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倩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她没有对我说过这类话。她知道我是因为付出后没有得到回报而落下的病。她非常愿意救老公于水火之中,但无奈鞭长莫及,李部长对她再好,也不能老让她当枪使。她尽量减弱自己的性欲,满世界为我购买补品和药品,甚至和我分床而卧,分室而居,让我休养生息,等待着奇迹出现。随着她的职务的升迁,她的住房顺理成章地换成了三居室,我和她还有孩子可以各住一间。
当我在家里有了一个独立空间后,仕途的艰辛使我一度产生了畏难甚至退缩的情绪,埋藏在心底深处的创作激情被挂在窗角的星星点燃了。我开了两个星期的夜车,从大脑里拉出来一部中篇小说。写作的时候激情像是刚出水面的虾欢蹦乱跳,等写完之后再看,我傻眼了。小说主人公是个不学无术的副市长,而这个副市长和我身边的这个副市长毫无二致,要是公开发表的话等于自己走上了断头台。“他妈的,”我抽着烟想,“看来和王市长的缘分还没到头。”我把小说扔进写字台的抽屉里,打起精神又去上班了。
可是,突然之间,我的苦恼、烦恼、懊恼等不良情绪,甚至身体某部位发生的病变,随着我的提升而烟消云散了。说到底我还得感谢王市长,要不是王市长发生了变故,我提副处的事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乐极生悲,这是古话,也是一条定律。王市长在短时间内发了一笔横财,内心世界肯定充满了无法溢于言表的欢乐,在这种欢乐情绪的激荡下,身体发生某些变异是可以理解的。人要是忽然暴富,就想干点什么了。王市长想干的事是和小姑娘有关的,这似乎也印证了时下的一句流行话,男人有钱就变坏,不管这个男人是什么鸟变的。
王市长的变故是在南方出差时发生的。他带队到南方一个著名的港口城市去考察,同行的有十几个局、总公司的领导,一水儿的男人。我作为王市长的秘书随行。随行的还有我的老处长,已升任市府办公厅副主任的崔凯同志。对方是个地级市,给我们安排得格外周到。白天是隆重、热烈的考察,学习也好,取经也好,交流也好,像模像样的。晚上是宴请,宴请的方式别出心裁,有艳舞女郎伴宴。美女配佳肴果然不同凡响,我注意到,那些容貌艳丽、身材绝佳、几乎全裸的艳舞女郎,把满桌人的眼球差点拽出来。当女郎的手伸向胯下或揉抚胸部时,餐桌上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吞咽口水的声音。
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这是古代贤哲对后代子孙的告戒,王市长却在动口之后也动了手,犯了戒条。谁也没有料到,包括王市长也绝没有想到,他的命会丧在动手上。
那天深夜,我正躺在床上看电视,忽然铃声大作,我抓起电话,里面传来王市长变了调的声音:“快过来,快……”我拿着电话愣了片刻,不敢断定说话人是否就是王市长,还是有人在故意开玩笑。我看了一眼表,正好是零点。两个多小时前我和王市长告别时,王市长亲口叮嘱我,说白天太辛苦了,让我回屋休息,今天晚上不会有事找我了。王市长突然打电话给我是没有理由的,但是打电话的人又的确像是王市长。我决定还是到王市长的房间看一眼,在照顾领导问题上,少一事不如多一事,多一事可能费力不讨好,但少一事却可能因为省事而遭批评。
王市长的套间就在我的隔壁。我来到门口,听到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不是呻吟,而是尖叫。我赶紧按门铃,里面没有反应。我跑去找来楼层服务员,服务员打开门后我冲了进去。我看到两个伴宴的艳舞女郎赤身裸体地缩在床角,好像两只被吓着的蝙蝠在尖叫着。我很快发现姑娘们尖叫的原因,光着身子的王市长躺在床上,眼睛直瞪瞪地睁着,一眨不眨,似乎在某一瞬间被定格了。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像被人猛击一棍。好在我的思维链还没断裂,我赶紧跑出房间,对尚未走远的服务员喊:“服务员,快叫急救车!”
我返回王市长的房间,给崔主任的房间打了电话,告诉崔主任王市长出了意外。半分钟后,崔主任冲了进来。领导的水平就体现在当机立断上。崔主任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况,问我是否叫了急救车。得到肯定答复后,崔主任让两个抖成一团的艳舞女郎穿上衣服,立即离开房间。
“小宋,快帮王市长穿衣服。”崔主任命令道。
我变成了听话的机器人,在崔主任的指令下,将王市长的短裤和背心穿了上去,在我拿裤子的时候,崔主任制止住了:“不用了。”我退到一边,感到一股阴气正从床上弥漫开来。
服务员是个聪明的姑娘,不仅叫了急救车,还叫来酒店的值班经理。值班经理在急救车到来之前,通知了市政府的领导。每个进来的人都像是接受了一道无声的命令,看了一眼僵躺着的王市长,然后就站在了一边。急救车的医生很快冲了进来,富有经验的医生经过简单的诊断就表示已无力回天。
“送医院,马上!”崔主任不听医生的诊断报告,语气坚决,似乎认定王市长只是昏迷,没有死亡。
“是心肌梗死,已经不行了。”医生解释道。
“别说了,送医院抢救。”当地的市府领导明白了崔主任的意思,让医生把死人当作活人医。
医生略作思考,终于领会了领导的意图,指挥着带来的几个人,扎上点滴,将王市长抬上了救护车。
崔主任把我叫到一边,叮嘱道:“我去医院,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王市长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已经送医院抢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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