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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师兄

  乔教授家里满满登登地挤了一屋子人,本来就不大的客厅显得拥挤无比。

  有同届的同学,也有师兄师姐,省公安厅的边平也在,看见方木进来,微微颔首。

  方木冲他点点头,急不可待地问坐在沙发上抹眼泪的师母:“师母,怎么回事?”

  师母擦擦早已哭红的双眼,哽咽着说:“这老头,前天晚上说出去见个朋友,也没说见谁,就走了。我一直等他到11点多,还没回来,打他手机,关机。我心想可能出去吃饭,然后洗澡去了。我就自己先睡了。昨天一整天也没回来,手机还是关机。我以为他直接去学校了,谁知一直到现在,还是没消息……”

  电话突然响起来,刚才还似乎全身无力的师母一跃而起,几乎是扑到电话机旁,一把抓起话筒:“喂?嗯……”她的声音骤然低落下来,“订到机票了……晚上?嗯,回来吧,帮妈找找你爸,嗯,好,好。”

  挂断电话,师母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呜呜的哭起来。

  边平站起身来,把师母扶坐到沙发上,好言劝慰着。

  “把乔羽叫回来了?”

  “嗯。”师母拉住边平的手,“小边,师母拜托你,一定要帮忙找找乔老师,他年纪这么大了,真要是出了什么事……”

  “师母,您别想得太多。”边平急忙说,“乔老师也不见得是出了什么事。也许……是到什么地方搞调查去了也说不定。”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话缺乏说服力,他忙补充道:“我已经把人派下去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旁边的人也随声附和着,师母却显得更加六神无主。

  来探访的人越来越多,法学院院长和学校领导也到了乔教授家。电话铃再次响起,师母又是满怀希望的接起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后依旧是失望。

  “嗯……那你来吧,小孙,嗯,好的。”

  估计又有人来家里探视。边平看看屋子里的人,对学生们说:“要不你们先回去吧,有消息再通知你们。”

  学生们纷纷起身告辞,方木走到门旁的时候,突然想起乔教授那天站在这里跟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扭头对边平说:“边处长,乔老师有消息的话,请尽快通知我。”

  边平一边跟校长说话,一边冲他挥挥手,“知道了。”

  回到寝室里,方木一直坐在床边发呆,直到夜幕降临。

  方木没法不把乔教授对他说过的话和他的失踪联系在一起。

  “你保重自己。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乔教授应该认识凶手。

  难道他单枪匹马的去找凶手,结果……

  这是一个方木不愿深想下去的“结果”。

  截止警方正式立案时为止,乔允平教授已经失踪了48小时。警方在乔允平教授的工作单位和居住地进行了大量的调查走访,并去电信部门调取了乔允平教授的手机及住宅电话的通话记录,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市内各医院在乔允平教授失踪后,共送来无主尸体4具。经失踪人家属辨认,均不是其本人。在市内各救助站也没有发现乔允平教授的踪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正当警方寻找乔教授的时候,方木也行走在J市的大街小巷中。没有目标,没有线索。方木茫然地穿行在那些或灯红酒绿或污浊不堪的角落里,心中却一直期望能在下一秒看见乔教授从街对面走过来,从某一扇门里走出来,或是坐在临街的某一扇橱窗里。有好几次,他几乎肯定那就是乔教授,拼尽全力追过去,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年龄、体态相仿的另一个人而已。

  你在哪儿?

  每当临近午夜,疲惫不堪的方木才会黯然返回学校,胡乱吃点东西,就和衣躺在床上。有时候能睡一会,有时候就一直睁着眼睛到天明。天亮之后,他就像昨天一样,再次融入到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寻找着那个生死未卜的人。

  方木自己也清楚这样夜以继日的寻找其实是没什么意义的。然而他不能停下来,他不能忍受自己在寝室里静静地等候消息,他必须做点什么。为了乔教授,也为了他自己。

  而且,他一直在回避这样一个几乎可以肯定的事实——乔教授很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他不能,或者说不敢面对这种可能性。他宁愿相信乔教授是由于突发重病,正奄奄一息地躺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

  乔教授是方木最敬重的人,这种感情与刘建军、张瑶都不同。尽管在这个案子里,方木从未主动向乔教授求助过,唯一的一次咨询也被他生硬地回绝了。然而,方木的心中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即使有一天他被杀死了,乔教授决不会袖手旁观,他一定会将凶手找出来,将其绳之于法。因为他深信乔教授是强大的,经验丰富的,是最后的希望。

  可是,乔教授现在生死未卜。这让方木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与绝望。

  在街边的一家小饭馆里,邰伟边吸着烟,边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方木。

  “再吃几口。”方木面前的碗里还剩下大半碗面条,听了邰伟的话,他又端起碗来喝了几口汤。

  邰伟是在市百货大楼门前找到方木的。当时他正捏着一块面包,边扫视着眼前的人群,边咬着面包,合着冷风吞进肚去。

  “再来点别的?”

  方木摇摇头。

  邰伟注视着眼前这个形容憔悴的年轻人。几天不见,他瘦了很多,穿在身上的羽绒服显得肥肥大大的。见他在身上摸索,邰伟把摆在桌上的烟盒推了过去。

  方木抽出一支,点燃,默默地吸着。

  邰伟叹了口气。

  “我说哥们,你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弄不好乔教授没找到,你先垮了。”

  方木沉默了一会,“你们那边怎么样?”

  “还是没有消息。”邰伟摇摇头,“这事主要是分局在查,公安厅的边平处长倒是动用了不少个人关系,已经派人去外地找了,不过到现在也没什么结果。”

  他看看方木愈加阴沉的脸色,忙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也别胡思乱想。如果遭遇什么不测的话,肯定就有人报案了。所以我觉得可能乔教授生了急病什么的,再说,他那个年龄,突然得了老年痴呆症也说不定。”

  方木犹豫了一下,把那天乔教授对自己说的那句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邰伟。

  邰伟听了之后,好半天没有说话。猛吸几口香烟后,他把烟头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这老头肯定认识那个凶手!他想包庇凶手,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乔老师不是那种人!”

  “好好好。”邰伟不想此刻在这个问题上跟他过多纠缠,“这个线索很重要。我去找老赵谈谈,就算得罪他我也不怕。”

  他站起身来,“方木,你忘了你最擅长什么吗?”

  “嗯?”

  “找人不是你的强项,画像才是。”邰伟伏下身子盯着他,几乎和方木鼻子碰鼻子。

  “我们去找乔老师,你,回去好好睡一觉。睡醒之后,把这个人给我画出来。”他拍拍方木的肩膀,“你现在是最后的指望了。”

  最后的指望?

  方木回到寝室里,看着几乎铺满桌子的资料,心情陡然沉重。

  下午邰伟的话与其说是劝慰,不如说是压力。他的潜台词很清楚:如果乔教授真的去找那个凶手,那么他很可能凶多吉少。

  不过他倒是很赞同邰伟的观点:尽快把凶手找出来。问题的关键不在乔教授而在他身上。只有找到他,无论乔教授是生是死,才会有最后的答案。

  拯救也好,报仇也好,这是方木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是,面对着堆积如山的资料,方木枯坐了半个多小时,竟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这段时间以来,悲痛、愤怒、内疚、绝望,这种种极端的情绪已经把方木的神经折磨到迟钝。那种察觉犯罪人心理的敏感能力仿佛已经在自己身上消失很久了。

  要冷静,要冷静。方木用力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

  方木点燃一支烟,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资料上。

  目光却停留在手中的zippo打火机上。

  他反复掀动着打火机的机盖,单调的“啪哒”“啪哒”的声音在寝室里回响。

  这是邓琳玥送给他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礼物。

  无论是价格还是意义,都应该是弥足珍贵的。

  可是,方木却一直只把它当作点烟的工具,也许,还可以用来照明。

  很多事情,说它重要,只是因为我们赋予了它特殊的意义与感情。如果超脱其外,你会发现限量版的zippo永恒星并不比一块钱一只的塑料打火机更好用。

  人也是这样。

  被害人。刘建军、孟凡哲、张瑶,也许还有乔允平,都只是被害人。

  而我,是一个心理画像者。

  翻开手里的文件夹,照片上是张瑶永远不会醒来的脸。

  方木夹着香烟,一页页看下去。

  凶手,男性。年龄在30岁至40岁之间,身高在170-175之间。身体壮硕,动作敏捷,习惯手为右手。头脑聪明,心计颇深,知识面广,接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童年时父母管教严厉但有节制,早期事业顺利,养成了自负和争强好胜的性格。性情自律、严谨。家境富裕,平日衣着整洁,注意仪表,社交能力强,可能与他人同居。熟练掌握驾驶技术,自己也许有车,并且车况良好。从事过教育业或者相关行业,熟悉J大周边环境,也许曾在J大任教。精通犯罪学和犯罪心理学,但对于生理医学方面的知识,例如解剖学可能一知半解。

  案发后,凶手的心理随着案情发展产生了变化。也许他的最初动机只是证明自己在某方面的能力与天赋。那么,一方面,由于警方的无能为力,甚至是错误的判断使他的自负心理得到了进一步深化;另一方面,他也许对自身的心理变化有所察觉,甚至是抗拒。例如可能会改变同居状态。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产生厌恶感,由此可能导致某些行为不能,例如正常的性交行为(这一点,从他没有对张瑶进行性侵害就能够洞悉一二)。

  另外,凶手与乔允平教授相识,并且对方木极为熟悉与了解。

  犯罪学复课了。

  方木是偶然在教学楼的走廊里看到这个通知的。最初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走上前细看才知道犯罪学的确复课了,而且就安排在当天8点。

  方木的心脏一阵狂跳:难道乔教授回来了?

  他看看手表,还有5分钟就要8点了。来不及多想,方木直奔教室跑去。

  跑到教室门口,方木的脚步却慢下来。他太希望拉开教室的门后,能看见乔教授站在讲台上。在门口足足站了三秒钟后,方木鼓足勇气,拉开了教室的门。

  讲台上空荡荡的,并没有那个腰板挺直,眼神严厉的老头。

  刚才还喧闹无比的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站在门口的方木,当学生们认出那只是经常来听课的师兄的时候,教室里又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

  方木低着头走向教室最后一排座位,心中虽然失望到极点,可还是希望乔教授只是迟到了。

  时间突然慢得让人难以忍受。方木坐在那些打着哈欠,吃着从食堂带来的早餐,不停谈笑打闹的学生中间,紧紧盯着手中的手表,看分针一点点接近“12”。

  突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也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去听,但是方木听到了,即使在一片喧嚣的教室里,方木仍然听到那徐徐走向教室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急不缓,充满自信,步伐有力又有弹性。

  脚步声越来越近。方木屏住呼吸。

  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图书馆的孙老师。

  孙老师走进教室,回身轻轻带上门,同时迅速在教室里扫视一圈。紧接着,他步履轻盈地踏上讲台,把手中的文件夹放在讲台上。

  “好了,现在上课。”他微笑着看着台下鸦雀无声的学生,“主讲犯罪学的乔老师由于一些个人原因,不能来上课。所以,这学期剩下的时间,大概还有3次课吧,由我来跟大家一起来研究犯罪学这门科学。”

  他拿起粉笔,“首先来个自我介绍吧,我叫孙普。”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潇洒中不乏稳健,“大家可以叫我孙老师,老孙也行。”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轻的笑声。

  孙普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抬起头,刚好和教室后排目瞪口呆的方木目光相对。

  他笑了笑,冲方木微微颔首。

  孙老师开始上课了。应该说他走进教室后就博得了大多数人的好感。相对于乔教授规范、严谨但是不免呆板的讲授,他的授课方式别具一格,幽默、轻松的气氛中不乏精辟的见解。孙老师很轻松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然而他讲的内容,方木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为什么是他?

  下课后,学生们好像对犯罪学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围在孙老师身边不停的问这问那,孙老师面带微笑,耐心解答着。等到他返回讲台前收拾讲义的时候,才发现方木一直在教室门口等着他。

  他看看方木,笑了一下:“师弟,你也有什么问题么?”

  方木本来有很多话想问他,此刻却愣住了,“师弟?”

  “是啊。乔教授没跟你说起过么?”

  “没有。我从来就不知道你也是……”

  “嗬嗬,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呢。”孙老师亲热的揽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又猛推了他一把,“快走吧,我没记错的话,你还有两节刑事诉讼法呢,别迟到啊。”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方木还站在原地发愣。

  整整两节刑事诉讼法课,方木一直处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

  长期以来,方木好像一直站在深渊边,尽力俯视着下面那不可知的怪物,随着案情的一步步发展,那怪物也从深渊里慢慢浮现,黑色渐渐褪去,轮廓一点点清晰。然而,方木与那怪物之间总有一层浓雾,看不清他,却能感觉到他在浓雾中暗笑着窥视自己。那是伸手可及的距离,方木甚至能闻见他唇齿间的血腥味,却不能触摸到他分毫。

  然而,这浓雾似乎越来越淡了。

  中午,食堂。

  吃饭对最近的方木而言,纯属负担。他好像失去了味觉。对所有食物,爱吃的,不爱吃的,只要是能迅速吃完的,就是他的选择。

  他端着餐盘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把鸡块炖土豆倒进米饭里,用勺子搅拌几下,大口吃起来。

  偶尔抬起头,看见几个人正走进食堂的大门,向包间走去。方木认得其中有赵永贵和边平。

  边平也看见了方木,对身边的赵永贵说了几句话,赵永贵向方木这边看了看,带着几个人进了包间。边平向方木走来。

  “吃着呢?”边平在方木对面坐下来,向他碗里打量着,“鸡块炖土豆?嗬嗬。”

  方木冲他勉强笑笑,没有作声。

  “好怀念J大的饭菜啊。我们那时候,根本吃不到这种菜。不过看起来,”他指指碗里少得可怜的几块鸡肉,“这么多年,好像也没什么进步。”

  方木没有心思跟他寒暄,“乔老师有消息么?”

  边平的脸色沉了下来,“没有。我今天也是为这事来的,到法学院了解点情况。”

  方木无语,也没有胃口继续吃下去了。

  “你什么时候毕业?”

  “04年,怎么?”

  “哼!”边平点燃一根烟,“那你恐怕是乔老师最有良心的弟子了。”

  “嗯?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那些同学,没有一个像你这样着急的。你的师兄、师姐们倒是急得够呛,不过我看他们是担心没有人指导论文,毕不了业。”他朝地上掸掸烟灰,一个服务员走过他身边,瞪了他一眼。“法学院的头头们要我回来帮忙带一段时间学生,我哪有时间?后来还是师母推荐了一个人。”

  “孙普?”

  “呃,你怎么知道?”边平惊讶地睁大眼睛。

  “上午我刚刚去听过犯罪学。听说,他是我的师兄?”

  “是啊。他是91届的研究生,我是86届的。”

  “那他怎么……去图书馆工作了?”

  “咳,那说来可就话长了……”边平苦笑着摇摇头,这时赵永贵从包间里钻出来,冲边平挥挥手。

  “好,我一会就过去。”边平转过头对方木说:“师弟,说点正经事。乔老师很赏识你,不止一次跟我提过你很有天赋,我也觉得你是个人才。怎么样,毕业后来帮我?”

  方木摇摇头,“我没想过要做警察。”

  边平显得有点失望,“嗯,人各有志。不过,如果你能做个好警察的话,也许,能了乔老师一桩心愿。”他站起身来,拍拍方木的肩膀,“你慢慢吃吧,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方木走出食堂,在外面的空地上站了几分钟,决定去乔老师家一趟。

  家里只有师母一个人在家。一进门,方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师母,您病了?”方木向厨房望去,一只小小的砂锅正在煤气灶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唉,能不病么?”几日不见,师母看起来消瘦了很多,头发几乎全白了,“正好你来了,一会帮我把药渣滤一滤。唉,小羽又跑出去找他爸了,家里也没什么招待你的,你自己倒水喝吧。”

  方木忙说不客气,把师母扶到卧室里躺好,又跑到厨房把汤药过滤到碗里,端到师母身边。

  “学校里怎么样?”师母让方木坐在床边,开口问道。

  “还好。犯罪学也复课了。”

  师母轻叹了一口气,“老头最怕耽误学生的课,即使他不在,我也不能让学生们缺课。研究生的课就没办法了,好歹给本科生先安排好。”

  方木沉默了一会,鼓足勇气开口问道:“师母,孙普老师……也是乔老师的学生么?”

  “是啊。我想想,”师母用指节轻叩着太阳穴,“他是91届的研究生。”

  “那,他怎么没有搞教学,而是去了图书馆呢?”

  “咳,这孩子,走过不少弯路啊。”师母放下送到嘴边的药碗,“孙普当时是他那届学生中最出色的一个。老乔这个人,轻易不夸奖自己的学生。可是他常常在家里提到孙普这个学生,看得出,他很赏识孙普。孙普毕业后,老乔向学校推荐他留校,安排在自己身边做助教。孙普也挺争气的,工作搞得很出色,还不到30岁,就破格提了副教授。当时算得上是省内有名的青年才俊。可是后来,唉……”师母摇摇头,叹了口气。

  “后来怎么了?”方木急切地问。

  “你也知道,法学院有的时候会参与地方公安机关办案。当时老乔带着孙普破了几个案子。带了一段时间之后,老乔就试着让孙普独立办案。孙普在这方面似乎有特殊的天赋,几个案子都办得漂漂亮亮的。当时,各种荣誉啊,赞扬啊,铺天盖地的。这孩子当时还年轻,就有点把握不住自己了。98年,郊区那边连续发生了几起强xx杀人案。当时乔老师出国考察,市局就请孙普协助侦破。孙普运用你们那个什么犯罪心理画像技术,把凶手的特征大致描述了出来。警察按照他的描述,还真地抓到了一个各方面特征都很吻合的人。结果那个人死也不招供。由于当时找不到其他的证据,只能依靠他的口供,所以一直定不了案。那件案子的影响很大,上头也追得很紧。警察和孙普都承受了相当大的压力。我想,孙普这孩子当时也是急昏了头了,竟然怂恿警方刑讯逼供。结果,那个人捱不住打,死掉了。更糟糕的是,没过几天,真正的凶手在外地被抓住了。很多人因为这件事都受到了牵连,有被判刑的,有被撤职的。好一点的,当时市局刑警队的一个队长,我记得姓赵,叫赵永贵,被调到经文保处了。孙普当时差点被抓起来,后来由于证据不足,再加上老乔做了很多工作,才算保住他。不过教学岗位肯定是回不去了,老乔又找了校领导几次,最后在图书馆给他安排了一个职位。”

  原来是这样。方木喃喃自语,一低头,却看见了几乎凉透的汤药,急忙端给师母。

  “这件事,我怎么从来就没听说过?”

  师母皱着眉头把汤药喝光,接过方木递过来的纸巾,擦擦嘴角,喘息了几下后,继续说道:

  “当时你还没入学呢。再说,这种事情,学校拼命压住还来不及,怎么会大肆宣扬呢。不过说真的,这件事给老乔的刺激很大。从那以后,他的脾气变得很坏。孙普有好几次来看望他,都被他连人带东西推出来。在家里,这件事绝对是个忌讳。”她拍拍身边的另一个枕头,“今天是老头不在家,否则,我是万万不敢跟你说这些的。唉,那段时间,他在家里绝口不提任何学生。不过这几年,他经常在家里提到你,看得出,孙普和你,算是老乔最赏识的两个学生了。最初,我打算向学校推荐你给本科生代课的,后来考虑到你年龄太小。再说,孙普这几年工作勤勤恳恳,各方面对他的评价都不错,学校也考虑让他回到教学岗位。唉,说到这件事,孙普可能不知道。老乔表面上始终不肯原谅孙普,可是一直在暗地里尽力维护他。要不是他忽然失踪了,他还打算下学期就建议学校重新聘任孙普呢……”

  后面的话,方木已经听不进去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要马上找一个人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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