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学会用一张弥陀佛的笑脸来看这世界,使总也欢喜,心地和平,你就涅盘了。
你同乡干部们一起吃喝,听他们扯淡,吹牛,讲女人。“摸过毛抹不一.”「别他妈扯淡,人黄花闺女!”“说!你摸过没有?”“嗨,嗨,你怎晓得是黄花闺女?”“别睛讲,人提拔当民丘一干部啦!”“怎当的?狗日的,说!”“人可是根红苗正的接班人,讲点正经的嘛!”“你他妈才老不正经呢!”“狗日的,喝多啦?”“要动手怎麽的?”“喝,喝!”
这就是生活,喝到这份上才快活!你也得讲怎样搞根杉树打两口箱子呀,一些按公家的收购价便宜的木材,你在这里落户早晚得盖楝房子呀,可盖房子是多麽高远的讦画,你还是先弄块菜园子,砌个猪圈,过日子的人猪能不喂?你有一搭没一搭,同众人嚼舌头,你便是一个正常人,你的存在便不再扎眼。
你望著这一桌残迹,满桌”个个大碗里的菜饭吃得差不多精光,十瓶白薯乾做的火辣辣的烧酒,空了九个瓶子,最後一瓶只剩下一半。你挪开出溜到桌下靠在你腿上的醉汉,抽动板凳,站了起来,那汉子便一头歪倒在地,打起呼噜。这堂屋里,不管是在桌面上的还是出溜到地上的,横三竖五的都喝得烂醉,一个个痴痴的似笑非笑,唯独屋主驼子老赵还端坐在桌前上方,大口出声喝著鸡汤,不愧为村里的大队党支部书记,又有酒量,还又把握得住。
五天来的民兵集训,各村来的民兵七八十人,头一天上午,带著细好的被包集中在公社大院里,坐在被包上听公社革委会主任训话,随後便由管民兵武装的老陶带领,到打稻场上放枪打靶,在河滩岩石下安雷管,放炸药包,实施爆破。又在放了水收割过的田里操练班排的进攻,散兵在田野一线散开,还甩了几颗手榴弹,丘.乒砰砰炸得泥土飞扬。这伙汉子著实撒了几天野!最後一宿队伍便拉到这村里,驼子老赵当了二十年党支部书记,有资历又有声望,公社拨给军训的伙食补助加上村里各家抓来的十多只活鸡,驼子老婆也不吝啬,贴上自家的一只还下蛋的老母鸡,有肉还有鱼,加上咸菜豆腐,把这伙好汉著实犒劳一番。
驼子堂屋里的这一桌都是各村民兵的头,这下的在谷仓由大队会计一家子伺候。能上老赵家这席的自然都有点脸面,你是由陆书记指定,代表学校来参加民兵军训。
“老师是京城里毛主席身边下来的,肯到这地方来吃苦,又是我们陆书记的人,就别推脱啦,入席人席,上座!”驼子老赵说。
妇人家照例不能上酒桌,驼子老婆在鳌屋里烧锅掌勺,刚提拔的民兵连长年方十八的小女子毛妹则端菜上饭,跑进跑出桌八人从天黑吃喝到半夜。一瓶酒刚好例满”大汤碗!酒是一人一勺轮圈传,机会均等,不多也不少。几循过後,一个接一个的酒瓶倒空了,你说没大家伙这好酒量,一再推脱总算免了。
“你这京城里来的体面人,肯赏光跟我们泥腿子乡巴佬一个碗里喝酒就够难为的了,给老师上饭!”老赵说,毛妹便从背後在你碗里扣上足足一大碗米饭。
众人脸也红了,话也多了,又笑又闹,从革命的豪言壮语又转到女人身上,话也就浑了,毛妹便躲进厨房,不再出场。
“毛妹呢?毛妹呢一.”
汉子们脸红脖子粗,嘻嘻哈哈直叫。老嫂子便出来围场:“叫毛妹做甚麽一.别壮著酒兴动手动脚的,人家可是黄花闺女!”
“黄花闺女就不想汉子?”
“嗨,这肉也吃不到你嘴里!”
众人便夸老嫂子好,老嫂子长,老嫂子短:“又会持家又会待人,老赵可是个有福的人!”
本村的汉子便说:“谁没有占过老嫂子的恩惠?”
“去你的这张臭嘴!”老嫂子也逗得高兴起来,把腰围子一扯,两手一叉,二个个馋鬼,灌你们的莒水去!”
浑话说起来没完没了,酒气直喷。你听他们七嘴八舌,也就知道这些汉子没一个寿种,要不哪能当上村干部。
“要不是托毛主席的福,贫下中农能有今天?城里的女学生哪能来这乡里落户!”
“别打那门子歪心事啦!”
“就你他妈正经,沾没沾过?说呀,说呀!”
“人家老师在这里,也不嫌难听?”
“人家老师才不见外,看得起我们泥腿子,不是跟我们一起打地铺?”
你倒也是,同他们”起睡在铺上稻草的谷仓里,每天野外训练完毕便看他们比力气摔跤打滚,输了的得给人扒裤子。尤其是有村里的女人观战,也都跟著起哄,还有上去抽皮带的,男男女女纠成一团,毛妹这时赶紧跳开,躲到一边捂嘴直笑。都快快活活,直到吹哨子熄灯。
你从堂屋里出来,凉风徐徐,没有令人作呕的酒气了,飘来稻草的阵阵清香。月色下,对面起伏的山影村落变得迷蒙,你在屋边的石磨盘上坐下,点起一支菸。你庆幸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夜里你窗外再也没有可疑的响动,再也没发现月光投到窗上的人影,你不再受到监视,似乎已经在这里扎下根,从此混同在这些汉子们之中。他们祖祖辈辈就这麽活过来的,在泥土与女人身上打滚,累了喝醉了便呼呼睡去,没有噩梦。你闻到泥土的潮气,坦然舒心,有点倦意。
“老师,还没去睡?”
你回头见毛妹从厨房後门出来,在柴堆前站定,迷蒙的月光下显出女性十足的韵味。
“几好的月光!”你含含糊糊答道。
“老师真有闲心,看月亮呢?”
她朝你抿嘴一笑,甘甜的嗓音,语调轻扬,一个水灵灵的妹子,尖挺挺的胸脯,结结实实的,想必也已被汉子们摸过了。但她清新健壮,没有忧虑,没有恐惧,这就是她出生的土地。她可以接纳你,仿佛就这麽说的,就看你要不要?她在等你回应,暗中亮泽泽的眼神盯住你,毫不羞涩和畏缩,重新唤起你对女人的渴望。她敢於这夜半面对你,就倚在柴堆边,可你却不敢同她调笑,不敢过去,不像这群汉子,这帮子土匪,不敢轻薄,没那股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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