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体里的工作一天一天地紧张起来了。德好几夜没有睡够觉。
星期日下午学校里很静,学生们都回家或者出外去了。没有人来打扰德。让他安静地躺在木板床上。温暖的春天的空气很容易叫人感到疲倦。不久德就抛掷了手里拿的一本书,闭着眼睛沉沉地睡去了。
他从来不做梦,一闭上眼睛就失了知觉,一直到第二次睁开眼睛。但是这一天他却有些糊涂了。他觉得一块热的东西压在他的脸上,一股热气直往他的口里喷,使他的身子变得更软了。但是他还在努力挣扎。他想,这一定是梦。于是他微微地睁开了眼睛。一张女性的面庞贴在他的脸上。热的嘴唇就紧紧地压着他的嘴。他大吃一惊,睁大了眼睛,想站起来,努力说:"是你?"然而那个柔软的身子又压下来,那热气使他的心软了,他屈服似地伸出两只手抱住她。
这陶醉使德忘了自己。但是过了一会他又慢慢地清醒了。
慧的战胜者似的笑脸刺痛他的眼睛。他忽然动了气,把她推在一边,自己从床上起来,一个人烦躁地在房里大步踱着。但是房间太小了,限制了他的脚步。
"慧,你这个小鬼。你为什么跑到这里来?"他气恼地对慧说。慧坐在床沿上,带着狡猾的笑脸看他。
"我要来看看你这个雷究竟怎样厉害。"慧看见德的懊恼的样子更加感到胜利的得意。
"我说你们女人都不行,你们都是自私自利的。你们都该挨雷打。"德挣红了脸骂起来。
"可惜你这个雷只是空心雷,没有一个女人会怕你。"慧冷笑说。"现在你的最后防线也让我攻破了。哈哈。"
"攻破了,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就讨厌你们这班公式主义者。开口闭口总说女人不行,说恋爱是革命的仇敌。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自己的弱点吧。哈哈。"慧带着笑站起来,两只眼睛半轻蔑半引诱地望着他。
德没有话说,就垂下了头。
"可怜影还把你当作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圣人。"慧进逼似地讥笑道。
"好,我给你一个满足吧,"德忽然粗声说了这一句,就扑过去,抱住了慧的细腰,疯狂地把吻像阵雨般地落在她的脸上,唇上。他的拥抱是那么紧,使得慧软下来了。慧从来没有像这样软过。
这样过了好一会,德放松了手,粗暴地把慧的身子往床上一推,让她倒在床上,就像抛掷一件用旧了的东西一样。然后他半疯狂地笑起来,接连说:"你害了敏,还要来害我。我不怕,你记住我是一个雷,一个雷。"
"敏,我为什么害他?那是两个人同意的事情。而且现在也完了。"慧坐在床沿上抚着她的撞痛了的身子。胜利者的骄傲已经完全丧失了。
两对眼睛望着。他们就像两只斗兽,等着机会来互相吞食。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了。还是慧先开口说话:"德,我们现在讲和吧。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装得这样互相憎恨?这样下去对事情有什么好处?"
"但是——"德挣扎似地说,他把眼光掉开不看她。"我们的事业已经好几次被你们女人的爱情破坏了。你现在又来……你把敏和别的人都抓在手里玩弄。我却不是像敏那样的人。"他努力在记忆里找寻女人的坏处,尤其是慧的罪状,想拿这些来做自卫的武器。
"那不是我们女人的错。大家都有责任,"慧温和地辩解说。"大自然给我们一种本能,一种欲求,我们就有权利来使它满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恋爱并不违反我们的本能。相反的,恋爱是我们应有的权利。"
慧真聪明。她知道德的弱点。她不断地用热情的眼光看他。德终于无话可说了。的确他一时找不到话来驳倒慧了。
慧的一切行为好像都是有理由的。她究竟是一个勇敢的女同志。她那可爱的圆脸,她那堆在右边脸颊上的飘散的黑发,她那发光的眼睛,她那厚的嘴唇,她那健康色的手腕,这一切都是可以使每个青年男子心醉的,现在她不要任何代价自愿地全交给他。他也是一个青年,他不能够再固执地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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