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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芙颂从此消失了

    “现在让我烦恼的是,和她跳舞的人是年轻、勤奋的凯南,他在萨特沙特工作。为了让我嫉妒,她在利用那孩子……当然,我也害怕她对他认真。其实凯南对她来说也可以是一个理想的丈夫。”

    扎伊姆说:“我明白。”

    “待会儿我会邀请凯南去我父亲那里。我要你做的是,马上过去关照芙颂。就像一个好的足球队员那样,你要‘跟紧’她,别让我今晚嫉妒死,也别让我想着开除凯南,让我平平安安地结束这个幸福的夜晚。明天有高考,所以芙颂他们过一会儿就会走。这不该发生的爱情也会很快结束。”

    扎伊姆说:“不知道你的姑娘今晚会不会对我感兴趣。另外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扎伊姆说:“我看见茜贝尔不想让努尔吉汗接近我。她觉得麦赫麦特更适合努尔吉汗。但是努尔吉汗大概喜欢上我了,我也很喜欢她。我也希望你在这个问题上帮帮我。麦赫麦特是我们的朋友,我希望是一次公平的竞争。”

    “我能做什么?”

    “今晚茜贝尔和麦赫麦特都在,我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但现在因为你的姑娘我就不能去关照努尔吉汗了。你要补偿一下。你现在就答应我下周日你们要带努尔吉汗一起去我们的野餐会。”

    “好的,我答应。”

    “茜贝尔为什么不让努尔吉汗接近我?”

    “还不是因为你的风流,德国模特,肚皮舞娘……茜贝尔不喜欢那样的事情。她要让她的朋友跟一个她信任的人结婚。”

    “请你告诉茜贝尔,我不坏。”

    站起来时我说:“我一直在跟她说。”一阵沉默。我说:“非常感谢你为我作的牺牲。但是关照芙颂时你要小心,千万别让自己迷上她,因为她太可爱了。”

    我在扎伊姆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十分理解的表情,因此我没因为自己的嫉妒感到丝毫羞愧,即使是一段很短的时间,我的内心也舒坦了许多。

    回去后我坐到了母亲他们的桌上。我对半醉的父亲说,萨特沙特员工的桌上有一位非常聪明和勤奋的年轻职员叫凯南,我想让父亲认识他一下。为了不让那张桌子上的其他人嫉妒,我用父亲的口吻写了一张纸条,交给了那个自酒店开业就认识的招待员麦赫麦特?阿里麦赫麦特?阿里,我关照他在舞曲间隙把纸条交给凯南。那时因为母亲一边说“别再喝了,够了”一边试图去拿父亲的酒杯,因此父亲的领带上洒到了酒。舞曲间隙,招待员用高脚杯送来了冰激凌。我觉得面包碎片、染上口红的杯子、用过的餐巾纸、塞满了烟头的烟灰缸、打火机、脏的空杯子、揉皱的香烟盒就像是自己混乱脑子的影像,同时我也痛苦地感到夜晚已接近尾声。刚开始时,每上一道菜之前,我们都会幸福地抽上一根烟。有那么一会儿,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坐到了我的腿上,看见孩子茜贝尔也跑了过来,她坐在我的身边开始和孩子玩起来。看着茜贝尔怀里的孩子,母亲说“她很适合做母亲”时,舞曲还在继续。过了一会儿,年轻英俊的凯南兴高采烈地坐到了我们的桌上,那时前部长正起身准备离开,凯南说,认识部长和我父亲他感到非常荣幸。当部长摇摇晃晃地离开后,我对父亲说,凯南先生对萨特沙特走出伊斯坦布尔,特别是对在伊兹密尔开店的事情很清楚。我用一种包括父亲在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夸赞了凯南。父亲像对招进公司的所有新“职员”那样,也问了他同样的一些问题。“孩子,您懂什么外语;平时您会看书吗;您有什么爱好;您结婚了吗?”母亲说:“他没结婚,刚才在和内希贝的女儿芙颂跳舞。”父亲说:“真主保佑,那个女孩出落得很漂亮。”母亲说:“凯南先生,他们父子俩谈工作不会让您烦吧。您现在一定想去和年轻朋友们玩。”“不,夫人,能荣幸地和你们,和穆姆塔兹先生认识比什么都重要。”母亲轻声说道:“非常礼貌、非常文雅的一个小伙子。找个晚上我请他去家里怎么样?”

    但母亲是用一种凯南听不见的声音来说这句话的。当母亲用好像只在对我们说的样子来表达对一个人的喜爱和赞赏时,她会希望那个人也听到了这些赞扬,她会笑着把那人的害羞看做是一种对自己力量的验证。当母亲用同样的方式微笑时,银色叶子开始演奏一段很慢很动情的曲子。我看见扎伊姆请芙颂跳舞了。我说:“趁我父亲也在这里,让我们来谈一谈萨特沙特和分公司的事情吧。”母亲说:“儿子,难道你要在自己的订婚仪式上谈论工作吗?”凯南对我母亲说:“夫人,也许您不知道,每周有三四个晚上,您儿子等大家回家后会继续留在办公室里工作到深夜。”我补充道:“有时我会和凯南一起加班。”凯南说:“是的,有时我们会工作得很开心。我们会干个通宵,还会用那些债主的名字编一些好玩的句子。”父亲问道:“你们怎么处理那些没有支付的支票?”我说:“亲爱的爸爸,我准备和萨特沙特以及分销商们一起来谈这个问题。”

    当乐队奏起缓慢、动情的乐曲时,我们谈起了将要在萨特沙特搞的创新;父亲在凯南那个年纪时在贝伊奥鲁的那些娱乐场所;为父亲工作的第一个会计伊扎克先生的那些手法,我们还一起转身远远朝他举了举杯;用父亲的话来说夜晚和年轻时代的美好;父亲用玩笑的口吻谈到的“爱情”。尽管父亲一再追问,但凯南还是没说他是否恋爱了。母亲试探了一下凯南的家庭情况。当得知凯南的父亲是个市政府公务员,开了很多年有轨电车后,母亲感叹道:“唉,那些旧的有轨电车多好啊,是吧孩子们?”

    一大半的客人早就走了。父亲也不时闭起了眼睛。

    当母亲与父亲起身和我们挨个亲吻道别时,她没有看着我,而是看着茜贝尔的眼睛说:“你们也别待到太晚,好吗,儿子?”

    凯南想回到萨特沙特员工的桌子上去,但我没放他走。我说:“让我们也和我哥哥谈谈在伊兹密尔开店的事情吧。我们三个人不容易聚到一起。”

    当我把凯南领到我们的桌上,要把他介绍给我哥哥时(早就认识他的),哥哥带着疑惑的神情皱了皱眉头,他说我的脑袋太糊涂了。随后他用眉眼向贝玲和茜贝尔示意了一下我手里的酒杯。是的,那时我一下干掉了两杯拉克酒。因为每当我看见扎伊姆和芙颂跳舞的样子,我都感到一种荒唐的嫉妒,我要借酒消愁。我嫉妒他们很荒唐,但是当哥哥跟凯南说讨债的难处时,包括凯南在内,我们桌上的所有人都在看扎伊姆和芙颂跳舞。甚至背对他们坐着的努尔吉汗都感到了扎伊姆对另外一个女人的兴趣,她变得很不安。有那么一会儿,我对自己说:“我很幸福。”尽管我已经醉了,但我依然觉得一切都还在我的掌控之中。我在凯南的脸上,也看到了和我相似的不安,我的这位雄心勃勃却又毫无经验的朋友,因为想得到老板的垂青而错过了刚才被他搂在怀里的姑娘,我用这个细长的杯子——跟我的那个一样——倒了一杯拉克酒放到他的面前。就在同一个时间,麦赫麦特终于邀请努尔吉汗跳舞了,茜贝尔高兴地对我眨了眨眼睛。随后她甜美地对我说:“够了,亲爱的,别再喝了。”

    因为她的甜美,我请茜贝尔跳舞了。但是当我们一走进跳舞的人群,我立刻明白这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因为银色叶子奏响的《那个夏天的一个回忆》,就好像我一直希望自己博物馆里的那些物件做到的那样,强烈地唤醒了我和茜贝尔去年夏天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的记忆,茜贝尔也因此满怀爱恋地搂抱了我。我多么想用同样的真诚拥抱那晚我已经十分明确将和她共度此生的未婚妻!但是我在想着芙颂。在跳舞的人群里,我既试图看见她,又不想让她看见我和茜贝尔幸福的样子。于是,我开始和那些跳舞的人们开起玩笑来。他们则像对待喝醉的新郎那样,用宽容对我报以了微笑。

    有那么一会儿,我们跳到了备受欢迎的专栏作家的边上,他正在和一个可爱的深肤色女人跳舞。我对他说:“杰拉尔先生,爱情不像报纸的文章,是吧?”跳到努尔吉汗和麦赫麦特身边时,我做得就像他们早就是情人那样。看见祖姆鲁特女士祖姆鲁特女士,我用法语和她说了几句话,因为每次来看母亲,她都会以不让用人明白的借口不时说上几句法语。但是让人们发笑的并不是我的诙谐幽默,而是我的醉意。茜贝尔也不想和我跳一段难忘的舞了,她轻声告诉我,她是多么地爱我;喝醉的我是多么可爱;如果做媒的事让我不开心了,她向我道歉,但她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我们朋友的幸福;不可信的扎伊姆扔下努尔吉汗,又缠上了我那远房亲戚的女孩。我皱着眉头告诉她,其实扎伊姆是个非常好、非常值得信赖的朋友。另外我还告诉她,扎伊姆好奇她为什么不喜欢他。

    茜贝尔说:“你和扎伊姆谈起我了吗?他说什么了?”在两段音乐的间隙,我们又碰到了刚才我和他开玩笑的记者杰拉尔?萨利克。他说:“凯末尔先生,我找到把一篇好的专栏文章和爱情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了。”“是什么?”“无论是爱情,还是专栏文章,当然都必须让我们现在幸福。但是衡量两者美丽和力量的标准,则是永留脑海。”我说:“大师,请您找一天写写这个话题吧。”但他并没听我说话,而是在听和他跳舞的那个深肤色女人讲话。就在那时,我在身边看到了芙颂和扎伊姆。芙颂把头靠近他的脖子上正在轻声说着什么,而扎伊姆在开心地笑着。我觉得不仅是芙颂,扎伊姆也看到了我们,但他们跟着舞曲旋转做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没有太过破坏我们的舞步,我拖着茜贝尔径直朝他们跳去,就像一艘追赶上商船的海盗帆船那样,我们从旁边快速地撞上了芙颂和扎伊姆。

    我说:“啊,真对不起。哈,哈,你们好吗?”芙颂那幸福和复杂的表情让我清醒了不少,我立刻感到醉态将是一个好借口。我一边放下茜贝尔的手,一边和她一起转向了扎伊姆。我说:“你们俩跳一会儿吧。”扎伊姆拿开了放在芙颂腰上的手。我对扎伊姆和茜贝尔说:“你认为茜贝尔对你有误解。你也一定有问题要问扎伊姆。”我用一种仿佛为了他们的友谊而作出牺牲的姿态从背后把他们推到了一起。当茜贝尔和扎伊姆板着脸开始跳舞时,我和芙颂互相看了一眼。随后,我把手放到她的腰上,和着舞曲的节奏用一种带女孩私奔的恋人的激动把她带离了那里。

    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我将她拥入怀中时感到的安宁呢?人群里发出的不断在我脑海里萦绕的嘈杂声、乐曲的喧闹声、我以为是城市呻吟的无情噪音,原来只是远离她而产生的不安。就像只能在一个人的怀里才会停止啼哭的婴儿一样,我的内心一下子被一种深切、温柔的幸福静谧包围了。从她的眼神里我明白,芙颂也感到了同样的幸福,我觉得我们的沉默意味着我们都感觉到了互相给予的幸福,我希望舞曲永远不要结束。但随后,我慌乱地发现,我们之间的沉默对于她来说有一种完全不同的含义。芙颂的沉默意味着,现在我必须回答那个一直以来我用玩笑敷衍的真正问题(我们将怎么样?)。我明白了她就是为此来这里的。订婚仪式上,男人们对她表现出来的兴趣,甚至我在孩子们的眼神里看到的仰慕给了她信心,也减轻了她的痛苦。她也可能把我当做“一个一时的消遣”。夜晚即将结束的感觉,在我现在非常好使,然而混沌的脑袋里与失去芙颂的恐惧混合在了一起。

    “如果两个人像我们这样彼此相爱,那么任何人都不能插足其中,任何人。”连我自己都对这句不假思索说出的话感到了惊讶,“像我们这样的恋人,因为知道任何东西都无法结束他们的爱情,所以即便在最坏的日子里,甚至在他们不情愿地对彼此做了最无情和错误的事情时,他们都会在心里装着一份永远的安慰。但是请你相信,以后我不会这样了,我会变好的。你在听我说吗?”

    “我在听。”

    当确信周围跳舞的那些人没看着我们时,我说:“我们在非常不幸的一个时间相遇了。我们无法在一开始就确信我们将经历一段多么真实的爱情。但从此以后我将让一切走上正轨。现在我们的第一个烦恼就是你明天的考试。今晚你不该过多地想这些事情。”

    “你说,今后会怎么样。”

    “明天,像往常一样(我的声音突然颤抖了),下午两点,你考完试后,我们还在迈哈迈特公寓楼见面好吗?让我在那时再慢慢地告诉你今后我将怎么做。如果你不信任我,你将会永远看不到我。”

    “不,如果你现在说,我就会去。”

    触碰着她那美妙的肩膀和蜜色的胳膊,用我混沌的脑袋想到,明天下午两点她会去找我,我们将像往常那样做爱,今生我将永远不离开她,真是太美妙了,那一刻我明白自己应该为她做一切。

    我说:“我们之间不会再有别人。”

    “好吧,明天考完试我去找你,但愿你不会食言,你要告诉我你将怎么做。”

    依然保持着我们笔直的身姿,我用爱恋使劲按着放在她臀部的手,试图借着音乐的节奏让她贴近我。她抗拒着不靠上我,而这更加刺激了我。然而,当我感到当众搂抱她的企图会让她更多认为是我的醉态表现时,我恢复了平静。

    就在同时,她说:“我们该下去了。我感觉他们都在看我们。”她挣脱开我的胳膊。我轻声说道:“赶快回去睡觉。考试时也要想着我有多爱你。”

    走回我们的桌上时,我发现那里只剩下板着脸争吵着说话的贝玲和奥斯曼了。贝玲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我朝杂乱的桌子和那些空椅子看了一眼。

    “茜贝尔不跳舞了,凯南先生领她去了萨特沙特员工们的那张桌子,他们大概在玩什么游戏。”

    奥斯曼说:“你请芙颂跳舞很好。母亲对他们的冷淡是错误的。应该让她,也让所有人知道,我们全家都很关心芙颂,我们已经忘记了那荒唐的选美比赛,但我们依然在关注她。我为这女孩担忧。因为她认为自己太漂亮了。她的衣着过于开放。六个月里她从一个女孩一下变成了一个女人,就像南瓜花那样开放了。如果她在短时间里不和一个正经男人结婚,她会被人议论,以后会不幸福的。她说什么了?”

    “明天她要去参加高考。”

    “那她怎么还在跳舞?都快到12点了。”他看见她正朝后面走去,“我真的很喜欢你的那个凯南。就让她和他结婚吧。”

    我在远处喊道:“要我去跟他们这么说吗?”因为从我们儿时起,我就跟哥哥对着干,比如他一开始说话,我不会待在那里认真地听,而是慢慢地朝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多年来我一直记得,在夜晚的那个钟点,当我从我们的桌子向萨特沙特的员工们和芙颂他们一家坐的桌子走去时,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和快乐。因为从现在起我已经让一切走上了正轨,十三小时四十五分钟之后我将在迈哈迈特公寓楼里见到芙颂。就像对面灯光闪烁的海峡夜晚一样,一段美好的人生带着幸福的承诺在我面前展开。我一边和那些跳累了衣服微微松散开来的漂亮姑娘、留在最后的客人、我儿时的朋友以及我认识了三十年的慈爱阿姨们说笑着,一边想着,如果事情发展到了那一步,最终我将不是和茜贝尔,而是和芙颂结婚。

    茜贝尔加入了“一场”在萨特沙特员工混乱的桌子上进行的招魂“游戏”。当“被招的灵魂”没有显现时,桌上的人都散去了。茜贝尔于是走到旁边的空桌,坐到了芙颂和凯南的旁边。看到他们立刻开始了交谈,我走了过去。但当凯南一看见我朝他们走去时,他立刻想要请芙颂跳舞。看见我的芙颂借口鞋子打脚拒绝了他。好像问题不是芙颂而是跳舞一样,为了和别人跳一曲快舞,凯南起身离开了桌子。于是,在几乎无人的萨特沙特员工桌子的边上,芙颂和茜贝尔当中的那把椅子就为我留下了。我坐到了芙颂和茜贝尔的中间。我多想有人在那时为我们拍张照片,好让我多年后在这里展出!

    一坐到她俩中间,我欣喜地发现,芙颂和茜贝尔就像两个结交多年、彼此远远珍视的尼相塔什贵妇那样,正在用一种极为尊重和半正式的语言争论着招魂的事情。我以为芙颂没有太多宗教方面的知识,但芙颂说,灵魂“就像我们的宗教里说的那样”确实是存在的,但在这个世界上生活的我们试图和他们说话,既违背我们的教义,也是罪过的。她说这是她父亲的观点,她看了一眼旁边桌上的父亲。

    芙颂说:“三年前有一次我没听爸爸的话,因为好奇和高中同学玩了一场招魂游戏,我不假思索随便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我非常喜欢,但不知他下落的儿时玩伴的名字……但是我只是为了好玩写下的那个人的灵魂显现了,我后悔极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从茶杯的颤抖中立刻明白,我那杳无音讯的朋友内吉代特受了很多苦。随着茶杯挣扎似的抖动,我感到内吉代特想对我说些什么。然后茶杯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说,那个人在那个时刻死去了……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茜贝尔也追问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同一天晚上,当我在柜子里寻找一只手套时,我在抽屉的最下面,找到了内吉代特很多年前送给我的一块手帕。也许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我不那么认为。我从中吸取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当我们失去了我们所爱的人,我们不该在招魂游戏里亵渎他们的名字……取而代之的应该是一个可以让我们想起他们的物件,比如说即便是一只耳坠,也能够长时间更好地安慰我们。”

    内希贝姑妈叫道:“亲爱的芙颂,我们赶快回家吧。明天早上你还有考试,你看,你爸爸的眼睛快闭上了。”

    芙颂坚决地说:“妈妈,等一会儿!”

    茜贝尔说:“我也根本不相信招魂术。但是我不会错过——如果喊我去的话——人们为了看见他们惧怕的东西而做的那些游戏。”

    芙颂问道:“如果非常想念一个您爱的人,您会选择哪种方式?是召集朋友过来招他的魂,还是去找一个他的旧物件,比如说一个香烟盒?”

    当茜贝尔还在寻找一个礼貌的回答时,芙颂突然站起来,从旁边的桌上拿来一个包放在了我们面前。她说:“这个包让我想起自己的难堪,卖一件假货给你们的羞愧。”

    我竟然没在第一眼认出芙颂胳膊上挎着的就是“那个”包。但是,我难道没有在一生中最幸福的那个时刻之前,去香舍丽榭精品店,从谢娜伊女士那里买下“那个”包,然后在路上碰上芙颂,把它拿回迈哈迈特公寓楼了吗?杰尼?科隆包昨天还在那里的。怎么一下就跑到这里来了?就像面对一个魔术师那样,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茜贝尔说:“那只包很适合您,它和您橘黄色的裙子和帽子配在一起非常漂亮,一看见我就嫉妒了。我后悔把它退掉了。您真漂亮。”

    我明白了谢娜伊女士那里一定还有很多假冒的杰尼?科隆包。卖给我之后,她可能又在香舍丽榭精品店的橱窗里摆上了一个新的,也有可能她给了芙颂一个让她今晚用一下。

    “自从明白包是假的以后,您就没再来过店里。”芙颂对茜贝尔甜美地笑着说,“这让我伤心,但您一点也没做错。”她打开包,让我们看了看里面。“在真主的帮助下,我们的师傅们能够以假乱真地仿制欧洲的产品,但是像您这样的明眼人当然还是可以分辨真假的。但现在我要说一件事。”她突然哽咽了一下,我以为她会哭起来。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开始皱着眉头说那些我认为她在家里认真准备过的话。“对我来说,一件东西是不是欧洲货一点也不重要……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也不重要……我认为人们之所以不愿意用一件仿造的东西,不是因为它是假的,而是因为‘惧怕被认为买了便宜货’。我认为不好的是,不看重物品的本身,只看重它的品牌。不是有很多人不在意自己的感情,而在意别人说什么吗……(瞬间,她看了我一眼。)我将用这个包记住今夜。恭喜你们,一个难忘的夜晚。”我心爱的人站起来,握了我俩的手,亲吻了我们的脸颊。正要走时,她看见正朝我们走来的扎伊姆,她转身问茜贝尔:“扎伊姆先生和您的未婚夫是非常好的朋友,是吗?”

    茜贝尔说:“是的,他们是好朋友。”芙颂挽着父亲的胳膊正要离开时,茜贝尔问道:“她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但她一点也没有鄙视芙颂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她对芙颂充满了爱意。

    当走在父母中间的芙颂慢慢离开时,我满怀爱恋和仰慕看了看她的背影。

    扎伊姆坐到了我身边,他说:“你公司里的人一个晚上都在开你和茜贝尔的玩笑。作为朋友,我要警告你。”

    “别那么认真,都是些什么玩笑?”

    “是凯南告诉芙颂的,她又告诉了我……芙颂的心碎了。因为萨特沙特所有人都知道,每晚你和茜贝尔在那里约会,等人走后你们在老板办公室里的长沙发上做爱……玩笑也就是这方面的。”

    茜贝尔扭头问我们:“又怎么了?又是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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