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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岸高山,清幽的河水缠绕着一片白色沙滩。山脚立了两幢三进间木楼,这是白云新近的一个休闲去处——天河山庄。山庄主人在沙滩上搭了五个八角形的亭子。一个亭子里坐了几个早行人,围着麻将展开战斗。
黄宇夫妇邀请了三家同学,除了韩江林,还有吴传亚,文化局的刘明科。大家把带来的东西从车上卸下,搬进山庄。肖丽一边吩咐主人摆麻将桌,一边热情地召集人开战。兰晓诗在美人靠⑼(苗族吊脚楼前面的栏杆。)上坐下,望着清幽的河,说,原来读到诗句,明月人依楼,我觉得特美,一直找不到一个具体的景与之相配,直到有一次下乡到同学家,坐在美人靠望明月高悬,如诗如画,我方体会诗人的匠心。韩江林说,我从小在木楼里穿梭,木楼在我印象中就是贫困,落后,没有任何美感。
肖丽过来拽起兰晓诗,这是什么地方,还吟诗作对?走走,打麻将。兰晓诗说不会,肖丽说,不会学啊,我教你。兰晓诗说,我姐和你们打。春兰说,我们合股投资,合作双赢。黄宇倡议,女士打麻将,男士下河游泳。吴传亚说,这么清亮的水,一定要下河才不虚此行。韩江林在南江经常下河,眼前的白云河河窄水浅,激不起游泳兴致。吴传亚热烈地说,走走,我带了渔网来,弄点鱼烧烤,配上野生的鱼香菜⑽(一种煮鱼的野生菜,属于配料。),味道特别鲜美。
吴传亚打渔,沿河一路往上游走,刘明科提着鱼篓跟着。黄宇和韩江林在水里游了一会,在一个岛礁上坐下,黄宇拍着发福的肚皮说,板油厚了,腹肌没有了。韩江林奉承一句,心宽体胖,我们乡下干部操心才瘦。
你多大啊?黄宇一笑,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问,江林,县级换届已经启动了,有希望的都开始活动了,你没有想法吗?
文昌镇原书记调任扶贫办主任,黄宇接任文昌镇书记。按以往的规律,文昌镇书记是进入县级班子的最有力竞争者。他一时不明白黄宇这话的意图,随意地笑笑,你这个白云的北京市委书记,肯定是进入班子的最佳候选人。
黄宇说,现在有人开始集群轰炸了,这年头,谁的炸弹能量大,谁就是进入班子的最佳人选,我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任书记时间太短。
那我更不消说了,韩江林感于他的真诚,说,人生没有几次机会的,你地位特殊,应当放手一搏。
黄宇叹了口气,我和你不一样,我无依无靠,单打独斗,你有丰富的人脉资源。
英国首相丘吉尔到美国求援,罗斯福总统来看望他的时候,他正在游泳,来不及穿衣服,硬着头皮在泳池接待罗斯福,拍着圆圆的肚皮说,总统先生,你已经看到了英国首相一无所有,急切地希望得到大力帮助。韩江林拍着光溜溜的肚皮,在老哥面前,我坦率地讲,我和首相先生一样,一无所有。
黄宇笑着说,可惜我不是拥有制胜力量的罗斯福总统,不然我倒愿意尽我所能,成就老弟。
韩江林感慨道,在政治上老头子是一只玻璃公鸡,外表好看却一毛不拔,哪里指望得上?为此晓诗和老头子大吵一架。
为什么?
老头子嫌麻烦,不愿出手相助呗。
没有救世主来拯救我们,只有自己拯救自己,江林,我们两个大镇合起来,党代表和人大代表占了全县代表的差不多五分之一,巩固这块阵地,再争取随大流的中间派,只要获得组织提名,我们完全可以在选举中胜出。
韩江林一惊,不由得悄悄打量黄宇一眼,心想,他的官场行道磨练得多深啊。黄宇神色自若,表面上随口而言,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许今天的聚会就是为了这一目的。政治上多一个盟友,就多一份力量。在县级换届选举中,乡镇书记在党代会上是代表团团长,在人大代表会议期间,担任代表团临时支部书记,在审议候选人名单时,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代表的工作。韩江林佩服黄宇的政治策略,满口答应,好啊,到时候老哥子能够进入候选人名单参选,我保证南江代表的票一张也不会落下。
黄宇对韩江林的爽快很满意,和他击了一下手掌,一言为定,我也保证文昌的代表满票支持你。
韩江林伸出大拇指说,一言为定,老弟预祝你顺利获得提名。
黄宇握紧拳头一挥,机不可失,时不我待,一定争取。他坚定的信念,乐观的自信影响了韩江林。韩江林顺着说,相互支持,争取胜利!
心有默契,两人亲密了许多,晚餐时分,频频相视而笑,举杯豪饮,大有一醉方休之势。吴传亚很有意见,说,江林,正科级的汽车装六个缸的发动机,马力加足,我们四个缸的发动机怎么跟得上?
韩江林说,乡镇换届的人事安排还没结束,哪天领导慧眼识珠,让你换上六个缸的发动机,跑一跑乡镇,锻炼锻炼。
吴传亚说,别出这个馊主意,等我们下了乡,你们换上八个缸的发动机,跑进县级班子了,算了,我们不求进步,安心在县城步行街赤脚慢跑算了。
黄宇说,要换六个缸的正科级发动机,下乡锻炼必不可少,晚走不如早走。
韩江林取笑说,当官最终不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传亚精明到家,与其绕个弯子,不如直接采摘胜利成果。
吴传亚说,我知道你和兰晓诗志向远大,想等事业有成再生孩子,不像我们凡夫俗子,生养孩子就是两口子全部的事业心。
兰晓诗听了这话,晴朗的脸霎时黯了下来。吴传亚的老婆欧兰香悄悄在吴传亚的腿上掐了一把。吴传亚没有领会老婆的暗示,说,你掐我干什么啊,毛病!欧兰香气得脸色发白。黄宇赶忙举碗解围,喝酒喝酒。
三大碗米酒下肚,韩江林就头脑发胀,晕乎乎的了。
大家在财政局门口下了车。韩江林两口子送春兰回家后,晓诗担心父亲还在生气,特意拉上丈夫回家。父母在看电视,兰槐见韩江林喝醉了酒,主动倒水递给韩江林,以示和解。韩江林望着老头佝偻的背影,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晓诗见父亲消了气,和母亲说了一会话,准备离开。
刘文芝说,小韩醉了,你们不要走了,就在楼上睡。兰晓诗说,我睡前要看看书。家里没有书?刘文芝反问一句。兰晓诗说,妈,这里哪有我要看的书嘛!
两口子下楼,兰槐说了一声,晓诗,明天过来吃早饭,早来点。晓诗高声答应。
两人沿着顺溜的斜坡漫步,酒上了头,韩江林高一脚低一脚地飘。忽然后面有了动静,兰晓诗赶忙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一辆汽车失控地从上面呼啸而下,兰晓诗惊叫一声,江林。韩江林被她狠命地推,晓诗惊恐的声音惊醒了韩江林,他想拽住兰晓诗,晓诗的身体已经被汽车带出,他只拽住她的一只手,兰晓诗的身体重重地摔倒在地。
晓诗,你怎么啦?他焦急地扑上前,想把兰晓诗拉起来。
晓诗轻轻哼了一声,说,江林,我没事。她想借助他的力量爬起来,身体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量。晓诗说,江林,我屁股有些疼。韩江林查看兰晓诗的下身,她的裤子被车子划破了,露出了雪白的肉体,血浸漫出来。韩江林一阵心慌心痛,急着说,晓诗,别动,我打电话叫人。
晓诗说,我身上没有一点劲,你先把我抱起来。
她双手紧紧缠着韩江林的脖子,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两条腿软软地拖在地上。他酒意未醒,一个趔趄跌坐在地,气喘吁吁,伸手摸兰晓诗的腿,腿根塞进了异样的碎块。
几个路人围了过来,出了什么事,醉酒了吗?有一个街坊大妈认识兰晓诗,走过来问,晓诗,怎么坐在地上?出了什么事?
晓诗凄然一笑,我刚刚被车子撞了一下。街坊大妈和韩江林一起扶兰晓诗,兰晓诗仍然不能站立,大妈查看了一下晓诗的腿,惊得声音发颤,对韩江林说,快打电话,叫医院的救护车来。
旁边一个好心人说,我给交警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查一查肇事车。
兰晓诗被送进医院,经医生初步检查,兰晓诗的伤情比预想的严重得多,锁骨严重破损,有可能影响坐骨神经。酒后疏忽大意害了妻子,自己罪不可赦。韩江林揪着头发,想往墙上撞,想狠狠地惩罚自己。
兰槐得到消息马上赶来,他听说了事情经过,觉得车祸有些蹊跷,马上给白云公安局长吴宏忠打电话,要他一定查找到肇事司机。
刘文芝看了医生的诊断报告,估计到了伤情的严重性,以及可能引起的严重后果,要求把女儿转送省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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