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前,米莱放弃了对陆涛的感情,与家人来到美国,这一次,她试图让自己的人生有一个新的开始。她是怀着一种朦胧的欣喜与决心踏上美国的国土的,她以为自己一定能够找到一种属于自己的人生。
一开始,她把自己当作父母的翻译及向导,她以为,离开她,父母在美国简直寸步难行。令她吃惊的是,父母很快就适应了美国的生活,他们住在华人圈内,办事情甚至只用中文就够了。特别是父亲,他到美国后,几乎一小时也闲不住,在他眼里,美国满地都是商机,出门买趟早点的工夫,也能接手一处铺面房开起饭馆。在国内养尊处优的母亲,当再一次与父亲开始创业时,竟然是轻车熟路。为此,她只能一再敬佩父母适应环境的能力,她知道,他们在哪里都能迅速找到自我,开始奋斗。
当米莱必须为自己的未来负责时,她却发现,自己是一个完全没有主意的人。骨子里,她是个乖乖女,没有主见,而且从来都是,大人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令人放心。上学时她碰到陆涛,就听他的,她甚至从未想过自己除了陆涛还需要什么。现在,在美国,她的面前是一片空白,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且可以得到父母的全力帮助。她实际上已得到了一种让她自己去决定自己命运的自由,但她却不无辛酸地发现,她可悲地缺乏自我,她一点儿也不知该如何使用自己的自由。
渐渐地,她从父母开的饭馆脱离出来,
因为那里并不真的需要她。她有时打算继续学习,但学什么却是个问题,很明显,她没有做设计师的才能,她需要改一个专业,但改成什么她始终不清楚。当初考到服装学院学设计也很偶然,她喜欢式样新鲜漂亮的衣服,觉得自己要是能做就好了,她如愿以偿,现在,她完全可以自己做出任何她想做的衣服,却发现自己并不是真的喜欢那些衣服,她甚至觉得要花时间去想穿什么衣服是一种烦恼,有三条牛仔裤、几件T恤和夹克,她就觉得完全够了。
米莱也不喜欢做生意,更不擅长做生意,做生意每天要与很多人打交道,那让她心烦意乱,有时回家听父母在饭桌上议论生意中认识的某一个人,让她觉得头疼。她认识到自己其实很封闭,她所有的朋友都在北京,她习惯了那一个朋友氛围,在美国,她没有新朋友,因为她对新的交往方式既不感兴趣,又不能胜任。她空虚、郁闷、无助,又怕父母为她担心,因此极力试图表现得正常,这让她很累。每天对她来说都是沉闷的,她只喜欢一件事,那就是睡觉,能够洗一个澡,然后钻进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然后一觉睡到天亮,是她感到放松的唯一小快乐。
然而这一点却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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