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史凯兵来到谈话室,与罗国平开始聊天。
“罗局长,你大学毕业之后就在市委办工作了吧?”
罗国平原以为史凯兵他们要么不开口,一开口肯定就会问案子的中心问题,想不到史凯兵会问这个问题,心里不由得一阵轻松,“对,农专毕业后,我就直接到市委办工作了。”
“你在同学当中应当是佼佼者吧?据我们了解,你们这一届毕业生当中能坐到你这个级别位子的并不多。”
“是啊,我的同学大部分都在乡镇,进市直单位的很少。现在担任处级领导的也不是很多,就那么两三个吧。”回忆起过去,罗国平感到异常高兴。
“你的进步真的是很快,我查了一下,你担任副县长的时候才32岁,是最年轻的副县长。后来再做常务副县长、副书记、县长,最后担任县委书记。”
“是啊,当时下去,我也是真的打算做一番事业的。正当年轻,精力充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很快得到群众的认可。位子也就不断地变化着,后来做到了县委书记。”想起这一段历史,罗国平感到非常自豪。
“这几天我到你原来担任书记的地方查了一下,你担任县委书记的那几年,你们县纪委查处的腐败案子在全市是最多的。当时,你的反腐力度很大,我查了一下你那几年在纪委全会上的讲话,句句都讲得掷地有声啊!你现在记得你在当时讲的一句最有名的话是什么吗?”
罗国平摇摇头,“不记得了。”
史凯兵笑了笑说:“你说的是,‘谁要利用手中权力搞腐败、捞好处,不仅是与县委县政府过不去,也是与我罗国平过不去。谁胆敢这样,我们就查谁,就跟谁过不去!’罗局长,你还记得这句话吗?”
罗国平惭愧地低下了头。
第五天,史凯兵继续跟罗国平聊天,这一次聊的是他担任县委书记、建设局长期间的政迹。罗国平聊得头头是道。
中午休息的时候,有人问史凯兵:“史主任,为什么不在他进来时就开始问话啊?时间都过去五天了。要是那时候就问他,恐怕早就问出来了。”
史凯兵说:“这是一个策略问题,罗国平这个人性格比较张狂。刚刚进来的时候,他的抵触情绪比较重。我们问他,肯定问不出什么结果,或者全是谎话,或者他不说话。我们冷落他三天,让他自己想想,除了实话,他自己肯定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我们信服的解释的。他自己首先把自己的假话在心里一一拆穿了。至于这两天嘛,我先给他戴几顶高帽子,让他对过去有点成就感,也是让他在问话中维护自己的形象,不至于太无赖了。”
“原来是这样。”
“当然,一定要因人而异,选择最佳的问话时机。根据不同的人,选择不同的时机和切入点,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
史凯兵他们对罗国平的正式问话是第六天开始的。
问话前,史凯兵他们先是在房间里反复分析了罗国平包里发现的那些物品。金条、现金、存折、伟哥、避孕套、假身份证、女性照片,这里面基本上包含了一个腐败分子所想要的全部东西。
史凯兵提出第一个问题:“伟哥、避孕套这些都好理解,大家想想,他身上怎么带那么多现金?”
“史主任,这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准备出门,所以拿了这么多钱带在身上;另一个可能是刚刚拿到人家的钱,没有来得及存进银行。”
“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他这人喜欢带这么多钱在身上,钱是男人胆嘛。”
“那么金条呢?金条怎么解释?”史凯兵拿起金条的照片向大家晃了晃。
“这两根金条倒真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包里,从哪儿来的?是不是也是刚刚收来的?”
史凯兵摇摇头,说:“应该不是,即使是刚刚收来的,也应该放在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妥善保管,怎么会带在身上呢?”
“是啊,这东西也挺沉的,他为什么要带在身上?”
“还有,罗国平把这些存折也带在身上,显得有点古怪。一个大男人,放那么多存折在身上干吗?多麻烦呀。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是啊,这些谜都有待罗国平为我们解开。”
罗国平又来到对面的105房间,整个房间空荡荡的,靠门的这一头摆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桌子对面只摆了一把椅子。简简单单的几样东西,使整个房间的空间显得更大,罗国平坐在那张椅子上,跟史凯兵他们面对着面。
史凯兵开了个头:“罗国平同志,我们是市纪委工作人员。今天找你谈话,调查核实有关你的问题,希望你积极配合,如实回答。”
“好的。”
“你的姓名?”
“罗国平。”
“年龄。”
“48岁。”
罗国平觉得这种问话方式,简直就是在审问犯人。依照程序问完姓名、年龄、工作单位、联系方式和入党时间等基本情况之后,史凯兵递过一份那天填写的公文包里的物品的清单复印件,单刀直入。
“罗国平同志,这是几天前在你包里发现的一些东西,现在请你就这份清单上的东西一一作个说明。”
罗国平最怕的就是这个问题,想了几天也没有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尽管早就知道他们要问,但头上还是冒出了汗,他赶紧低下头看着地上。
“我记不清了。”罗国平说。
“才短短几天的事情,就记不清了?”史凯兵反问了一句,脸上现出一丝讥笑,“罗局长的记性能这么差?昨天我们聊到你的历史,你还侃侃而谈呢。相隔那么久的历史都记得这么清楚,怎么反而会把近来发生的事情忘了呢?这好像不符合自然规律吧?”
“我真的是记不清了,脑子里乱得很。”
“是全都记不清还是一部分记不清?”史凯兵又问。
“好像这些东西都记不清了。”
史凯兵知道,罗国平现在还有一种顽抗的心理在作怪,要使问话顺利进行下去,得先把他的这种心理防线攻破。现在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得从他的生活作风开始。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文化造就了这样的一种心理,人们对男女之事常常避而不谈,讳莫如深,一旦暴露,往往会激发一个人心底的荣辱感。
“都记不清了?那好,我们慢慢进行回忆,先从简单的说起。”史凯兵拿过一张照片递给他,这个人是谁?照片后面的编号‘3’是什么意思?请你说说。”
罗国平的脸红了,半天不说话。史凯兵再问道:“记得这个是谁吗?”
罗国平小声说:“一个亲戚。”
“既然是亲戚,请问你这个亲戚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联系方式是什么?”
“我记不清了,真的记不清了。”罗国平又耍赖了。
史凯兵放下女人的照片,拿起伟哥的照片,“那么这些伟哥你总记得吧?”
“这个记得,是我平时生活中用的,我年纪大了,功能不行。”
史凯兵问话不紧不慢,“在家里用的这些东西也带在公文包里吗?”
“头天刚买的,晚上忘记放在家里了,所以你们检查的时候,还在包里。”
“记不记得在哪家药店买的?手头有没有发票?”
“好像是开心大药房,没有发票。”
一般的药店都会在销售的药品包装上贴上标签,史凯兵看看盒子上的标签,果然贴了开心大药房的标记。
调查人员马上到开心大药房核实,果真是罗国平自己买的,只是时间上有点不对,那是两个星期之前的事。
药房工作人员说:“在我们这里,伟哥这东西平时买的人不多,一般都是那种浪荡的年轻小伙子买,年纪大一点的人用这种东西的很少。所以,这个人那天来买这东西时,我的印象就特别深刻。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所以就留心了一下,而且他是付现金,并没有用医保卡。从他的样子看,这人是个机关工作人员,应该是有公费医疗的。”
药房的工作人员提供了当时的监控录像,从录像中看,当时罗国平还有点不自在,左瞧瞧右看看,一副怕碰到熟人的样子。
“罗国平同志,我们希望你向组织提供的信息都是真实可信的。据我们调查,你包里的伟哥是两星期之前买的,并不是你所说是头天买的忘记放在家里了。”
“史主任,你们弄错了,真的是那天买的,晚上忘了放在家里了。”
“要不要我们把药房的监控录像拿来放给你看呀?”史凯兵又问了一句。
“不用了,不用了。”罗国平的脸霎时红了起来,“可能是我记错了。”
“又记错了。那么,你包里怎么会随时备着伟哥呢?”
“我说过,我的功能不行,为了过性生活用的。”
“那么这些避孕套呢?也是随身带吗?”
“是啊,苏丹丹说她还年轻,还不想要孩子,于是就备了这些东西。”
“苏丹丹远在深圳,你用得着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吗?”
“本来是没必要的,可是随身带着方便些,有时会临时有事突然到深圳出差什么的。”罗国平的眼神有点恍惚。
“我希望你能提供真实可靠的东西,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进行核实。如果你说谎,最多只是增加我们的调查难度、延长我们的调查时间,这样也会使你的双规时间延长。但这并不表示查不清楚,我们仍然会通过相关手段依法调查清楚的。”
“这我相信,你们肯定有办法的。”
“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记不记得这个相片上的人是谁?为什么写个‘3’呢?”
“我真记不清了,好像是一个亲戚。”
罗国平只承认是个亲戚,对于具体的名字、住址、联系方式概不提供。
史凯兵让办案人员把照片翻拍了几张,工作人员拿着照片进行调查走访。工作人员走遍了海阳所有的宾馆饭店,大家都说没有见过这个女孩子。
“赵书记,罗国平现在对包里的物品全部推说记不清了。问话根本问不出什么实际内容。”
赵明杰好像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感,并不觉得奇怪,“凯兵,这很正常,有哪一次我们的谈话是一开始就很顺利的?几乎没有,大一点的案子都是要经历很多曲折的。你们跟崔立他们一样,都是开始碰了个软钉子。”
“啊,崔立他们也碰了软钉子了。”
“那肯定,要是没碰软钉子,情况早汇到你这儿了。我看,只要找准一个突破口,就行了。你们这边,先从女人的照片查起。尽快找到那些女人,由不得他不开口。我看,对这些照片中的女人的调查,先由奋起他们负责。既然在海阳没有发现,那么就扩大调查范围,在我们周围的河阳等地进行调查。”
“赵书记,罗国平在我们海阳当地没有玩女人的名声,我估计他可能是在离我们海阳不远的地方有女人。从他包里的东西看,是随时准备‘作战’的。只是我们过去没有发现罢了。”
“所以说,让奋起他们在河阳等地去查找,一定要找到那些人,找到一两个,就全部都来了。”
“赵书记,还是你高明啊!”史凯兵说。
“凯兵,你呀,就会给我戴高帽子,是不是想要我将来犯主观主义错误啊?”
“哪里,怎么是高帽子?赵书记,你真的是高明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部队当的是侦察兵呢。”
“瞧你,刚刚说你,又一顶高帽子来了。因为要到外地搞外调,而且可能到社会上找人确认,我看请公安局派两名干警过来,工作上会方便些。”
市公安局从刑警支队派了杜江涛、章水根两名干警参与到专案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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