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个令人惊讶的新事实,对案情进展毫无帮助。几个过度谨慎的刑警,有半天工夫都不肯相信久美的发现,直到三十日早上,虽然有点勉强,才总算改口说,也许有这种可能。
那当然是因为他们虽有一套极为实际的方法论,但还是花了半天时间才想出借口来解释这种可笑又无聊的事实何以存在。也就是说,“是某人利用那具人偶,威吓正在睡觉的久美”。这个解释的确很像警方的作风。可是若问他们“是谁”,“为了什么理由”,必须要吓唬“久美”时,立刻又会遇到障碍。
如果说凶手企图杀害久美才做出这种事,实在很难叫人信服。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再遇过任何危险。更何况那一晚,正是上田遭到谋杀的时候。
若说威吓久美有助于对上田下手,那就更不可能了。久美宣称看到人偶脸孔的时间,是在上田遇害后三十分钟。还有那时传来的男人惨叫声。那到底是怎么回事?高雷姆是七零八落的掉落在十号房附近的雪地上,还是后来才被解体的?
三十日的上午,刑警坐在会客室一隅的沙发上,抱头苦思了半天。
“我应该说过很多次,这种荒谬的案子,我己经不想管了。我只想赶快抽腿走人,这简直是在耍我们嘛。”大熊在餐真边,用客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的说。
“我也一样啊。”牛越也低声说,“八成是哪个疯子杀了上田,再把人偶搬出来吓久美,然后把人偶拆开散置在雪地上。我可不想再跟这种神经病搅和下去了。”
“久美住的一号房楼下是三号房,就是放人偶的房间。”尾崎说。
“可是久美房间的窗下可没有三号房的窗子噢。天狗屋的南侧并没有朝外开的窗户。”
“可是,牛越兄刚才说的那一连串行动,应该有它的道理吧?”
“有个鬼!我已经不想管了。”
“我有个方法可以轻松解决这一连串无解的谜题。”大熊说。
“什么方法?”
“就是全推到那具人偶身上。”大熊赌气的说,“全部都是那家伙干的,上田和菊冈都是。还有那一晚,它杀死上田后就在空中乱飞,结果临时起意去偷看久美的房间。可是它太兴奋了,身体就变得七零八落。这时,那家伙就发出了尖叫声。”
一阵沉默。虽然觉得这玩笑开得太荒唐,但谁也不想开口指责。刚才这番顺口胡诌的情节,甚至令人感到有那么几分真实性。
大熊似乎决定稍微正经一点,接下来说出的话好多了。
“先不去管这么荒谬的事,回到菊冈密室的问题。菊冈不是被刀子直直戳进去的吧。”
“没错,是以从斜上方挥落的方式刺入的。因此,应该是这样冲上去,拿刀狠狠挥落的吧,所以刀子才会斜着刺入身体。”尾崎答道。
“照你的说法,他应该是站着,从后面狠狠给他一刀喽。”
“我是这么想啦。要不就是死者当时俯身略微弓着腰,这样凶手或许比较容易下手。”
“那么尾崎,你认为死者当时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房间活动时,被凶手干掉的吗?”
“嗯……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这么断定,可是刀子戳在背上,如果是在睡觉的情况下,那就表示死者当时是趴着睡。如果是这样的话,照理说应该会直直插下去才对。”
“可是,也可能是这样压在睡觉的人身上,从上面持刀猛力一挥,对不对?”
“应该有可能吧。”
“而且,如果菊冈当时醒着,那就有疑问了。”牛越插嘴说,“因为十点半,不,也许是十点二十五分吧,滨本幸三郎曾敲过菊冈的房门。是我跟他一起去看着他敲门的。比较小声,可是菊冈在屋里毫无反应。如果他当时是醒着的,应该会回话才对吧。虽然他敲得死亡推定时间是那之后的三十分钟,所以那时候不可能已经死了。也就是说,他当时是在睡觉。可是接下来的三十分钟内呢?除了滨本当时那种方式外他醒过来,开门让凶手进屋。凶手是用什么方法叫醒菊冈的还有别种方式吗?顶多也只能用敲门的吧。毕竟那天晚上,楼上有大熊,隔壁有尾崎,他不可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他是怎么叫醒菊冈的?还是滨本敲门时,菊冈在装睡呢?”
“原来如此。可能凶手是从那个换气孔拿棒子戳他的。”
听来颇有讽刺之意,牛越的脸上不禁略现苦涩。这么多的谜团,他大概也有点焦躁吧。
“可是,如果照尾崎说的,死者是在站立的情况下被杀,从那把刀子的角度,可以推测出凶手的身高吗?”大熊随口问道。
“这个其实很难,没有小说写的那么容易。刚才我也说过,死者或许正弓着腰。不过刀子是从比较高的位置插入的,凶手应该不太矮,这一点应该可以确定。换言之,女性可以排除嫌疑。不过,英子或许无法排除,因为她的身高超过一百七……”
“这么说,凶手是小矮人的推论也很难成立喽。”牛越立刻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霎时,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官之间流过一股肃杀的气氛。
“对了。”尾崎连忙插入,“刀子插在右边,说起来也是个疑问。”
“心脏不在右边嘛。”牛越说,“大概是太慌张了吧。”
“也许他并不想刺心脏吧。”大熊说,“世上就是有怪胎。”
“不,关于凶手是左撇子或是右撇子的问题……”尾崎努力试着将话题拉回,可是他们却有点斗起气来。
“已经没辄了!”牛越说着从椅子上站起,“我投降。完全摸不着头绪。这样下去,万一再发生事件就太迟了。我现在就去局里,请求东京一课支援。可以吧?现在已经不能再考虑面子问题了。”
众人皆无言以对。于是牛越立刻走出会客室。
“遇到这么棘手的案子,光靠我们几个,或许的确没办法。”大熊也说。
唯有尾崎露出怅然犹豫的表情。
他们并非无能之辈,然而多年经验学来的方法,显然不适合处理这个案子。
屋外虽然没飘雪,却是个阴霾的早晨。会客室的客人和占据一隅的警官离得远远的,各有所思的互相张望。其中,或许只有日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特别意味深长,值得在此介绍。
“不管怎么看,‘刑警都是犯人’嘛。”
牛越在下午回到流冰馆。
“怎么样?”尾崎问。
“简单的说,对方十分为难。”
“啊?”
“大概是顾虑到我们的面子吧。我上次为了那个赤渡雄造事件去东京出差时,认识了一个姓中村的刑警,跟我很合得来。我把案情详细告诉他之后,他说这的确是个不可思议的案子,不过凶手如果就在这间屋子里,应该没什么好焦急的。这话说得是没错,可是并非找出凶手就了事了。我们必须防止凶手继续犯罪,因此才厚着脸皮去拜托他。”
“是啊。”
“毕竟这事件十分怪异,在大都市我是不知道啦,但在乡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所以我想东京那些人,至少会比我们习惯这种案子吧。”
“可是牛越兄,这个案子的确牵涉到我们的面子,你又何必这么快就投降呢?我们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你这样不等于承认自己无能吗?”
“话是没错啦,可是你真的能找出线索吗?”
“这个……”
“而且就算东京派人来支援,我们也不是完全退出,只要当作协助办案就行了。人命关天,我们的面子是小事。”
“可是,真的还会发生命案吗?”
“在找不出动机的情况下,我也不知道。我认为还会发生。”
“真的吗?”
“总之,我这么一说,对方就说‘那就一起想个好办法吧,我倒是有点苗头。’”
“他说的苗头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会再跟我联络。”
“怎么联络?”
“大概是打电报来吧。”
“我最讨厌这种说法了,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派个叼着茄斗的福尔摩斯来吧?这我可是绝对反对噢。”
“哼,不过东京如果真有这种名侦探,我倒是很想拜托他出马呢。如果真的有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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