情迭出。再斗一会,被陈靖仇一剑砍来,躲避不及,左臂上登时被划开一个大口,鲜血狂涌。上官镇远暗暗心惊。心道:“我今日虽死不足惜,但这神印如被抢走,我怎么对得起宇文大人的重托!”当下紧守门户,慢慢退到帐角,使尽全身力气,将陈靖仇等打退几步,左手急忙在兵器架上一扳。忽然轰隆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上官镇远脚下露出一个洞口,身子直坠了下去。
陈靖仇待泥尘散尽,跃到洞边,俯身察看,只见洞中漆黑一片,道:“可恶!我们快追!”扯下一块帐幕,绕在半截长矛上,倒上灯油,点做一个火把。眼看官兵已攻入营帐,三人纵身向洞中跃下。
耳旁风声呼啸,不多时,只觉脚下一麻,已到洞底。陈靖仇举着火把,认了路径,三人一齐向前追去。不想那密道千回百转,许多拐角还设有机关。拓跋玉儿冲得稍快,不意踏到机关上,两旁石壁千百枝乱箭陡然射出,若不是陈靖仇相救及时,早被一箭射穿胸腹。三人都是暗暗心惊,小心翼翼向前走去,直追了一个多时辰,却连上官镇远的影子也没见着。
几人加快脚步,转过一个拐角,突见前方有一丝光亮。陈靖仇等奔上前去,隐隐看见是密道出口。洞口旁站着一个少女,身旁地上趴着一人,一动也不动。陈靖仇走近前去一看,惊道:“郡主!怎么是你?”独孤宁珂笑道:“你终于来了,陈公子!”拓跋玉儿看着地上的人,道:“郡主,这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刚才那位将军吗?”独孤宁珂道:“是啊,是啊……我刚才一直在地道里躲避,也是刚准备走出洞去,却发现他身受重伤,倒地气绝,不知为何死在这?”陈靖仇俯身察看,那上官镇远身上除了手臂上一道剑疮,并没有别的伤口,但全身骨骼尽碎,竟如烂泥般,软绵绵摊在地上,死得甚是蹊跷。陈靖仇心中骇异,一时也想不明白谁竟有如此神力,能这般杀人。从上官镇远身上搜出了崆峒印,退开几步。
独孤宁珂笑道:“陈公子,那以后这只神印就交给你们了!”
陈靖仇道:“多谢郡主——要不是您暗中帮忙,我们今日别说夺得神印,只怕连这营门也出不了了!”
独孤宁珂摆手道:“陈公子别客气!”想了一会道:“对了,陈公子……接下来你们要上哪儿呢?”陈靖仇道:“既然目前宇文太师到南岭去找女娲石了,我想我们应该先去找伏羲琴才是。”
独孤宁珂道:“伏羲琴在河西敦煌的石窟中,你们北上一定要经过京城,你们要不要干脆和我一块儿回京城去?”于小雪道:“啊,去京城?……”独孤宁珂笑道:“我们可以一起商量!怎么才能比那宇文太师抢先一步,夺得伏羲琴!”
陈靖仇犹豫道:“郡主,你这提议很不错……但我师父正在长沙城中养病,恐怕深有不便!”
独孤宁珂道:“原来如此……那又有什么关系?陈公子不妨把老师父也一起接到京城中来!到我府里,安下心养病岂不更好?”
陈靖仇道:“郡主,谢谢您……可是……”
独孤宁珂笑道:“陈公子,你和我客套些什么?”
陈靖仇道:“那多谢郡主!师父近来身子不太好,现在可能不便路途奔波,我想等师父身子大好后,再取路北上。不能跟郡主一块行路了。”
独孤宁珂点头道:“这样也好……”取出一个令牌来,道:“这个武关令牌也一起交给你们,这样你们来京途中,就可自由通行武关了。”
陈靖仇接过,道:“真是太谢谢您了,郡主!”
独孤宁珂道:“不客气……那我们就先暂时在此分别,你们到了京城,就直接来独孤王府找我,到时再会!”和众人别过,当先出密道而去。
陈靖仇等也走出密道,只见那出口被绿草遮盖,从外极难发现。出得外面,竟是在半山之上,军营中喧闹之声隐隐可闻。转过山坡,向下望时,离军营不远,那营中兀自乱成一团的,军马黑压压的,如蚂蚁般来回奔跑,四处缉拿刺客。三人急忙下山,回至长沙城中。入得客店里来,走入陈辅房中。陈辅正站在窗台前,问道:“靖仇,这一日你究竟到哪里去了?”
陈靖仇脸上喜形于色,道:“师父,我们到长沙城北边的官军大营去了,还一举夺得了崆峒印!”陈辅惊道:“崆峒印?……排列九五之阵的崆峒印?”陈靖仇道:“对啊,师父!”遂取出崆峒印来,将前事都一一告知。
陈辅也是心喜,捋着白须,缓缓地道:“原来如此……没想到隋人之中,也有如此深明大义之女子,实在难得啊!”
陈靖仇犹豫了一会,道:“师父……”
陈辅道:“什么事?”
陈靖仇道:“我,我想把这崆峒印先拿去还给氐人族女王,不知可以吗?”
陈辅道:“还给女王……什么女王?”
拓跋玉儿道:“老师父,之前因为我的过错,害得氐人族她们遭受了很大劫难……我和阿仇曾答应她们的女王,只要一找到神印,就马上送还,好让她们恢复以前的容貌。”
陈辅脸色一沉,道:“哼,不准!老夫不答应!”陈靖仇道:“师父,可是,可是那神印本来就是她们的……”
陈辅道:“老夫说不准就是不准……我大陈复国之千秋大业,可比你们与那妖怪之间的约定重要百倍!”
陈靖仇道:“师父……可是徒儿……”陈辅喝道:“靖仇,老夫命你立刻将神印交给老夫,由老夫亲自保管!以后不许再提此事!”陈靖仇见师父动怒,不敢再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交出神印,心中矛盾,向拓跋玉儿瞧了一眼。拓跋玉儿垂眉道:“阿仇,你把神印交给你师父吧,女王的事以后再说!”陈靖仇犹豫了一会,将神印交给了陈辅。陈辅收好神印,脸色方才稍稍缓和。心中喜悦。
几日后,陈靖仇告知陈辅独孤宁珂邀请众人进京之事。陈辅道:“老夫病也养得差不多了,不必担心,既是这样——好,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吧!”当晚各自早早歇了。
第二日清早,陈靖仇雇了骡车,众人一齐向北行去。不数日到了大江之畔,只见江面宽阔,江水浩荡,滚滚东逝,不见尽头。陈靖仇付了车钱,打发车夫回去。众人改行水路,乘船途经江夏郡(武汉),取道汉江北上。至襄阳登岸,再向西北行去,不日已至武关。陈靖仇取出令牌,那守关士卒也不多问,放众人过去了。
这关中之地,牵制中原,易守难攻,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处。陈靖仇等入得关来,只见沃野千里,田陌交错,虽是隆冬时节,但四处炊烟袅袅,一片祥和之景。又行了十余日,方到长安。自周,秦汉以来,这长安都是历代帝王建都之所,人云“八水绕城花锦簇,自古华夏第一都。”果然名不虚传!众人走在宽阔的大街上,只见城中人烟甫胜,楼宇壮丽,处处闻管弦之声,酒池肉林,一派奢靡气象。
陈靖仇不禁感叹:“如今外头已经是一片兵荒马乱,但京中的人却仍是终日享乐,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可忧虑的……”拓跋玉儿道:“大概也因为这样,所以朝廷的人才不知道天下百姓的痛苦吧!”陈靖仇微微点头。
众人问明了独孤王府的所在,穿过利人市(西市),向西北行去,跨过十数条街道,大半个时辰后,方才到了独孤王府门前。陈靖仇上前报了姓名,让守门士卒进去通报了。
不多时那士卒回身出来,说郡主急急有请,躬身领众人进去,再穿过几扇朱漆大门。一个丫环迎了上来,却是嫣红。嫣红上前向众人行礼,笑道:“陈公子,你们怎么今日才到,郡主已经等四位很久了,快请进!”在前领路。陈靖仇等跟在后面,绕到一条长长的回廊中,一盏茶功夫,再穿过一扇月洞门,却是一个花园。园中景色清幽,亭台水榭,山石掩映。陈靖仇等跟着嫣红,顺着石子甬道,向里走去,鼻中闻到一阵淡淡的梅花香气。身旁数株寒梅,枝干横斜,傲雪挺立。再走几步,前方小阁上传来一阵幽雅的琴声,曲调清细明朗,悦耳悠扬。如行云流水,雨过天清,让人心旷神怡。嫣红引着众人来到那花园后小阁前,自己进去通报。
片刻后嫣红将众人请入得阁中。陈靖仇等走了进去,只见屋中陈设颇为雅致,地上铺着红底金花地毯,两旁焚着熏香,满屋皆是奇异香气。雕梁画栋,极是富贵。小小上来行了一礼,道:“陈公子,你们终于来了!”让众人坐下稍候。不多时琴声止歇,只听环佩叮当,独孤宁珂从房里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道:“啊,陈公子,老师父!真高兴你们终于来了!”陈靖仇等忙起身相谢。
独孤宁珂让众人坐下,自己也在北边主位坐了。小小端上茶来。
于小雪道:“独孤姊姊,你们这京城里真是好热闹,好繁华呀!”独孤宁珂笑道:“小雪姑娘,这京城你还喜欢吗?”
于小雪道:“我很喜欢,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陈哥哥和玉儿姊姊也是。”
众人寒暄了一会,独孤宁珂转头道:“陈老师父从长沙远道而来,一路身子还好?”陈辅道:“老夫近来身子尚可,多谢独孤姑娘关心!”
陈靖仇起身道:“郡主,师父随我们一路颠簸到京城里,其实已经很累了……我想等一下先到利人市那儿找家客店,好让师父歇一歇。”独孤宁珂听了,放下手中茶杯,责备道:“陈公子,你这是哪儿的话?可当我这小郡主只会养尊处优,全然不懂什么是待客之道吗?”
陈靖仇忙道:“不……郡主别误会,我不是这意思!”
独孤宁珂笑道:“不是就好……”转过头,道:“嫣红,小小!”两个丫环应声过来。独孤宁珂吩咐道:“你们立刻去准备几间上好客房,今后这几位朋友可都要在这长住!”嫣红和小小答应着去了。
陈靖仇道:“宁珂郡主,这可不太方便吧……”
独孤宁珂喝口茶,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道:“没关系,没关系的……爹爹随陛下到江南巡游去了,反正最近也不会有什么客人登门拜访。你们就放心住吧!”
陈辅道:“这……这实在太打搅你了!老夫委实过意不去。”
独孤宁珂连忙笑道:“陈老师父这又是哪的话?您若不嫌弃我这破宅子,就已是我独孤宁珂最大的荣幸了。”陈靖仇等都觉盛情难却,只好答应了。
独孤宁珂忽然想起一事,道:“对了,陈公子……关于那伏羲琴,我已派人前去敦煌查探,这几日应该就会有好消息传回来。”陈靖仇谢过。独孤宁珂安排了筵席,款待众人。当晚陈靖仇等就在独孤王府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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