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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依依选的饭店是劳动公园环翠湖边上的“得月楼”,这里的河鱼很有特色。进得店里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预约了座位。门厅小姐把我们领到三楼一个小包间,杨依依把菜单推过来,让我点菜。
“且慢,”我按住菜单,“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到现在我还不清楚今天这顿饭是什么名目呢!”
一身警服的杨依依站到我面前时,我一时竟没能认出她来。她并没敲门,径直走到我桌前,轻叩桌面。我抬头一看,一个英姿飒爽的警花正朝我绽开灿烂的笑容。
“哟,眼睛一眨,老母鸡变鸭。——这才几天不见,就一身戎装了!”虽说是玩笑话,我也的确有些惊讶。都说仉笑非这人不办事,真要办起来,效率还蛮高的呢。
杨依依在我头上弹了一下,嗔道:“说什么哪?谁是老母鸡?谁是鸭?告诉你,本人现在可是正宗的人民警察,手握执法权的,别招惹我哦,否则立马给你送到局子里去!”
我早有感觉,这女人对我已经不像最初时一口一个“老师”毕恭毕敬的态度了。环境改变人,人际关系也会改变人,这一段时间,她接触了不少各色头面人物,想必自己也觉得自己的身价提高了。
“再怎么变,也是‘七匹狼’。”我恶毒地诅咒道。
“什么意思?”
“没听说吗?现在祸害人民群众最厉害的是,公检法,国地税,人民教师黑社会,俗称‘七匹狼’。”我信口胡诌道。
她扑哧一声乐了:“瞎说,再怎么排,人民教师也轮不上当‘狼’呀!”虽然已经离开教书匠队伍,她还是不由自主地为昔日的同行辩护。
我心里说,你是没有孩子上学,体会不到家长们对学校和教师的那份又爱又恨又怕的心情。合上手头的稿件,我问她何以突然跑到文联来了。
“特地来找你,想请你吃饭。”她用一种很郑重的口气说。
正好晚饭没有着落,我马上答应了,但建议说,给她编发稿子的那位《流火》编辑也在,何不叫上他一起去。
“请一个是请,请两个也是请,请客也得讲个经济效益嘛!”我开玩笑说。
杨依依摇摇头,肯定地说:“今天晚上我就想请你一个——你别总拉上那些山猫野兽,张也也不要找!”
“那再好不过了,卖油郎独占花魁,小生艳福不浅哪!”我嬉皮笑脸地说。
她白我一眼:“给你独占的机会,你也不敢呀,银样蜡枪头,我早看透你了!”语气里仿佛很伤自尊似的。
我想起在仙人峰大酒店那个雨夜,没敢接茬。
从大楼出来,杨依依叫我往她住处拐一下,说要回去换件衣裳。
“为什么,这身行头多精神啊?”我问。
“有规定,非工作需要不允许我们着警装进入餐饮娱乐场所。”她一本正经地说。
不一会儿,她换了一套混搭便装下楼来,上身是很清爽的短外套,里面是亮色细毛衫,下身是七分棕色打底裤,脚穿短靴,肩头还随意地披了一条棉麻混合质地的围巾,黑底白色印花,轻薄却不失稳重感。看我不住地打量她,杨依依笑笑说:“没办法,干上这一行,连穿衣裳都不自由了。”
“也好,到什么山上唱什么歌,入乡随俗嘛。”
杨依依选的饭店是劳动公园环翠湖边上的“得月楼”,这里的河鱼很有特色。进得店里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预约了座位。门厅小姐把我们领到三楼一个小包间,杨依依把菜单推过来,让我点菜。
“且慢,”我按住菜单,“君子不吃嗟来之食,到现在我还不清楚今天这顿饭是什么名目呢!”
“怎么,没有名目就不能在一起吃个饭啦?你怎么这么实用主义呢!”杨依依嫣然一笑,接着说:“其实我这几天一直在想着要正儿八经请你一顿,答谢你帮我这个大忙呀!”
“那你算请错人了,”我打趣道,“第一该请的是仉大人,第二应该请的是你张哥,我无论如何也排不上号嘛!”
她脸上露出一丝不屑,又笑了:“我谁也不请,就请您老人家。”
四道菜,全是用环翠湖里现捞的鱼烹制的,鲜美至极。杨依依别出心裁地点了一壶花雕型的“月下刘伶”,这种酒度数不高,喝着有一丝丝甜,大概是用薄荷泡过的。
她告诉我,她被分配在市局政治处,负责外宣那一摊,事情不是很多,主要是和各媒体打交道,每个月要完成五篇稿子。
“这对你不算难嘛,你有这方面的基础。”我差一点脱口而出:“你连李谪仙的诗都敢改,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杨依依却是自信满满:“我可不想干一辈子吹喇叭抬轿子的活儿,我是想积累点生活,以后搞一搞公安题材的剧本,未寒,你说我能行吗?”
好家伙,现在居然叫起我的名字来了。本想涮她两句开开心,一想这样也好,免得成天担着个“老师”的名分浑身不自在,于是我也顺坡下驴地鼓励她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连我这等不学无术的人都会写剧本,何况你这般聪颖超常而又姿色过人?我要是导演呀,不看剧本,光看你这脸蛋儿就能买账。”
她假作生气的样子说:“人家和你请教呢,又没正经。”
喝了一口酒,杨依依很郑重地问我能不能再帮她一个忙,我问是什么事,她说她的侄女,就是她哥哥的女儿从师范学院毕业,想当老师,需要市教育局接收。她希望我再跟仉笑非说说,让他给教育局的头头打个招呼。
“师范学院毕业生到学校当教员是顺理成章的事呀,还用找人?”我不解地问。
“哪里呀,她是非师范专业,师院不负责分配,必须自己找接收单位。”
“那你也不用再通过我呀,现在你也认识仉书记了,而且他不是还要教你照相吗?”
杨依依的脸绷起来:“我不想自己求他,你也不要说是我的事。”
我隐约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有点什么说道,却不方便深问,不过我又确实不想再为她的事去找仉笑非,他肯定已经认定我与这女人之间扯不清道不明的,岂不知我却一直是个助人为乐的“活雷锋”。脑子里转着,忽地一个名字跳出来,真是老天有眼,孤家什么时候都能找到勤王的人。于是我拨通电话,不一会儿,闫实来了。
我给杨依依做了介绍。闫实是我大学时的校友,比我高两届,现在恰好在市教育局任基础教育处处长。基教处虽然不管人员调出调入,但以他的面子,与人事处长说说话,这点事应该不算太难。
杨依依显然对闫实颇有好感,由衷地说:“你们这些校友混得真不错,年轻轻的不是作家就是处长,在辽安市个个都是呼风唤雨的人物呀!来,闫处长,我敬您一杯。”
“不敢不敢。”闫实站起来足有一米八,浓眉大眼,宽肩长背,很有男人味,与我一样,也是个有女人缘的主儿。他一口喝干了杯中的酒,打个响指,唤来服务员,又要了一壶,并且添了两个菜。
“未寒是我铁哥们,他的话我向来是当最高指示听的,连夜落实不走样。令侄女的事,包在我大闫身上。来,我回敬美女一杯——”
杨依依急忙也站起来,坚持不受敬,一再感谢闫实答应帮忙,并说不知该怎样回报闫处长的大恩大德。
我在一旁笑着说:“依依,你不用觉着欠他情,以后他找你的时候多着呢!”
两人都侧脸望着我。我不怀好意地说:“下次你们公安局大干,要是在哪个风月场所把大闫抓了现行,依依,你一定要知恩必报哦!——先敬个礼,然后亲切地说:‘闫处长,您先忙,有我在门外把着呢,谁也不能把您怎么着,别吓出毛病来!’”
闫实哈哈大笑起来,一口喝干了杯中酒,爽朗地说:“原来美女是公安呀,那我心里就有底了!再有小警察找麻烦,咱就告诉他,上头有人!”
杨依依也被逗笑了。这时,她的手袋里传出手机声,取出看了看,我发现她皱了皱眉头,点点头出到包厢外接听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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