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正月的时候,金亮妈一个远房表亲的儿子黑子,算是金亮的堂哥,拿着礼物上门了。
“老婶儿。”黑子进门嘴甜甜地叫。
“哎!”金亮妈应着:“这孩子真懂事儿,正月里老来看我,可你也不用每次都拿东西呀,真是的。”
黑子坐在椅子上,不好意思地搓着手。
“快喝水呀,黑子。”
“哎……”黑子端起茶杯,说:“老婶,我这趟来,有个事儿求您。”
“说,但凡老婶能帮的,老婶一定帮。”金亮妈此次回来,颇觉得自己在村里有些举足轻重了。
“嗯,我家想翻修下房子,手头一直挺紧的,小亮在城里混得那么好,能不能借我三万?”
金亮妈没想到是这事,这下卡壳了,金亮爸一直在门后开个小缝听着,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想,都是这老婆子满世界瞎吹,这下坏了。
“这个……”金亮妈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黑子看见老婶这副表情,忙问:“哟,是不是为难呀?”
“不是不是……”金亮妈忙否定,心想,要说为难,那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想了半天,她狠下心说:“这么着,我问问小亮,让他从手头上找补找补。”
“哟,谢谢老婶了!”黑子嘴甜地说:“您老现在拔根寒毛,不都比我们腰粗了吗?”
黑子走了,金亮爸冲出来,跟老伴有点急了:“你说你这老婆子,回来一通瞎吹,这下人家借钱的给吹来了,小亮那房款还压得身上呢,你看你怎么办。”
“我吹?我吹的时候看你不也挺受用的嘛。”
金亮爸这下没话了。
“我问问小亮去,三万块钱,应该拿得出手吧。每年春节前,他们单位都得发笔年终奖,让他先借给黑子不得了?”
金爸爸妈那头儿还在过正月呢,金亮和萌萌已经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了。
金亮又是在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接到老妈的长途,一听是借钱头就大了:“妈,您说您回去瞎说什么呀,我俩现在就是一空架子,您不知道呀?”
“你节前有年终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把年终奖先借黑子吧。”
“我是有年终奖,可我跟萌萌每月工资供完房都没剩余,我俩……我俩总也得有点存款吧,要不然我这日子过得都不踏实。”
“黑子从小儿跟你玩到大,再说,我话都说出去了。”
正说着呢,一个女同事过来叫金亮:“赶紧着,老总叫开会去。”
“好的!”金亮这头应着,老妈那头还在说,金亮没辙,只好先敷衍着:“这事儿我想想再说,想想再说,啊,先挂了。”
晚上萌萌一回家,就见金亮在家里唉声叹气的。
“哟,你怎么了这是?”从金亮爸妈回去以后,还很少见到金亮这副表情了。
“萌萌,我节前发的那五万年终奖呢?”
“我今儿上午刚存银行去了,干嘛呀?”
金亮叹着气把老妈要钱的事告诉萌萌,没想到萌萌听完后没生气,倒夸张地笑起来。
“萌萌,你不至于因为借出这点钱就疯了吧?”
“我都佩服我自己了,真是有先见之明。”萌萌打开书包,把一份存折和一份死期存款的存单递给金亮:“打你妈过年给你打电话,指派这个指派那个的,我就想,这老俩儿回去,还指不定怎么显摆呢。”
“我妈那不叫显摆!”金亮永远不能容忍萌萌对自己父母不恭敬。
“不叫显摆叫什么?我早看出来了,这套房子,在他们心里那不叫房子,那是他们这么多年找回来的面子。”萌萌坚定的不改口:“我也不知道怎么着,一想到他们回去以后要显摆,我手里拿着这五万块钱就哆嗦,今天早上到银行,我还想,依你的意思全存活期,我就觉得不踏实,至于为什么不踏实,当初我还说不清楚。所以我临时改主意,活期就存了一万,剩下四万,存了一年死期。我当时还想,四万存死期,咱俩今年手头可能还是紧点,不过紧归紧,存了死期我就踏实了,再说利息还多了呢。此时此刻我可真是佩服我自己,原来我潜意识里早预见到你老妈这手了。”
金亮看着手里的存单,不知是喜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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