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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超普走出刑警队前,陈勇告诉他,没经过他的允许,他是不能随便离开这座城市的。他必须随叫随到。
赵超普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卷入这场谜局的。
当他再一次像以往那样走进国华医院大门时,医院的不少员工向他投去了异样的目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敏感了,敏感的程度几乎让他能感觉到无风吹拂时青草的摆动。
在与闵家山的接触中,在走上医院领导岗位之后的两年里,他就渐渐地敏感起来。他也不知道这是缺点还是优点。
那天上午,每天一次的院务例会正常举行。七点半钟,所有应该参加会议的人都走进了会场,会议理所当然地由赵超普主持。开会时间已经比往常向后拖了十分钟,吕一鸣却依然没有到场,也没有电话打来。
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赵超普离开会议室朝办公室走去,恰巧与吕一鸣相遇。赵超普有心想与吕一鸣打招呼,这是他们平日里谁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可他竟然发现正当他要与他说点儿什么时,吕一鸣竟然把头转向了另一侧,有意识与他擦肩而过。
走进办公室,赵超普觉得不快,他坐在办公桌前,两眼呆呆地盯着前方,渐渐地将自己被刑警队关注的缘由,集中在吕一鸣身上。
赵超普越想觉得问题越清楚,所有的感觉都指向了吕一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出现了两个对他来说犹如恶魔般的面孔——陈勇和他的那个小兄弟王金生。正是这两个人昨天竟然纠缠了他整整一天。
赵超普意识到不能将自己内心的反感,郑重地写在脸上。他强作笑颜奉迎着眼前的来人。
"没有办法,我们还得打扰你,还需要得到你的配合。"陈勇还没有坐下,便开诚布公。
"配合什么?有什么好配合的?"
"看来你不想配合我们?"陈勇一脸的严肃。
"也没有那么严重。不配合的话,我不就更成了嫌疑犯?"
"如果想摆脱嫌疑,那很简单,你必须证明你与这件事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我本来就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赵超普一脸的无辜。
陈勇低头停顿了片刻,又抬起头来,颇有几分深沉,"昨天你给我提供的信息很重要。我们当即就去查了闵家山的通话记录。你怎么证明那个电话不是你打的呢?"
"本来就不是我打的。还要什么证明?"赵超普有些反感,"我不希望你们使用的调查手段太惯常,太低级。别让我瞧不起你们。"赵超普柔中有刚,让对方不得不又一次沉默起来。
"赵院长,我想问你,如果一个被保险人死亡,那最大的受益人将会是谁?"
陈勇迂回起来。
赵超普不无蔑视地注视着陈勇,"这对我来说太小儿科了,根本不值得我回答。"
"那我想告诉你,闵家山如果是人为地被害,总应该有一个最大的受益人。而从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看,他生前并没有与什么人结下死结。他的善良他的为人在医院里是有口碑的。"
"我不怀疑这点。可你们之所以纠缠着我不放,自然是因为他死之后,我是最大的受益者了?"赵超普有几分激动。
对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赵超普接过电话,听对方说着什么。
电话挂断后,赵超普的目光又移向了陈勇,"如果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还是这样无理地纠缠,请恕不奉陪。我希望你们马上离开我这里。你们昨天的举动,已经给我造成了极恶劣的影响,"他停顿了一下,"在我的员工面前,这等于说我就是杀害闵家山的凶手,至少我与这个案件有牵连。凭什么?我凭什么要承担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也许是赵超普态度严厉的缘故,陈勇的态度有了变化,"请不要激动,这样做,可能会对你造成一些影响,我们会尽力考虑到这一点。我们今天来这里,还是想继续从你这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你给我们提供他接过电话的情况,我们查过了,那是一个全球通手机卡,并没有实名登记。尽管你不愿意我们用这样的思维考虑问题,我还是想告诉你,你必须证明这个电话不是你打的?"
赵超普抬起头来,异常郑重地看着陈勇,"看来你们今天就是为了这个而来?"陈勇点了点头。赵超普继续说道,"如果是我打的,我为什么要向你们提供闵家山离开千山医院之前,曾经接过电话的信息?那不是飞蛾扑火吗?"
陈勇不置可否。
"那你们直接拘捕我好了。"
"赵院长,我还是想再一次提醒你,请不要激动,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闵家山之死,很可能只是一般的意外事故。如果是那样,刑警队是不应该介入调查的,可我现在坦白地告诉你,有人提出了质疑,而且还写了署名举报信,这封信矛头又直接指向了你。而你又是最后一个在人们视线里与他接触过的人。"陈勇放慢了速度,显然是在注意赵超普的表情,"还有,有人怀疑你有消灭证据之嫌。"
"什么?我有消灭证据之嫌?"赵超普十分震惊。
"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你对操办闵家山遗体火化这件事,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积极性?能和我解释一下吗?"陈勇的态度越发从容而又平静。
越超普终于明白,陈勇他们为什么会总是盯住自己不放,背后确实是有人在做自己的文章。
此刻,他想到闵家山出事的第二天,李亚文曾经给自己打过电话,当时李亚文已经知道闵家山发生了意外,他特意打电话叮嘱他要暂时担当起主持医院正常工作的担子,不能因为闵家山的离去而搞乱了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
也就是那天下午,一个陌生人走进他的办公室,自我介绍之后,赵超普知道来人是闵家山的内弟夏岐,他说明了来意。他是代表他姐姐来找赵超普的。他姐姐希望第二天将闵家山的遗体火化,之所以这么急,就是因为他家中有一条传了几代的规矩,人死之后,三天之内必须入土,是为了让死者早日入土为安。
赵超普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接手这件事的,一切都是按照家属的意愿操办的,只是涉及需要医院方面做的工作,大都是由赵超普安排医院员工做的。比方说都通知什么人参加遗体告别仪式,以及如何与殡仪馆接洽等等。
难道这也成了自己的罪过?
他并没有再解释什么,反倒慢慢地平静下来,"我非常想知道想致我于死地的人是谁?我知道他吕一鸣早就觉得我是他加官晋爵的障碍,不过也不用使出如此手段吧?"
片刻之后,陈勇既像是回应赵超普提到的问题,又像是故意岔开了话题,"赵院长,你认识一个叫裴小林的女大学生吗?"
赵超普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陈勇,仿佛不理解陈勇此刻的用意,想了半天,才一边慢慢地摇头,一边做出了反应,"不认识。不知道裴小林是谁。"
"那天的遗体告别仪式上,播放的那首《直到永远》,你总应该听到了吧?这件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遗体告别仪式的前一天晚上,办公室主任李义和我汇报工作时提到的,他说是家属的意见。我以为是闵家山爱人的意见,也不方便多问什么。"
"据我们了解,这并不是他爱人的意见,而是一个叫裴小林的女孩儿的意见。"
"那与我有什么关系?"赵超普一脸茫然。
陈勇站了起来,脸上仿佛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我们该走了,也许我们还会来找你。"
赵超普并没有起身,甚至连礼节性的送别都没有。陈勇的云山雾罩,让他更加感到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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