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纪载舟回到镇上,先把办学的事情安排妥当。班子会上,纪载舟安排成立了“恢复重建叠镇中学委员会”,纪载舟任主任,卢贵权、黄显达、王海红任副主任。下设办公室,王海红任办公室主任。大家都没有意见。当纪载舟宣布,王海红任建设叠镇中学的总指挥时,王海红说啥也不干,她说,叫我跑死都行,这指挥长应当是纪书记或者卢镇长的。纪载舟说,咱们办事,不要图虚名,我和卢镇长比较忙,都不可能整天守在叠镇中学重建的工地上,你王海红则必须经常在工地上严把死守。我就不相信,封你当了个指挥长,你就不听我们的了。大家都要学会独挡一面,这次我和卢镇长去杭城,邵书记、黄书记不是干的很好吗?就这样定了。其实,当领导的放权,不过是魔术师放飞刀,看似脱手,实际上仍然掌握在手中。王海红当上指挥长后,立即披挂上阵,工作没日没夜地干。到底是女人家,也不知是没有长主心骨,还是从来没有正经当过家,所以屁大的事情都要请示汇报,叫人不胜其烦。比如与建筑商们谈判,你必须连原则、方法、底线等等,都得给她面授机宜,否则,就不知如何办才好。很快,通过招标方式,两座大楼的承包人选由王海红提出来,交到纪载舟这里定夺。纪载舟权衡利弊后拍了板,定的一个是县城的建筑公司,一个是镇建筑公司。
学校的校址在路丝礁村的地界上,是郝仁国在任时确定的。据说征用这块地皮,郝书记费了不少周折,使出了十二分的气力。新校址依山面河,应当说是一块风水宝地。人们传说,有一个朝霞满天的早晨,路丝礁村一个老人,忽然看见了一群穿红衣服的孩儿在这里嬉闹,正想细看,一眨眼又不见了。这事情传得神奇,做群众的思想工作就比较容易,可就在具体操作时,路丝礁村一些群众出来闹事,说本来山区的老百姓就欠缺土地,街上就更加缺地,村里为全镇人民做出牺牲,总得加倍补偿。当时郝书记反复对他们做了大量的思想工作,不得已才答应由路丝礁村的建筑队承建学校作为补偿。其实,这正是路丝礁建筑队耍的把戏。纪载舟考虑到,如果让建筑队承包建设大楼,至少路丝礁村那些不会做小生意的群众可以出点力,挣几个辛苦钱。一开始决定恢复重建叠镇中学时,这股风就吹进了纪载舟的耳朵内。纪载舟让卢贵权镇长仔细考察了路丝礁建筑公司,发现建筑质量还算行,于是纪载舟考虑,两座大楼,分出一个给路丝礁,也算是给前任领导的决策一个肯定。同时,巧合的是,分给两个建筑公司承建,又能够“安”全地展开竞赛,党委、政府可以对两个建筑公司分而治之。实践证明,这个安排非常正确。首先是在没有定下承包人之前,引入了竞争机制。当时,两家建筑公司都想独吞这块瘦肉,互相压价,最后以每平方米485元定价。当然,作为集资办学,镇里有关部门也要做出相应的牺牲,工商税务、村建土地一切收费统统免掉。就这样统算,这也是当时到哪里也找不来的最低价。后来,两家分而食之,都有些后悔。路丝礁人说,还是纪书记的手段高明啊!
重建叠镇中学之事有好事者写一篇长达数十页的负面报道寄到D市教育局、D市日报、晚报。那天为了摆平这篇有关重建叠镇中学的负面报道,由县委宣传部吕部长亲自出面,在玉琼县最大的酒店国际大酒店宴请《D市日报》、《D市晚报》的两名记者。当时纪载舟、钟若兰还有宣传部的其他几个同事都在座。由于酒桌上只有钟若兰一个女人,再加上钟若兰长得漂亮,自然引得两个记者眼睛不住地往钟若兰身上瞟。久经沙场的吕部长当然能够看出其中的端倪,暗示钟若兰给两个记者敬酒。钟若兰立刻领会了吕部长的意图,她也真是不负重望,不但话说得十分到位,就连酒也喝得十分爽快,居然一连干了两杯白酒都面不改色,看得旁边的吕部长一个劲儿地点头。两个记者哪禁得住这样的攻势,在钟若兰的不断劝说下,尽管已经喝得语无伦次了,还强打精神要和钟若兰碰杯。钟若兰当然不会拂了他们的面子,面含微笑地应承着,几个回合下来,终于将两个记者全部撂倒。
宴请结束,天色已晚。几个男同事见钟若兰喝了不少酒,都争抢着要送钟若兰回家,但被她一一拒绝了。钟若兰半开玩笑地说:“看你们几个毛手毛脚的,我就不放心,要送还是让我们书记送我心里才会更踏实些。”钟若兰的话音刚落,便引发了同事们的一阵笑声。大家问:“为什么非得要你们书记送啊,是不是想趁机巴结他一下啊?”钟若兰说:“巴结怎么了,你们要是我的书记,我也会巴结你们。”大家听钟若兰这么一说,笑声更响亮了,有几个好事的还吹起了口哨。
纪载舟听钟若兰点名要他送,在窃喜的同时,也不免有些顾忌,因为他怕同事们产生误会,说出什么风言风语的闲话来。这边钟若兰却大方地站起身子,冲着纪载舟说:“纪书记,不好意思,只有麻烦你送我走一趟了。”纪载舟嘴里嗯啊地应承着,表面上却故意装出严肃正经的样子,用眼睛的余光观察了一下周围,未见同事们有更多异样的表情,这才小心翼翼地穿好外套,拿起皮包随钟若兰走了出去。
在送钟若兰回家的路上,纪载舟很小心地和钟若兰保持着距离。本来他想打车,但钟若兰说不用了,反正也没多远,她正想走走散散心。纪载舟便只好跟在钟若兰后面,随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路灯很昏暗,四周很安静,只有偶尔经过的汽车带来瞬间的光亮。纪载舟试图打破这种沉闷,想了想说:“真没看出来,你很有酒量啊,喝那么多酒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钟若兰听后,笑了笑,回答说:“哪有啊,你没看我走路都不稳当了吗?我这人喝酒有个特点,那就是当时不怎么样,过后就发作了。”正说着,钟若兰忽然斜靠在一棵树上不走了,弯下腰大口地喘粗气,还没等纪载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钟若兰已经张开嘴巴“哇哇”地呕吐起来,那些还未消化完的食物夹杂着浓烈的酒精味道,瞬间就倾泻了一地。纪载舟赶紧从皮包里拿出纸巾递了过去,这时钟若兰已经吐得花枝乱颤、一塌糊涂了,纪载舟没想到一个弱女子酒劲儿发作的时候,居然也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纪载舟站在钟若兰的身后,见她难受的样子,几次都忍不住想帮她敲敲后背,但一想又不妥,急得抓耳挠腮,不知道怎么办才好。钟若兰蹲在地上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站起来,十分难为情地说:“对不起纪书记,让您见笑了,我说我喝不了多少酒的,您还不信。”纪载舟关切地问:“怎么样了?会不会有事?”钟若兰摆了摆手,示意没事,然后踉踉跄跄地就要往前走,谁知刚迈了几步,就像中弹了一样,一头扎了下去。幸亏纪载舟眼疾手快,迅速地张开双臂,着实将钟若兰接在了怀里。这一下,热乎乎的一具躯体,被纪载舟软玉温香抱了个满怀。此时的钟若兰已经醉成了一摊烂泥,放开四肢,整个攀附在纪载舟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自控能力。这下可苦了纪载舟,怀中的女人柔若无骨,害得纪载舟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纪载舟想想不是办法,赶紧调整了一下姿势,架起钟若兰的胳膊,好不容易将她扶到路边。刚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纪载舟一摆手,车子停了下来。纪载舟将后车门打开,把钟若兰塞了进去,随后自己也上了车。车子将要开动时,钟若兰居然还挣扎着说:“不用打……打车,我自己能走。”纪载舟想:都喝成这样了,还能走呢。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钟若兰酒劲发作了,一会儿仰靠在车后座上,一会儿又斜倚在纪载舟的肩头,嘴里不时地哼唧着,看得出她很难受。幸好路途并不远,一会儿工夫就到了。纪载舟将钟若兰扶下车来,本打算将她直接送到宾馆楼上去,可钟若兰却执意要自己上楼,嘴里还说:“谢谢你了纪书记,我自己能行。”纪载舟想,熟人看到了也不好,便只得撒开了手,眼见着钟若兰摇摇晃晃地上了楼,直到她窗口的电灯亮了,纪载舟这才放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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