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强他们去见过吴小春之后,吴小春确实没有主动地给关亚南打电话,那是因为她确实相信她与关亚南的行为都已经置身于何志强他们的监控之下了。关亚南并不知道何志强他们已经去见过吴小春。
就在何志强他们去过吴小春居所的第二天,关亚南主动地拨通了吴小春的手机。吴小春接通手机后,什么也没有说,便放声地哭着。关亚南顿时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关亚南着急地问道。
吴小春照样哭着,还是什么也不说。
"你哭什么?到底出什么事了?"关亚南不耐烦了。
"有人来过了。"吴小春一边哭一边说道。
"谁来了?也是-计划生育-干部?"
"不不不,不是。他们是检察院的。"吴小春鸣咽着说道。
"检察院的?是另外的一拨人?"
"不是,就是原先来过的那一男一女,还有另外一个人。"吴小春断断续续地说道。
听到这里,关亚南半天没有说话。吴小春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你是说那一男一女是检察院的?"关亚南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是,是检察院的,这是他们亲口告诉我的。"
"他们都问了些什么?"关亚南着急地问道。
"一半句话说不清楚。"
"那你总需要告诉我,你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吧?"关亚南说道。
"我就告诉他们,我是和你怎么认识的。"说完,吴小春又哭了。
"好吧,我马上过去。当面再说吧。"
"别别别,你别过来,他们说,我们的行动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中。"吴小春急切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关亚南。
"不可能,那是他们吓唬你的。没事,要不,我找时间过去。"
电话挂断之后,关亚南紧张极了。他的内心同样是害怕的。因为就是在这一刻,他才第一次相信真的有人盯上了他。他心里当然清楚,那些人盯上他的目的,决不是因为他和哪个女人的关系,一定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走着,那种焦虑,那种不安,那种惶恐,溢于言表。
整个一个中午,他既没进食,也没有走出办公室一步。到了下午一点半钟左右,他终于想到应该去见见副市长汤招娣才对。他先是往她的办公室里打过电话,并没有人接听。他又拨通了她的手机,汤招娣告诉他,她正在市第一人民医院里。
一个小时后,关亚南走到了这家医院住院部六楼的八号病房的门口。
那是一间隔离病房,是不允许无关人员随便进入的。就在这间病房的门口,关亚南见到了副市长汤招娣。汤招娣已经注意到关亚南的到来,便向他走过来的方向挪动了一下身子。关亚南走上前去,与她打了招呼:"汤副市长,儿子这几天的情况还好吧?"
"还好,让你挂心了。"
"配型找到了,手术又这样成功,这就不容易呀。我也不太懂医学,我想是不是如果没有排异反应,也就问题不大了?"关亚南小心翼翼地说道。
"我也是个外行,可能是这样吧。从现在来看,他的情况一天天在好转。"
"那就好,这孩子可没让你少操心呀。"关亚南继续说道。
"谁让他是自己的孩子呢。"说到这里,汤招娣像是十分动情似的,这让一向与她走得很近的关亚南都觉得她这个做母亲的,像是超出了一般的母亲对自己儿子的关爱程度。况且,她是一个比天底下相当多的母亲都忙碌百倍的女人。
关亚南的感觉是不错的。
除了汤招娣在他面前没有过多地掩饰自己内心世界的这种情感之外,她对她的这个儿子确实是溺爱有加。那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一种感觉
汤招娣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叫唐大朋,就是正在住院的这个。一个叫唐小朋,在另外的一座城市里经营着自己的一家公司,那是一家经销消防报警器材的公司,他不经常回银海。
唐大朋在这座城市里算是有点名气的。那是因为除了有不少人知道他就是汤副市长的儿子之外,再就是在一些古玩收藏者中,他更是有一定名气。他在这座城市里经营着一家全市最大的艺术品拍卖公司。与其它艺术品拍卖公司比较起来,他几乎是垄断了全市的这个行当。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也没有人敢和他相比。只要他说这个东西是真的,那就一定会当着真品去拍卖。
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那天,唐大朋的公司要拍卖一批古董。在那批古董当中,唐大朋最看好的就是一件汝窑均裂瓷双耳罐。他确定的起拍价是六十万元人民币,可就在还没有开拍之前,有人把这件事揭露了出去,说那是一件清末的仿品。结果拍卖开始后,根本就没有人跟进,最后终于流拍了。事情过后,唐大朋怀疑那是另外一家拍卖公司所为。不久,那个拍卖公司的老板从一家洗浴中心出来,有一条腿就被人打断了,报案后,好长时间案子也没有破。那家拍卖公司也因为老板的身体问题,而不得不关门大吉。
"走吧,到那边去坐一坐。"说着,汤招娣指了指走廊的另一头,他们一起朝那里走去。
一个护士模样的人走了过去,看了看关亚南,便对汤招娣说道:"汤副市长,你们是不是有工作要谈?那就到我们的小会议室去吧,我去给你们把门打开。"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在走廊上坐一会儿就行。"汤招娣拒绝了护士长的热情。护士长也没有再勉强什么。
关亚南与汤招娣坐在了一条板凳上,他们都侧着身子,面对面地坐着。汤招娣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
关亚南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默着。汤招娣又一次问道:"怎么不说话呀?"
关亚南的心里是矛盾的,他从哪里说起呢。此刻,他并没有什么工作非需要跑到医院里向这位副市长汇报。他非常想从她这里知道些什么,准确地说,他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检察院的人针对他在工作,甚至是非常想知道是不是银海市检察院在工作。可他又怎么好直接张嘴发问呢。如果直接发问,那就必然会提到他与吴小春的事,怎么可能那样做呢。他在决定来找汤招娣的时候,脑子里就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他仅仅就是凭着他与这位副市长的关系,仅仅是凭着他与她的那种上下级之间的感觉才来到这里的。尽管如此,他知道他还是需要谨慎行事的。关亚南这样想着。
"像是有什么心事?"汤招娣又一次问道。
"倒也不是。这些天就是有一种感觉。"关亚南终于说话了。
"什么感觉?"
"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汤副市长,你说靳希望就这样悄悄地离开了,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关亚南说道。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他走就走了嘛,走了那关我们什么事?我们也不是不想帮他。"汤招娣非常轻松地说道。
"这些天,我就在想,他又是捐献慈善医院,又是信誓旦旦地要开发月亮湾海岸那块地皮。可突然间就蒸发了,这不是太正常。"关亚南说道。
"那你以为这里面会有什么问题?"
"这件事有些太突然。如果在这之前,他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也就罢了,问题是他离开的让人没法理解,就连公司都突然注销了。"
"这样,对你不是更好吗?那就不需要再找你帮忙了。"汤招娣说道。
关亚南笑了笑,笑得是那样地勉强:"汤副市长,他要是真的永远蒸发,你也是高兴的。问题是怕不会那么简单?"
听到这里,汤招娣沉默了一下,才说道:"你是指那部分保证金?保证金你是应该早就还给人家的。"
"我用什么还啊?"关亚南难为情地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还拿什么还?拿钱还嘛。"
"这钱它还能在我手里吗?"
"那它去哪了?"汤招娣问道。
关亚南没有说什么。
汤招娣又一次说道:"怎么又不说话了?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
"汤副市长,你应该明白,你儿子公司注册资金的事……"
"什么?你是说你借给我儿子的那部分钱是保证金?你当初不是说是从你朋友那借来的吗?"汤招娣有些激动。
"确实是借的。"关亚南说道。
"你当时为什么不如实告诉我?如果告诉我的话,我是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汤招娣说道。
关亚南的心里是别扭的,他又不能表现出太多的不满,他试探着说道:"汤副市长,这钱只要是借的,借谁的还有什么区别吗?"
"这和你向朋友借是两回事。你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也不完全像你汤副市长想的那样,这笔钱,他是不大可能再回来要了。你说呢?他从那个项目中已经额外多拿了多少钱,他当然是清清楚楚的。我并不在意这些,在意的是怕他听到了什么,或者是有人找过他了解过什么,他才这样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而当初那帮人好像还没有算完,你说这件事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总没完没了的。"关亚南说道。
"好了,我明白了,关局长,我现在正式和你说明白,我是向你的朋友借过钱,和你的什么保证金没有什么关系。你明白吧?"说完,汤招娣认真地看了看关亚南。
关亚南与汤招娣分手后,离开了医院,回到办公室后,他的心里更乱了。他是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可不仅没有得到什么,反而还让自己的心情更加不快起来。他的心里当然是明白的。尽管当时她的儿子用这笔钱的时候,他没有明确说明是从哪弄到的这笔钱,可汤招娣心里是完全明白的,那笔钱不仅是与他关亚南的工作有关系,而且与她汤招娣分管的工作照样有关系。只是眼下仅仅是因为自己感觉怕会有麻烦而提到这件事时,她才把公私分得那么清楚而已。可在自己这里那能分得清楚吗?
关亚南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那是两三年前的一天,关亚南走进了汤招娣的办公室。那天,当他走进她的办公室时,还发现了一个长得精明强悍的小伙子坐在汤招娣办公室的沙发上,他看了看眼前的这个陌生小伙子没有说什么。汤招娣主动站了起来,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唐大朋。这是规划局的关局长,你就叫他关叔叔吧。"
唐大朋站了起来,叫了声"关叔叔",又坐了下来。
关亚南问道:"现在在哪工作呢?"
没有等唐大朋回答,汤招娣就把话接了过去:"研究生毕业后,又在外面闯荡了一段时间,眼下非要自己开个公司不可,坚决要自己干点儿什么。这不,在家里说服不了我,就跑到单位里来缠着我,没完没了的。"
"那好啊,那你应该支持他才对。"关亚南不假思索地说道。
"我怎么支持他啊?注册一个公司那需要多少钱啊,容易吗?"汤招娣说道,像是无可奈何。
"注册什么公司?"
"我想注册一个艺术品拍卖公司。"唐大朋说道。
"那好啊,你对这个感兴趣?"
"我是学这个专业的。"
"需要多少钱?"关亚南问道。
唐大朋坐在那里没有说什么,而是把头向下低了低。汤招娣说道:"注册这样一个公司,需要一千万元。这笔数字,对于我来说,岂不是天方夜谭吗?"
"这是一个来钱的买卖,盛世收藏嘛。现在对艺术品感兴趣的人越来越多,能开这么个拍卖公司当然好了。汤副市长,你就想办法帮帮他。"
"我上哪去给他搞这么多钱呀,你说得倒轻巧。"汤招娣说道。
"想想办法嘛,不行就借一借,找朋友借借,等挣到钱时再还给人家。"
"我也是这个意思。"坐在旁边的唐大朋说道。
那是他们这次在汤招娣办公室见过面一个多月后的一天,那天上午,汤招娣与关亚南一起参加了一个工程项目的开工典礼,中午他们在一家酒店一起参加了宴请。当他们吃完饭一起走到酒店大厅里的时候,关亚南见周围没有人,便问道:"儿子的公司注册好了吗?"
"怎么注册?那不是一笔小的款子,我是管不了那么多的,他有办法,就让他自己去想吧。"汤招娣像是心不在焉似地说道。
"他毕竟是你自己的儿子,能不管吗?再说了,那不是他能想出的办法呀。这样吧,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想想办法?"
汤招娣停下了脚步:"你能有什么办法?"
"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也只能是想办法向朋友们借借看。"关亚南说道。
"那可是不小的一个数目啊。"
"注册完了之后,实在不行,还可以偷偷地撤出一部分资金。"
"有关部门是有监控的。"
"那都好说,需要协调时再协调嘛。先注册下来要紧。"关亚南说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唐大朋的唐朝艺术品拍卖公司便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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