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能仁感觉思想压力太大了,本来想在老情人那里寻求一点安慰,不料郝萍也有了麻烦。话不投机,郝萍摔门而去,夏能仁心里堵的一团烂棉花没有拿掉,反而更加膨胀,弄得他不知该怎样排解。
夏能仁没心回家去,就在街上胡乱吃了一碗东乡族风味的羊肉面片。吃的过程中他看见身边另一个男人要了烤羊腰,吃得有滋有味,于是也要了几串,吃到嘴里感觉又腥又膻。吃了羊的肾脏,大概是心理作用,夏能仁就觉得小肚子下面那一块儿不太安分,于是又萌生了找个女人解决一下的想法,既排遣心中郁闷,又能满足一种生理需求。于是,从吃饭的地方出来,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就向一个洗头房集中的区域迈去。
哎哟,大哥,您来啦!夏能仁刚刚进了一家名为“甜妹”的洗头房,老板娘模样的女人就蝎子蜇了一般叫喊着迎了上来,老熟人一般。夏能仁从老板娘的叫喊声中没有听出甜味来,却感觉到了川蜀的麻辣味道。
洗头。做个干洗头。夏能仁故意要作出矜持、正派的样子,能起到遮羞的作用。
啊哟哟,光洗个头有啥子意思嘛!大哥你先去按摩,出来了我亲自给你洗头,免费的。你看看我这哈儿的小妹儿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水灵,没有超过二十岁的,服务好得很!
洗头,洗头,先洗头。夏能仁坚持说。
老板娘不再叫喊,她使了个眼色,就有一个圆脸的姑娘上来给夏能仁做干洗头。
圆脸姑娘把头上的活儿匆匆按照程序走了一遍,本来还应该有颈部、肩部、臂膀和手以及前胸后背的按摩敲击,但那姑娘往夏能仁身上一趴,樱桃小嘴紧贴着他的耳朵说:哥哥,我要给你按摩嘛。姑娘头脸部浓郁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娇滴滴的声音也让夏能仁骨头都酥了。然后那姑娘要把夏能仁拽进光线昏暗暧昧的按摩包厢,夏能仁再没有假意推辞,乖乖跟上进去了。
过了不大一会儿,圆脸的小姐就出来了。再过了几分钟,夏能仁也出来了。
怎么样?好不好?大哥您还满意吧?老板娘赶紧给夏能仁递上一杯热茶,满脸堆笑问。
你说好不好?你说好不好!夏能仁对老板娘没好气,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拉着个脸。
哟,大哥,您这是咋的啦?到这个地方本来就是图个高兴,图个爽,您要是玩得不高兴那还不如不来呢。您说,怎么啦?您要不满意我给您换别的姑娘?
换你的头!我给你说清楚,服务不好,我不能付给你那么多钱。夏能仁端起塑料的一次性杯子喝了一口茶。
哟,大哥,做啥子说到钱上去了?多没劲,多没意思啊!老板娘撇撇嘴,又对着陪伺夏能仁的圆脸姑娘喊:惠惠你搞啥子嘛,大哥不满意哩。
怨我?还不是怪这位哥哥自己没本事嘛!圆脸的惠惠小姐噘着嘴说。
大哥你说,你有啥子不满意?
一进到包厢就催我。慢工出细活儿呢,这又不是打仗,也不是真正“打炮”,急着干什么呢?陪一个客人你们是不是还有个钟点呢?催催催,叫我搞了个半截子就出来了……夏能仁抱怨说。
大哥,你搞的是“前半截儿”,还是“后半截儿”?嘻嘻嘻嘻嘻……另外一个小姐调侃夏能仁说。本地有一个关于“前半截儿”、“后半截儿”的黄段子,其含义就是讥讽嫖客做了事情想要赖掉风流帐的,夏能仁对这段子很熟悉。这位小姐一说,其他姑娘哄堂大笑,弄得夏能仁很窘迫。
反正就做了半截子,我只能付一半钱。夏能仁坚持说。
大哥,你要是没有钱,你就不要到这个地方来嘛。想风流又舍不得银子,这算啥子事情嘛!老板娘说话马上不中听了。
大哥,我再陪你进去耍耍。你要弄前半截儿后半截儿都行,你这个人好好玩耶!又一位小姐说。
“大哥,我们都陪你耍,半截子也好呢。”“我先掏一掏你的兜兜里到底有钱没有唦,不能让你白耍呀!”“你既然来了就好好耍一回,死了也不悔。”“以后要是没有钱就不要来了,太丢人哟!”“自己想风流,完了又赖帐。这号男人不如狗哟!”“大哥你羞不羞呢?”一堆小姐七嘴八舌表达对夏能仁的轻蔑和嘲讽,后来带上了谩骂,弄得他脸上红一阵儿白一阵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板娘冷眼旁观,一声不吭。
他奶奶的,我要是再来你们这种地方,我就是畜生!夏能仁愤然扔下一句话,把钱拍在茶几上,然后站起身来就走。
你就是个畜生嘛!夏能仁听见陪伺他的圆脸姑娘在他身后说。
郝萍冲着夏能仁发了脾气,回到家又有些后悔。丈夫不忠,家庭不睦,婚姻生变,要是不跟夏能仁倾诉,她还真没地方说去。她在感情上对夏能仁终归有深深的依赖。
郝萍的家也已经不像个家了。她离开单位本来就晚,进了家门一看冷冷清清,丈夫曹成荣干脆还没有回来。最近一段时间他想来就来,想不来连个招呼也不打,和郝萍之间已经处于冷战状态。尽管吃饭的时间早已过了,但郝萍没有一点点食欲。她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发呆,眼睛直瞪瞪盯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机,脑子不停转动但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些什么。
又过了许久,郝萍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吃饭。站起来,头有些发晕,但仍然没有饿的感觉,但她认为吃饭这道程序还是应该走一下。她打开冰箱,里面只有几包方便面和几个存放时间较长、已经不新鲜了的鸡蛋。郝萍煮了一袋酸辣味的、平常觉得相对开胃的康师傅方便面,里面打了一颗鸡蛋。
郝萍把饭端到客厅里,打开电视佐餐,有眼无心地看着,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味同嚼蜡。
郝萍一碗方便面吃了足足有40分钟。饭还没有吃完,她的丈夫回来了。曹成荣满面春风,口哨吹着流行歌曲《两只蝴蝶》,样子十分得意。他看见郝萍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吃方便面,就用调侃的口吻说:哟嗬,我不在你一个人过得蛮滋润嘛。方便面是不是特好吃?
好吃不好吃不用你管!郝萍没好气地说。
反正我吃的是海鲜,还有小娟陪着,感觉嘣儿棒。难道你就不羡慕?曹成荣故意说。他的小情人名字叫小娟。
我羡慕你个头!狗无廉耻一棍打死,人无廉耻无法可治。曹成荣,我万万没想到你成了这样的,一对狗男女!郝萍气得全身发抖。
你不要装出一副怨妇的样子来,好像道理都在你一边。我跟小娟在一起是狗男女,可你呢?你不早就红杏出墙了嘛,还装什么装?郝萍你甭以为别人都是傻子,你甭以为我头上扣了个绿帽子一点而感觉都没有。告诉你郝萍,你跟那个夏能仁是咋回事儿我一清二楚,这些年只不过让着你罢了……今儿没工夫跟你闹,你要是想去找那个夏能仁我一点儿都不反对。咱俩要么离婚,要么井水不犯河水,你爱咋咋的,我不管,我要干什么,你也不要干涉。
离婚?你休想!你等着,我迟早要把那个小妖精的皮扒了。
少来这一套。我告诉你郝萍,今天的曹成荣跟过去不一样了。过去我一直迁就你是因为我还爱你,现在你在我心里已经没有地位了。跟我离婚对你好,你要是不离,那你就跟我耗着,我才不怕呢。对了郝萍,你替我警告一下那个夏能仁,他给我戴了这些年的绿帽子,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我杀了他的心都有。以前没有收拾他是看你的面子,现在不一样了,夏能仁必须偿还这笔债务,迟早我要卸了他身上的一到两个零件儿,胳膊腿儿啥的,至少也要打得让他卧床半年!你把我这话捎给他,叫他小心着!曹成荣的口气恶狠狠的。
你也给那个小妖精带个话,我要她的命!郝萍以牙还牙。
那不行。我会保护小娟的,我爱她。
曹成荣,你咋变得这么不要脸?小娟小娟叫得亲热,她是你小妈?你狗日的良心叫狗吃了!郝萍气急败坏,把盛方便面的饭碗摔到地上。
哼哼,我也叫你尝尝让人背叛、被人抛弃的味道。曹成荣冷笑着,进得卧室在一个由他锁着的小柜子拿了一张银行的信用卡,在手里晃着对郝萍说:我回来拿卡取钱,跟小娟好好吃喝玩乐去呢。你也甭太对不起自己,方便面多难吃啊!要么陪我俩一起去吃饭?
曹成荣,你狗日的不得好死!呜呜呜呜呜……郝萍被气得半死,放声号啕。
哈哈哈哈哈哈……曹成荣大笑着扬长而去。
郝萍伤心了一阵子,后来心情逐渐平静下来了,她也不得不认真思考所面临的问题。从曹成荣最近的表现和种种迹象看,丈夫确实是被那小妖精迷倒了,死心塌地要背叛婚姻和家庭。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夏能仁的私情恰恰也就成了曹成荣手里的把柄和武器,跟他硬着来估计占不了上风。那么,干脆听之任之,爱咋爱的,要走就让他走,要离婚就跟他离?再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离婚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况还有孩子。更重要的是作为女人,自己也已经徐娘半老,拆散了原有的家庭,再继续往前走也会很艰难。跟夏能仁虽然是多年相好,但说实话郝萍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他做夫妻。和这个人一起玩玩,你会觉得他是一个有情趣的男人,很会哄女人高兴,但是要认真起来,跟他做夫妻过一辈子,郝萍也觉得不现实。她也能感觉到夏能仁是一个泥鳅般滑溜溜的让你抓不住握不牢的人,是一个不见得就能对家庭对感情负责任的人。这也就是说,假如离开了曹成荣,自己并没有退路,并没有更好的去处!怎么办呢?再一种办法就是对曹成荣好,想办法把他已经凉了的心再捂热,然后凑凑合合跟他继续过?即使这种办法是一条出路,从目前情况看谈何容易!要么就是拖着,坚决不跟曹成荣离婚,把自己变成一个可怜兮兮、哭哭啼啼的怨妇,拖垮他,耗死他!这样做其实也很难说最终是谁被谁拖垮了,谁把谁耗死了。这也是下下策……
想来想去终究没有上策。还是要找他商量商量。郝萍又想到了夏能仁。不过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去,他夏能仁在单位上不顺,竟然对我也不冷不热的,好像谁离了谁不行咋的。我也先晾他几天,我就不信他就不着急!
郝萍彻夜难眠。
夏能仁仕途上有了进一步的麻烦。
姚天啸兼任局党组书记,他再没有单独找夏能仁谈话,而是请来另外一位副局长,还找了专门作记录的,一共3个人,郑重其事地代表组织跟夏能仁进行更为严肃的谈话。
老夏,关于你在行政执法过程中接受贿赂,不能公正执法的问题,市纪检委也接到了举报。市上主管领导和纪检委责成局党委作进一步的调查。希望你端正态度,认真配合组织,把情况弄清楚。你现在口头上说清楚也行,或者谈话结束后你回去,用书面的方式给组织说清楚也行。总归是要实事求是,正视问题,不要隐瞒,当然也不要夸大,一是一二是二把情况说清楚。越直接越好,越坦白越好,越详细越好,要勇于承认错误。在这个问题上你越诚实、越主动,我们就越好办,将来处理起来对你也有利。老夏我说的意思你都听明白了没有?姚天啸一脸的严肃,说话也字斟句酌。
听明白了。夏能仁黑煞着脸,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飞快地转着想找出合适的应对策略。
听明白了就好。接下来你说,我们听。
我没啥好说的。诬告,这绝对是诬告。我拿我的党性和人格担保,我拿我的公职和饭碗子担保,我夏能仁绝对没有收礼受贿。组织上要是能查出真凭实据,我甘愿接受组织处理。要是查不出任何问题,我要求组织彻查诬告损害我名誉的人,还我以清白。我说完了。夏能仁声音很大,慷慨激昂。他需要用激烈的外在表现掩饰内心的恐慌。
那好吧。既然你这样说,今天的谈话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组织上会做进一步的调查,会给上级领导和群众一个交代。但愿你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无论是我个人,还是局领导班子,都希望老夏你能有一个积极的态度,正确对待。我这样说是为你好。姚天啸最后说。
这次谈话以后,夏能仁思想压力更大了,情绪十分糟糕。偏偏郝萍这时候打电话找他,约他到她家去幽会。
“人家有话给你说嘛。”郝萍的口吻听起来像撒娇。
尽管情绪低落,没有和这位老情人共涉爱河的欲望,但夏能仁不能不去。再怎么说夏能仁是男人,在女人有难的时候,总应该表现出强大的一面,总应该挺身而出,总应该起到一点儿保护、遮蔽的作用,何况他在郝萍面前已经逃遁过一回了,再要继续躲避退让那就太说不过去了。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讲,夏能仁其实也想和郝萍在一起,女人毕竟可以用来舒缓紧张情绪、平息心头的焦虑。于是他就去了。
进了郝萍的家,没等走到客厅坐定,夏能仁就饿狼一般扑了上去,紧紧抱了郝萍就往她脸上啃,呼哧呼哧喘粗气。
你这么急干嘛?郝萍极力想推开或者挣脱夏能仁的拥抱和无规则的亲热。
我想死你了!我要你!立即,马上!夏能仁把郝萍的腰肢越箍越紧,头也疯了一般往郝萍的胸部乱拱。
你要死哩,夏能仁!郝萍被夏能仁疯狂的进攻弄得也开始心跳加速,她一边嗔骂着,一边抱紧了夏能仁,双唇随即也迎了上去。
狂吻了一阵儿,夏能仁连抱带推把郝萍弄到了卧室,胡乱解开衣服,就开始在她身上疯狂肆虐。郝萍一开始还有些跟不上趟,后来逐渐也来情绪了,两个人厮杀得凶猛。不过最终这是一次半途而废的造爱,夏能仁过早地崩塌,溃不成军,把郝萍甩到了半路上。可能是他近来身心疲惫、又在洗头房有所付出的缘故。
你呀!郝萍侧身躺在一边,一条胳膊抱着夏能仁。她尽管有些抱怨夏能仁没能让她尽兴的意思,但还是体味到了幸福感。
……夏能仁不吭声,心里很颓唐。
你怎么不说话?郝萍摇晃着夏能仁的身子。
我说啥?没啥可说。夏能仁眼睛盯着天花板。郝萍家卧室的天花板、吊灯、窗帘,以及墙上的一幅装饰画,他看上去都是那么熟悉!自从郝萍搬家到这套房子里,七、八年了,他和她曾经无数次在这张床上活动,有过无数美好的记忆,不过今天的感觉并不是很好,大概跟心境有关。
你说话呀,别不吭声。你说啥我都高兴。郝萍继续摇晃着夏能仁。
你还高兴?我高兴不起来。我最近特别倒霉。夏能仁说。
你又咋啦?
有人告黑状,说我执法过程中收礼受贿。上级纪检委来查我的问题哩。
你没问题,怕啥?
我们这些搞行政的人,说你没问题你就没问题,说你有问题你就有问题。
我不信。有问题就是有问题,没问题就是没问题,总归要事实说话嘛。
你不懂。夏能仁摇头叹气。
也许是我不懂。哎,老夏,是不是两个心心相印的人交好运都交好运,交霉运都交霉运?我最近的日子才不好过呢!狗日的曹成荣跟我翻脸了,要离婚。他在外面勾搭了个狐狸精,还气汹汹的,好像比我还有理。他老是拿咱俩的关系说事,还威胁说要打坏你的胳膊腿呢。
真的?这些年了都相安无事,你老公怎么最近不对劲儿了?
我也不知道。以前在我跟前都是唯唯诺诺的,最近脾气大得很。
外头有女人了,觉得你碍事。这种男人我知道。
哼,你知道?是不是因为男人都是一个德行?那,人家总说要跟我离婚离婚的,我该咋办?
离婚就离婚,你怕他?你离了我也离,咱俩做夫妻,咱俩一起过日子。夏能仁一激动说。说完了他又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头脑发昏,瞎说,盲目许诺。
真的?你想好了?你要是同意跟我在一起,我真跟曹成荣离呢。我早就受够了!郝萍对夏能仁的话却信以为真。
再说吧。夏能仁忽然就蔫了,霜杀的茄子一般。
虽然和郝萍做了一番床戏,夏能仁心中的郁闷并没能得以排解。就两个人所面临的情况而言,他和郝萍之间几乎没有可以分享的快乐,而各自的难题和忧愁都希望对方能够分担。这样的两个人遇到一起,想要变烦恼为快乐也难。
夏能仁要离开的时候,郝萍的老公曹成荣回家来了,与他撞个正着。这种情况以前没有发生过,那是因为郝萍对曹成荣的掌控一直很到位,但是眼下这种掌控不灵了,在他们夫妻游戏中曹成荣掌握了主动,天马行空,自由自在,而郝萍却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曹成荣指着夏能仁的鼻子,声色俱厉地警告说:你这个老嫖客!别让我在这儿再见到你,要不然你要付出代价!
夏能仁狼狈逃窜,弄得心情更加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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