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亮两父子互相都还存着别扭,显然金老头还对基金的事情耿耿于怀。他这段时间一直不和金亮照面,有什么事就叫老伴电话传达,自个儿站到听筒旁边当指挥。他耳朵不好使,当然就只好用免提,每次金亮都能在电话这头听到自己父亲那隐隐约约的呼吸和低语,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放下电话对萌萌说:“我爸真是越老越跟个小孩儿似的?”
萌萌翻着杂志,心说你老爸还小孩儿?哪家小孩有他那心机?当然这话她没说出来,只斜了金亮一眼没吭声。两人的关系这段时间似乎又回复到了刚结婚时那种甜蜜,金亮不再把老爹老妈的话当圣旨,也不再唯唯诺诺的对那头有求必应。但她知道,这段时光终于会过去,前两天金亮在和家里通话时,她隐约又听到婆婆在那头说自己,什么“你爸都是为你好,别你媳妇说什么你都听!”合着这回金亮和他老爸闹气也是自己蹿的?怪不得金亮放下电话望着她的时候又是一副心虚的表情!想到这些,心里又烦躁起来,便丢下杂志走到阳台上望着对面正在施工中的楼房出神。
“哎,我说,过几天交房款,你去不去?”金亮见老婆在阳台上发愣,问了一句。
“不去,我去你爸不得吃了我呀!那是二十万的基金呢?你呀……别什么都听你媳妇的,大男人一个,凡事自个儿拿主意!”萌萌头都没回。
“别介呀!老婆,我哪敢不听你话呀?可这么长时间没和老爸老妈见面,总得找时间把这别扭别正了不是?”刚温柔几天的妻子又变得满身刺,金亮只能忍着。那天电话里老妈是这么唠叨了几句,可那有什么办法,又不是他挑起的,除了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他还能怎样?可没想到,旁边还竖着两只耳朵,而且听了个一字不漏。公司还有个会议要开,马上就得出去办,他也不想这个时候再和老婆吵架,这刚过几天舒心日子呢。
金亮走到阳台上想搂搂萌萌,刚一伸手过去,对方就像只泥鳅一样滑脱。他只好苦笑,“老婆,我要出去干活呀,你就没个表示?”
“亮子!这次买了房,你爸妈没有什么再折腾的了吧?咱们能好好过日子了吧?”萌萌没有理会金亮,望着对面梦呓似的说。
“不会了,不会了,我保证……”涉及到父母的不好听的话金亮都不舒服,可现在也只能息事宁人。
萌萌回过头望着自己明显不如以前健硕的老公,叹了口气,从那言不由衷的语气里她就知道金亮又打哈哈呢。
“好吧,那天我跑个口子,可以腾点时间出来,一起吃顿饭吧,但愿你爸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好好好,这就好!”金亮一迭连声。房款交上去,贷款办完,大家都能松一口气。
金亮要去开会的地方在二环内,怕堵,就没开车,而是坐五号线进城区。在地铁里等车时,一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金亮赶快迎上去:“五叔,您今儿怎么也没开车?”
“嗨,车卖了。”五叔听见后面声音,转过来一瞧是自己侄子,不由苦着脸说。
“哟……怎么了,要买新车?”金亮问。
“买什么新车呀。”五叔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从头道来,“我那对亲家,不懂事儿!”
“怎么了这是?”
“你说,我们逢年过节,都把他们接来我们家别墅住着,一起过年,一年得来好几趟,够不错的了吧?”五叔的话匣子又打开了。
“是是是,车来了,上车上车!”金亮知道自己今天又有故事听了,不过也好在两人方向一样。
“谁知道,接错了!”两人在车里一坐下来,五叔就懊悔地说:“他们住了几回我们别墅,就开始跟小迪两口子闹了,说同样是老人,凭什么我们跟孩子们一起住别墅,他们就不能。”
“嘿,这不是胡闹吗。”金亮说完,立刻又有点后悔了,心想,清官难断家务事儿呀,你们能跟闺女住别墅,凭什么人家不能跟儿子住进来呀?这就跟自己以前老跟萌萌吵架的原因一样,萌萌总觉得为公婆付出太多,而为自己爸妈做得太少了。可话说回来,这事儿,想一碗水端平确实难呀。双方父母的想法、生活背景、心量完全不同,怎么可能分毫不差的公平呢。所以金亮不敢再说话了。
“就这么闹了好久,他们一去,我们金迪就给脸子。现在要是把他们接来,凭什么呀,我和金迪他妈,就顶看不上他们老两口。”五叔说得唾沫星子直飞。
金亮心里那个感概,就跟天下婆媳是天生的冤家一样,这亲家要是住到一块,可有得闹了。
“那阵把小迪两口子愁的呀,最后没办法,两人又给那老两口新买了套大房子,又背上了一身贷款。”
“哟,这次买在什么地儿?”金亮诧异。
“涿州。”五叔从牙缝里挤出两字。
“哎,他们以前不就住涿州吗?”金亮更奇怪了!
“可不是呀,左挑右挑,现在能买得起的,也就那儿了。”五叔多日来的郁闷总算有了倾诉的地方,干脆站起来挥舞着手臂,“这两孩子让房款压得实在太累,得!我把车也卖了,帮帮他们吧,咱心疼闺女呀。”他这么一弄,倒把本来拥挤的车厢给生生弄出一块空地来。
那天下午开会的时候金亮一直在走神,脑子转着自己和五叔家这点事儿。晚上回跟萌萌一说,萌萌也奇怪地说:“这不有病吗,折腾半天其实还在原来那地儿买房。”
“唉!咱家不也这样吗。”金亮泄气地躺倒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哟,还真是。”萌萌倒乐得在旁边走来走去,一边说:“这房产商赶上这样的家庭,得美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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