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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孙容来找李义。她一般都是当天要找,当天打一电话到办公室,李义在,她就直接过来。孙容觉得那样不耽误李义时间,其实现在李义在办公室反而是最忙的。有的时候杨欣打个电话,他都没空接。也不是真连接个电话都没时间,主要是他现在特别受不了杨欣的语速,慢吞吞的,而且也没什么要紧事儿。

    见了面,李义说找个地儿坐坐吧,孙容说她下面还有事儿,就在办公室吧。反正现在李义当了项目经理,自己单独一间。

    孙容显然比以前穿的要上档次多了,脖子上还系着一个小丝巾,李义认得那个丝巾的牌子。前两天,李义给他们一女客户送礼物,刘如就建议送这个牌子,李义以前不知道,那次才知道原来一条这么薄如蝉翼的玩意儿,要好几千块!

    孙容见了李义,没容李义寒暄,就从包里拿出一页纸,请李义签字。

    孙容说:“房子现在是我住着,咱们离婚的时候,协议上是给我的,但产权证上还是你的名字,所以卖房合同,还得你签字。要不,你就找一天给我过户……不过,那更麻烦。”

    李义慢慢地把这页纸放下,对孙容说:“我签字没问题啊,这房子反正是你的,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只是,只是,我想问一问,你为什么要卖啊?你就是跟李离移民,留一处房子在国内也不碍你们事儿,你们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了。”

    孙容沉吟片刻,说:“跟你说也无所谓。主要是我要结婚了,打算买套新的。”

    李义说:“啊,是跟谁结婚啊?是那天在楼底下碰到的吗?”

    孙容脸上有些骄傲的神气,说:“是啊。”

    李义又沉吟片刻:“有一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孙容:“咱们结婚这么多年,什么难听的话没有说过,还有什么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说呗。”

    本来李义是不知道林之凡的,结果那天杨欣跟他聊天,不知道杨欣是怎么想的,就把林之凡就是曾经调戏过她的那老不正经说了出来,当时李义就炸了。不过,李义和马文不一样,马文要是赶上这事儿,肯定快马加鞭赶到前妻那儿拦着,但李义比较周全。他做一件事情,首先琢磨怎么做才能达到效果。如果效果不好,他宁肯不做。他也想了,可能就是酒桌上,男人喝多了,手欠,不是什么大事儿。只要能对孙容好,李离好,也就成了。何必非跟孙容说呢?要是孙容对他有感情了,断掉不是更痛苦?

    但现在,孙容就在他跟前,而且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新房子还没买就把旧房子卖了,万一人家感情变了呢?那您还不带着女儿露宿街头啊?

    李义是慎之又慎,还是跟孙容把林之凡的事儿说了,孙容一听,当即变脸。李义赶紧找补:“这些事我压在心里好几天,一直在琢磨应该不应该跟你说。反正你多长一个心眼没坏处,小心驶得万年船。房子,你要不是经济上太紧张,能不卖我劝你还是别卖,这种事情,一定要慎重。”

    那天也是凑巧。李义的手机丢在家里了。杨欣就给李义送过去。一进电梯,就碰见刘如,俩人热烈拥抱,就跟失散多年的亲姐妹似的。杨欣说:“你胖了吧?”

    刘如说:“你说话真让人不爱听。”

    之后,刘如就夸杨欣命好,这嫁了李义,李义芝麻开花节节高。杨欣笑得满脸开花,说:“你怎么不说我有旺夫运?他娶了我才福如朝花朵朵新。”

    刘如陪着杨欣去找李义,李义自从搬到项目经理部以后,杨欣还没来过。哪想到,孙容正在里面跟李义嚷嚷,情绪极其激动。孙容说:“杨欣是什么女人?人家怎么不骚扰别人偏骚扰她?她就是他妈的哑巴讨老婆,心里高兴,嘴上说不出:明明自己快活了,偏要装什么假正经!”

    杨欣刚巧推开门,一字不落全听到了。刘如正好陪在杨欣边上,杨欣当即觉得大丢面子。但只好气在心里,脸上却装出无所谓,推开门,进去。孙容转过脸,与杨欣面对面。

    杨欣以英雄人物上法场的沉稳步伐迈进李义办公室,拉椅子坐下,对孙容说:“你能把刚才说的话再当着我的面重新说一遍吗?”

    李义见状,赶紧制止杨欣,加重语气道:“杨欣!”

    杨欣把脸扭过去,看着李义,问:“叫我什么事儿?”

    李义在语气中加了恳求和低姿态:“这是办公室。”

    杨欣说:“那她是来找你办公的?”

    李义急得抓耳挠腮,孙容倒是镇静自如,说:“我不像有的女人,这一辈子就男人这一件事儿。”

    杨欣也一笑,针锋相对:“一个女人,如果一辈子能把男人这一件事儿弄明白了,这个女人这辈子也就没白活,总比活一辈子到死都不知道什么叫真爱要好吧?”

    孙容听出杨欣的话里有讥诮自己的意思,她脸腾地红了,但嘴上却不服输,也冷嘲热讽地说:“有一种女人,天生贱骨头,见着男人就要往上蹭,蹭不上还要说人家骚扰自己,好像越被人骚扰就越怎么样似的。”

    杨欣被激怒了,对孙容说:“你说谁呢!”

    孙容寸步不让:“你觉得我说谁呢?”

    杨欣出离愤怒,把目光投向李义,李义的表现让杨欣极其失望。李义居然厉声喝道:“杨欣!”

    杨欣转身就跑了。沿着她曾经熟悉的走廊,当着她曾经同事的面。她连想都没想,就给马文拨了电话。马文一接,杨欣就在那边哭了。

    马文正跟李芹在吃官府菜。电话一响,马文立刻站起来走到一边,他知道李芹极其在意杨欣给他打电话。

    杨欣声音哽咽,问马文:“你在哪儿呢?”

    马文小声地:“你怎么啦?你先回家吧,吃饭了吗?什么事儿啊到底?我现在外面,过不来。要不,你先回家,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啊……”

    杨欣就猜到了,什么外面,肯定是和李芹在一起。杨欣也是有自尊心的,更何况她刚才是没过脑子,现在理智慢慢恢复了,她就意识到她不应该什么事儿都找马文。她尽可能平静下来,对马文说:“算了,我就是心里难受,想找个人说说。也没什么。”说完,把电话挂了,神情怅然若失。她抬头,看见街上人来人往,觉得自己格外孤单。

    马文挂了电话,回到餐桌边。见对面的李芹不动声色,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李芹故意不表态,等马文自己说。李芹就仿佛陈年普洱,沉得住气。

    马文沉吟片刻,对李芹说:“咱们转悠了一上午,也够累的哦。”

    李芹不给马文就坡下驴的机会:“我不累。”

    马文笑笑,知道自己已经被李芹看穿,而且也知道李芹是故意不给自己台阶,马文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一朋友遇到点事……”

    李芹笑眯眯的,说:“什么朋友?杨欣吧?”

    马文不好意思的承认了,说:“她声音挺不对劲的。好像遇上什么事儿了。”

    李芹说:“她有事儿应该找她老公。不应该找她前夫。”

    马文沉吟着,字斟句酌地说:“你看吧,杨欣和你不一样。你虽然没工作,可是好歹还有一份生活,做做瑜伽,打打麻将,听听音乐,煮煮咖啡。杨欣吧,又没工作又没朋友,她以前好歹也是一职业女性,现在成天一人在家,找工作,人家要她的吧,她看不上,她看上的吧,人家又嫌她岁数大……”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我是说,我就是同情她,没别的意思。”

    “比她值得同情的人多了。”

    “那她不是咱的亲人吗?”

    “谁的亲人?你的我的?”

    马文不耐烦了,对李芹说:“那这么着,你给你弟弟打电话,让他问问杨欣怎么回事。”

    李芹见马文这样,说:“你走吧。”

    马文也很焦躁,说:“你这样,我怎么走?”

    李芹说:“站起来走就是啦。”

    马文默默地坐着,李芹招手买单,马文伸手把单接过来,李芹没跟他争。招呼服务员打包。马文说一句:“不要了吧?”

    李芹阴着脸,对服务员:“都打上。”

    马文只好不说话。

    李芹和马文一起出来。李芹把打的快餐包给马文递过去,说:“你这样耷拉个脸,我也没心情再逛了。”

    马文努力振作精神,说:“我不是耷拉个脸,我这人就这样。再说,这买钻戒也不是买豆腐,来了就买,总得一看二慢三掏钱吧?”说着,抖着手里的宣传册,说:“这些数据工艺啊流程啊做工啊,咱们总得带回去研究研究比较比较,对吧?琢磨清楚了,明白了,做理性的消费者。”

    “行,那你先回去,琢磨清楚了明白了,能做理性消费者的时候,再来找我。”李芹的话一语双关,实际上是暗讽马文不理性。

    马文也听出李芹话里有话,但毕竟心里惦记杨欣,所以没有跟李芹恋战。俩人站路边,马文:“那你现在去哪儿?”

    李芹说:“我去哪儿,你就不用操心了,反正我可以做的事情很多,做做瑜伽,打打麻将,听听音乐,煮煮咖啡……”马文意识到“做做瑜伽,打打麻将,听听音乐,煮煮咖啡…”这话正好是自己刚刚说过的。李芹是往心里去了。

    一辆出租停下,李芹抬脚上车,拉上车门就走。把马文一个人搁在路边,手里拎一堆快餐饭盒。

    马文回到自己家,开门进来,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马文各屋推门看看,连卫生间都拉开瞅了瞅,确实没有人。马文本来想给杨欣打电话,但是想了想,又把电话放下了。

    杨欣上商场疯狂购物发泄了一番才回来。一进门,看见马文在沙发上躺着,当即心里就亮堂了。谁没个把前任啊!

    马文一看杨欣这表情,跟寻死觅活一点不挨边,有点撮火,说:“合着你消遣我呢?你不是说遇到事了吗,还哭哭啼啼的?我以为怎么着了呢。”

    杨欣说:“是遇到事儿了。你不是告诉我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吗?”

    马文说:“那您这是从火焰山胜利归来?”

    杨欣说:“胜利不胜利还不一定。但,反正没那么难受了。”

    马文说:“哎,我能给您提个意见吗?您以后能不能稍微成熟点?遇上火焰山能过先自己过,实在过不去,再四处打电话!你说我这一下午什么事都没干,以为你怎么了呢!说实话吧,我一进门,就各屋转悠,连卫生间都看了,生怕您把自己挂上了!”

    杨欣听了,心里高兴,但嘴上说:“我耽误你泡妞啦?”

    “别管你耽误了我什么,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你耽误了我一下午,你自己算算吧,你欠我欠大发了!”

    “照这么说,你欠我的,可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马文看杨欣,杨欣理直气壮地说:“我跟你结婚十一年,这十一年可都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好的时间,我全给了你,你说要是折合成钱,你还得清吗?把你碎剐了,按最贵的神户牛卖那价卖,您都还不清吧?”

    马文一笑,说:“那合着我那十一不是我生命中最好的十一啊?那可是一个男人最强壮最青春最健康最结实的十一年呐!”

    杨欣不服气,说:“那我还给你生孩子了呢!”

    “那怎么啦?我随便找哪个女人,人家不跟我生孩子?再说了,现在马虎不是判给你了吗?他见了我,还没见李义亲呢。”

    “那是人家李义关心他,不像你似的,整天就自己那点事儿。”

    马文说:“废话!那马虎要不是我的儿子,我也能逗他高兴讨他喜欢,那有什么难的?由着马虎的性子,你爱干什么干什么,不爱学习不学习,爱玩就玩,反正我还落一好人缘。我告诉你,是我马文每月给马虎付生活费,不是李义。李义干的那叫什么?我把菜做完了,他摆一萝卜花给端上来。马虎我不怪他,他是小孩儿啊,他哪分得清什么是贵的什么是便宜的!再说,这年月,都是形式大于内容,包装大于本质。”说着,拿起桌上一盒药,说:“就这玩意,过去叫鱼肝油,几分钱一片,现在换一包装,叫鱼油,得几十块钱,还都上杆子着买。”

    杨欣听着马文说话,对马文心生好感,也觉得马文说话有趣有意思,她就一直盯着马文看,听他说下去。马文开始没注意到,后来注意到了,停下来,问杨欣:“干吗这么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身上有好多优点以前没发现?”

    杨欣半嗔着说:“不是我没发现,是你以前根本没有。是最近才有的。”

    马文听了,咧嘴一乐,似笑非笑地说:“是吗?”

    杨欣没事儿爱买盘,马文对杨欣说:“哎,你有没有看过的还不错的盘,给我几个。”

    杨欣说:“是给李芹几个吧?”

    马文一笑,不搭腔。见杨欣要去厨房做饭,对杨欣说:“我中午打包回来一堆呢,都没怎么吃,你要不嫌弃,在微波炉里转转就得。”

    杨欣说:“我嫌弃!我就不爱捡人家的剩儿。”

    马文听出杨欣话语里有挤对他和李芹的意思,但他没有反驳。他自己去电视柜那儿挑好几张,放在包里。

    杨欣过去,从他挑好的里面又找回几张,说:“这几张我要留着的。”

    马文没有再跟杨欣置气,自己去换鞋。

    杨欣说:“你又要去她那儿?”

    马文低着头:“我去哪儿,现在不用再跟您汇报了吧?”

    杨欣挑衅道:“和李芹这样的老大姐在一起,是不是很有意思?”

    马文说:“有意思没意思,反正都跟你没关系。”

    “我问问都不行啊?”

    “不行。”

    杨欣有点吃醋:“现在就开始护上啦?”

    “这不是护不护的问题,我一爷们儿,跟一女的在背后议论另一女的,你说我有这么无聊吗?”

    杨欣有点挑衅,问马文:“你要是跟随便一女的在背后随便议论另一女的,就很无聊?”

    马文似乎一直在等待这种挑衅,他懒洋洋地说:“你是说,你不是一随便的女的?”

    杨欣:“废话,我毕竟跟你做了十一年夫妻呢吧?我问你,是关心你,是怕你傻了吧唧地被人家玩了涮了给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票子呢。”

    马文说:“哟,那谢谢啦。我走了。”说完,去拿自己的包和几张盘。

    杨欣叫住马文,马文停下来,以为杨欣是要跟他理论他带走的盘,马文扬扬手里的盘,说:“又不是不还你。”

    杨欣说:“马文,你知道不知道,你现在变得很坏?”

    马文说:“我就是想变得坏一点。”

    杨欣说:“你已经变坏了。”

    马文说:“哪里哪里,革命还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说完,马文给杨欣一个莫名其妙的笑容,然后拉门出去,留杨欣一个人在房间里。

    李义被李芹直接提溜到李芹家里,一百个不乐意。进了门,李芹只自己浇花,又不肯明说。李义站在边上,皱着眉头,急不得恼不得。“姐,你把我叫来到底什么事儿啊?单位一堆人等着我签字呢。”

    “什么事儿?你自己一点感觉没有?”

    “你不上班,你是不知道我现在压力多大,你有事赶紧跟我说,没事我走了啊。”

    “你跟杨欣是不是闹别扭了?”

    “夫妻之间,锅沿碰马勺,什么别扭不别扭的?我不跟她闹别扭,跟别人闹别扭,那不就不对了吗?”

    李芹深深地看李义一眼,说:“那要是两口子之间闹了别扭,女的去找自己前夫哭诉,你觉得那叫对还叫不对呢?”

    李义猝不及防,脸上肌肉一跳,说不出话来。

    李芹说:“我就不知道你当初看上杨欣什么了。这男人啊,目光短浅,拿着鸡毛当令箭,早晚要后悔。你说杨欣那种女人,就跟茶叶店那种两元钱一斤的茶有什么区别?只能喝头一遍,到第二遍就得刷锅了。典型的光长岁数不长脑子的女人,现在觉得闹心了吧?”

    李义不高兴了,说:“姐,你对杨欣怎么这么大成见?她就是郁闷,去找马文说说,又怎么啦?您到现在跟王大飞不是还时不时打一个电话吗?”

    李芹被李义气得一口气窝在胸口,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你是活该!”

    马文没想到,他能撞见李义。李义也没想到,马文有李芹家的钥匙。马文自己开门进来的时候,李义正在玄关那儿换鞋,一抬头,整个一脸对脸。

    马文有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李义深深地看了一眼马文手里的钥匙,马文几乎是做贼心虚似的,把钥匙赶紧揣到兜里,说:“李义来啦。”

    李义看看马文,说:“我该走了。”

    马文没话找话:“这就走啊?”

    李义心情不好,什么话都不说,闷着头往门口走。两个男人,一个往里进,一个往外出,俩人面对面,迎上。又都客气地躲开,但俩人都正好躲到一边,结果谁也过不去,只好又站住。马文侧过身子,对李义:“你看咱们让一块儿去了。”

    李义最后从马文侧过身子让出的空间走了过去,回头对马文苦笑一下,说:“所以好多事,越让越麻烦。稍微侧一侧,就过去了。”说完,走了,

    马文看李芹,问:“他今天怎么啦?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李芹不接马文这话,只对马文说:“你现在是想来来,想走走。他跟你不一样,他是有家室的人,拖家带口的。”

    马文笑笑,也不接着李芹的话往下说,而是另起话头:“你换身衣服,我请你出去吃。吃点好的,新鲜的。”

    李芹说:“你中午不是请过了吗?”

    马文说:“请过就不能再请吗?”马文明明知道李芹在为中午吃饭时候他接了杨欣的电话离开而不高兴,但他故意不解释中午的事,而是要把眼下的李芹哄高兴了。

    李芹也知道马文是想把中午的事抹过去,就把事情说穿。李芹:“你不用跟我这么着,咱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约束,在一起就是为了图个乐子,何必弄得怎么累?”

    马文听了,对李芹说:“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人心都是肉长的。你这么不开心,我能不难受吗?”

    李芹说:“你的意思是,我不开心还是我的错了?”

    马文赔着笑脸,说:“怎么能是你的错?当然是我的错了。我就是怕你不开心,这不才马不停蹄地跑过来,我还给你带了好几张碟呢,真的……你绝对喜欢看,全是韩剧。”

    “你不会说你这一下午就是为了去给我折腾这几盘韩剧去了吧?这些都是杨欣给你的,对不对?”

    “哎哟,你就别再折磨我了!咱们先吃饭去,啊,我请客。”

    李芹不依不饶:“杨欣找你到底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

    李芹瞪着一双天然妙目,马文说:“真没什么事儿,可能她原来是有什么事儿,后来,等我见着她的时候,她已经雨过天晴了,我也就没再问,可能是她自己也觉得不应该再找我说什么了吧。”

    李芹一乐,说:“到底是你没有再问,还是她没有再说呀?”

    “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

    “你别跟审贼似的行不行?”

    “不行。”

    “那咱们先吃了饭再审,成吗?对待犯罪嫌疑人也要有人道主义,对吧?”

    李芹被马文说得笑了。

    马文趁热打铁:“说吧,想去哪儿吃?”

    李芹:“不想出去了。”

    马文:“那就在家吃。我做!”

    厨房里摆了一长溜,而马文还是手忙脚乱。

    李芹靠在厨房墙上,对马文说:“吃你一顿饭真难呀。”

    马文说:“好饭不怕晚。”

    李芹“扑哧”一声乐了。

    “你笑什么?”

    “等饿得饥肠辘辘头晕眼花,就是咸菜干馒头,也是好饭了。”

    “没错,这就跟过日子一样。年轻的时候,不爱过日子,过什么日子啊,大家都没玩够呢。等咱这人到中年了,能奔着的都奔着了,不能奔着的也不想奔了,这个时候就爱过日子了,所以说,这爱情能不能幸福,就看能不能在正确的时间碰到正确的人。有的人吧,点儿正,但是你没有碰对他的时间,也不成,所以这个正确的时间很重要。”

    李芹听了,叹气。马文瞟她一眼,说:“又想起从前啦?”

    “没有。”

    “想就想呗。”

    “真没想。我是想李义和杨欣呢。”李芹说着,拿眼睛瞟马文。马文也知道李芹在观察自己,索性挑破:“你说他们的时候,别老拿这种眼神看我成吗?”

    “我拿哪种眼神了?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我可没做过贼啊,别冤枉我。接着说你的,你刚才说哪儿了?”

    “我忘了。”

    马文看李芹一眼,那意思是“你别成心了”。李芹也看出马文眼神的意思,说:“哦,对,我刚才是说到李义和杨欣了,我觉得呀,就是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也得有个磨合的过程。这磨合的时候,难免会有磕磕碰碰,这个时候,只要外人别添乱,就好办。”

    “你是说我是外人吧?”

    “那你觉得呢?你还是内人自己人?”

    马文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吧,这俩人的事啊,有的时候俩人都好面子,都下不了台阶,这个时候,还真得有外人帮点忙。”

    李芹沉默,看着马文,马文赶紧解释说:“这外人,不光指我,还有你。我是说,咱们这俩外人,给他们一起制造点气氛。或者说,给他们树立树立榜样。”

    “你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咱们张罗一牌局吧?把他们一起请过来,本来也都应该挺好的关系,你说呢?”

    “成,你张罗我张罗?”

    “你张罗吧,我张罗你又怀疑我……”

    李义回家,看都不看杨欣,直接冲碗方便面,坐在沙发上,边看边吃。杨欣“啪嗒”把电视关掉。李义知道她是找茬,根本不接招。就跟没这人似的,脸不变色心不跳,接着吃自己的面。顺手抽过一张报纸放在自己面前,一边看报一边吃饭。杨欣火了,过去把报纸抽起来,几下子揉了,扔到垃圾筐里。

    李义怒了:“不愿意过就别过!”

    杨欣说:“别过也是你滚蛋!”

    李义听了,脸色大变,把饭碗往桌子上一顿,毕竟他是一个男人,脸上怎么说都挂不住。李义默默地一声不吭地进屋收拾东西,杨欣一看着急了,跟着李义就进了房间。

    李义拖出一个出差用的行李箱,往箱子里装衣物。

    杨欣把房间门关上,插好,对李义虚张声势:“你这是要干什么呀?离家出走?”

    李义说:“这又不是我的房子,我赖在这儿有劲吗?”

    杨欣见状,也觉得自己刚才把话说得太难听。又收不回来。急得半天问出一句:“你去哪儿?”李义说:“你别管。”

    杨欣说:“我凭什么不管?你现在是我合法丈夫。”

    李义冷笑一声,说:“你还知道什么叫合法啊?”

    杨欣沉不住气了,对李义:“你属猪八戒的啊,还带倒打一耙?今天这事儿,你应该跟我做一个解释吧?孙容是你前妻,她有什么事儿非得老找你啊?我就是有病,我巴巴地去你办公室给你送手机!”

    李义的心软了一点,但一想到杨欣下午去找马文的事儿,还是无法释怀,他对杨欣说:“孙容找我,是要卖房子;你找马文,干什么去了呢?”

    杨欣一愣,说:“我没找啊。”

    李义说:“找就找了,这有什么啊?他是你前夫,你在现任丈夫这儿受了他前妻的气,找自己前老公说道说道,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完成了复仇大业,还不算家丑外扬……”

    杨欣听李义这么说,马上意识到,这事是李芹告诉李义的。她抱着胳臂狠呆呆地说:“这是谁没事儿烂嚼舌根子呀!”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那还有无中生有空穴来风无事生非捕风捉影呢。”

    “真是中文系毕业的啊,成语张嘴就来。”李义说完,提箱子要走。杨欣直接上去就把李义的箱子夺下,扔到床上。李义盯着杨欣,杨欣盯着李义,片刻,杨欣说:“你要走也行,得把话说明白了再走!”

    李义说:“说得明白吗?”

    杨欣:“我是给马文打了一个电话,那怎么了?你不是也跟孙容保持着联系吗?李芹把这些事都添油加醋地说给你,什么意思?整个一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李义说:“李芹是我姐,亲姐姐,她怕我……”

    杨欣抢白:“她怕你什么,怕你被我耍了玩了骗了?她想什么呢,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

    李义说:“你别这么说我姐成不成?再说,马文跟我姐那也不是玩玩的。至少我看马文还是挺上心的。”

    杨欣说:“是,上心。我要是一个男人,我也上你姐的心。又漂亮又有钱又舍得倒贴,一身的便宜等着男人占。”

    李义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刻薄?”

    杨欣说:“我一直就这么刻薄,你以前管我这叫伶牙俐齿舌灿莲花。”

    马虎就是这个时候来敲他们的门。前阵子,马文为了接电话方便,特意在客厅里安了部电话。现在李芹打的就是这部电话。杨欣打开门,跟李义和蔼可亲地站在马虎面前。

    马虎说:“你们吵完了吗?”

    杨欣说:“我们没有吵啊。我和李叔叔在谈事儿呢。”

    马虎懒得戳穿,说:“姑姑电话,说这个星期六你们要是有空,就去她那里打牌,就不用给她回电话了。要是不去,就给她发个短信。”

    杨欣和李义互相看看对方,杨欣把问题抛给马虎:“马虎想去吗?姑姑家的房子可大了,还有花园呢。”

    马虎说:“想去。”

    晚上。李义和杨欣相背而睡。过了一会儿,杨欣沉不住气,翻过身,坐起来,对李义说:“你要是不愿意去,咱就不去。”

    “你要是愿意去,就去。”

    “我没说愿意去啊。”

    “有的事儿,不用说出来。你说你挺大方的一个人,为什么这种事儿就这么拐弯抹角的呢?”

    “我怎么拐弯抹角了?”

    “还不拐弯抹角啊?你用得着跟马虎说:姑姑家的房子可大了,还有花园呢!”

    “我这也是实事求是吧?”

    “睡吧。啊,我真的累了。”

    “你是累了,是我把你给累着的吗?”

    李义闭上眼睛不理睬杨欣的无理取闹。

    杨欣推李义,说:“你别装睡了,我知道你不愿意理我。”

    李义坐起来,对杨欣说:“你白天是睡够了啊?”

    “我今天白天还真没睡。我一直在想,想你是不是挺后悔娶了我?”

    “没有!我哪有时间后悔啊,每天一堆事,从早忙到晚的。”

    “后悔也没关系,你就直说嘛。”

    李义再次闭上眼睛,说:“咱换个时间聊这事成吗?我真的困了。”

    杨欣说:“其实,只要换个话题,你就不困了。”说着,杨欣凑过去,对李义小声地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最近一直闷闷不乐。因为你眼看着你的孙容要往火坑里跳,你难受呗舍不得呗心里不是滋味呗。”

    李义睁开眼睛,在黑暗中,瞪着杨欣。

    杨欣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心情。前妻马上要嫁人,嫁的人却不怎么样,基本上可以说是一个色狼。你们还有一个女儿,以后这对母女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你呢,一个大男人,袖手旁观,不够爷们儿;可是见义勇为,又名不正言不顺,人家不归你关心了。男人吧,只能关心自己该关心的女人,这叫道德。不能跟着这个女人的时候,关心那个女人;跟着那个女人的时候,关心这个女人。这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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