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同意流星的意见,改日办理住院手续之后,再做进一步的检查,那样会节省下许多检查费用。
突然降临的消息,像阴云漫布在我心灵的夜空,放眼望去,漫天不见星斗。尽管还只是怀疑,仅仅是怀疑而已。
流星同样紧张着,她脸上的愠怒仿佛将那种紧张淹没了。
回到家里之后,她不时地向我提出让我去经济研究所上班的事。我极力回避着,我并没有将那件事在我的记忆里彻底删除,而是最近这段时间接连发生的事,让我心有余悸。尤其是在医院里又见到了张一宁,更让我心有不安。
他为什么会出现这样大的转折?这是萦绕在我心中的疾患。流星在这件事上的执着,让我不得不郑重地面对这个问题。
“我们暂时先不谈这个问题好吗?”
“你已经满意眼下的选择?”
“是我不满意张所长毫无理由的转变。”
流星犹豫着,片刻之后开口说道,“我们是不是需要改变一下自己,不要过多地在意自己的心理感受,而多在意一点儿我们眼下的处境。”
我抬头吃惊地看着流星,什么也没有说。我仿佛感觉到了眼前的陌生。
“怎么不说话呀?”
“你想让我说什么?流星。”我的心已经将我的脸拉扯得歪歪扭扭。
“我想让你说真话,我想让你说出你此刻的真实想法。”
我终于不再那样顾忌,“流星,你仿佛一下子让我感觉到了陌生。这是我们相爱以来,你第一次让我感觉到陌生。你刚才说让我少在意一点儿自己的心理感受,多在意一点儿眼下的处境。我现在告诉你,自从回到秦州之后,尤其自从去经济研究所的事告吹之后,我就开始在意起自己眼下的处境来。可是我同样是在意自己的心理感受的。我想问你,如果你不在意你自己的心理感受的话,你会失去那份让多少人都羡慕的工作吗?你如果不在意自己的心理感受的话,你会在受到一次次的威胁之后,还去过问那个中年妇女的遭遇吗?”
我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流星,请恕我直言,我非常想去经济研究所工作,可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我却打起了退堂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并不是因为我对眼下的工作多么满意,而是因为我仿佛感觉到你与张所长之间曾经达成了什么默契或者其他什么。”
我特意将“交易”二字隐去,而改成了“什么”。可这还是让流星无法接受。她坐在床边,挺直了身子,板着面孔对我严肃地说道,“什么默契?什么其他什么?你怀疑我什么?你告诉我。”
我没有想到,我的有意回避还是极大地刺激了流星,刺激了流星的自尊。我已经无退路可言。如果我不把下边的话说出来,流星是不会罢休的。我犹豫了半天,才慢慢而又轻声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样做通他的工作的?”
流星听到我这样说,平静了许多。
我没有马上给她说话的机会,我接着说出了一大番道理。比如生活中,有些事情是可以容忍的,有些事情却是不能容忍的。就像她所关注的那些民生问题,明明不是她都能够解决的问题。而她正是出于心理的需要,出于自己职业的良知,甚至只是做人的一点点儿良知,才那样做的。而在这样做之前,她完全考虑到了可能出现的结果。而她却几乎完全忽略了那一切。
我们之间的交流终于趋于平静,她慢慢地又一次郑重地告诉我,她去海南的初衷确实只是为了我,为了我的工作。而之所以最初不想告诉我她去了那里,完全是考虑到了我的心理感受。
流星用去海南的事,无意识之中佐证了我的感觉。
我又接着问起了张一宁的那句“她对你是认真的”那句话的含意。
流星先是一愣,尽管仅仅是片刻的工夫,还是在我的心里产生了激烈的反应。
“我还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说服了他的?”我是严肃的。
流星显然已经感觉到了我目光的灼热。
“告诉我。”我趁热打铁。
“告诉你什么?我只是想与他拉近一下距离。别的什么都没有。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流星的脸涨得绯红。
我已经意识到仿佛不应该再逼迫着她说下去,可是我心中那个结却仍然没有解开,远远没有解开。我看着流星,目光有些犀利,只是什么也没有说。流星却能从我的目光中感觉到我的疑惑在心里升腾着。
流星似乎终于忍受不了了,她几乎吼着说道,“廉新奇,你还是不要把问题搞得那么复杂好不好?你如果非要追问下去的话,那我现在就告诉你,我并没有像你想象的那样,与他有什么其他关系。”
她停顿了一下,将身体转到了一侧,背对着我,“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我已经感觉到流星已经哭了。
那一刻,我仿佛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有些残酷,又有些自私。可那是所有的男人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时,都会有的残酷与自私。
我怎么可能游离于这种感觉之外呢?
63
我始终都不愿意欠人家什么,尤其不愿意欠辛然的,因为我知道辛然的内心世界想着什么。她已经在我面前不止一次流露过。我只是没有真正地给过她倾诉的机会。我自己面临着的难题,已经够多的了。我就更不想在她与我之间再有什么纠葛。这是我真实的想法。
当我爸爸住院需要手术费时,不管她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她能够那样做,我还是从心底里对她充满了感激。
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想把钱还给她。我不想让问题再复杂化,不想让她产生新的误会。可是当我为流星办理完住院手续时,我才意识到流星住院是需要一笔花费的,如果仅仅只是检查还倒可以。如果真的会有什么麻烦,即便不是想象的那样麻烦,也会产生相当大的一笔费用。
走出流星的病房,流星跟着我走了出来,她不需要整天躺在病床上,可她又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们本来已经说好的,我需要去布谷鸟服装公司上班。前一天离开公司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回去。我总不能让人家感觉到我的事太多,我毕竟去那里没有多久。
流星看出了我有些难为情,她只陪着我走到了医院大楼的门口,就没有再向前走去。我回头与她摆了一下手,意思是让她回到病房去。过了一会儿,我看着她渐渐地消失在医院大门的里侧。我转身继续朝公共汽车站走去,就在我还没有走到车站时,辛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们两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到了一起。
我们同时愣住了,辛然比我反应得快得多,“你来找过我?”
我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误会着我。
我支吾了半天,算是承认是为了找她才来医院的。那一刻,我下意识之中,像是不想让她知道流星就在这里住院,我是不想再与她有什么瓜葛。这是我潜意识之中的想法。可是那笔钱我并没有带在身边。我怎样向她解释呢?
“钱带来了吗?”辛然却偏偏提到了钱的事。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半天没有回答。
“怎么?那你来医院干什么?是有话想与我说?”
这是我最不愿意听到的。我连忙来了主意,“钱是存在我的银行卡里,怕来这里时你不在。”
“那我现在在这里,你怎么给我?”辛然仿佛像是特别在意起了这笔钱,又仿佛是特意要给我难堪。
“那你陪着我去银行取吧,银行离这里不远。”我总算是找到了可以让自己走下尴尬的台阶。
她转过身来与我朝着相同的方向,向前走去。我们一边走一边交谈着。其实,那笔钱,我根本就没存在银行卡里,而是放在办公室的抽屉里。我几乎是完全听着辛然时断时续地述说着什么。而我的全部精力都在考虑着如何应付将要再度面对的尴尬。
走出去没有多远,辛然站了下来,“我就不跟着你去银行了,我今天本来就来晚了,就不想再为此耽误时间了。那笔钱改日再说吧。如果你需要,就用吧,不用的话,就还给我。也许眼下你还需要这笔钱。”
我不得其解,连忙解释着,“不用不用,不用了。”
“就不用多说了,高波早就告诉过我,你曾经向他借过钱。我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才那样做的。你不会这么快就有了这笔钱。我明白,你是需要这笔钱,而不需要我。你是怕这笔钱会让你陷入被动之中。想还给我,就还给我,那是你的事,我是不会让你难为情的。”
辛然坦率得让我有些无地自容,她完全洞察了我的内心世界。这一刻,我才又一次感觉到了经济上的不独立,仿佛真的不会有人格上的真正独立。尽管我在辛然面前并没有失去人格的完整,可还是让我感觉到了内心的不快。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竟然主动地折回头来,与辛然一起朝医院走去。
我重新站在医院门口,目送着辛然走进了医院的大门。我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在那里站了几分钟,脑海里突然想到了最近这段时日里发生的一切,想到了辛然的良苦用心。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仿佛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有几分对不住辛然,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残酷,觉得自己把自己真的当成了白马王子。
我离开医院的大门,重新朝车站走去。那一刻,我开始动摇了自己最初的想法,不管怎样,我还是应该给辛然一个倾诉的机会,仅仅是一个倾诉的机会。
我认真地回忆着与流星相爱的点点滴滴,我仿佛又一次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不会有谁会像流星那样深沉而长久地走进我的心灵,不会有谁像我与流星那样,爱过了就不想走,即便走了,也会回来再爱。尽管我们之间在爱的旅程中,也曾经有过风有过雨,可有过更多的却是阳光般美妙的艳丽。
这是我第一次想到了辛然的心理诉求,想到了应该给人性一点儿温暖。
那一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些,是不是因为那笔钱的作用?
64
我来到服装公司以后,除了李诺向我交代了我的工作范围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告诉过应该做什么或者是不做什么。李诺的交代从来也没有那么细致过。
那天上班后不久,梅小雪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她告诉我让我去市消防局参加一个防火工作会议。这从来就没有明确地规定是我的工作分工,我还是答应了她。几分钟后,我就走出办公大楼,我还没有走远,就听到后边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李诺。
李诺已经坐在她的保时捷轿车里,车窗是摇下的。她已经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我知道她有一辆保时捷,可从来就没有看到她坐过,更没有看到过她亲自驾驶。李诺招呼着我坐进她的车里,我向她摆了摆手,“我需要去市消防局参加消防工作会。”
“我知道。上来吧,我顺道送你过去。”她让我无法再争辩什么。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不能坐得离她太近,那样会太随便,便打开了后车门想坐进去。李诺马上说道,“坐到前边来。”
我没有太犹豫,便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李诺娴熟地一踩油门,保时捷便箭一样地窜了出去。轿车行驶到马路上,向东开去,我一下子觉得走错了方向,便提醒李诺,“是不是应该走那条路?”
“应该走哪条路?”李诺反问我。
“消防局不是在三里桥那边吗?”我疑惑地解释着。
“是在那里。我不正是朝那里开着吗?”李诺侧过脸看了我一眼,像是非常自信的样子。她还像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仿佛有点儿藐视。
轿车不停地行驶着,她和我慢慢地聊了起来,问的都是一些诸如工作如何,感觉怎样之类的话。
已经过了很久,我越来越明白自己最初的判断并没有错,保时捷已经离消防局的方向越来越远。我又一次提醒李诺,“李总,我们真的是走错了。我是需要去开会的。如果你不方便,我就自己走吧。”
李诺根本没有理睬我,而是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一个电话,我听她对着手机说道:“沈副局长,你今天召开的消防工作会议,我们就不派人去参加了,工作太忙,人手太少。以后我会找机会补上这一课的。”
电话很快就挂断了,我知道李诺算是给我请假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既然不用我去参加会议,那么她想把我带到哪里?我考虑再三,还是小心翼翼地张嘴问道:“李总,我们这是上哪去?”
她头也没有回地扔给我了一句话,“到了就知道了。”
道路两侧的车辆与行人越来越少,我已经离开秦州很多年了,许多地方的变化都让我难以辨认,甚至是没有了一点儿记忆。我也不敢过多问这问那。我多少有点儿紧张,是因为那天曾经有过在她别墅里的经历。又多少有点儿好奇,是因为我又一次感觉到她仿佛有点儿神秘。
我一句话也不说,我想反正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既然这样,那就大可不必在意了。
车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停在了一个水天相接之处,那里有一排空旷的场地,再往前走就是一湾湖水,那是遥不可及的大。空旷的场地就在湖的岸边。我随着李诺走下车去,四处环顾,几乎看不到行人,周围也没有什么建筑,那是一种原始般纯净的美。
李诺回过头来,“坐到司机的位置上,开开车,给我看一看。”
她是高兴的,我却无法分辨此刻她的内心世界是何等斑斓。
我犹豫了片刻,坐进车里。原来她是想考验一下我是否真会开车。我马上意识到,看来我今后还真的不能在她面前随便说话,我无法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像此刻这样突发奇想。好在我真的会开车,算是我今天走运。
我开车只走了几圈,就被她叫停了。显然,我操作的娴熟程度是让她满意的。我庆幸多少年前,我出于对汽车的好奇,曾经在那段时间里,不断地开着德国同学的私人轿车,学会了驾驶。
我们重新坐进了车里,是我坐在了司机的位置上。这是她坚持这样做的。
她指挥着我向前开去。经过大约半个小时的行驶,我们到了一家游泳馆门口。我们一起走进了那里,李诺根本就没有征求我的意见。那一刻,我仿佛像是她的随从。不管我愿意与否,我都已经是她事实上的随从。
走进游泳馆时,她把年卡交给了工作人员,我一看竟然是两张,其中的那一张就是我的。我有些吃惊,她像是没有看到我的表情。我们分别去了不同的方向。几分钟后,我们先后走进了游泳池。她身着三点式,这让我又一次看到了她的身体,我仿佛下意识地感觉到,她像是在有意识地诱惑着我,一种原生态的诱惑。
我尽力回避着她,尽力离她远一些,再远一些。出乎我预料之外的是她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些,还不时地朝着我的方向游来。
走上岸时,我问她,“你为什么不问我一下会不会游泳?”
她摘下了游泳帽,一边甩着头发上的水,一边说道:“不会,你也得给我学会。”
我们很快就在游泳馆的餐馆里吃了便饭,临走时,她将一本驾驶证扔到了我的面前。
这让我感觉到她的神秘与莫测。
65
我接到了爸爸的电话,说是让我回家一趟。我担心是不是他的身体又有不适,我在接到电话的当天晚上便去了爸爸家。
到了那里之后,我才明白,牵挂对一个人的折磨,有时并不亚于生理疾患对一个人的摧残。可是人的一生总是会有一些牵挂的。这毕竟是我们人类区别于动物的标志之一。
这些天来,爸爸更加牵挂着我。那是因为他明白他的手术费的负担,已经转嫁到我的肩上。他担心我会不堪重负。他就是为了这样的牵挂而叫我回家的。
爸爸想到了家里已经珍藏多年的一对黄花梨木的明代交椅,打起了它的主意。那是爸爸的至爱。那对交椅曾经伴随过我们家几代人,我知道轮到我这一代,至少应该算是第三代了。我在国外的那段时日里,这对交椅还在鉴宝节目中做过鉴定。交椅靠背那镂空的雕花,交椅的前沿处那优美的鬼脸,还有那像眼睛一样的几处纹理,加上非常好的品相,让专家们都为之动心。就连那上面的棕绳,我们从来都没有更换过,那浓重的包浆,携带着几百年岁月的基因。每当爸爸坐在上面,他的那种得意神态,就会让他生发无尽的联想。
爸爸并非是为了收藏,那只是一种遗留,一种隆重的遗留。而他非常珍惜能让他心灵灵动的感觉的遗留。可想而知,他做出让我出售这对交椅的决定时,内心经历了怎样的情感撕扯。
我曾经在网站上查过,像这样的交椅已经存世不多,社会上出现的大多是后来的仿制品,而且基本上没有黄花梨这种材质。记得前些年,在香港的拍卖会上,就曾经有过一对类似的交椅拍到了90万元港币。而那个消息,爸爸也是知道的,可它从来就没有撼动过爸爸对那对交椅如同情人般的缠绵。
爸爸意识到了我在短时间内会依旧艰难。这是他不愿意在我面前戳穿的我的心理底线。他才做出了如此选择。
我当然能体会到这对爸爸意味着什么。
我拒绝着,坚决地拒绝着。
显然,爸爸是有准备的,他不断地说服着我。他又一次提到了动迁的事,回迁是迟早的事。据说,开发商建设的都是大户型,尽管我家算是面积较大的动迁户,那也是需要有一部分投资的。而最终究竟需要投资多少,暂时还无法确定。再加上交工时都是清水房,不经过装修那是无法入住的。
我不得不承认爸爸的分析是非常有道理的。可我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决定。一对携带着几百年遗传基因的黄花梨交椅,那近乎是绝世艺术品,那是永远都无法复制的历史。而住进一处再好的用水泥浇灌的住宅,不可能让我爸爸亲手抚摸那几百年前的文化。
我又一次面临着两难的选择。爸爸是下定了决心的,只要我不强烈地反对,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而我能够否定这一决定的唯一一条理由,就是有办法解决眼下的难题。可我又能上哪去寻找这样的理由呢?
爸爸比我更明白这些道理,再好的艺术品,不管是在谁的手里,历史地看,你都不过是一个收藏者、保管者而已,你都在为历史尽着一份收藏与保管的义务。从总体上说,它是全社会的财富,它是历史的财富。而不管是什么艺术品的经济价值,只有你出手的那一刻,才能真正地体现出来。爸爸对这一对交椅做出了最实际的打算,不管能卖多少钱,都只有这一条选择。
那是华山一条路啊。
我默许了爸爸的选择,我提出了暂时再等一等的要求。我的理由是那笔手术费用并不是需要马上卸载的负担,没有人急着让我还那笔钱,而我眼下又已经找到了工作。当开发商真正需要我们交钱时,也决不会因为我们一时筹不到足够的钱,而拒绝我们回迁。
我郁郁不乐地走出爸爸的住宅,我的脚步无法不沉重,因为我无法看到更充满希望的前景。我还不知道流星最终的检查结果会是怎样。如果真的会有什么麻烦,我将如何面对呢?在爸爸谈论交椅问题时,我在拒绝着他,在拒绝他的时候,我是不可能将这样的事在他面前流露一点儿的。我只有默默地承受着。
我在医院里见到了流星,我却没有在流星面前提及此事,因为流星根本就不知道我爸爸的手术费是如何筹措的。我从来就没有告诉过她。那时,她正在海南,如果她当时也在秦州的话,我不会不让她知道这一切,而当时过境迁之后,我已经觉得失去了告诉她的意义。
这便成了我自己承担这种负担的理由。
我不断地想到那对交椅,想到小时候爸爸坐在交椅上备课时的情景。那背影早就与那对交椅浑然成一体,融化在我的记忆里。
眼下,我却要参与将这种温暖,一种记忆中的温暖,从爸爸和我的肌体上生生地剥离的商业交易,而这很可能会成为爸爸重新走进属于他的住宅的必要条件。
我木然着,我不知道这将是一种失去,还是一种获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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