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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1.高大山酗酒打胜仗

    “营长,人都跑光了,哪还有卖酒的呀!”

    “找哇!活人还能叫尿憋死?”

    硝烟弥漫的街道里,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虽有冷枪不时传来,但比起刚刚过去的枪炮声,显得寂静多了。三营营长高大山和他的警卫员伍亮,两人正在瓦砾中,顺着一家又一家

    的店铺,匍匐前行。

    他们在寻找哪里有卖酒的酒家。

    “营长,咱天下闻名的十七师都进城了,东总首长咋还不让咱上啊!”

    “你才穿破几条裤衩,懂得啥?不让咱上那是东总首长觉得还值不当的让咱上!等别人都不行了,那才看咱们的哩!”高大山骄傲地告诉伍亮。

    他们所说的东总首长,就是东北战场总指挥的首长。

    一酒幌子,忽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高高地飘扬在一面残墙的前边。

    “伍子,看!”高大山不由惊喜地喊道。

    伍亮一看,便高兴得猫似的跳了过去,跳到了那一家酒家的门前,急急地往里敲起房门。但那门却怎么也敲不开,也没听到有人的回音。

    “我们是解放军!是自己的队伍!开门吧老乡!”伍亮喊道。

    里边还是没有任何的回音。

    高大山一看急了,他急急地爬了过去,把门一推,就把门推开了。

    原来酒家的屋顶都被炸飞了。两人一下就愣了。

    “营长,师长要是知道咱违抗他的军令来找酒,非给咱一人一个处分不行!”伍亮突然提醒道。

    “胡说!快找!”高大山没有搭理伍亮的提醒,找不到酒,高大山像是不肯离开。

    伍亮知道营长的脾气,只好往屋里给他乱掀,但哪里都没有酒的影子。

    “咋会没有酒呢!”高大山就是不肯相信,他说,“门口明挂着酒家的幌子。”

    伍亮心想,屋顶都炸飞了,哪还能有酒呢?正纳闷,突然听到了营长的惊叫:

    “伍子,壶拿来!快!”

    伍亮转身一看,看见营长正蹲在一个酒瓮的身旁,他早已经打开了酒瓮,正陶醉地对伍亮说:

    “香!香!好!”

    一颗子弹嗖地飞过来,打在伍亮身旁的墙上,伍亮像是无事一样,他看了看墙上的弹洞,把一只军用水壶递给了高大山,但嘴里却提醒一句。

    “营长,掌柜的不在,这酒咱咋买!”

    高大山愣了愣,他看了看空空的屋子,于是喊道:

    “老乡!老乡!有没有人?生意还做不做了!”

    话声刚落,高大山便回头告诉伍亮:“没有人!”

    伍亮显然知道营长什么意思,说:“营长,你说过的,我们不能乱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高大山的脸一下就呆住了,他暗暗地吞了吞咽喉里的酒瘾,很不情愿地盖上酒瓮的盖子,往门前爬去,一边爬一边频频地回过头去,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眼看着与他离去的酒瓮。

    爬到门外的时候,高大山又停住了,他不肯就这样离开,那可是一瓮好酒呀!

    “老乡,我们是解放军,今儿冒着敌人的子弹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却躲起来!你不够意思呀!”高大山喊道,“可是话说回来,我既是来了,还是得照顾你的生意!这样吧,我先买走你一壶酒,等我们把东辽城全解放了,再来还你钱!你可记好了,我是赫赫有名的四野十七师183团三营营长高大山,高大的高,大山的大,山,就是大山的山。”高大山喊完,转身爬了回去。

    “营长!”后边的伍亮猛地把他叫住了。

    “咋啦?”

    “这样行吗?”

    “咋不行?”

    “人家店里没人。”

    “你咋知道人家店里一定没人?这么大个店,人家还舍得扔下跑了?说不定躲在哪儿呢,不敢出来,其实我刚才的话,他们都听见了!……对不对老乡?”他故作姿态地等了一会,然后说,“我知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同意了!你们也记住了我是谁了!那就让我把水先打走吧,以后我再来还钱!就这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伍亮知道营长在玩花招,但他无可奈何。高大山两下就回到了酒瓮旁边,打开了酒瓮的盖子,迫不及待地品了一口。酒当然是好酒,美得高大山都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好久才回过神来,美滋滋地对伍亮招呼道:

    “伍子,你也来一口!”

    “这玩意喝下去像火烧,我才不受这份罪!”

    “你懂个屁!酒是啥?酒是粮食的魂儿!喝酒就等于吃粮食的魂儿,比玉米?子粥顶事儿!这店里的酒比兴城的老烧刀子还好!你没福气!”

    高大山装了满满的一壶,然后吩咐伍亮:“记住这一家人家的门牌号码,打完仗来还钱!”

    门牌上写着:东辽城东大街143号,林家老酒。

    伍子看了看门牌号码,记在了心里,但嘴上却没有做声。

    “伍子,今天咱没破坏群众纪律,对不对?”

    伍亮还是没有做声。

    高大山不高兴了。

    “哎,你这个伍子,记住这个地方没有?打完仗来还钱!”

    “记住了!”

    “好同志,懂得服从领导了,口头表扬一次,不记档案!”

    战斗又打响了。

    高大山把酒往嘴里一倒,再把嘴一抹,提枪就飞出了战壕。

    “三营的,还活着的,都跟我上!”

    高大山大声地呐喊着,迎着弹雨向敌人冲去。

    战士们像一群猛虎,跃出战壕,跟着营长,向敌人的阵地猛扑了过去。

    指挥所里,师长看到了,团长也看到了,他们为高大山的凶猛而兴奋,也为高大山的酗酒而担心。

    “他的酒壶不是被你给没收了吗?”团长说,“他肯定是又喝了酒了。”

    “快,派个人去问问,看高大山是不是还活着。弄明白了,马上回来报告!”

    警卫员应了一声,转身跑出了门去。

    高大山和伍亮已经冲进了市里,回头一看,他们竟把身后的战士,不知抛到哪里去了。

    这是一条空寂的街道。枪声已在远处。

    “伍子,还有酒吗?”

    高大山在墙角里朝伍亮伸过手去。

    伍亮看他一眼,将水壶递给他。

    高大山一口把壶里的酒喝了个精光,然后摇了摇,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了?怎么就没有了?”

    他把酒壶往远处一扔,身子摇晃了起来。

    “营长,你不会是醉了吧?”

    “胡说!这一点酒能流到哪儿?伍子,你说咱俩这是摸到哪儿来了?”

    看了看前边那栋大楼的模样。伍亮说:“看这样子,怕是摸到敌人心脏里来了。”

    高大山细细一看,果然,暗暗高兴起来,他说:“伍子,这回咱俩要不就革命到底,要不就能干出一件大事来了!前面那幢楼,很可能就是东辽城中敌人的最高指挥部!”

    伍亮还没有回过神来,高大山猛然高声叫道:

    “同志,为了新中国,前进!”

    高大山已经飞奔着扑进了前边的大楼里。

    那果然是敌军的指挥部。敌军的指挥官们,正在大楼的地下室里忙得昏头转向的,可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一个解放军的指挥官竟从天而降,站立在了他们的面前。

    “缴枪不杀!放下武器!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

    高大山的呐喊声,吓得敌军的指挥官们,一时都傻了眼了,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不敢相信。

    “举起手来!”

    跟随而来的伍亮,一梭子子弹扫射在那些人的头顶上。吓得那些敌军的指挥官们,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便纷纷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这是什么地方?”

    高大山指着眼前的一个敌官问道。

    “是,是国民革命军,新编第九十七军军部!”

    “真的?”高大山问道。

    “真的。”敌官回答。

    高大山于是放声豪笑起来。

    一个东辽城的敌军指挥部,就这样被醉酒的高大山给拿下了。

    2.拯救秋英

    高大山刚刚命令司务长李满屯,留下来清点俘虏,团部通讯兵飞马过来,停在他的前边。

    “报告三营长,前面村庄发现大批敌人,团长命令你们营火速追击!”

    高大山回了一声是,便翻身上马,然后对身边的尚守志命令了一声追,便朝前边的村

    子追去。然而,前边村子里早已空无一人。高大山和伍亮他们没有停留,随即往村外的荒野追去。

    荒野上,大批的敌兵正在一边逃走,一边乘机抢劫,到处是兵荒马乱的景象。

    一个敌兵追上来,从难民中揪住一名女子,在拼命地往外拉。

    这女子就是秋英。她的哥哥也在旷野里的难民中拼命地奔逃。

    “哥!快来救我……”秋英朝着人群中的哥哥大声地呼救着。

    听到妹妹的呼救声,秋英的哥哥刚一回头要救下秋英,却被那敌兵一刺刀捅在了身上。

    “妹子,快逃!……”临死前,哥哥朝她喊叫着。

    秋英一看,吓得半死,一边绝望地叫着哥哥,一边跑进了前边的难民人群之中。

    但她并不敢停下来,她在人群中慌不择路地奔逃着,一直逃到了一条小河边,才停了下来,急急忙忙地躲进了河边的芦苇丛中。

    难民们谁都不肯把身上的行李白白地送给那些同样在逃跑的国民党士兵,但他们如何也厮打不过逃兵,都先后地倒在了那些敌兵的刀枪之下。直到高大山和他的士兵追来,敌兵们才丢下手中的行李和女人,没命地往前逃去。

    “伍子,注意搜索残敌!”

    高大山在河边跳下马来,两人向河边警惕地搜索着。

    苇丛中秋英看到了走来的高大山和伍亮,但她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她以为他们就是刚才的那些国民党士兵,吓得浑身发抖,她一边注视着他们,一边悄悄地往身后的河退去。

    那是一条汹涌的河。

    突然,伍亮发现了苇丛中的秋英。

    “营长,那里有人!”

    “出来!我们是解放军,缴枪不杀!”伍亮朝着秋英的方向一边喊,一边冲了过去。

    秋英哆嗦着走了出来,突然冲高大山跪下,如鸡啄米似的,一边不停地磕头,一边哭着:

    “长官,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才十三岁!”

    高大山一惊,他似乎听出秋英的话是什么意思,对伍亮说道:“把她拉起来!”

    秋英却不让拉,她与伍亮厮打着,从伍亮的手里挣脱出来,准备往河边奔跑。

    “营长,瞧她把我们看成啥人了!”伍亮生气地说。

    秋英忽然就站住了,她摇晃着身子,回头绝望地盯住了高大山。

    “哥,你等着我,英子跟你一起走!”

    高大山浑身一震,脸色都变了。高大山有个妹妹就叫英子,小的时候,就是他牵着她在外流浪的。

    “伍子,她刚才喊啥呢?”

    高大山不相信地回过头去,问了一声伍亮。

    伍亮望着高大山,一下愣住了。

    就在这时,秋英却转身往河边飞奔而去。

    “不好,她要跳河!快去拉住她!”高大山话声刚落,秋英已经纵身跳进了河里。高大山一边回头对伍亮说快救人,一边跑往河边,奋不顾身地跳进了河里。后边的伍亮也跟着跳进了河里。河水湍急。高大山和伍亮,几经沉浮,才终于抓住秋英,把她拖到了岸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英子!英子!你醒醒!”

    高大山猛烈地在摇晃着昏迷不醒的秋英,眼里不由涌出了泪花。

    “英子!英子!你是不是英子?我是你哥!快醒醒!”高大山不停地摇晃着。

    慢慢地,秋英睁开眼,她看着高大山,忽然惊恐地要从高大山的怀里挣扎出来。

    “你放开我!你是谁?放开我!”高大山的手吓得一松,将秋英放下了。

    秋英跌跌撞撞地站起,刚要往前逃走,却突然被喊住了。

    “你,给我站住!”就在高大山扑倒秋英的同时,一发炮弹吱的一声,落在了他们的身边,厚厚的尘烟将他们盖住了。

    高大山紧紧地搂着秋英,深情的激动,让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你你你……快放开我……”秋英从高大山的怀里挣脱开去,仇恨地打量高大山和伍亮,“你们……你们都是啥人?想……对我干啥?”

    伍亮看一眼激动的高大山,大声地解释道:“老乡,你把我们看成啥人了?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穷人的队伍,你别害怕,我也是穷人出身,这是我们营长,他和你我一样,是穷人!我们来了,你被解放了!”

    秋英目光里这才忽然消逝了戒备,突然,她蹲下去,放声大哭。

    高大山也悄悄地背过了身去,眼里一下涌满了泪水。

    只有一旁的伍亮,感到不可理解。

    过了一会,高大山走到秋英面前,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他说:“丫头,别哭了!我有话问你!”秋英还是哭。高大山说:“我叫你别哭你就别哭了!”但秋英还是止不住。高大山一时便气恼了,他说:“咋回事?我说过不叫你哭了!”秋英吓了一跳,这才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抬头默默地望着高大山。

    “你叫英子?”

    秋英没有回答,想了想什么,呜地又哭了起来。

    “你姓啥?家在哪?你的亲人呢?”

    秋英越发哭得厉害起来。

    伍亮忍不住了:“哎,我们营长问你话呢!你倒是说话呀!”

    秋英仍然没有回话,只顾埋头呜呜地痛哭着。

    这时,高大山背过身去,手抖抖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样包裹得很仔细的东西,里边是一把长命锁。他把长命锁递给伍亮:“帮我拿给她瞅瞅,问她见没见过!”

    伍亮吃惊地看着营长的长命锁,没有接下。

    高大山说:“我叫你把这个拿去让她认认,你没听见?”

    伍亮只好接了过来,把长命锁递到秋英面前。

    “哎,我说老乡,我们营长让你看看这个,见过吗?”

    高大山紧张地注视着秋英。

    秋英不哭了,她看了看伍亮,又看了看长命锁,半晌,摇摇头,说她没有见过。

    高大山不由一脸的失望。

    “再看看!真不认识它?”高大山像是不相信。

    秋英还是摇着头。

    伍亮只好将长命锁还给了高大山,让营长收回了身上。

    看着秋英,伍亮不由生气起来,他说:“挺大的人了,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家在哪里!营长,说不定她是个傻子!”

    话刚落地,秋英突然回过了嘴来。

    “你才是傻子呢。我叫英子,我们家姓秋,我们不是这里人,我们是逃难来的!”

    “家里还有人吗?告诉我,我们好帮你找!”高大山极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秋英于是又哭了起来,秋英说:“我家没别人了!”

    高大山的脸上,忽然就打战了起来。“你哥呢?刚才我听你叫哥,他在哪?你还有没有爹娘?”

    伍亮似乎知道高大山在问什么,又一次吃惊地回望他。

    秋英说:“我爹跟我娘早就死了,我只剩下一个哥,他讨饭把我拉扯大……”

    “那你哥……他人呢?”

    “你们来之前……也叫他们给打死了!”

    一片失望的阴云,厚厚地覆盖在高大山的脸上。

    “叫他们打死了?”高大山似乎不愿相信,他说,“不是他撇下你,然后一个人跑回屯子里喊人去了吗?”高大山在极力地提示着,他希望她就是他的妹妹。可秋英却惊讶地望着他,她突然不哭了。她说:“大哥,你说啥呢?我听不懂你的话!”高大山这才回过了神来,他说:“不不……我是说,你,你是不是亲眼看见你哥哥死的?”

    秋英点点头:“是的,是我亲眼看见的。”说完,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半晌,高大山平静了许多,他说:“那你知不知道你老家在哪呢?说出来,我们想办法帮你回去!”秋英说:“不知道,自小我就没家了。”高大山于是将身上的干粮袋解下,丢给秋英。“那你把这个收下吧,回头向村里走,找当地政府。”

    说完,他和伍亮上马要走。

    秋英猛擦一把眼泪,不哭了。

    “去吧,丫头,别害怕!全中国都要解放了,再不会有欺负你的人了!”

    但秋英的身子却突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大哥,我怕!”说着眼泪也落了下来。

    一看秋英的眼泪,高大山脸上的肌肉又跳起来了,他的眼里也不由得又涌出了泪花,他想了想,把秋英叫了过来,他说:“那好吧,你先跟我们走,我们把你送到前面的村里去!”高大山一拉,把她拉到了马上,慢慢地策马往前走去。

    伍亮在后边默默地看着,心里有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在暗暗地流动着,好像在替他们暗暗高兴着什么。

    马上的秋英和高大山却是神情各异。秋英一边嚼着干粮,一边想着什么,忽然勇敢地喊了一声高大山:

    “大哥!”

    高大山吃了一惊,问:“丫头,你是喊我?”

    “这马上就咱俩,我不喊你喊谁?”

    高大山这时看了看面前的秋英,说:“丫头,你到底想说啥?”

    秋英说:“你救了我的命,我又无亲无靠的……这会儿我又不想叫你大哥了,我叫你哥吧!”

    高大山不觉浑身一震。

    秋英说:“大哥,行不行啊?”

    “行!叫啥都行!”但他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平静。

    “哥,你救了我的命,也知道了我叫秋英,可我还不知道你叫个啥哩!”

    “想知道?”

    “想知道!”

    “高大山。高大的高,大山的大,山,大山的山!”

    “高大的高,大山的大,山,大山的山!……好,哥,我记下了,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秋英继续啃着干粮,但她已经有点心不在焉了。忽然,她回头望着高大山,大胆和狡黠地说:“哥,我刚才没对你说实话!”

    高大山的身心又是一震,敏感地看了一眼秋英。

    “你没对我说实话?”

    “嗯。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好人,就没说实话!”

    “那你这会儿说吧!”

    “今年我不是十三,我十八了!”

    “啊,你十八了?”高大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

    秋英嗯了一声。高大山说:“就这些?”秋英又嗯了一声:“就这些。”

    高大山突然停下马来。

    “丫头,你是不是忘了,你不姓秋,你姓高,老家在关外的靠山屯,对不对?”

    “不,哥,这回是你错了。我咋会是关外的人哩?我是关内人,我也不姓高,我就姓秋,我真的没骗你!”

    高大山只好又一脸失望地打马向前。

    3.不想只作妹子

    村里的夜晚静悄悄的。

    伍亮打饭回来的时候,看见高大山正在洗脸。伍亮将饭放下,看着高大山发呆。高大山说:“我又不是你新娶的媳妇,老瞅我干啥!”伍亮笑了笑,刚想走,被高大山喊住了,他说:“伍亮,给我站住!”伍亮说:“营长同志,又有啥指示?”高大山说:“那个叫秋英的丫头安置好了吗?”伍亮说:“报告营长,我把她交给了乡政府,他们都安置好了!”

    高大山想了想什么,在地上踱了两个圈子,刚坐下准备吃饭,伍亮忍不住问了起来。

    “营长,那个丫头到底是谁?”

    “谁?哪个丫头?”

    “今天从河里救出来的那个丫头。你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胡说!我咋会认识她?这是哪里?这是关内!”

    伍亮摇摇头,说:“不对。我看你和她就不像生人!你头一眼瞅见她,脸色就不一样了!……你还叫她认那把长命锁……”

    高大山不由放下了碗筷,默默地看着前边的墙面,不知如何回话。

    看见营长好像情绪不好,伍亮的心里暗暗地紧张起来。

    “营长,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我要是说错了,你就批评我,关我禁闭也行!”

    高大山慢慢地转过了身来,他说:“伍子,我的事、我们家的事有好些你肯定还不知道……我十三岁就参加了抗联,你知道为啥?……你还记得不,南下的时候,在火车上,有一回你说,革命成功了,回家去开烧锅子,酿酒,我跟你发了脾气……我告诉你,我们老高家原先在老家靠山屯就是开烧锅子的,我的酒量是打小跟我爹练出来的……”

    伍亮默默听着,默默地看着眼前的高营长。

    高大山说:“我们家除了我,还有个妹妹,叫英子……”

    伍亮暗暗地啊了一声,说:“她也叫英子?”

    高大山点点头,说:“日本人占了东北,那年冬天,半夜里冷不丁包围了屯子,说是要抓抗联……抗联没抓到,他们却血洗了屯子,见人杀人,见鸡杀鸡,一个活物也不给留,临走还放了一把火,我爹我娘舍不得一辈子辛苦操持的烧锅子,叫他们烧死在火里……我娘当时就死了,爹过了半天才咽气……他老人家咽气前拉着英子的手,将她交给我,说,你妹妹才三岁,我和你娘一死,你就是她在世上的最后一个亲人……无论多难,就是要饭,你也要替爹娘把英子拉扯成人……爹还让妹妹在我面前下了跪,叫了我一声哥!我扑通一声跪在爹面前……我……对他老人家发下了重誓,答应一定要把英子拉扯大……”

    “后来呢?”

    “可是后来……后来我没做到!日本人烧了屯子,我们无家可归,我就带着英子天天沿山边子要饭。那年冬天,我们兄妹俩实在无处可去,只能回靠山屯,夜里,英子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掉进了冰窠子里,我又冷又饿,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咋也没力气将她救出来,就跑回屯子里喊人……我从屯子这头跑到那头,嗓子都喊哑了,一个人也没喊出来……再跑回去,已经没有英子了,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叫狼拉走了,只捡到了爹娘生下她时戴在她脖子上的长命锁……”

    “营长,我……”

    “伍子,就是那年,我一跺脚当了抗联!不赶走小日本,咱中国人就没活路!……我也明白英子早就不在人世,可我既没亲眼见到她的尸首,心里就不相信她真是死了!……这些年在队伍上,我没有一天忘掉过她,夜里一闭眼,老觉得她还活着,不知哪天我就能找到她……英子今年也是十八岁,跟昨天咱救下的丫头一般大!”

    伍亮说:“营长,现在我明白了,你为啥一直带着那把长命锁!”

    高大山摇摇头,说:“不,你不一定全懂。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和英子就是当面相见,谁也认不出谁来了!可是她,不会认不出这把长命锁!”

    伍亮默默地看着营长,他在替他难过。

    高大山说:“伍子,这些事到你这儿拉倒,别再说出去!”

    伍亮说:“为啥?”

    高大山说:“就是今天,我还是觉得英子没死,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死了!”

    伍亮于是暗暗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高大山带着部队刚要离开村子,走没多远,就被秋英追上来了。高大山说:“伍子,你不是把她交给乡政府了吗?她咋缠上咱了?”伍亮无可奈何地哼了一声,迎着秋英,调转了马头,拦住了匆匆跑来的秋英。

    “哎,你这个人,咋老跟着我们?”

    “谁跟着你啦,我是跟着他!”

    高大山一听就知道说他,便也催马走了回来。

    “我说你这丫头,不是把你安置下了吗?你还跟着我们干啥?”

    秋英盯着高大山,嘴里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高大山说:“好了,英子妹子,你是叫英子吧?你心里想啥我懂!我们是解放军,打河里把你救出来是应该的……这不,我们还要去打仗,你不能跟着!回去吧!”

    秋英却不走,她凝望着高大山,嘴里还是说不出话来。

    “上马!”

    高大山吩咐了一声伍亮,两人转身朝前边的队伍追了上去。

    谁知走没有多远,高大山回头一看,看见秋英又跟到了后边。高大山一下生气了。

    他大声地吩咐伍亮:“伍子,去,把她撵回去!”伍亮回了一声是,便打马回头,在前边拦住了秋英。

    高大山想想不对,觉得她是冲自己跟着来的,便也打马回过了头来。

    “妹子,你咋不听话呢?我说过了,我们是野战部队,要去打仗,打仗是要死人的!快给我回去!”高大山说。秋英不说话,她目光闪闪的,竟也显得一脸的怒意,但她嘴里不说。

    伍亮说:“你再不回去,我们营长可要生气了!”

    “我已经生气了!”高大山吓唬道。但秋英还是不说话,她赌气地看着高大山。伍亮说:“你要是再不走,我们营长一生气,那可不得了!”秋英还是不动。高大山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真的忽然就生起了气来。

    “你走不走?”

    “不走!”秋英突然地回了一句。

    高大山不由惊讶起来。

    “为啥?”

    “为你救了俺!”

    秋英的眼里现出了委屈的泪花。高大山吃了一惊,他说:“我不是说过了吗?救你是应该的。我们是解放军,要救天下所有的受苦人,包括你!所以……好了,你走吧!”

    “我不!”

    秋英又大声地说道,显得异常地倔强。高大山不由又生气了。

    他说:“妹子,你也不小了,怎么就不听话呢!”

    秋英说:“高大山,你这会儿还知道你有一个妹子?你走的时候,咋没想起你昨儿还认下了一个妹子!你这个人,说话不算话,你就压根儿没把我当成妹子!”

    高大山又吃惊起来,说:“我,没把你当成妹子?”

    “没有!要是你记得我这个妹子,走时就不会一声不吭!”秋英一脸的愤怒。

    伍亮只好走过来,说:“哎,我说你这个人年纪不大,咋还这么难缠呢!我们营长就是认你这个妹子,我们也得出发,也得打仗,你也不能跟着,你说是不是?”

    秋英却对伍亮生气了,她说:“这儿是我跟我哥说话,没你啥事儿!……哥,你想不让我跟着也行,得答应我一件事!”

    “啥事儿?快说!说完了快回去!”

    “我不想当你妹子了,你娶了我吧!”高大山大吃一惊,脸色都被她吓变了。

    高大山说:“胡说!你这个秋英,咋说话呢你?这种话也是一个女孩子乱说的?”

    “你不答应?”秋英问。

    高大山转过身去,不想再理她,刚要走,后边的秋英大声地威胁道:“你不答应,我就跟着!”

    “你跟着也不行!快回去,别胡闹!”高大山猛地回过身来,对着秋英大声地吼道。

    秋英却走上来一把就搂住高大山,说:“哥,不,高大山,我没胡闹!我昨天想了一夜了。你就得娶我,不娶我不行!”

    伍亮连忙走过来将她挡开。“你这个人咋搞的,啥呀就让人家娶你,一个丫头家,也不知道害臊!你昨天刚和我们营长认识,今儿就非让他娶你,也太没道理了!”

    秋英说:“我说过了,这没你的事儿,站一边去!他就得娶我!我有道理!”

    伍亮说:“你有啥道理?”

    秋英凝视着高大山,自己的脸也一下红了起来,嘴里吞吞吐吐的,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他一个大男人,我都叫他抱过了,他不娶我谁娶我!”

    看着这大胆的秋英。高大山的脸面也一下通红了起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伍亮说:“你这个人,太不像话!我们营长是要救你才抱了你,要不你早死了!”

    秋英却不依不饶地说:“那他后来还搂过我呢!”

    伍亮一时觉得又生气又好笑,他说:“哎,我说你都想些啥呀!我告诉你,那会儿是在战场上,他要是不把你扑倒,护着你,那会儿说不定你早叫炮弹炸飞了,世上就没你这个人了!懂不懂!”

    秋英说:“可这会儿我还活着!他抱了我,又搂了我,他是天底下头一个抱过我又搂了我的男人,他不娶我就不行!”

    伍亮只好回过头去,看着自己的营长。高大山一时没有办法,声音跟着也沉了起来,他说:“英子,回去!别再闹了,我家里有媳妇!”

    4.认媳妇还是认妹子?

    秋英的脸突然慌了,她说:“你撒谎!你昨儿说过的,你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高大山一时语塞,说:“没有也不行!我们有纪律,不能随便结婚!”

    秋英说:“为啥?”

    高大山说:“全中国还没最后解放,仗还没打完呢!”想了想,不觉沉重起来,他说:“妹子,你也闹够了!我们要行军,要打仗,确实不能让你跟着!你的遭遇是让人同情,没有家,没有亲人,跟我一样,我也有个妹子叫英子,可是……”

    秋英这才忽然一惊,她说:“你也有个妹子叫英子?”

    “对,她也叫英子。我那妹子要是活着,和你一样,今年也是十八。可惜她死了!”

    “死了?……哥,我想起来了!昨儿一见面你就叫我看那个东西,那把长命锁,就是你妹子英子留下的,是不是?”

    高大山说:“对。昨天我一看到你,就想到了她!可你不是她……英子妹子,你也没有家,没有亲人,我也没有家,没有亲人,要是你不嫌弃,就真的认下我这个当兵的做个哥,我也认你做个妹子,行不?”

    秋英不由高兴起来,她说:“行!”但一转念,就又改口了,她说:“不行!”高大山说:“咋不行?我认了你这个妹子,你认了我这个哥,你也有了亲人,我也有了亲人,多好!”

    秋英说:“不,我还是得让你娶了我!你一定得娶了我!”

    这时,前方响起催号声,高大山着急了起来,他说:“英子,话就说到这,我们走了!”说完,与伍亮飞身上马,却被秋英忽然抓住了缰绳。她怒目一瞪,盯着高大山,说:“不行,你没给我个准话儿,我就是不让你走!”高大山只好又一次跳下马来,他说:“妹子,你这是干啥呢?我为啥一定要娶你?就因为我抱过你,趴在地上保护过你?”

    秋英怔怔地望着他,她突然明白对方已经看透了她的心了,脸色不由一下刷白,她丢开马缰绳,扭头就往回跑去,一边捂着脸,大声哭起来。

    高大山一看不对,脸上的肌肉跟着也一跳一跳的,心里替她感到难过。

    “英子,妹子,站住!”

    高大山突然大声地朝秋英喊了过去。但秋英没有停下,她继续地哭着往前奔跑。高大山像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便翻身上马,追过去把她拦住了。

    秋英说:“你干啥……”

    高大山说:“妹子,你听我说……”

    秋英说:“我不听你说,你走吧……”

    但高大山却死死地把她拦住了。

    高大山说:“秋英,你听我说嘛!”

    秋英这下站住了,她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半晌,说:“哥,你答应娶我了?”

    高大山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话刚落地,秋英脸色一沉,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高大山的心一下都乱了,他朝她突然大声地吼道:“你不哭行不行!”

    “不行!你救了我,又不娶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能不哭?你说你认我当妹子,你这一走,天南海北,我上哪儿找你去!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叫你又搂又抱的,你不娶我,我以后还嫁给谁?你不是救了我,你是害了我!咋能不哭?我就是要哭!”秋英也朝高大山歇斯底里地吼道。吼完,又是放声地大哭起来。

    高大山吓得脸色灰白,半晌,只好说:“妹子,哥就是答应娶你,这会儿也不行,哥还要打仗,能不能活着回来也不知道,哥是个军人,要革命到底!这些事你不懂!”

    一听这话,秋英的哭声没有了,她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他,说:“你答应娶我了?”

    高大山哼唧了半天,不知如何回答。

    秋英却告诉高大山,她说:“哥,妹子这会儿就站在你面前,我就是个苦命人,我就是个逃荒要饭的穷丫头,我也是个和你妹子英子一样的女孩子,我也是个人!这会儿你就对我说吧,你是不是答应娶我!你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说不答应,哥,说完这句话,你就撇下我走好了!我不会再跟着你!今儿我不怕害臊,没脸没皮地缠着你,不就是想听你说出这句话吗?你就是心里一百个不想娶我,连说句这样的话也不能吗?”

    高大山一时好像丢了脸面似的,他突然把心一横,说:“好,妹子,哥答应娶你!”

    “哥,你真的答应了?”

    “真的!”

    但高大山的眼睛却不去看她,他的眼里泪光闪烁着。

    “哥,好人,你不是要骗我吧?”

    “妹子,我高大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说过的话永不反悔!”

    “哥,你要是答应了,不管你走多远,十年二十载,也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我都留在这儿为你守着,我要等你回来把苦命的英子接走!”

    高大山点点头。秋英说:“哥,我还是不信!你要是真想让我信你的话,就给我留下点念想!”

    高大山说:“妹子,我说过答应了就是答应了。你瞧,这会儿我身上除了枪、子弹,啥也没有,能给你留啥念想?”

    秋英说:“你有!就在你身上!”

    高大山一下想起来,望着她。

    秋英痴痴地望他。

    高大山慢慢取出长命锁,郑重地将它交给了秋英。

    秋英接过后便慢慢地往后退去了,她说:“哥,你走吧!不管走到哪里,我都不怕你会忘了我了!”

    高大山倒像石头似的站着了,他为这事感到有点说不清楚的沉重。

    秋英的眼里也在流泪,但对她来说,那是幸福的,她一脸都在笑。她说:“哥,走吧,就是到了天涯海角,也不要忘了英子!仗打完了,要是还记得我,就来找我!”

    高大山还是一动不动。

    秋英说:“哥,你能把你亲妹子英子的长命锁留给我,就是你不真想娶我,秋英也知足了!我没看错,你是个好人,你心疼我这个苦命的丫头!”说完,她转身跑走了。

    看着跑去的秋英,高大山的眼里流出了泪来,默默地。

    往回走的时候,伍亮有点想不通,他说:“营长,仗打完了,你真要回来娶她?”高大山停下马来,沉思了一会,说:“不。伍子,我结过婚!”伍亮不觉吃了一惊。高大山说:“我爹在我还小的时候就给我订了个童养媳,娘家姓王,穷人的丫头也没个名儿,都叫她王丫。十三岁就让我跟她圆了房。就是那年,日本人祸害靠山屯,我没了家,带英子出去要饭,王丫被娘家人接回去。英子没了以后我一跺脚投了抗联,再没回去过,十几年没个音信,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伍亮听后却不高兴了,他说:“营长,你这就不对了啊!你娶过媳妇,可刚才又答应了这一个,还说打完了仗来娶她!”高大山只好怔怔地回头望着秋英远去的方向,说:“伍子,我还是觉得她像英子!我这会儿想,十几年前那天夜里,说不定我跑回屯子里喊人,英子被哪个好心人救走了,后来不知咋地就跟着人家进了关,成了难民,流落到了这里!你瞧,连口音都变了!”伍亮说:“你是说你是要用那句话留住她,等革命成功了,你再来认这个妹子!”

    “哼,你到底明白了一回!”

    高大山给伍亮丢下了一句话,便打马往前走了。

    后边的伍亮不由一愣,心想:我傻吗?我本来就不傻呀!

    5.高大山回家“探亲”

    一个后来紧紧跟了他一辈子的女人,竟然就这样开始了,这是高大山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因为后来不久,他喜欢上了一个叫做林晚的女军医。那是在一次行军的路上。那天,他的部队和别的部队,在路上被堵住了。

    最着急的,是师医院的马车,当时被夹在最中间。

    争吵声一时喊成一片。

    高大山一看急了,从马上跳下来,一边往前挤着,一边大声地喊叫:“都别争了,听我的指挥!”

    有两个女孩却不听他的,她们就是林晚和另一个姓杜的军医。她们看到高大山过来嚷嚷,也急得马上跳下了马车。

    “喂,你是谁?我们是十七师的,听说过十七师吗?让我们先过!”

    林晚对高大山嚷道。

    高大山一听不由吃了一惊,问道:“你们是十七师的?”

    林晚说:“怎么着?”

    高大山说:“你们是十七师的,我咋没见过你们?”

    杜军医盯了高大山一眼,问:“你们也是十七师的?”

    伍亮过来大声地喊道:“我们是十七师183团三营,这是我们营长高大山!听说过高大山吗?打东辽城喝醉酒端了敌人第九十七军军部的人,就是他!”

    林晚和杜军医没见过高大山,眼光不由有些崇敬起来,但却不肯退让。

    林晚说:“听说过又咋地!既然是十七师的,就该给女同志让路!我们是师医院的前方救护队,还不给我们把路让开?”高大山被她的大胆豪爽和青春靓丽吸引住了,他看着她,不由暗暗地笑了起来。

    “你这个人,老瞅着人家笑啥?”林晚看到了高大山停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高大山这才不好意思地严肃了起来,他回头对部队道:

    “听命令!给师医院救护队把路让开!”

    路,就这样被让开了。望着往前走去的林晚,高大山对身边的伍亮,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

    “这丫头片子,挺泼辣的!我喜欢!”

    但他哪里想到,他一直欠人家酒钱的那一家酒家,就是林晚家的。

    部队要回东北老家剿匪的那一天,吕师长前来车站送行,师长一上来就在高大山的身上发现了什么。

    “高大山,打了埋伏是不是?交出来!”师长说。

    “没有!啥埋伏呀!没有没有!自从南下入关,你让我戒酒,我连酒啥味儿都忘了!没有没有!”高大山对师长说道。

    吕师长却不理他,说:“高大山,把埋伏交出来!”

    高大山看看无奈,只好从屁股后乖乖地取出一个新的军用小酒壶。

    “嗬,又整了一个新的!行啊你高大山!违反纪律你还上了瘾了!”

    师长哼一声,拧开盖尝了一小口,说:“不错,有点像东辽大曲,没收了!”

    高大山看着被没收的酒壶,感到心疼,他说:“师长,你别又没收了,你看我好不容易……我又没喝,就是背着,连闻闻都不让啊!”

    吕师长说:“高大山,你喝酒的名气大得很呢,连四野首长都知道了!”

    高大山觉得有些惊慌,说:“四野首长怎么也知道我能喝酒呢?”

    吕师长说:“岂止四野首长,连毛主席、朱总司令都知道你喝酒的名气大了!毛主席有一次对朱老总说,像四野十七师的高大山,就是越喝酒越能打,在东辽城端了敌第九十七军军部,这样的同志要喝酒,你们就让他喝嘛!”

    高大山听傻了,他不相信,说:“师长,你是在批评我吧?要是批评我,就明白着说,你这弯子也绕着大了些,叫我听着咋像是表扬哩!”

    吕师长说:“表扬?为着你在喝酒的问题上屡教不改,我真想关你禁闭!可是四野首长、毛主席、朱总司令都知道你了!朱老总还说,等全国解放了,他要在北京开一个全国战斗英雄大会,请你去,还要当面给你敬酒呢!”

    高大山心里不禁暗暗得意起来,但面上不愿承认,他说:“你看这你看这,夸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这么说着之时,他忽然觉着不对,对师长认真起来,他说:“哎,师长,既然毛主席都说过让我喝酒,你那个戒酒的命令,是不是也该撤了?”

    吕师长说:“我才不会撤销自己的命令哩!是四野首长让我把命令撤了,是毛主席、朱总司令把我的命令撤了!”

    高大山不由激动起来,他说:“师长,毛主席英明啊!毛主席万岁!朱总司令万岁!”

    吕师长把高大山的军用小酒壶揣到腰里。

    高大山一看急了,跟着师长叫了起来:“师长,你怎么……不是说……”

    吕师长从身后取出当初没收的美制军用小酒壶,说:“你叫唤啥?那个不好的我留下了,这个好的还给你,谁让你的名气那么大呢!”高大山连忙伸手去接,吕师长又缩回去。吕师长说:“高大山,你别得意,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也就是高兴了,说那么一句。你给我记好了,县官不如现管,酒你可以喝一点,但要是误事,看我怎么收拾你!”

    高大山连忙一个立正,说:“是!”

    吕师长说:“高大山,这次回东北,要路过靠山屯,你十几年没回去了,顺道瞅瞅去,看家里还有人没人!”

    高大山说:“没人了,啥人也没有了。”

    吕师长说:“那个王丫呢,你总该打听一下下落吧?”

    高大山的心里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师长一走,高大山便迫不及待地打开师长还过来的酒壶,然后倒了一杯,洒在了地下。

    旁边的人看了都吃了一惊。教导员说:“老高,这是咋啦?这么好的酒……”

    高大山说:“我戒酒了!”

    “戒酒,就你?”伍亮不相信,他说,“营长,我可听说过一个笑话:有个酒鬼,把家里的三垧地都喝光了,有个闲人就说,你咋不戒酒呢?酒鬼就叹气说,唉,咋不想戒呢,戒酒真难啊!你看我们邻居家的赵二,他都喝掉六垧地了,都戒不了呢。这时赵二过来了,问,你们说啥呢?闲人就说,我们在说戒酒难的事,你们猜赵二是咋说的?”

    “他咋说的?”高大山问道。

    伍亮说:“他说,戒酒啥难,我都戒了十八回了!”

    高大山却告诉伍亮:“这回,我是真要戒酒!”

    教导员说:“老高,到底为啥?”

    高大山说:“连毛主席、朱老总都知道我高大山喝酒的名气大,特地撤了师长的命令,让我喝,你们说,这酒我还能不戒?”

    高大山的靠山屯是一个不大的屯,进村的那一天,高大山头一个碰上的就是刘二蛋。

    刘二蛋说:“大山哥,十几年一点信儿也听不到你的,都说你打鬼子那会儿就死了,死在深山沟子里,叫狼吃了……”高大山说:“可不是差点叫狼吃了咋地!”刘二蛋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会儿你抖了,当大官了吧?”伍亮说:“他现在是我们营长,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毛主席都知道他!”刘二蛋一听不得了,说:“哎哟哟,小时候我就说你比咱们这一茬子人都有出息!大山哥,这回能多住些天吧?”高大山说:“不,我们执行任务,顺道回来瞅瞅。二蛋兄弟,你知道俺家还有人活着没有?”

    刘二蛋脑袋随即就低了下去,半晌,问道:“大山哥,你是不是想问个嫂子的实信儿?”

    高大山点点头。

    刘二蛋的脑袋又低了下去,半晌,说:“死了!早没这个人了!”

    “咋死的?啥时候?”

    “你家叫日本小鬼子祸害了以后,她不是回娘家去了?那时候,就怀上了你的孩子!”

    “怀了我的孩子?”

    刘二蛋说:“大山哥,这是真的!王丫嫂子怀着你的孩子,就在你投抗联的第二年夏天,她把孩子生下来,是个儿,起了个名字叫大奎!”

    “大奎?孩子呢?后来呢?”

    刘二蛋说:“孩子是活下来了,王丫嫂子命苦,死了,产后没吃没喝,又闹鬼子又闹饥荒,全家都饿死了,只剩下了这孩子,叫屯子里的赵老炮收养了。他们老两口子四十多了还没孩子,就把他当亲儿子养,现在都长成半大小伙子了!”

    高大山的心因此落了下来,他沉默了半晌,转口问道:“二蛋,有没有人听到过我妹妹英子的信儿?”

    刘二蛋一惊,说:“英子?英子不是那年掉到冰窠子里,叫狼吃了吗?”

    高大山只好改变话头,说:“那……我爹我娘的坟还在吗?”

    刘二蛋说:“早没了!你们家没了人,坟还留得住?年年山上下来大水,都说你们家人死绝了,也没人帮着添土,一年一年,可不就……”

    高大山忽然一阵难受,他抓起炕桌上的一碗水,一饮而尽,回头对伍亮说:“走,咱们走!”

    刘二蛋一急,跟着大山跳下炕来,说:“哎,大山哥,这是咋说的,刚回来走啥哩!”

    高大山不说话,大步往外走去,刘二蛋哪里肯放,在后边紧紧地追着。

    二蛋说:“大山哥,你不能就这样走哇,屯里人你还没见呢!”

    高大山只顾一边大步地走着,一边让伍亮把马牵来。

    刘二蛋一时有点云里雾里的样子,他说:“大山哥,俺知道屯里的人对不住你,对不住你们家!可是你听我说……”高大山不听,他一上马就一个挥鞭,飞驰而去了。

    追上来的伍亮,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营长,咱就这么走了?”

    “不这么走怎么走?”高大山不想理他。

    “你不想去看看大奎?”伍亮提醒了一句。

    高大山愣了一下,他痛苦地想了想,最后说:“不看了!我这个爹,一天也没养过他,人家从小到大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我到了这会儿,哪还有脸去认儿子!走!师长还等着我抓姚得镖呢!”

    6.孤身一人闯匪窝

    姚得镖是七道岭的土匪头子。

    高大山想一人进山,与姚得镖谈判。

    吕师长却有些担心,他告诉高大山:“姚得镖盘踞七道岭几十年,恶贯满盈,自己也知道就是投降,人民政府也不会饶过他。你一个人去劝降,他会听你的?明知自己末日来临

    ,这会儿他见一个杀一个,你不是去找死?”

    高大山说:“师长,姚得镖现在和许大马棒、蝴蝶迷连成一气,我军打这个,那个出来抄我们的后路,打那个,这个又出来袭扰我军后方机关。同时打这两路土匪,咱们的兵力又分散,容易被他们各个击破。我是这么想的,我要是去了,哪怕能在短时间内稳住姚得镖,我军就能集中兵力将许大马棒收拾掉!”

    吕师长说:“这个办法是好,可是你能保证他不杀你?”

    高大山说:“我不能保证!但我敢保证他两三天内不会杀我,我和他在抗联时期毕竟有一段交情,我又是去谈判,他如今虽说是土匪,可这个人讲交情,我去了以后,我军要是能抓住这两三天消灭了许大马棒,姚得镖就孤立了,这时候哪怕是给自己留点幻想,他也不见得敢杀我!”

    吕师长还是没有被他说服,师长想了想,还是觉得不行。他说:“不行,还是太冒险!”

    高大山不由激动起来,他说:“师长,我家里连一个活人也没了!我高大山眼下是一人一身,啥牵挂也没有!既然毛主席、朱总司令都把我当成亲兄弟看,为了解放全中国,我咋能舍不下这条命!师长,下决心吧,我有感觉,只要你们打得顺利,我高大山死不了!”

    吕师长暗暗地被高大山感动了,点点头,便答应了他。

    高大山准备出发之前,二营营长陈刚来了。他给高大山扛来了一坛酒。

    高大山说:“老陈,这是干啥?”

    陈刚说:“为你送行!”

    高大山说:“不行。你知道的,我戒酒了!”

    陈刚说:“那是以前,今儿你得破戒!”

    高大山说:“不!我说过戒酒就戒酒!”

    陈刚说:“你是不是毛主席的战士?”

    高大山一惊,说:“是!”

    陈刚说:“毛主席说了,像四野十七师183团的高大山,上战场以前就让他多喝点,为了打胜仗!”

    高大山一愣,陈刚说:“你听不听毛主席的话?”

    高大山不再多嘴,回头对伍亮大声地喊道:“给我拿大碗来!”

    两人对坐着,一碗一碗地豪饮起来。

    高大山告诉陈刚:“这回我上山去会姚得镖,主攻许大马棒匪帮的任务让给你了!”

    陈刚说:“没有你高大山跟我争,主攻任务非我莫属!”

    高大山说:“好好打!打漂亮点儿!”

    陈刚说:“放心,别忘了,我带的是连战连胜营!”

    高大山说:“就是动作慢一点也没关系,三两天内,姚得镖不敢把我咋地了!”

    陈刚说:“你放心走吧,不等姚得镖想好是不是杀你,我就拿下了许大马棒,回头将七道岭也收拾了。”

    高大山说:“好!这酒不错!还有吗?再给我拿一坛来,我送给姚得镖!”

    陈刚回头就喊通迅员拿酒去了。

    高大山扛着一坛酒,果然就出门往姚得镖的匪窝去了,走到七道岭下的时候,他把伍亮叫住了。他说:“伍子,你回去吧!”伍亮说:“不,我是你的警卫员,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的安全!”高大山说:“伍子,你跟我不一样,你家里还有老爹老娘,你还想着革命胜利后娶个大屁股媳妇,开个烧锅子呢!”伍亮说:“我要开烧锅子是为你。你要是回不来,我开啥烧锅子!”高大山说:“别说丧气话!我说过能回来个囫囵的就能回来!你的烧锅子开定了!”伍亮说:“那我也不回去!我也想去会会这个姚得镖!”高大山说:“不行!”

    伍亮正想回话,高大山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由大叫起来。

    他说:“伍子,我差点忘了大事,你一定得回去!”

    伍亮说:“为啥?”

    高大山说:“头一件,咱在东辽城东大街林家老酒铺买的那壶酒还没还给人家钱;第二件,咱们队伍入关,我认下一个叫秋英的女子做妹子,说过全国胜利了把她接到身边!这两件事,我都还没有办呢!”

    伍亮却不傻,他说:“营长,要是你回不来,啥事也办不成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高大山一时拿伍亮没有办法,只好眨巴着眼睛,跳下马来。

    高大山说:“要不这么办,咱俩商量一下。”

    伍亮以为营长真的有事商量,不想刚一下马,就被高大山摔倒在了地上。

    伍亮说:“营长,你这是干啥?”

    高大山说:“伍子,委屈你了。”说着解下伍子自己的腰带把他的双手系上了,然后,转身上马。

    “营长,你不能一个人去呀。”地上的伍亮依然朝高大山吼道。

    但高大山不理他,他一溜烟就打马走远了,任凭后边的伍亮怎么地叫喊。

    吕师长知道后随即命令陈刚,率领部队包围小孤山,天亮前发动总攻。谁知,陈刚的部队在山林里还没有发出枪声,高大山就从山上的小路下来了。

    匪首姚得镖被几个土匪抬着,从山上下来了。一群土匪跟着一个手举白旗的小土匪,从山上下来了。高大山就走在姚得镖的身边,走得摇摇晃晃的,一看就知道,又是喝醉了酒了。

    看见陈刚的时候,高大山一下就乐了。

    “陈营长,咋地,来接我来了?”

    陈刚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他说:“高大山,就你一个人,这些人全给俘虏了?”

    高大山说:“有一个词儿叫说降。说降,不是俘虏!”

    陈刚说:“高大山,我还就不服了,你快说,到底你使了啥法术?”

    高大山说:“不是法术,是战术,懂不懂,二营长同志。”

    看着挺胸昂头而去的高大山,陈刚拦住了被抬着的姚得镖。陈刚说:“姚得镖,他高大山咋就一个人把你拿下了?说!”

    姚得镖说:“酒。他送给我一坛好酒。我喝不过他,说话要算数,就降了!”

    陈刚不信,说:“胡说!”

    姚得镖说:“你想错了。你想想,共产党里有高营长这样的汉子,我还能不服吗?日本人在的时候,我服过吗?没有!张大师、老蒋,我服过吗?没有!可是对你们共产党,我服!你们共产党里有能人!”

    这一下,高大山更加出名了。他作为全军闻名的战斗英雄,他和陈刚去了一趟北京,朱老总果真亲自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敬酒!这是他回来的时候,对吕师长说的。他说:“我和陈刚当时被安排坐在边儿上,我心想坏了,这么多人,都是各路的英雄,毛主席和朱老总肯定看不到我俩了!可那酒好哇,茅台!我正想喝呢,朱老总由四野首长陪着向我们这边走过来了,大家都起立鼓掌,我也起立,可没想到总司令是冲我来的!那时候我肯定是傻了,老总都走到我跟前,我还在一个劲鼓掌,这时就听四野首长说,高大山同志,朱总司令给你敬酒来了!我一愣,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这时陈刚就站在我旁边,拿大拳头这么朝我腰眼里一捅,我才明白刚才没有听错,总司令真是冲我来了!”

    “后来呢?”师长问。

    “啥后来呀?我都懵了,我赶紧给总司令敬礼,说一声首长好!下面啥也想不起来了,光知道傻乐,这时就听总司令说,高大山同志,听说你打仗是英雄,喝酒也是英雄,我代表毛主席敬你一杯酒!我一听就更晕了,跟驾了云似的,赶紧举起酒杯,一仰脖把酒喝了,举起拳头就喊:总司令万岁!毛主席万岁!后来就听总司令说,高大山同志,别这么喊,要喊就喊群众万岁,人民解放军万岁,共产党万岁!”

    “往下讲往下讲!”师长听得都激动起来了。

    “再后来,总司令就问我,全国都解放了,只剩下一个台湾了,高大山同志,你打算咋办?我说总司令,我去打台湾!总司令和四野首长就笑了,说,用不了那么多人打台湾,咱得建设咱的社会主义!我说那我就去建设社会主义!总司令又说也不能人人都搞建设,还是得有人留下来保卫国防。高大山同志,我看你就适合留下来保卫国防!”

    吕师长说:“总司令真这么说了?”

    高大山说:“当然,不信你问陈刚!”

    吕师长说:“那你当时咋说的?”

    高大山说:“我还能咋说?我啪的一个立正,说总司令命令我留下来保卫国防,我就一辈子留下来保卫国防,一辈子不脱军装!”

    7.林家酒铺里的女军医

    还酒钱的那一天,高大山呆在林家酒铺的门前不敢进,他让伍亮替他先进。伍亮却也不想进,高大山说,这是命令。伍亮才没了办法。但房里空空的,伍亮进去的时候,没看到一个人。

    “有人吗?掌柜的在吗?”

    伍亮连喊了几声,才看到一个姑娘从里边走了出来。

    这姑娘就是林晚。

    两人一眼就都认出来了。

    伍亮说:“我是183团三营营长的警卫员伍亮!”

    林晚说:“我是咱们十七师师医院的林晚!”

    伍亮说:“你好!”

    林晚说:“你好!”

    伍亮忽然就纳闷起来,他说:“林军医,你怎么在这儿?”林晚说:“这儿就是我的家呀!伍亮同志,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是不是你给你们高营长打酒来了!”伍亮马上掩饰说:“不,不是。是这么回事,一年前咱们部队在这里打仗,有个同志,我就不说他是谁了,馋酒,领导批评他多次,他都改不了……”林晚一下就听出了什么,她说:“我还听说他有个毛病,越喝酒越能打仗,酒喝得越多功立得越大,当初喝醉了酒,一个人端了敌人的军部,打下了东辽城。我还听说,前不久就是他一个人赤手空拳,提着一坛子酒,进了七道岭,硬是把土匪头子喝败了,不费一枪一弹让土匪投了降……”伍亮一下吃惊起来:“林军医,我们营长干的那些事,你还啥都知道?”林晚说:“伍亮同志,你有点小看人。我也是十七师的人哪!”伍亮说:“哎,那就好了!你知道打东辽城那天,我们营长是喝了谁家的酒才端掉了敌人的军部吗?”林晚说:“谁家的?”伍亮说:“你们家的!”

    “我们家的……”

    不知怎地,伍亮看见林晚的脸上,忽然泛出了一片红晕。

    伍亮说:“林晚同志,你还光知道我们营长喝了你们家的酒端了敌人的军部,可你不知道他还犯了一个大错误!”林晚没有听懂,她问:“什么大错误?”伍亮说:“这件事只有我知道。他趁着你们家那天没人,偷偷地打了一壶酒,也没给钱,就带上了战场。这不,他让我还酒钱来了,现在,我代表我们营长,向你和你们家表示深刻反省!”

    林晚的脸一下就更红了。

    但她同时感到了惊讶,她说:“你说什么?高营长能一人打下东辽城的敌军军部,就是因为喝了我们家的酒?”伍亮说:“不错!”林晚说:“那太好了!我们家的酒也为东辽城的解放作了贡献!”她朝门外说道:“伍亮同志,你一定是和高营长一块来的,他这会儿就在门外,是不是?”不等伍亮点头,她已经拉着伍亮往门外走来。

    门外的高大山当然也一眼就认出了她。林晚一看就笑了,她说:“高营长,听说你来还这一家的酒钱。好,把钱还给我吧。”“还给你?”高大山当时不知道,他一下就愣了。伍亮告诉他:“营长,这里就是林军医的家。当初你不给钱打走的就是林军医家的酒!”高大山于是不好意思起来,他拿眼瞪了瞪伍亮,说:“你……啥都给林军医说了?”伍亮说:“承认错误还不痛快点儿?我都说了!”

    高大山说:“你看这你看这……林军医,老掌柜的在家吗?”

    林晚笑望着他的窘态,说:“我爹我妈给我爷爷奶奶上坟去了,你要是还钱,交给我好了!”

    高大山把钱掏出来,递给林晚,说:“总共是一壶酒,不知道钱够不够。”

    林晚不接,她说:“不够!”然后眼睛定定地望着他不放。

    高大山有点吃惊:“不够?……那我可没带钱了,伍子,你身上有钱吗?”

    伍亮说:“我身上哪有钱哪!”

    高大山不相信了,他说:“林军医,这钱还不够?”

    林晚说:“我说不够就不够。没带钱你就先欠着,你不是已经欠了一年了吗?”

    高大山看着伍亮,发现伍亮一直在看着他,便转过脸去,看着一旁的林晚。

    林晚的脸早已悄悄地红了,红得羞答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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