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节九楼的声响(一)
在沙池里摸了半天,醉汉尿意上来,站起身正打算找个树根先“放放水”。一转身,这才发现那个大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那么一声不吭地站在他身后,脸色煞白。
毕竟常年住在这一片,醉汉越看眼前的男人越眼熟,眯眼瞧了半天,指着他说道:“唉?你不是那谁吗?那个……那个谁来着?你不是蹲监狱了吗……”话到一半,这人终于有些清醒了,毕竟两年前那么轰动的事情不是说忘就忘的。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看那个丢了“眼镜”的孩子,果然只有两个黑黑的眼眶,里面空空如也,原来,丢的是眼睛,不是眼镜!
这一吓,酒顿时醒了,醉汉想跑,腿却压根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挪了一步,却在那沙池内没有站稳,一下栽倒在里面,就不省人事了。
当然,这些话都是那醉汉第二天醒来后努力回忆的,但是他再也看不见了,因为两个眼眶内什么都没有,他的眼珠子不翼而飞了。
办案人员在公园里搜索了一圈,既没有找到那醉汉的眼珠子,也没有发现一丁一点的血迹。他的两颗眼珠就像是机器人的零部件一样,说拿下来就拿下来了。
但是仅凭那醉汉的一席话,必然无法定案,只得找了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也就草草结案了。毕竟没有目击证人,没有凶器,甚至连任何搏斗和挖眼取珠的痕迹都找不到。
从此之后,街心公园就算被彻底荒废了,白天还好,一到晚上,即使是从此路过的人,都会舍近求远,绕到马路对面快速经过。
直到两年前,这附近都被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买了下来,打算重新规划后,建起新的大社区。
“……完了?”刘夷见室友半天没再吭气儿,主动问道。
“完了啊!”室友看了我们一圈,可能也发现了故事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有些尴尬。
我主动鼓了鼓掌,表示鼓励和肯定,好给人家个面子。
“嗯……不错!不过你这更像是个案件还原。”刘夷摸着下巴道:“真实性尚可,惊悚不足。咱们讲完一起评吧!下一个谁来?”
“……”剩下的两个室友都不吭声,估计他们也看出来了,谁先讲谁倒霉,谁最后谁沾光。因为刚开始气氛不足,就算你讲得吓人,也不一定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刘夷见没人主动了,问剩下的我们仨道:“下面谁来?朝阳,你讲一个吧?”
“呵呵~”我摆了摆手道:“我不行,你俩先讲吧!我也不争这个,到时候你们想听,我就应个景儿,不想听就算我弃权好了。”
“那怎么行?!”刘夷皱眉道:“咱们说好的,寝室活动,都得参加!那这样吧,你们仨先酝酿酝酿,我就先来一个!”
九楼的噪音
这是幢新装修的房改房,它原来属于一个建筑公司,被当做办公楼使用,但后来这家建筑公司在开发区建了新楼,就将这里弃之不用了。
不过公司经理很有经济头脑,花低成本将办公楼装修了一下,又改变了土地性质,转身变为小户型的商品房,对外销售。
装修后的大楼一共有九层,配两部电梯。但由于原先是办公用的,楼道走廊在楼体中间,非常宽,两边都是一间间被隔开的小户型。
楼盘对外销售不久后,在八楼的仅里头,一个一室一厅的户型,搬进来一对年轻恋人,那一户已经被人买下,所以他们是租客。
刚开始的时候都挺好,毕竟是新装修的房子,里面还附带了空调彩电热水器,两个人东西也不多,干脆床也不要,买了个席梦思床垫,直接铺在地上就算有地方睡了。
楼里人少,清净,他们位置也偏,两人的日子倒也其乐融融。直到两三个月后,住进来的人多了,也就渐渐热闹起来。
要说白天闹也就算了,可有的人家,一到晚上,不是孩子打闹就是两口子吵架,特别是这对情侣楼上九楼那户,只要晚上过了十二点,就听见一个女的穿着高跟鞋在屋里“噔噔噔”走来走去,从客厅到卧室,转一圈,再回客厅。来来回回,一直持续到将近十二点半,方才结束。
两人曾经邪恶地猜测,这个女的八成是个坐台小姐,不然为什么天天那么晚才回来?
三天五天还行,时间一长,天天如此,那就严重影响到楼下人的生活了,毕竟两个人平时都要上班,最迟十二点也得睡觉。结果这边刚有点睡意,楼上一阵“噔噔”声,立刻就醒了。
这种情况持续了半个月左右,女孩受不了了,每晚都被楼上的人闹来闹去。这天一到十二点十分又开始了,她实在是有些崩溃,于是威逼利诱,让男朋友上去看看怎么回事儿,顺便给提个醒,让楼上的住户小声一些。
男孩不情愿地穿上衣服,顺着楼梯来到九楼,叩响了这家的门。
敲了半天,屋内根本无人回应,男孩心想可能是睡了,或者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半夜十二点多有人敲门,也着实会吓到。于是隔着门说了两句,大概意思就是请楼上的小声一些,就下楼回自己家去了。
第七十七节九楼的声响(二)
不过楼上的明显听进去了,当夜再也没有了高跟鞋的“噔噔”声,而且之后的几天也都很安静。
本以为这事儿就算解决了,谁知道又过了两个礼拜,楼上到了午夜,再次响起来。但是这次的声音不一样,不再是高跟鞋才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而是有人拖着椅子在地板上走,所发出的“兹啦”声,依然还是从客厅到卧室,然后再到客厅,这么来来回回。
这个声音比高跟鞋还刺激,只要一响,楼下的两人立刻惊醒,就好像是上面有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在推着椅子玩一样。
同样,也是从十二点左右,持续到将近十二点半,然后戛然而止。
第二天晚上,这声音一开始响,女孩就让男朋友赶紧上楼,去让楼上的邻居消停会儿。男孩也有些受不了了,难道现在的人们素质真就这么低?跑上楼,敲门,依然不开,男孩只得又在门口大声提醒了一番,方才下来。
好在隔着门的提醒又起效了,当晚没有再响。不过第三天,楼上的人好像根本忘了昨晚的事儿似的,一到时间就去拉椅子,准时得很。
这对情侣实在想不通,要说回来晚,半夜穿着鞋在屋里走路也就罢了,干嘛还非要把椅子拉过来拽过去的?得了,既然提醒没用,敲门也不开,那就找物业吧,让物业公司来和楼上那家协调。
于是次日清晨上班时,男青年特意早出来了一会儿,到物业办公室去反映情况。
物业的工作人员听完他的叙述,愣了半天,才道:“您反映的情况应该是不可能的,九楼九零六户虽然已经有人买下,但根本没住过人。怎么可能会有声响呢?”
“那你跟我解释解释,声音是哪儿来的?”男青年不依不饶道。
“您看。”物业工作人员说着,拿出来好几张单据,都是催缴水电费和物业费的。展示给男青年看着说道:“九楼真的一直没人,现在房主也联系不上,这些单子我们目前都是帮着垫付的。至于您听到的声音,也可能是楼上隔壁两家的,毕竟地板都连着,声音大了楼下几户都能听到,也没什么稀奇的。建议您今晚再仔细听听,确定是哪家,然后我们来帮您协调。”
男青年将信将疑,晚上回来跟女朋友一学,两人决定先到他们隔壁的两家去问问,看别人有没有什么发现。
但两家问下来,都说夜里安静得很,什么噪音也没有。如果非说有,就是楼下偶尔会开过一辆卡车什么的,可能声音会比较大一些,但也没到吵得人睡不成觉的地步。
两人没办法,只得又上楼去问,问了那九零六的左右两家,人们也都反映说自己家里是有孩子,但为了孩子上学,一般十一点前全家都睡了,根本不会说过了十二点还在屋里闹腾。
这下算奇了怪了,上下左右全都说没听到也没做,那这声音除了正上面的九零六,不可能会有别家了。
当晚,又是拉椅子的“兹啦”声,响了二十多分钟,两人仔细听了半天,确定这声音绝对是来自于楼上的九零六室,但想到清早那物业的人说没人住,女青年顿时有些害怕,该不会是鬼吧?
男朋友开导她说道,楼上肯定是有人,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小偷,因为他去了两次,门都是好好的,没有任何被撬的痕迹。最大的一种可能就是,房主为了不想交那些费用,特意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回来搬一些东西走。这也刚好解释了为什么每次敲门都不开,因为房主以为是物业得到了消息来找他的。
但是他们没有分析到,搬了快一个月,这小房子里装再多东西,也该搬完了。
又过了一夜,早上起来后,男青年直接找到物业管理处,将他们昨晚听到和想到的情况说明后,希望物业帮忙打开九零六的屋门,看看里面的情况,就明白了。
但房主不在,物业没办法做这个主,只承诺当晚派一个专人,到时候来拦住九楼业主,连警告带催缴费用,一次搞定。
不过白天上班的时候,男青年看到两个同事在玩一个东西,要过来一瞧,是一种像望远镜似的小镜子,粗细大小和拇指差不多,最关键是只要将这玩意儿顶在猫眼上,就能看到门后的一切景象。
试了试,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要看清屋内有什么还是绰绰有余的。于是男青年找同事借了一晚上,打算等今天夜里再查不出个所以然,就要看个究竟。
是夜,男青年先趁着刚过十一点,就跑到九零六室的门外,将那小镜子顶在猫眼上,往里面仔细瞧了瞧,除了一些杂物,别的也没什么。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等房主的到来了。
准时的,十二点刚过三分,楼上再次“兹兹啦啦”地响了起来。男青年赶忙通知楼下的物业人员,得来的消息却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业主上楼。
第七十八节九楼的声响(三)
出乎意料的是,屋内并没有开灯,好在街对面有一个娱乐会所,巨大的霓虹灯照进来,还能看得清有什么。
模糊中只见客厅正中摆了把带靠背的椅子,一个看不清男女的人背靠着屋门斜坐在上面,一双脚正顶在地上,慢慢倒着往后退,那“兹啦兹啦”的声音,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男青年不看还罢,一看这火噌得就起来了。大半夜的不睡觉,居然故意在这儿制造噪音,叫了也不开门,还真没见过如此低素质的!
确定了屋内有人,当下他俩大声叫门,让业主把门打开。可是喊了十几分钟,连隔壁的邻居都出来了,九零六的业主就是不开门。
男青年也较上劲了,今天不开门,说什么不算完!折腾了楼下快一个月,回来晚,搬东西什么的都能原谅,谁知道那人跟个小孩似的,半夜在屋里推椅子玩,搁谁谁也受不了。干脆,直接报警!
没一会儿,警察来了,说明情况,警察也只有先叫门。谁知道这九零六的业主是打算死扛到底,说什么也不开。
但是警察如果叫门还不开,他们可是有强行开门权限的。两个巡警在门外反复喊话后,屋内依然毫无应答,于是紧跟着叫来了开锁匠。
当屋门终于被打开,从里面蹿出来的,居然是一股恶臭。到里面一看,所有人都傻了眼,几乎整个客厅都是薄薄的一层尸油。而房主则不知什么原因,死在了屋内的唯一一把椅子上,就坐在卧室的窗户前,尸体成巨人观,显然已经死过有些时日了。
看到这一幕,男青年顿时出了一背的冷汗。因为他刚才明明瞅见,这个人在客厅内顶着椅子往卧室里去,怎么可能会死了有些日子呢?难道自己刚才看到的是……
但是当他说出来,根本没人相信,因为除了他们俩,再没有第三个人听到过楼上传出的声音。
但是,那地上尸油间被椅子腿儿推出的几道痕迹和脚印,就连法医都无法解释。因为这些东西是在出现尸油后才有的。从侧面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惊的结论——尸体竟然在死后竟然还曾经动过!
这的确太匪夷所思了!
但法医注定不会将初步结论告诉群众,这些只不过是男青年在刚开门时,从门缝中看到的。
最可怕的是,他们不仅头顶着个死人睡了将近一个月,而且那死人每晚竟然还会自己在屋内“溜圈儿”!
当男青年回去的时候,他女朋友早就睡了,但第二天两人还是立即搬出了这套很不错的一居室。
至于这些事情,也是那男青年在临走前,看到我的室友后,才悄悄告诉他的。最后只是说,以后自己可能都会对楼顶上传来的声音有恐惧的感觉。
讲到这里,刚巧楼上寝室传来“兹啦”一声挪凳子的声音,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吓了一大跳,我眼角甚至还看到床上的苏晨猛得抖了一下,显然他并没有睡着,也在听我们讲故事。
“我讲完了!”刘夷说完,呼了一口气,对剩下的我们仨道:“下面挨个来吧!”
接下来,另两个室友也一人讲了一段,有短有长。不过这种故事已经对我不构成任何心里影响了,反正就是听一乐,要说总体相比较,还是刘夷的有那么点意思。
我本来是打算自动放弃的,毕竟我不会一直呆在寝室里,不会去当那个什么“大仙儿”,而且谁当,对我来说都没区别。
但他们几个不愿意,既然要讲,每个人都得讲。没办法,我只得把当年那个木头人女倌非要嫁给殷骞的故事,对他们讲了讲。
没想到几个人听后,愣了半天,刘夷瞪大了眼问我道:“你讲的……是编的把?”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道:“你们怎么认为都行,我不作任何解释,呵呵。”
“咳……”刘夷正准备说话,上铺的苏晨突然一个翻身,掀开被子跳下床,又从一旁挂着的外套里拿出烟,往门外走去。
“苏晨……你要不要也参与一下?”刘夷还不死心,站起来挡在这家伙身前问道。
苏晨也不说话,瞪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貌似想说什么,但看到一旁抱着膀子坐着的我,又憋了回去,轻轻推开刘夷,开门出去了。
“哎……碰上这么个不合群的,你有什么办法?”刘夷苦笑着朝我们摊摊手,试图化解自己的尴尬。
苏晨不参加,必然没办法来排名次,此事只得暂时作罢。不过好在一晚上没电,也没白过,故事听了不少,屋里的几个人草草收拾了一下,准备上床睡觉。
我铺好了床,照例习惯睡前先上个厕所。一推开门,外面烟雾缭绕,看地上的烟头,苏晨应该是已经抽了不少。
我从他面前走过,这家伙也没什么反映,直到从厕所里出来,我走过他身旁推门正要进屋,这家伙突然小声问了一句:“你刚才讲的故事,都是真的?”
“嗯?”我不太明白他的意思,转过身来说道:“有话你就讲吧。”
“我是说,你刚才那个故事,都是真的!对吧?”苏晨抽了口烟,抬起头看着我,一字一顿道。不过这次他用的是肯定的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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