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的纤细、优雅和罕见的美,深深地打动了我,毫无疑问,这是人的脚印。
“这么说,梭罗尔上真的住着人啊!”安泰勒教授轻声说。
他的话里有一种沮丧的调子,此时此刻,他习惯地耸耸肩膀,开始和我们一起察看湖边的沙地,在其它几个地方也发现了脚印,明显是同一种生物留下的。勒万在离水边稍远的一块干沙地上指给我们看一个脚印,那脚印还是湿的呢。
“五分钟之前,她还在这儿!”年轻人喊道。
“她一定正在洗澡,听到我们的声音就跑了。”
我们沉默着,偷偷地看着树林,甚至控有听到折断的声音。
安泰勒教授说,“既然已经有人在这里洗澡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咱们也可以洗。”
一向严肃的敦授,这时也不再讲究什么了,他脱下衣服,瘦弱的身子一闪便扎进了水里。经过漫长的空中旅途后,能在这样清澈、凉爽的水里洗澡,真是异常快活。只有阿尔图尔勒万显得,心不在焉。我正要拿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开甄笑,抬头却看见瀑布落下的岩石上站着一个女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出现给我留下的印象。面对这个梭罗尔女人惊人的美,我屏住呼吸。她整个地展示在我们的面前,参宿四星的红光,把她照得通亮,身体四周溅着泡沫。这简直是个女神。她面对着巨大的太阳大胆地赤裸着身子,除了一缕长发授在肩上,投有任何装饰。这个女人。婷婷立在平台上,一动不动的如一尊雕像,有着地球上所能想象的最完美的身材。我和勒万大气不敢出,惊呆了,我想安泰勒教授也一定动心了。
她站在那里,身子微徽向前倾,Rx房朝我们挺着,双臂稍稍向后抬起,好象是跳水的姿势。她在观察我们,看来屹惊的程度不亚于我们。我心旌摇荡,凝视良久,人迷地盯着这个身影,直到几分钟后,才看清这是一个白种人,皮肤泛着金色;她虽高大,但不过分,很苗条;接着,我又看到了一张异常纯洁的脸,仿佛在梦中一样;最后,我的目光停在了她的眼睛上。
这时,我浑身一震,因为我觉得她的目光中有着一种新的东西,我在其中发现了一种怪异的、神秘的色彩。然面,我不能分析这种奇怪之处,甚至也不能确定其性质,只是感到与我们的人之间有一种根本的差异。这种差异是眼光中邡种空虚和漠然无情,我不禁想起了从前见过的一个可怜的白痴。
当我的眼光和她的相遇时,她仿佛受了一击,如惊兽般敏捷突然转了身。这种惊慌绝非出于羞怯。现在,她是侧着头,偷偷地从眼角看着我们。
“我说过这是个女人吧!”勒万低声说。
他激动得嗓子发麾,声音轻得很,但姑娘仍然听到了,她突然朝后一退,动作机敏得象一头准备逃跑的野兽,退了两步,她又挣住了。岩石遮住了她大半个身子,我只看见她上半部脸和一只仍在窥视着的眼睛,
我们生怕她跑掉,一动也不敢动,我们态度稳住了她。过了一会儿,她又回到了平台上。可年轻的勒万实在太激动了,没管住自己的嘴:
“我从来没有看见过……”
话说到一半,他知道自己太冒失了。姑娘又退了回去,似乎人的声音使她感到害怕。
安泰勒把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们不要出声,然后,又扑到水里玩了起来,作出一副对姑娘丝毫不再感兴趣的样子。我们也照样子做了,果然很有成涣耍她不但又转了回来,而且很快地对我们的嬉戏表现出明显的兴趣,一种独特方式表现出来的兴趣。
骤然问,我们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走到平台的边缘,好象要跳到潮里来。我离她较近,我等着一声呼唤。却不曾想是从喉管里发出来的奇怪声音,令人想起一头发狂野兽。
我们都惊果了,但仍然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继续游泳。她蹲在岩石上,用手撑着身体,朝我们爬了下来,她异常灵巧,金色的身体闪着水光,象在仙界梦境中一样,穿过轻薄透明的水帘,沿着石壁飞快地移动着。她攀住一些极小的岩石棱角,不一会儿就到了湖边,跪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又盯着我们看了一阵后,便下了水,向我们游过来。
我们知道她想玩,便不约而同地玩得更加起劲,我们玩起了一种象水池海豹玩的奇怪游戏来,轮流逃跑和追逐。她快要追上我们了,我们就突然一下分开,然后再游拢来,
玩的时间不短了,我们又吃惊地发现了这姑娘的奇怪表情;她始终很严肃。脸上从来未绽开过一丝笑容。后来我终于放下心来,原来她根本不笑,只是不时地从喉咙里发出短短的喊叫声,表示她的愉快。
我想试探一下。等妯靠拢我还来不及转身时,向她投出了一个尽量能殷勤而温柔的微笑。
结果她停止了游泳,随即转过身,向岸边逃去。出水后,她犹豫了一下,半侧过身子,象在平台上那样,用一种惊兽般不知所措的神情斜视着我。我嘴唇上依然挂着微笑,若无其事地又游了起来。正当她可能重新恢复了自信的时候,却听到树林中发出了响动,小朋友埃克多出现了。它从一个树枝跃到另一个树枝,跳到地上,欢蹦乱跳地向我们跑来。我惊讶地看到,当那姑娘看见这猴子的时候,脸上出现了野兽一样的表情,混杂着恐怖和威胁。她低下身子,腰弯成弓形,全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双手缩成爪子。
小黑猩猩经过她身边时,姑娘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黑猩猩的脖子,两只手死死地掐住它的喉咙。这一切是如此之迅速,以至我们根本来不及帮忙。小黑猩猩绝望地挣扎着,几秒钟就僵直了,她这才放开它。这个光辉的造物“诺娃”(即“新星”。我这样称呼她,因为只有烂灿的明星才能与她媲美),就这样轻易而举地扼杀了一头亲密、毫无所抗力的小动物。
我们清醒过来,朝她跑去,但已经太晚了。她转过身来,双手向前伸着,嘴唇翘起,一副威胁好战的样子,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后,便逃进了树林,转眼问,丛林遮住了她那金色的躯体。只剩下我们呆呆地站立其间,“这是个野蛮人,”我说,“属于原始森林里那种落后的野蛮人。”
阿尔图尔勒万近乎粗暴地反问我:“以前可曾见过外形如此纤细的原始部落人?他说的很有理,我无言以对。安泰勒教授一边沉思,一边听着我们的对话,晟后,他开口了:
“咱们那里最落后的人种都有语言,而她却不会说话。”
我们回到小艇旁边后,安泰勒教授打算接着飞行,到男一个文明更发达的地区再登陆。但勒万却提议至少再在这里等二十四个小时,设法和这森林里的居民再接触一下,我赞成他的主意,这个意见终于占了上风。
白天平静地过去了,我们观尝了参宿四星神奇的坠落,它在地平线上变得硕大无朋,超出人类的一切想象。到了晚上,我们觉得丛林中发出一阵阵爆裂和悉悉索索颤动的声音,似乎有许多看不见的眼腈在向我们窥视。我们紧关在小艇里,轮流放哨,安全地过了一夜。天艨朦亮时,我们又昕到了同样的响动,而且我还似乎听到了有个轻微的尖叫声,却不见一个我们所想象的森林居民露而。
我们决定再回到瀑布那里去。一路上,大家都很紧张,总是觉得在被那些不敢走出来的活物监视和跟踪。
“说不定是咱们穿的衣服把他们吓住了?”阿尔图尔勒万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使我开了窍:清楚地记得昨天诺娃掐死猴子逃走的时候,正在那一堆衣服旁边,她好象一匹受惊的马猛然一下躲开了。
我们脱掉了衣服,跳进了湖里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象昨天那样玩了起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姑娘又无声无息地立在平台上了。但这次她旁边多了一个男人,一个和地球人相似的成年男子,也赤裸着全身。他和姑娘初次见到我们一样,忐忑不安.不知所措地打量着我们。
渐渐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仍努力装出旁若无人的样子。这些人慢慢地围满了湖边。他们个个结实、漂亮,都够得上作人类的标本。他们骚动着,有时还轻轻地喊叫若。
我们被包围了。想起小黑猩猩的遭遇,我们十分担心。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显出要威胁我们的样子,只是和我们一样,感到新奇。
一会儿,诺娃钻到了水里,藕下的人迟疑了一下,也都跟着跳进了水里。象昨天一样的海豹追逐游戏叉开始了.所不同的是现在有二十多个紧绷着舶脸,这和这种儿戏形成了鲜明的对照。
过了一刻钟,我觉得厌倦了。但又有什么办法昵?人们很难想象和既不会说话叉不会笑的人接触是多么困难。不过我仍然极力控制自己,开始向他们打一些尽可能看得明白的手势。同时点点头。我还向他们抛飞吻。但毫无结果。他们的眸子里看不出一丝理解的闲光。
在飞行途中,我们曾谈过也许会遇到生命,我们想到这是一些外表和人完全不同的畸形怪物,但却一直想象他们是有思想的。而眼前的梭罗尔,外表和我们十分相似,却毫无理智。诺娃和她所有的伙伴的眼光,都意味着没有灵瑰、投有意识的反射。
他们只对游戏感兴趣,而且还得是愚蠢的游戏!可真是太狼狈了。拘束了这么时闾,也该松驰松驰了,于是,我们再也憋不住了,爆发了好一场大笑,笑得前仰后台,无法遏止。
这场哄笑引起了这些人极其惶恐不安,湖上如同掀起一阵风暴。过了一会儿,水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他们聚集在陡峭的湖岸上,挤成一团,蠕动着,怒气冲天地朝我们伸着手,发出愤怒的喊叫声。他们的手势充满着威胁,于是,我和勒万朝我们的武器靠拢。聪明的安仄勒却低声吩咐我们不要用枪,只要他们不走近来,甚至都不要把武器举起来。
我们一边留神看着他们,一边匆匆地穿衣服,刚刚穿上裤子和村衣,这些人的愤怒便达到了顶点,好象他们见不得穿上衣服的人。有几个人逃走了,剩下的人伸着胳膊,手指曲,朝我们逼过来,我抓住了卡宾枪,奇怪的是,这些遇昧、迟钝的人居然理解了这个动作的意义。返身钻进密林,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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