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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部 重返诺德号 第二章

    尼柯尔还没有洗完澡,就进来了两个人工造物。一个是螃蟹,另外一个看起来像个大卡车。螃蟹用两只令人望而生畏的大螯把尼柯尔睡觉的密封舱切成碎片,然后装进“卡车”车厢。螃蟹出了屋子,不到一分钟,抓起白色的浴缸和所有剩下的椅子,也装进了卡车。然后,它背起桌子,离开空屋子,跟着“卡车”生物走了。

    尼柯尔抻了抻裙子。“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看到人造螃蟹时的情景,”她对两个同伴说,“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在诺顿控制中心的一张大屏幕上看到的。当时我们全都吓坏了。”

    “嗯,今天是时候了,”过了一会儿,蓝医生用色彩语言说。“到大饭店看看,你准备好了吗?”

    “也许还没有,”尼柯尔微笑着说。“用你和鹰人的话来说,我猜我已经最后独自享受了安宁。”

    “你的家人和朋友见到你会非常激动,”鹰人说。“我昨天去看过他们,告诉他们你要回去了……你会跟麦克斯、埃波妮娜、艾莉、马利乌斯和尼基住在一起;帕特里克、奈、本、开普勒和玛利亚住在隔壁……我上周跟你说过,大家刚刚苏醒过来不久,帕特里克和奈就完全把玛利亚当自己的女儿对待了……他们知道你在空袭时,是如何救了玛利亚的……”

    “不知道‘救’这个字眼是否正确,”尼柯尔说着,清清楚楚地想起了自己在老拉玛号飞船上最后几个钟头的情况。“我把她捡起来。是因为附近没人照料她。这样的事谁都会做。”

    “你救了她的命,”鹰人说,“你带着小姑娘离开动物园不到一个钟头,三个大炮弹毁了她的家园和附近两个地区。要是你没有发现她,她自然也给炸死了。”

    “她现在长大了,美丽又聪明,”蓝医生说。“几周前我见过她。艾莉说玛利亚精力旺盛得惊人。这个女孩总是早上第一个醒来,晚上最后一个上床。”

    “跟凯蒂一样,”尼柯尔情不自禁地想,“你是谁呀,玛利亚?”她搞糊涂了。“为什么正好在我生命的那个时刻来到我身边呢?”

    “……艾莉还告诉我,玛利亚和尼基好得分不开了,”蓝医生说,“她们一块儿学习,一块儿吃饭,没完没了的什么都聊……尼基已经把你的一切都跟玛利亚说过了。”

    “那怎么可能呢?”尼柯尔微笑着说。“我最后见到尼基,她才不过四岁。人类的儿童在那种年龄记不住什么东西……”

    “如果后来15年内都在睡觉就记得了,”鹰人说,“开普勒和伽利略对小时候的事也记得很清楚……好啦,咱们边走边谈吧。咱们该走了。”

    鹰人帮尼柯尔和蓝医生穿上宇航服,又提起尼柯尔装行李的箱子。“我已经把你的急救箱跟衣服放在一块儿了,还有你最近几天用过的化妆品。”他说。

    “我的急救箱?”尼柯尔说着哈哈笑了。“我的天,我都快忘了……我发现玛利亚的时候,带着急救箱的,是吗?……多谢啦。”

    三个人出了屋子,那屋子就在大金字塔的底层。几分钟之后,他们过了拱形大门,出了大楼。出得门来,在工厂明亮灯光的照耀下,只见飞艇早已等候在外。

    “咱们要半个钟头才能到达高速电梯处,”鹰人说。“我们的直达车停在最高层的‘码头’。”

    飞艇起飞之后,尼柯尔回过头去看后面。金字塔的后面,就是三天前他们去爬过的山。“那么说来,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那儿有人造蝴蝶哪?”尼柯尔对着头盔里的麦克风说。

    “不知道,”鹰人说,“我的任务只管你们这一批人。”

    尼柯尔还在朝后看。飞艇经过之处,有一些长长的杆子,大概有十一二根,顶部、中间和底部都用铁丝连在一起。“这会是新拉玛飞船的一部分,”尼柯尔想。突然,想到自己此时此刻就要离开这个拉玛世界,不由得伤感起来。“这儿曾经是我的家,”她对自己说,“而我就要永远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可能,”尼柯尔头也不回地对鹰人说,“在永远告别这个地方之前,到拉玛号的什么地方去看看?”“为什么?”鹰人问道。“我说不准……”尼柯尔答道,“也许这样就可以增加一个钟头的记忆。”

    “两个腹地和圆柱体南半部都已经改建,你不可能认得出来了,圆柱体海也干涸,而且也移动了位置;就连纽约也正在拆卸之中……”

    “但还没有拆完,是吗?”尼柯尔问道。

    “还没有。”鹰人回答说。

    “那么咱们可以到那儿去,求求你,只去一小会,好吗?”

    “请迁就老妇人一下吧,”尼柯尔想,“尽管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好吧,”鹰人说,“但我们会给担搁了。纽约在工厂的另外一个地方。”

    他们站在靠近一座摩天大楼顶部的女儿墙边。纽约大多地方已经拆毁,那些大楼给力大无比的大型人工生物推土机推成一堆堆废墟。剩下的只有一个广场周围的二三十座大楼。

    “这座城市下面共有三层,”尼柯尔跟蓝医生解释说,“一层给我们住,一层给艾云鸟住,第三层为你们的近亲所占领……理查德来救我的时候。我正在艾云鸟老巢下面哩……”她住了口。尼柯尔意识到自己曾经跟蓝医生说到过此事,而且八爪蜘蛛绝对不会忘事。“你不介意吧,”她问道。“请说下去。”八爪蜘蛛说。“住在这个岛上的整个时期,我们谁都不知道有到这些大楼的入口。你说怪不怪?哦,我多么希望理查德还活着,看看鹰人打开进入八面体的大门时,他脸上的表情呀……他一定会大为震惊……

    “不管怎么说,”尼柯尔说,“理查德回拉玛号来找我……我们相爱了,计划着如何利用艾云鸟逃出岛子……那时候可真棒,好多年前的事了……”

    尼柯尔朝前迈了一步,两手抓住栏杆,环顾四周。在她的记忆中,她看到了纽约的老样子。“那边是防护墙,再过去是圆柱体海……那些乱七八糟的废铁堆中的什么地方是那个谷仓和地洞,我差点死在那儿了。”

    泪水突然冒了出来,她自己都吃了一惊。热泪涌出眼眶,顺脸颊直往下落。她没有回头。六个孩子倒有五个生在这地底下,尼柯尔想。理查德失踪两年之后,又在老据点把他找到了,他那时早已昏迷过去。

    往事一件件、一桩桩涌上心头,每一件都令她心碎,让她落泪。尼柯尔不能自已。一时间,她又下到八爪蜘蛛的老巢去救女儿凯蒂;再过一会儿,又乘坐三只艾云鸟高高飞越圆柱体海,感到无比激动,无比兴奋。“我们最终都会死,”尼柯尔边想边用手背抹去眼泪,“因为心中已经装不下更多的记忆了。”

    正当尼柯尔呆呆看着纽约四周破碎的景色,回忆多年前的情景之时,突然又想起更早时期的生活片断。她记得那是在地球上最后几天一个深秋的傍晚,她和热娜维耶弗到达沃斯山上去滑雪之前,她跟父亲和女儿坐在别墅的壁炉边上。那天皮埃尔晚上老在回忆往事。自从追求尼柯尔的母亲,向她求婚以来,他跟尼柯尔和热娜维耶弗在一块儿度过了许多不平凡的时光。

    后来,在睡觉之前,热娜维耶弗问了妈妈一个问题。“为什么爷爷对好久以前的事唠叨个没完呢?”这个十多岁的小姑娘问道。

    “因为那些事情对他特别重要。”尼柯尔回答说。

    “原谅我。”尼柯尔想,眼睛还在看着面前的摩天大楼,“所有的长辈们。原谅我对你们说起往事就不愿意听。我不是不想有礼貌,或者态度傲慢,而只是不懂上了年纪是怎么回事。”

    尼柯尔叹了口气,又深深吸了口气,才回过头来。“你没事儿吧?”蓝医生问道。

    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带我到这儿来,”尼柯尔声音哽咽地对鹰人说。“我已经作好离开的准备了。”

    小小的短途航天飞机一启动,她就看到了灯光。虽然灯光在1000米以外,在黑色背景和远处星光的衬托下,显得分外光彩夺目。

    “这个诺德号另外有一个顶,”鹰人说,“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四面体。你们参观过的,靠近天狼星那个诺德号没有知识舱。”

    尼柯尔憋住呼吸,从短途航天飞机窗户往外看。只见这个灯火通明的建筑在远处慢慢转动,不像一个真实的东西,而像想象中虚构出来的。顶上有四个大型球体,有六条直线通道相连。每个球体大小完全一样,每条相连通道的长短也完全一致。从此地看去,那通体透明的诺德号内部的所有灯光也连成了一片,整个设施在宇宙的黑夜中就像一个巨大的四方形火炬。

    “太美了。”尼柯尔说,她找不到更恰当的字眼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你应当从我们住所的观察台上去看,”蓝医生在她身边说,“那才叫人眼花缭乱哪。我们住得近,已经可以看到球体内部,还可以随车子在通道里跑来回哩……大饭店许多居民在那儿一呆就是一个钟头,都在猜想里面灯光的活动表示什么。”

    尼柯尔一言不发,目不转睛地看着诺德号,觉得胳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她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弗朗西丝·萨巴蒂尼的声音和一首诗。她还是个小学生时会背的第一首诗。

    老虎!老虎!闪着绿眼睛的老虎,

    在密密的树林中,在漆黑的夜晚里,

    哪一双不朽的手,哪一对永恒的眼睛

    才会描绘你那可怕的端正匀称?

    “是那个创造了羊羔的人创造了你吗?”四方形灯柱转个不停。尼柯尔还在想自己的心事。她想起了一天深夜跟迈克尔·奥图尔的一场谈话,当时他们住在天狼星附近的诺德号里。“我们有了这么一番经历之后,应该打碎上帝,”他说,“而且应该打破以上帝为中心的思想……我们人类用自己的感情去真正理解、诠释那个创造了诺德号的上帝,他一定感到好笑。”

    尼柯尔给诺德号深深吸引住了。即便隔了这么远,它缓慢旋转的时候,四面体展示出来的不同角度都令人着迷。她正看得入迷哩,诺德号那组成冷冷清清表面的四个等边三角形中的一个恰好跟短途航天飞机运行的轨道形成平面垂直,这个大工程看起来就全然不同,好像没有了深度。四个顶端实际上隔尼柯尔所在的平地大约有30千米,但看起来就像是对面三角形当中的一组灯光。

    短途航天飞机突然改变了方向,诺德号就看不见了。尼柯尔却另外看见远处一颗孤零零的黄色星星。

    “那是图瑟迪,”鹰人对她说,“一颗跟你们的太阳非常相似的恒星。”

    “可以问问,”尼柯尔说,“为什么这个诺德号要设在这儿,离图瑟迪很近的地方呢?”

    “这是为了获取这个星系的资料,”鹰人回答说,“而随便挑选的临时场所。”

    尼柯尔用手肘碰了碰蓝医生。“你们的工程人员在什么时候用色彩语言讲一些毫无疑义的话吗?”她笑着说。“咱们的主人只给了一个没有回答的回答。”

    “作为一个物种,我们的地位比你们更低下,”八爪蜘蛛答道。“再说,由于跟先知者的关系,所以说也有可能。我们并不假装自己应当是万事通。”

    “自从我醒过来以后,咱们很少谈论你们物种的问题,”尼柯尔突然感到自己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觉得非常抱歉,就对蓝医生说,“记得你说过,你们的前任总优化师和她的工作人员,还有所有的参战人员,全都给依次处决了。现在的新班子工作情况如何呢?”

    “考虑到我们的生活环境,也差不多吧,”蓝医生回答说。“吉米在新班子的第二梯队工作,一上班,每分钟都忙得不可开交。由于外部势力不断摩擦,我们还没有真正平静下来。”

    “那主要是由人类造成的,”鹰人补充说。“我们过去讨论过这个问题,尼柯尔,”他又说,“但也许现在是时候了……对你们人类不适应与不同物种共同生活,我们真的相当吃惊。他们当中只有少部分人能够忍受其他物种跟他们一样能干。一样重要的说法。”

    “许多年前我们刚刚碰面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尼柯尔说,“由于各种历史和社会的原因,人类对新思想、新观念的反应彼此会有很大的不同。”

    “我记得你是说过,”鹰人回答说,“但我们跟你和你的家人打交道的经验给我们造成了误会。等我们把所有的幸存者叫醒的时候,才初步得出结论,一旦那些具有侵略性和领土占有欲的人当政,新伊甸园里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无法无天,根本不能用那儿的特殊构成来解释。我们对大饭店的活动观察了一年之后,现在才得出结论,当初在拉玛号上的人类,的确非常典型。”

    “听起来我可能正要去一个叫人不愉快的地方呵,”尼柯尔说,“在还没到那儿之前,我还要不要了解其他事情?”

    “没有必要,”鹰人说,“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一切。你的同事肯定会告诉你他们经历的所有重要事件……还有,目前的局面只不过是暂时的,而且这个阶段差不多就快结束了。”

    蓝医生说,“最初,所有玛拉号的幸存者全部分散在海星号各地,每条放射形口腕上都住了人类,八爪蜘蛛,还有我们喜欢的一些动物,由于它们在我们社会结构中的特殊作用而幸存下来了。几个月之后,一切都变了,主要是因为人类那依然不变的好战天性……现在各个物种的居住地都集中在一个地方……”

    “物种隔离,”尼柯尔满面悔恨地说,“这是我们物种的特性之一。”

    “现在只有在海星号中心部分的自助餐厅和其他公共场所才有物种之间的交流,”鹰人说。“但是,人类中有一半人除了吃饭。从不离开自己的驻地,就是那种时候,他们也竭力避免物种之间的交流……照我们看来,人类非常恐外。在我们的宇航物种资料中,就是那些社会生活比你们更为落后的物种当中,也找不到很多范例。”

    短途航天飞机又转了一个方向,那个辉煌无比的四面体又进入眼帘。他们现在也靠近了许多。在球体里面和连接这些球体的又长又窄的通道里,许多单个的光源都能分辨得出来。

    尼柯尔望着眼前的美景。深深叹了口气,跟鹰人和蓝医生的谈话使她心情抑郁。“也许理查德说得对,”尼柯尔心里想,“也许人性根本无法改变,除非他们的记忆被完全消除,在全新的环境中,提高操作系统,我们才能开始更新。”

    短途航天飞机靠近海星号,尼柯尔的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她告诉自己别为这些蠢事担心,但她总为自己的外貌感到极不舒服。尼柯尔对着镜子补妆,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焦虑。“我老了,”她想。“孩子们会觉得我太丑。”

    海星号没有拉玛号那么大,对尼柯尔来说,很容易理解里面为什么那么拥挤。鹰人已经跟她说明斡旋是一种紧急措施,其结果是让拉玛号到达诺德号的时间比预计提前了好几年。这个特殊的海星号原是被淘汰了而还没有回收的宇宙飞船,稍稍加以改建,作为装载拉玛号住户迁往别处之前的临时住所。

    “我们已经下了严格命令,”鹰人说,“你进去的时候应当尽量安定平稳,我们不希望你的体力消耗过度。‘大块头’及其部队已经驱除了从短途航天飞机车站到你房间的各个大厅和公共场所的闲杂人员。”

    “那么说。你不跟我进去啦?”尼柯尔问鹰人道。

    “是的,”他答道,“我在诺德号还有事。”

    “我会陪你通过观察台,到人类居住地的入口处,”蓝医生说。“然后就你自己进去了。很幸运你的住所离入口处不太远。”

    尼柯尔和蓝医生下车后,鹰人留在短途航天飞机里。这个半鸟半人的异类向她们挥手告别后,她们就进入了封闭通道。几分钟之后,她们来到封闭通道另一端的一间大梳妆室,一个名叫“大块头”的机器人前来迎接她们。

    “欢迎。尼柯尔·德雅尔丹·沃克菲尔,”那个机器巨人说。“很高兴你终于来了……请把宇航服脱下放在你右边的凳子上。”

    “大块头”大概有3米高,2米宽,跟人类孩子们玩的方块积木样子差不多。多年前,尼柯尔一家住在天狼星附近的诺德号,他们在返回太阳系之前。有一位监视他们机械测试的机器人,“大块头”看起来跟他一模一样。“大块头”守候在尼柯尔和块头比较小的蓝医生身边。

    “虽然肯定你们不会惹麻烦,”大块头用机器人的声音说。“我还是得提醒你们,你们得毫无保留地遵照我或者任何跟我一样的,或者小一点的机器人的指令。我们的工作就是维持这艘飞船里的秩序……现在请跟我来。”

    大块头回转身来,只是身体中间的轴心转动了一下,用一条圆柱形的腿朝前滚动。“这间大屋子叫观察台,”机器人说。“我们通常的公共房间大都像这样。今天晚上临时腾空了,对你到住房去方便一些。”

    尼柯尔和蓝医生在面对诺德号的大窗户边停留了一会儿,景色的确美妙,但尼柯尔无法集中精力观看美景和那超级外星建筑的工作状况,她急于见到家人和朋友。

    尼柯尔和她那八爪蜘蛛伙伴沿着围绕飞船的大型通道前进。大块头就留在观察台里。蓝医生跟她解释如何寻找辨认小电车停留的车站,她还告诉尼柯尔,人类住在海星号的第三条放射形口腕,从短途航天飞机车站任何一个方向都能去;八爪蜘蛛就在隔壁右手面的两条口腕中。“第四五两条口腕设计不同,”蓝医生用颜色说,“其他所有的生物都住在那儿,还有那些受监控的人类和八爪蜘蛛也在那里。”

    “那么说,伽利略是在什么牢房里吗?”尼柯尔问道。

    “不完全如此,”蓝医生回答说。“只不过海星号那些地方有许多小方块头机器人罢了。”

    围着海星号走了半圈。她们一起下了电车。到了人类居住口腕的入口处,蓝医生把监测器放到尼柯尔前面,读了屏幕上的色彩语言。根据她过去掌握的资料,八爪蜘蛛又用一条触手下的纤毛去查寻更多的资料。

    “有什么问题吗?”尼柯尔问道。

    “头一个钟头内,你的心脏有一阵子跳得很快,”蓝医生说,“我只想查查异常的振幅和频率而已。”

    “我很激动,”尼柯尔说。“对人类来说,这很正常,因为激动会造成……”

    “我知道,”蓝医生说,“但鹰人嘱咐我要格外当心。”蓝医生检查屏幕上的资料时,头上有好一阵都没有光带。“我想没事儿,”她最后说,“但要是感到心口有一点点疼痛,或者呼吸不畅,别忘了按你房间的紧急按钮。”

    尼柯尔紧紧拥抱蓝医生,“非常感谢,”她说,“你一直是那么好。”

    “我很高兴这么做,”蓝医生说,“希望一切顺利……你的房间号码是四十一,顺通道往里走,大概是左手面的第20道门。电车每五道门就停一下。”

    尼柯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拐了一个弯。小电车已经在那儿等她了。她拖着脚走了过去,双脚在地上滑动。朝蓝医生挥了挥手,就上了车。一两分钟之后,尼柯尔就站在用油漆写着41号的一道普通门前。

    她敲了敲门,门开了,五张笑脸展现在她的眼前。

    “欢迎到大饭店来。”麦克斯咧着嘴笑着,张开双臂前来迎接,“进来呀,拥抱一下阿肯色州的农场小子吧。”

    一进门,尼柯尔就感到一双手把她的手拉住了。“你好,妈妈,”艾莉说。尼柯尔回过身来,看见了她的小女儿。艾莉已经两鬓斑白,但她的双眼还一如既往地闪闪发亮。

    “你好,艾莉,”尼柯尔说着,禁不住眼泪直流。团聚以后的七个钟头之内,这点眼泪才刚刚开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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