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巧剑客这一阵得意狂笑,笑得群山齐应,历久不停。
站在对面的紫盖隐儒第一个忍不住脸上颜色遽变,双掌微微上提,掌心变紫,紫盖掌力提足十成,已经按捺不住要双掌齐发,将万巧剑客击毙掌下,以泄心头之愤。
万巧剑客忽然停下笑声,说道:“宇内二书生掌剑双修,武林独步,我鲁半班虽有领教之心,无奈神州丐道有言在先,各位旨在游山玩水,不屑于报仇寻事,而且更是不屑与我们这等武林末学,一拼高低,若是紫盖隐儒愿食前言,鲁半班极愿讨教闻名而不曾见过的紫盖掌力。”
紫盖隐儒虽然心头愤怒如火,但是她毕竟是成名武林有数的高人,明知道万巧剑客难挨一掌硬击,但是,她不能如此遽然下手。
神州丐道却在此时神色自若,缓缓地走上前两步,正好挡住紫盖隐儒的面前,向万巧剑客含着微笑说道:“鲁半班!鲁老弟台!你也太轻视我道人的徒儿,和紫盖隐儒许大侠的门人了,说他们二人未奉师命,不便妄自动手,在黄山天都峰擅开杀戒,倒是实情,若说凭你鲁老弟台区区一些死埋伏,能制服我道人徒儿于死地,那真是欺人自欺之谈。”
北岳秀士当时的心里何尝不是惊诧和悲愤,但是,他觉得神州丐道如此沉静自如,必有所恃,在真相未明之前,切勿轻举妄动,当时伸手轻轻一拉紫盖隐儒的衣角,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鲁半班!暗算于人,只能偶一为之,若以此为依恃,也不值识者一笑,慢说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年轻人的功力,不是你鲁半班可以望其项背,仅凭机智一项,你虽自称‘万巧’,却仍然不值他二人一顾。”
万巧剑客淡淡地一笑,向神州丐道说道:“这件事,虽然关系着两条人命,而且也还关系着天都峰未来劲敌的生死存亡,但是却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紫盖隐儒飘然越过北岳秀士身前,满脸严霜,眉笼煞气,正待开口叱责,万巧剑客却于此时摇手说道:“许大侠!请你稍安毋躁,并非是我鲁半班心肠太狠,两条人命,说他是非常有趣,事实如此,我不过是因感而发,说来无心。”
神州丐道点头笑道:“鲁老弟台!你尽管畅所欲言,无须多虑,我道人要把这扫除天都峰的责任,留待徒儿实行,言犹在耳,不会背信,即使你老弟言有未妥之处,我等也有容人之量。”
万巧剑客面对这几位当今一流武林高手,能够如此沉着如常,本是颇不寻常的表现,不过他此刻的心里,倒真的有恃无恐。第一,他拿话紧紧扣住这些名重当今的高人,使他无法自食其言,遽下辣手。第二,他知道在祁灵和丛慕白两人的生死未明之前,他们即使一怒食言,也有所顾忌。第三,等到他们入山以后,发觉到祁灵和丛慕白,已经命丧“巧悬千斤闸”
下,那时候的情况,也断非此时此地可比。天都峰步步死域,处处危城,纵使这几个人身有不世之功,充其量能获得自保而已,只要这几个人如此铩羽而归,武林之中,纵然俱皆晓得万巧剑客其人,知道黄山天都峰其他,又其奈我何?
万巧剑客想到此处,觉得自己今后只要全力寻找剩下的那几块玉块,不必再要分神防范武林的进攻,一旦五块玉块齐归一身,天下还有何人,敢再违抗?
这一阵如意算盘,直打得万巧剑客打从心里一阵舒畅,他真要感谢这几个人的突如其来,替天都峰的力量,作了一次测验,为万巧剑客解决了不少心头负担。
当时万巧剑客傲然一阵呵呵笑声之后,双手居然背到身后,朗声说道:“神州丐道请勿焦躁,宇内二书生请勿忿怒,一件有趣的事,要以平静的心情,才能领略其中三昧,急躁与烦恼,是于事无补的。”
此时,紫盖隐儒已经抑止住心头的焦急与忿怒,她也自叹这“定”与“静”的功夫,还不能与神州丐道相比,她把信心寄在神州丐道身上,当时散去双掌功力,飘然上前,指着万巧剑客说道:“巧言令色,色厉内荏,这也是鲁半班生平所擅长的万巧之一么?你若说不出有趣之事何在,只怕你逃不过公道。”
万巧剑客毫不迟疑地说道:“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娃娃,既然是当今两大高人的嫡传门徒,功力如何?从神州丐道把扫荡我天都峰的大责重任,放置他二人身上,便不难见其一斑,然而,这两个娃娃太不争气,竟在未竟师命付托之前,自投罗网,丧身天都峰,这倒是叫做: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师父泪满襟’,这岂不是巧得非常有趣么?”
神州丐道哼了一声,说道:“还有其他有趣的事么?不妨一并说来。”
万巧剑客点点头,得意地笑道:“我说这两个娃娃身丧在天都峰的‘巧悬千斤闸’下,而各位竟异口同声说是不致如此,我这身为此地主人的,家务事反而没有各位客人知道得清楚,这岂不也是非常有趣么?”
紫盖隐儒闻言浑身不禁为之微微一颤,但是,她仍然沉静着语调,沉声问道:“祁灵和丛慕白既然身丧天都峰,如今他二人尸首何处?可否让我们一观?鲁半班名为万巧,当不是万毒,想来尚不致于将他二人尸体,弃之万丈深渊,让他们落个尸首无存吧!”
万巧剑客摆着手,笑嘿嘿地说道:“我与这两个娃娃,远近无仇……”
这“无仇”二字刚一出口,紫盖隐儒不由地冷冷哼了一声,一股杀气,掠过眉梢。
万巧剑客略略为之一顿,但是立即又接下去说道:“他二人身落千斤闸,多少也有一些惩罚之意,擅闯天都峰,不能为惩,既然一死,我鲁半班尚能本乎人死罪不及尸的规矩,这两个千斤闸,暂不移动,就算他们身葬黄山,魂归黄土,这样总算我鲁半班,尚不失为厚道之人吧!”
万巧剑客言犹未了,神州丐道忽然跌脚大笑,转身向紫盖隐儒笑道:“许大侠!你我今日人到黄山,竟被人家目之为三尺孩提,这倒是我道人生平仅遇!有趣!有趣!”
万巧剑客静静地站在一旁,忽然眉头一掀,含着冷冷的微笑,等到神州丐道讥笑已毕,这才淡淡地说道:“知徒莫过于师,神州丐道对于令徒,既然有如此信心,我鲁半班倒有一点成全之意。”
神州丐道笑道:“鲁老弟台!听你言下之意,你要让我道人一行,深入你黄山天都峰,到那巧悬千斤闸前,察看一个究竟,以证实你的话,果然是真么?”
万巧剑客冷笑说道:“神州丐道不愧高人,出语一言中的,不过,我鲁半班尚有一点是你所没有想到的,我要下令天都峰,三十六道关卡,二十四种埋伏,今天一律撤禁,让你们一行,无忧无虑,步步坦途,去到巧悬千斤闸前,看个仔细分明。”
北岳秀士哼了一声,冷然说道:“你倒是大方得很,你以为那些关卡与埋伏,能当得住我们举手之间么?”
神州丐道笑着说道:“秀士!既然鲁老弟台如此特示大方,我们也就却之不恭。”
万巧剑客哈哈一笑,朗声说道:“鲁半班当在巧悬千斤闸前,恭迓各位的光临。”
说着话双手抱拳,落地一拱,只见他长身起处,长衫微摆,一式“长啸迎风”,直拔三丈有余,极其巧妙的凌空回折,急落疾起,顷刻隐于山中。
神州丐道目送万巧剑客去后,脸色渐渐地沉重下来,眺望良久,这才转过身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此人机智绝伦,功力不弱,而且处心积虑,老谋深算,此人不除,武林未来永无宁日。”
金沙伯乐一直是站在一旁,目睹这一场互斗机智的好戏,不过,他似乎对神州丐道的行径,有所不解之处,此时他忍不住问道:“牛鼻子!我老儿久耽大漠,少与人还往,不懂得你们的奥巧,依我看来,这老小子鲁半班论他功力而言,不仅挨不起你们,就搁上我老儿,也要够他受的,既然两个娃儿落在他手里,何不下手报仇?如今纵虎归山,倒还是个麻烦。”
神州丐道放下愁颜,又露出笑脸,对金沙伯乐说道:“白老儿!你久耽大漠,只知道玩马,你不知道这人与马,是有着极大的差别,鲁半班这家伙奸猾无比,岂肯轻易上前送死,他必有所恃,他所恃者还不是由于我等投鼠忌器的心理。”
北岳秀士却在此时接着说道:“既然他所恃的是我们投鼠忌器,他又何必一再强辩,说是祁灵和丛慕白业已身死?这岂不是故意断去他这种有利的可恃么?”
神州丐道摇头说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他愈说祁灵他们两个娃娃业已毙命,也无非故意摇惑我们的心情,使我们不敢断然决定是凶是吉。”
说到此地,神州丐道不禁叹了一口气,说道:“鲁半班这家伙真是我道人少见的劲敌,他明知生死只在我们举手之间,他却如此平静如常,没有极大智慧,不能如此,说不定我道人真要上当在他手中,那时噬脐无及,后悔无穷。”
妙手空空倒在一旁笑嘻嘻地说道:“以我老偷儿看来,祁灵老弟和丛姑娘,历经凶险是真,安然无恙也断不会假。”
神州丐道放开心胸,朗朗一笑说道:“我道人对自己的徒儿,反不及老偷儿能有如此信心,罢!罢!我道人生平做事,少有如此冒险,纵虎归山,放龙入海,万一要是一着失策,我道人只怕无颜再下天都峰了。”
神州丐道虽然是如此朗朗笑着说末,但是,言下之意,也是极为沉重。
紫盖隐儒半晌没有讲话,此刻却接着说道:“丐道友临事定静如恒,令人折服,方才丐道友突然一口断然变更来意,使万巧剑客计谋已久,所谋得的优势,瓦解土崩,这一份临阵机智,已经不是鲁半班所能望之项背,至于祁灵和丛慕白他两个人的事……”
说到此处,紫盖隐儒沉吟了一会,接着抬起头来说道:“鲁半班所说的,未尝不是实情……”
神州丐道闻言一震,双眼圆睁,神光进射,抢着插嘴说道:“是么?”
紫盖隐儒摇摇手说道:“神州丐道友所推论的,未尝不是道理,至于古朋友所恃的信心,也未尝不是所说确有其事,另外,冰如曾经和丐道友也都预言,祁灵和丛慕白气色颇佳,应该是有惊无险,这也未尝不是根据。”
紫盖隐儒一口气说到此处,神州丐道这才松了一口气。紫盖隐儒接着说道:“征兆愈多,结果愈难断定,说不定祁灵和丛慕白他二人更有你我都无法想到的结果,那只有到天部峰去看看现场,才能知道实在情形。”
北岳秀士问道:“冰如以为鲁半班会让我们看到真情么?”
紫盖隐儒点点头说道:“我们希望看到的不是真情,万一鲁半班真的让我们去看巧悬千斤闸,问题就非常难以预料了。”
神州丐道叹道:“许大侠!姚夫人!你能在激动之余,回到冷静,如此详加分析,真是难能,如今事情倒是真怕万一了。”
金沙伯乐仰着头说道:“牛鼻子!我老儿要问一句不受听的话,万一鲁半班那老小子,真的让你去看那巧悬千斤闸,而又真的发现祁灵他们两个人丧身在千斤闸下,请问你是否还保守诺言,保守你这位武林高人的风度,不对万巧剑客下手?你说!你该怎么办?”
神州丐道露出一丝莫可如何地笑道:“白老儿!你问的倒是实在,但是,我道人要告诉你,万一真的千斤闸下,是祁灵和丛慕白两个娃娃的尸体,即使当时我道人要不保持诺言,只怕鲁半班也不会束手挨揍,你不要忘记,天都峰是鲁半班经营了十余年,最低限度,他能自保无恙于一时,不过,我还要向你老儿说明,我道人是不希望有这种情形发生的。”
妙手空空古长青在一旁抢着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假使善恶报应不能分明,还能说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么?祁老弟侠肝义胆,没有半点坏心肠,按天理不会有坏下场的。”
人在不可预料的情形下,“天理”二字,确是使人确信不移的依恃。
当时古老偷儿这一段“天理昭彰”的话,使大家暂时又撇开祁灵的安危生死不谈,转而说到黄山天都峰之行,应如何防范。
北岳秀士默然不语,当年一梭之恨,使他对鲁半班没有半点相信。
神州丐道也是静立不言,等候大家的意见。
金沙伯乐和关外神偷,丝毫没有在意的心理,只有紫盖隐儒缓缓地说道:“只当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鲁半班刁滑阴险,用心难料,但是,他也不愿无故来捋虎须,所以,他是否敞开禁制,不加阻拦,也是未可确定之间,不过,算他铜壁铁墙,天罗地网,对神州丐道,金沙伯乐,关外神偷,和宇内二书生而言,应该是也无足以畏。”
神州丐道大笑说道:“许大侠言之成理,我道人料定,那鲁半班老小子,半真半假相戏相吓于我们—行,倒是难免,我们索性一概不理,只请白老儿略展神威,震慑于他,也就是了。”
五个人这才一齐呵呵一笑,飘然起身,直向天都峰而去。
前行不久,乍人山径,忽然嗖地一声,路旁无端飞来一座牌楼,横跨当道,牌楼上大书“迎宾”二字,而且鲜红淋漓,像是方才用鲜血写上的。
神州丐道笑顾众人说道:“鲁半班顾名思义,这手工技艺,必有所长,可惜这些玩意,只能对待那些孩提之辈,用来相对我们这些人,他这鲁半班不知藏拙,也不知羞惭为何物了。”
金沙伯乐是在前面,嘴里叫道:“邋遢牛鼻子!你要是讨厌这玩意儿,我老儿就将它除掉,也就算了。”
说着话,右手一缩一伸,一条黑影,电闪而出,半空中,只听得“叭,叭”两声,顷刻之间,只见那一座横跨当道的牌楼,上面那两个“迎宾”红字,不知飞向何处,如今只剩下两个窟窿。
金沙伯乐神鞭绝技,摘去了高达两丈的“迎宾”二字,一时兴起,笑呵呵地说道:“既不是迎宾,要这牌楼作什么?”
说着话,右手微抖,人向前冲,手中长鞭又起,宛如怪蟒腾空,又似灵蛇出洞,在空中一闪之际,直向那座牌楼缠去。
霎时间,只听得“哗啦”一声,接着一阵摧枯拉朽,倒塌之势,偌大的一座牌楼,竟在长鞭如此一闪之下,顿时倒塌得四分五散,变作一地残枝破板,碎布烂纸,琳琅满地。
金沙伯乐正在扬头大笑,妙手空空适时抢身上前,双手连扬,数点星星,直扑金沙伯乐和神州丐道,宇内二书生面前。
妙手空空这个动作来得突然,也来得快如闪电,这几个人伸手一接这些飞来的星星大家心里立即洞明雪亮,说明迟,那时快,大家各自一掩口鼻,纳下那颗小丸药,运气行功,闭口不言,只有妙手空空纵声大笑说道:“告诉你们那位万巧剑客鲁半班,雕虫小技,休要献丑,他若再不遵守诺言,我们也就不能确守信用了。”
妙手空空如此扬声说话之际,周围本是杳无一人,当他话音一落,突然从不远的两块岩石下面,闪出两个身着黑色长衫的中年人,当道拱身,朗声说道:“首关虚应故事,以符本山规律,此后一切坦途,请各位随后前来,在下二人前行向导。”
说着两人也不等妙手空空答话,便转身迳自向山上走去。
妙手空空回头笑顾大家,互相摇摇头,便随着前面那两个人,沿路向山上走去,山道崎岖,却还不失有路可循,前面那两个人,脚下功夫不俗,提气疾奔,左回右转,沿途不作稍停。
神州丐道一行飘然随在后面,却留神沿途景色,但见矮松到处匍匐,怪石遍山错列,间或一条如线挂泉,飞起一阵蒙蒙如雾的水气,使人有一阵清凉沁脾的感觉,除此而外,看不出这天都峰上,有任何不同于别处山峰的地方。
神州丐道点头说道:“鲁半班此人必定获得异人传授,深谙各种埋伏机巧之妙,此人存在一日……”
刚一说到此地,前面那两个黑衣中年人忽然各自身形一闪,闪到两边,垂立不动,听得不远对面,万巧剑客鲁半班笑着说道:“鲁半班在此迎候各位高人的光临。”
神州丐道一行人,都是功力臻于化境的高手,数十步以内,稍有动静,难逃他们的耳目,万巧剑客如此不声不响,现身在对面不远十丈的地方,这的确使这些武林高人,顿时提高警觉,立即停下脚步,凝神向前望去。
眼前隔着一道溪流,涓涓细水,穿越其间,溪流对面,万巧剑客独自一人站在两个深坑之间,笑容可掬,拱手相迎。
神州丐道点头说道:“鲁老弟台!言下之意,莫非此刻我们已经到了‘巧悬千斤闸’的所在地了么?”
万巧剑客分开双手,指着他身左右的两个深坑,笑着说道:“各位高人一言九鼎,鲁半班也不敢言而无信,在鲁半班身旁,正是两座千斤闸,不过此刻千斤闸石已落,闸下正是神州丐道和许大侠的门人,鲁半班虽有千万悔意,也无半点起死回生之能,各位如要详细看时,就请过溪一睹如何?”
万巧剑客如此从容而言,紫盖隐儒当时不禁心头为之一落,她回过头,看了神州丐道一眼,眼神里流露着无限凄然,她当时的心里已经止不住想道:“万巧剑客胆敢以巧悬千斤闸相示,只怕这件事情,已经不如我们先前想得那样轻易了。”
神州丐道此刻心里,也是觉得沉重万分,照万巧剑客此刻的情形看来,神州丐道这一着棋是输定了,自己大胆料定鲁半班不敢遽然下手,祁灵和丛慕白也不致如此遽然送命,这些推想都已经立足不住。
北岳秀土也沉重着心情,站在那里不动。
金沙伯乐直在打量着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的眼色,不知道事情一旦真相大白之后,是默然确守先前的诺言?抑或是要动手扫平天都峰,以泄心头之忿?
只有妙手空空古长青,两只眼睛不停的在万巧剑客身上打转,他的心里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五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讲话,隔溪站着,周围的气氛,顿时显得凝重,情形变得紧张,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概。
万巧剑客鲁半班站在对岸,看到这种情况,当时冷冷地打了一个哈哈,说道:“各位不是要来看望祁灵和丛慕白那两位娃娃的尸体么?他们二人此时正在这两座千斤闸下,长久安眠,我没有移动这千斤闸石,是我鲁半班待死者不薄,今天各位至此,少不得我要打开这两块千斤闸石,让各位看个明白。”
说到此时,万巧剑客故作停顿地讶然说道:“怎么?各位是否改变初衷?不愿意看到血肉模糊的情形?还是另有打算?”
万巧剑客这种刻意讥讽的态度,北岳秀士顿时火起,立即厉声叱道:“鲁半班!……”
神州丐道却于此时拦住话头,说道:“鲁老弟台!你对死者如此宽厚,倒是令人感激,我道人倒还不怕血肉模糊的情形,还要劳驾移开这两块千斤闸石,我道人要亲睹一下神州丐道徒儿的下场。”
说着话,提身一掠,人似鹰隼,平飞数丈,而且快得有如流星闪电,等到万巧剑客惊觉时,神州丐道已经落到他的身旁,贴近到一步距离之内。
这一个平飞疾落的身法,是轻功中的绝顶功夫,神州丐道此时施展过溪,使万巧剑客不由而然地一惊,但是,更使他吃惊的,还是神州丐道落足之处,贴近在咫尺之间,也就是说,如果此时神州丐道一抬“三阳棉掌”,任凭万巧剑客如何万巧心机,难逃掌下震断心脉,狂喷鲜血而死。万巧剑客不愧深沉老练,尽管心里有了惧意,但是表面上仍旧是神色不变,面向对岸笑着说道:“各位是否就让神州丐道代表看个明白?还是过溪,对死者作最后的见面?”
言犹未了,宇内二书生几乎同时飘然起身,悠然越过山溪,站在万巧剑客当面,和神州丐道顿形夹击之势,金沙伯乐也正要腾身而过,却被妙手空空轻轻一扯,递过一个眼色,两个人便留在对岸,凝神注目,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万巧剑客笑吟吟地回顾一下前后,点头笑道:“我鲁半班想不到会有今日,前有宇内二书生,后有神州丐道,身处当今三大高人之中,虽然身化云泥,亦当闭目无憾。”
说着笑顾身后的神州丐道说道:“三位如此势取包围,是否准备在见到令徒血肉模糊之际,要为他们二雪丧身之恨?如果三位真有此意,鲁半班愿在此时束手受戮,以趁各位之意如何!”
万巧剑客如此故作姿态,分明是提醒神州丐道,不要忘了前言,不能遽然下手,而解他目前之危,虽然他说此话,足以说明他心有怯意,但是,他这种面临危境,其沉着冷静之神情,超乎常人。
神州丐道略略一顿,立即扬头朗声,慨然说道:“我道人虽不足当以一言九鼎,却是素不食言,鲁老弟台大可不必为此耽心,你老弟如能置我道人门徒于死地,我道人自有容忍之量,拂袖离开天都峰,言已至此,就请打开这千斤闸石,让我等一见究竟如何?”
万巧剑客眼神向对面略一转动,随即一个哈哈,故作轻松地说道:“三位都是名重一时的高人,一言白当九鼎,我鲁半班;虽再有小人之心,亦不致如此以度君子之腹,只是我在事到临头,略有一点浅见,不知能否见容于三位之前。”
北岳秀士剑眉一掀,嗤之以鼻,不屑地说道:“若再拖延时间,安排诡计之意,我劝你休生此念。”
紫盖隐儒也皱了眉头,冷冷地说道:“有何意见,尽可说明,只要不悖天理人情,自有你回头余地。”
万巧剑客笑了一下,说道:“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娃儿,既然是神州丐道和许大侠的门人,师徒情深,自是不在话下,只怕稍时这等血肉一片的情形,触动师徒之情,徒增哀恸之念,那倒不是鲁半班待客之道。”
北岳秀士突然双眼圆睁,厉声叱道:“鲁半班!你再花言巧语,立即叫你魂断眼前。……”
神州丐道摇手说道:“秀士!休要火起无名,我道人和许大侠能以哀徒之恸,换得见识万巧剑客的‘巧悬千斤闸’的妙设机关,尚无不值之处。”
说着又转面向万巧剑客说道:“鲁老弟台!请吧!我道人不惜以悲恸的心情,愿见徒儿血肉模糊之状,你老弟也应不惜泄露一下巧悬千斤闸的巧妙,还有何迟疑之处,不妨再说。”
神州丐道这种落落自然的表情,不仅站在山溪对岸的金沙伯乐和妙手空空为之惊服,就连站在对面的北岳秀士,也为之暗自叹服不已。
万巧剑客的面对危境,表现得如此从容;神州丐道面临失徒之痛,也表现得如此神色自若,真是棋逢对手,各显机智,这种情形,比之刀剑并举,拳脚交加的生死搏斗,更令人为之紧张与沉重。
只有紫盖隐儒心里暗自盘算:“鲁半班有恃无恐,一则是色厉内荏,再则别有诡计在心,天都峰上埋伏处处,说不定在这方丈周围,便是死机重重,鲁半班才能有如此胆量,神州丐道想必心中仍旧确认,鲁半班只是一着虚招,千斤闸石之下,既非祁灵与丛慕白,也不是他人尸体,来鱼目混珠,而是另一个鲁半班自以为得意的毒着,成心一网打尽,好让他高枕无忧。”
紫盖隐儒眼神向神州丐道一转,心里肯定地以为:“如果是后者,鲁半班这个如意算盘,就要打错了。”
所以紫盖隐儒也随之神色不动,只是暗暗提足紫盖掌力,以作应变之需。
万剑客冷冷地笑了一声,说道:“神州丐道大量宽宏,令人佩服,我若不遵循你这样决定,反而是我鲁半班为人悭吝,贻笑于世。”
说着话,右手突然向上一抬,随着他这一抬之间,远从左侧数丈之外,宛如灵蛇窜空,只见两条飞索,疾闪而至,还没有等到对岸的人看清楚,两根飞索已经双双落进两边地洞之内。
万巧剑客成心如此一卖弄,可是他没有想到站在他前后的三位高人,竟然都没有丝毫一动的模样,万巧剑客这才悚然而惊,他才晓得这前后站立的三个人,早有一定决心,不为任何外物所引动,如果他要施展诡计,只怕难讨好处。
万巧剑客这一个念头一转,使他又有了新的决定:“如今既然身陷不利,而且计谋无从施展,倒不如把握神州丐道,要他不食前言,只要目前这一着失策过去,尚有何惧?”
万巧剑客心里如此一盘算,便听到神州丐道呵呵笑道:“鲁老弟台!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没有想到我道人会如此贴紧身边,你更没有想到天都峰上的神怪伎俩,不能使我道人分神,老弟台!宇内二书生他们两位大侠说的对,你休要再生诡计,另出花枪,规规矩矩揭开千斤石闸,只要下面是我道人的徒儿,我道人立即就走。”
说到这句话,神州丐道也渐渐收敛起笑容,沉着声音说道:“对于天都峰的一切,你鲁老弟台自然心有成竹;对于我徒儿的一切,我道人自信比你这位万巧剑客知之要深,这两个自信,必有一个失之破灭,你若不急于及早揭开,我道人倒要和你赌这一场信心。”
神州丐道这一个突然的转变,万巧剑客固然为之一怔,连站在对面的宇内二书生也都为之一怔,眼见得万巧剑客立即就要打开这两座“巧悬千斤闸”,祁灵和丛慕白的谜底,便可以揭穿,这时候还有什么可赌的?
万巧剑客人在一怔之余,立即回神冷嘿嘿地笑道:“神州丐道不愧是前辈高人,想出来的花样,毕竟都高人一等;对啊!我鲁半班自认天都峰上,少有全身而出之人,这千斤闸石之下,埋葬着你们两位高足;而神州丐道却自认为强将手下无弱兵,天都峰上千斤闸,留不住门下侠踪,各持所是,各有信心,我们何不在这千斤闸石未曾揭开之前,小赌一下东道,以助今日之兴。”
神州丐道凝着眼神,沉重地说道:“如果你老弟台揭开这两块千斤闸石,果然有祁灵和丛慕白葬身其间,我道人掉头就走,无论是杀徒之恨,搅乱武林之罪,从此一了百了,你鲁老弟台今后有任何行动,我道人绝不从中插手。”
神州丐道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是严肃的,语气是肯定的,没有半点玩笑意味在内,本来紫盖隐儒对神州丐道的如此肯定相信,祁灵和丛慕白未遭毒手,也是坚信不疑,但是,如今神州丐道如此立下赌注,反而使紫盖隐儒动摇了意念,心里止不住在想:“虽然我对丛慕白也有同样的信心,但是,这种信心是植基于师徒之间那一份浓厚情感之上,是没有任何事实作为依据的,相信神州丐道截至目前为止,他也是和我一样,对于祁灵的信心,也是没有任何事实,作为有力的依据,那他为何要和万巧剑客作如此关系重大的一赌?”
紫盖隐儒禁不住有一丝焦灼的忧心,她他感到不安与困惑,她回头身边,只见北岳秀士也是微锁剑眉,面带不解。
万巧剑客想必也没有料到神州丐道会出下如此的赌注,在惊愕中立即泛出喜悦,但是,万巧剑客毕竟是不同凡响,他在一阵喜悦之余,立即又有一阵疑虑,顿起心头,他止不住在想道:“难道神州丐道有诈?或者祁灵和丛慕白这两个娃娃,真的已经脱身千斤闸?”
想到此处,万巧剑客禁不住自己摇摇头,眼光落到身旁的地洞上,但见数丈深浅的地洞中,丝毫无隙地嵌着一块石头,那是断无逃走的余地。
万巧剑客由喜悦而疑虑,两道眼神,又转到神州丐道身上。
神州丐道没有理会周围情形的变化,他安详而又沉重地接着说道:“如果你老弟台揭开这两块千斤闸石之后,石下空空,我道人并无其他要求,只望你老弟台能够因此一点,而能觉悟确认,任凭你如何心机万巧,不能逆天行事,从此放下屠刀,回头苦海。”
神州丐道这一场赌博他所下的赌注,无疑的让万巧剑客占尽便宜,但是,紫盖隐儒站在那里,越发的觉得暗暗心惊,她已经看到神州丐道对于这一场赌博,是没有把握稳操胜利左券,他分明已经自己认为;能赢是为万幸,否则,万一这千斤闸石之下,真的现出祁灵和丛慕白的尸体,那只有归咎于天意如此,神州丐道便有灰心丧气之意。
紫盖隐儒是旁观者,是有心人,她看得清楚,也看得深入,但是,她不怪神州丐道所以如此冒险,将武林安危作孤注一掷,她了解神州丐道对祁灵的师徒情深,因而致此,当时,紫盖隐儒没有等到万巧剑客说话,便朗声说道:“丐道友!你这一场赌博,就如此决定了么?”
这样简单的一句问话,便清清楚楚地告诉万巧剑客,跟他赌的只是神州丐道,与字内二书生无关,紫盖隐儒轻轻悄悄地为尔后的行动,留下后路,万一千斤石闸之下,果然真的是祁灵和丛慕白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难道真的就让万巧剑客逍遥法外?难道真的就让万巧剑客毫无惮忌地为害武林么?
这是紫盖隐儒用心良苦的地方,但是,这一个用心,立即就为万巧剑客所发现,他也没有等到神州丐道说话,便冷嘿嘿地说道:“一言为定,神州丐道岂是反悔之人?”
神州丐道只是平静地点点头,没有说一句话。
万巧剑客目睹如此情形,突然仰天一声大笑,笑声一落,右手二次再抬,叱喝一声:
“起!”
这一声“起”字,刚一脱口,只见那两根飞索立即回收,一阵吱吱作响,随着一阵隆隆轰动,连带众人所站的脚下也都微微地颤动起来,那两个深达数丈的地洞里,千斤石闸已经慢慢地向上升起。
两根飞索,套住两块千斤巨石,如此缓缓上升,这情景是惊人的,要搁在平时,任凭你神州丐道如何名声了得,宇内二书生如何功力惊人,也要为这种巧夺天工的设置,为之叹服,为之惊奇。
但是,此刻所给予人的,已经不是惊奇与叹服,而是无比的沉重,和无限的焦急。
神州丐道和紫盖隐儒他们的功力是当今一绝,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忘情的太上,不是无情的草木,眼看着这千斤石闸就要揭起,祁灵和丛慕白的生和死,就要眼前分明,每个人都禁不住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而且对于过去的信心,开始动摇。
千斤石闸不停地隆隆上升,那两根飞索,也不断地缓缓向后拉去,在场的众人,连万巧剑客都不例外,默默无言,全神贯注,等待这揭晓的一刹。
这一场生死的谜底,一场关系重大的赌博,使得双方都失去了信心,谁也不知道下一刹那是怎样的结果。
正是周围一片静悄悄,大家心头一阵沉甸甸的时候,忽然,“叭”地一声,一声爆响,震荡得天都峰上回音不断,紧接着就听到金沙伯乐叱喝道:“小子!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叱喝,顿时将这边的四个人沉凝的心神,一震而觉,当时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向金沙伯乐这边看来,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人中年人,满脸急躁地站在那里,被金沙伯乐手持长鞭,拦住不得过来。
妙手空空指着来人笑嘻嘻地说道:“小朋友!你不要急躁,我那位老朋友还没有输实,就是他输了,你也未尽然能帮得上忙。”
妙手空空说到此处,索性回过头去,对万巧剑客笑嘻嘻地说道:“姓鲁的老朋友!是你要帮手么?要不然,天都峰上怎么这样没有礼貌哇?”
万巧剑客这时候正是和神州丐道,宇内二书生决定输赢的一刹,心情沉重而急躁,如今突然被来人这样一撞来,也无暇问清底细,当时脸色一沉。
那位穿黑衣的中年人,满脸惊惶,刚张得口还没有说出话,万巧剑客已经双眼一瞪,叱道:“贵宾在此,你难道不懂得规矩么?”
那人本是惊惶无措,如今吃万巧剑客如此厉声斥责,越发地张口结舌、汗珠滚滚,站在那里说不上话来。
万巧剑客接着叱道:“天都峰今日一切停顿,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要自作主张,你冲撞贵客,有失礼数,应有小惩,卸掉一只照子,滚远些。”
那黑衣中年人脸如土色,右手一抬,将自己眼睛活生生地挖下一只,顿时鲜血淋漓,惨不忍睹,这才跄踉踉地转身回去。
万巧剑客立即又换回一付笑容,轻松地说道:“手下无知,搅乱我们赌博的清兴,已经小给惩罚,我们还是休要误了即将揭晓的谜底,以决定这一场赌博的输赢。”
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都没有讲话,仍旧默默地凝神注视着面前那两个地洞。
经过这一阵耽搁,那两块千斤石闸,已经缓缓地露出地面,刚一离开洞口,那两根飞索突然劲道大增,将两块千斤石闸,飞快地带到两侧,让出洞口的一块空位。
几乎是同时地神州丐道和紫盖隐儒北岳秀士,各自一迈步,抢先掠身上前,站到洞口,凝神探身,向洞内望去。
这两个石洞,都是深达数丈,看下去里面都是黑洞洞地,可是,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运足眼力,立即看得清清楚楚,毫未分明。
三个人从抢身上前,到看清楚底细,也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说时迟,那时快,第一个发出声音的,便是紫盖隐儒略带讶然地“咦”了一声。
紧接着便是北岳秀土的一声“哈哈”!
宇内二书生的一“咦”一“哈哈”,余音未绝之际,只听得神州丐道仰头一阵大笑,人在笑声中,那一身破道袍突然掀起一阵劲风,遽化一式“九曲游龙”的轻功,快如流星过眼,疾似闪电掠空,笑声未了,人已经掩到万巧剑客身后,呵呵地说道:“鲁老弟台!这一个谜底我道人已经看过了,你也应该去看一看哪!赌博的输赢,赢要赢得硬朗,输也要输得心服才是,你若不看,这输赢如何算法?”
这三位武林奇人,先后如此表情,不啻是已经说明,这一场赌博,万巧剑客已经是输了,但是,万巧剑客虽然心里向下一沉,却依然止不住有着疑惑,他想道:“丛慕白这女娃娃,是我亲自下令关人‘巧悬千斤闸’之内,祁灵这娃娃是鲁子清亲自引导闸前,设计坠人闸中,事实俱在,断无虚假,而且,一经掉到闸内,上有千斤石闸,下是松脂石腊浇铸而成的石洞,插翅也难飞行,如今若说其中无人,谁能相信?难道他们眼看如此事实,另生计谋,要与门人报仇?”
万巧剑客心里一踌躇,尤其对于神州丐道如此飞快地掠回身后,把他这一层疑惑,更加深一层,当时他倒不急于上前察看虚实,且自回身,对神州丐道看了一眼。
神州丐道仿佛此时已经收敛起那种嘻笑的态度,对万巧剑客点点头说道:“鲁老弟台!
你应该记住,天意难违,天意如何?要人力行正道,休存邪念与野心,如果逆天而行,终久自食其果。”
万巧剑客对于神州丐道如此一本正经地劝诫几句,也不由地微微一震,但是,立即又冷冷地笑道:“这一场赌博,输赢尚且未定,请你暂时不要以赢家自居。”
常言道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纵然机智如万巧剑客这等人,他不到尽头,是无法接受任何不利于他的事实,人心如此,古今犹然。
万巧剑客缓缓迈上前一步,探身凝神向下看去,果然,石洞之下,空无一物,不仅是空无一物,而且他还明明看到两个石洞之间,挖穿了一个洞,另一个洞的另一边,也挖了一个洞,不用多看,一如方才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一样,只需要如此一眼之间,便已经将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洞中原是有人,丝毫不假,但是,如今人已经挖洞走了。
这样的结果,不仅是万巧剑客现在没有想到,即使是设计“千斤石闸”的当初,他也没有想到,松脂石腊浇铸的石洞,应该是刀剑不入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当失陷其中的人,如果有一柄宝刀宝剑,情形自是迥然不同。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万巧剑客不能不算是足智多谋之人,其设计之天都峰,种种切切,不能不誉之巧夺天工,然而,千虑却有一失,而这一失偏偏“失”在重要的关键上。
万巧剑客站在石洞旁边,思潮如涌,情绪起伏,一时由愕然,而恍然,而悔恨,而怒火高涨。
当时,万巧剑客一个退步,北岳秀士立即贴身递掌,扣劲未发,冷冷地喝道:“你想如此摔手就走么?”
万巧剑客此时两眼冒着怒火,双眉笼着杀气,没有理会北岳秀士的问话,只见他猛然一抬右臂,长袖朝天一吐,嗖地一声,紧接着“嘶”地一阵响,一道蓝色火星,窜空而起,直飞三四丈高。
紫盖隐儒此时朗声说道:“鲁半班!休要再卖弄雕虫小技,执迷不悟,辜负丐道友的一片好心,我们能不计前隙,你却不能醒悟前非?你知道,你若再次掀起拼斗,其下场将是如何么?”
紫盖隐儒言犹未了,只听得两根飞索的那一端,突然现身出来两个人,也是一式黑衣长衫,恭谨地垂手而立,说道:“敬聆庄主召唤。”
万巧剑客面寒如水,语冷似铁,厉声叱道:“本月份是谁轮值‘巧悬千斤闸’?是否你二人?”
那两黑衣人,早就惊得张口结舌,讷讷地说道:“回……庄主……的……话……”
万巧剑客怒火如焚,大骂道:“天都峰上岂容得你等这样丢人现眼的蠢材?”
骂声未了,突然右手微抬,两点乌星脱手而出,势如流星,刚一闻得啸声,那两个黑衣汉子顿时一个翻身,栽倒石下,连哼声都未曾有一下,立即横尸丧命。
神州丐道脸上颜色微微一变,正待说话,忽然看到对面那两具尸首,一阵微微地颤抖,而且不住地在收缩,霎时间,缩于婴孩一般大小,竟化成一滩黄黑色的脓水,只剩下一堆黑衣,轻飘飘地覆在那一滩脓水之上。
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虽名震武林,见多识广,但是,他们都是正大光明,行止磊落的高人,几曾见过这种任意杀人,举手毁尸的惨事?不消说,这一定是江湖上那种传说中的“化骨散”,这种传说中的残酷药物,这三位武林高人,也看得触目惊心,乃至不忍卒睹。
神州丐道当时沉重地“哼”了一声,厉声说道:“鲁老弟台!你忘记了我们的赌注,你不要忘记,这一场赌博,是你老弟输了。”
万巧剑客突然转变得昂首狂笑,俄而才厉声应道:“我输了这场赌博,又待怎样?”
神州丐道匆忙中伸手拦住北岳秀士,叹了一口气,向万巧剑客说道:“鲁老弟台!你输了这场赌注,我道人要你体认天命之不能为违,你自以为天都峰上处处都是巧夺天工,毕竟不能尽掠天意,‘巧悬千斤闸’就是给你迎头棒喝,老弟台!你若是还不能觉悟迷津,只怕你后悔无及。”
万巧剑客睁着一双眼睛,闪着狰狞的凶光,冷冰冰地说道:“神州丐道!你虽能使顽石点头,却不能使我鲁半班衷心首肯,除非你和宇内二书生今日就在此地,合力各拼绝技,将我鲁半班击毙在这巧悬千斤闸之前,否则,数年之后,我鲁半班必能使武林永无宁日,使你们这三位武林高人,死无葬身之地,除了臣服天都峰,别无二路可走。……”
北岳秀土接着呵呵大笑说道:“鲁半班!你这点愚弄三尺之童的伎俩,竟也胆敢在此时此地妄然一试?你想用这几句激将的话,使我们放走你一条性命,你自称‘万巧’,此时为何如此一愚至不可及的地步?”
紫盖隐儒也接着说道:“丐道友慈悲为怀,网开三面,只要你一念归真,便可以化干戈为玉帛,如果你仍旧恃恨孤行,丐道友纵有善渡之心,正如你自己所说,也难渡你这等顽石点头。”
万巧剑客笑哈哈地扬着头,朗声说道:“三位不必假作慈悲,尽管联手放对,如果三位今日放弃此一良机,日后便不可再得,到那时,后悔无及的不是我鲁半班,而是你们今天在场的各位。”
北岳秀土怒叱道:“对付你这等恶魔,也值得我们三个人的联手放对么?鲁半班!你也太过狂妄太过自傲。”
说着话,右手平抬胸前,阴灵掌力已经提足九成,正要推出一掌阴柔卸力透骨寒冰的劲道,忽然,远远有人高声叫道:“姚老前辈!请暂停出手,晚辈有下情相告。”
这一声叫喊,远远送来,却震得天都峰上,回声四起,齐如雷鸣,不仅说明来人的功力极纯,而且入耳听来,也极为熟悉。
北岳秀士右掌一挫而收,扣劲不发,紫盖隐儒却于此时颇为激动的说道:“是祁灵和慕白!”
倒是神州丐道极其豪放地呵呵一笑,说道:“鲁老弟台!我道人这一场赌,不但是要赢,而且要赢得你老弟台口服心服。”
神州丐道说到此地,对万巧剑客点点头,接着说道:“照你老弟台方才那样暴怒杀人,焚尸泄愤的情形看来,你对于我道人门徒脱身千斤闸的事,颇有疑问在心,你以为天都峰没有内奸,不能如是,只不过是你当时不便露出自己缺失,而使你无颜以对罢了,现在,我道人的徒儿,来到当面,事情曲折如何,自有分晓,老弟台!我道人要再提醒你一句,天命之不可违。”
神州丐道言犹未了,祁灵和丛慕白双双扑过山溪,各自奔到自己恩师面前,行礼拜见,倍增亲热。
神州丐道抚着祁灵的头,笑着说道:“娃娃!你将如何脱身千斤闸内的情形,当面叙述一遍,好让这位鲁老弟台输得心服口服,再无异言。”
祁灵心里微微一怔,他不知师父和万巧剑客赌了一场什么赌注,与他脱身巧悬千斤闸有关,他正在思索如何说出当时的情形,才是恰当,万巧剑客却于此时冷冷地一挥手,说道:
“不必了!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既然你们自以为身列武林高人,不屑联手放对,又不愿单打独斗,而且示大方,将这报复宿仇,扫荡天都峰的责任,交给你们的徒众,鲁半班领受这份人情。”
说着话,两只眼睛向祁灵和丛慕白两个人身上一扫,冷嘿嘿地浅笑了一阵,接着说道:
“今日正好你们两位得意门人,赶到此地,拣日不如撞日,撞日何如即日?鲁半班就在此时此地,向两位得意高足,一较长短,如果他们能胜过我鲁半班,公怨私仇,均可一笔勾消,又何必等到日后?不过……”
万巧剑客故作诡谲地耸肩一笑,说道:“如果两位得意高足,目前尚不能负起师命……
嘿嘿!我鲁半班并不在意小节,神州丐道你们大可不必格守前言,何妨来一次师徒联手,鲁半班在失败之前断魂之后,绝不以此昭告天下武林,说你神州丐道言而无信。”
万巧剑客如此一再相逼,仍然不难看出他是以进为退,而且,他相信神州丐道不会自毁诺言,他也自信祁灵和丛慕白,不是他的敌手,如此一逼之下,万巧剑客他相信有两种结果。
其一:神州丐道自己既不便出手,也不放心自己徒儿出手相拼,如此必然自找台阶,约期来日其二:神州丐道既然说出自己不再干预武林一切事故,天都峰上一切公怨私仇,留待徒儿负责,如今徒儿当面而来,少不得无法自圆其说,而要让徒儿出手一拼。
这两个情形,都是对万巧剑客有利无害的,万巧剑客便把握到了这一个关键,口头不作丝毫退让地,向神州丐道一步一步逼紧。
在祁灵和丛慕白出现的当时,万巧剑客确曾为之羞愤无地,但是,此刻,他又觉得祁灵和丛慕白此刻突然而来,虽然使万巧剑客自己受窘,却也使神州丐道处境非常尴尬,尤其在万巧剑客如此用言语一激之下,使神州丐道仿佛是“既不能战、又不能和”的局面,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可是,没有想到神州丐道笑吟吟地两道眼神,在祁灵身上一打转,在丛慕白脸上停留了一会,便笑嘻嘻地点头说道:“鲁老弟台!我道人不能像你,甘愿自食所言,落个无信,我道人虽不是名人高手,却也自奉言出法随,天都峰的事,我道人不管,天山两位大侠也不愿管,这份责任自然就要落在我道人徒儿他们这一辈年轻人的身上,既然他们赶上了这个关口,少不得就要由他们来和你老弟台了结个清楚。”
说着话,神州丐道和宇内二书生对视一眼之后,三个人忽然各自一摆大袖,悠然生风,飘然落叶,由地上顿然而起,向对岸飘回,这边只留下祁灵和丛慕白两个人,和万巧剑客相对而立。
金沙伯乐迎着神州丐道,瞪着眼!闷声压嗓骂道:“邋遢牛鼻子!你捣什么鬼?放着现成的机会,只需要举手之劳,偏偏自己不下手,跟这等人讲信义,牛鼻子!你这是与虎谋皮,我看你牛鼻子越老越糊涂。”
妙手空空也凑上来说道:“祁灵老弟和丛姑娘虽然功力了得,但是比起万巧剑客那种老奸巨猾,他们恐怕容有闪失之处,何况天都峰上,在万巧剑客而言,是了如指掌,在祁灵老弟和丛姑娘而言,却是步步危机,处处死域……”
神州丐道没等到妙手空空说完,便呵呵笑道:“老偷儿!天都峰虽然说是步步危机,处处死域,你此刻看来,却还是青松、褐石、挂泉、飘云,何曾见到一丝险恶之状?我们且放心地静坐一旁,看看这一场孰胜孰负,难得一见的拼斗。”
紫盖隐儒此时也含笑说道:“白老兄和古朋友休要纳闷,相信少时丐道友定有玄机妙论,顿开我等茅塞,我们只是静等便了。”
金沙伯乐嘟噜着白胡子嘴,满肚子不高兴。
妙手空空滴溜溜地转动他那一双光芒四射的眼睛,在不住想这件事的经纬始末。
宇内二书生只是含着浅浅地笑容,静静地并肩而立。
只有神州丐道坐在地上,闭上眼睛,仿佛对眼前的事,漠不关心,在那里闭目养神。
祁灵当时眼见恩师说了一段话,便和宇内二书生去到对岸,自己脚下略一移动,一式极其轻盈地移宫换位,转到丛慕白的身傍,两人并肩而立。
祁灵如此一移动身形,便抬头向万巧剑客说道:“幸亏我和丛姊姊二度重来天都峰,否则,岂不是让你这样一个罪恶滔天的恶魔,满口狂言,而不知羞惭,更不知止于胡底么?”
万巧剑客没有见过祁灵本人,但是,他对这个年轻的娃娃,说实在的打从心里没有敢轻视,一则,他已经约略听到不断地传到天都峰上,屡次失利的消息,都是失利在祁灵手上,再则,神州丐道对于祁灵那种充满信心的表现,使这位野心勃勃,阴沉毒辣的万巧剑客,不敢小视祁灵。
所以,当时祁灵如此一说话,万巧剑客两道浓眉一皱之下,又立即散开眉锋,呵呵一笑,说道:“娃娃!巧悬千斤闸的苦况还没有吃够么?你这巧言善辩的功夫,倒是深得你师父的真传,可惜你仅及乎此,你师父既然把这一桩大责重任交到你的肩上,你今日正好趁时一层身手,既平武林公愤,又了私人怨仇,同时又不负师父之命,一举数得,难得的机会,你娃娃还不动手,要待何时?”
万巧剑客口中说来虽是如此轻松,暗地里,全身也是功行力达,双掌暗作准备,以防近在咫尺之间的祁灵,陡然出手,使他欲还无及。
祁灵笑嘻嘻地说道:“鲁半班!我祁灵既奉师命,少不得要以扫荡天都峰,为我的职责,不过,祁灵要在此地先告诉你,我恩师虽然没有说明对你这位万巧剑客处置的方法,我却已有决定在心,除非你此时此地忏悔前行,放下屠刀,否则,我要生擒你鲁半班,以求武林公决。”
万巧剑客霍然大笑,敞声笑道:“祁娃娃!你这种口气,倒是青出于蓝,只怕你师父还不敢如此说话。”
祁灵笑容一收,脸色忽地一沉说道:“我若不生擒于你,我祁灵如何对得起少林铁杖僧,华山千手剑的遗书相托?还有我如何向丛姊姊……”
丛慕白姑娘半晌没有说话,仿佛是一直在强力忍耐着,此刻也已经忍耐不住,厉声叱道:
“鲁半班!你自以为设计万巧,万无一失,嫁祸于人,你却袖手旁观,逍遥自在,谁知道今日天网恢恢……”
万巧剑客没有等到丛慕白姑娘说完,便抢着沉声问道:“丛娃儿!你是谁家的后裔?”
丛慕白此时已是眼泪如涌切齿说道:“鲁半班!你还记得十余年以前,血洗三峡,移祸华山的事否?”
万巧剑客闻言一震,立即呵呵地一阵大笑,指点着丛慕白说道:“原来你娃儿是丛少玉的女儿,你当年漏网,长大到如今,真不容易,应该多加珍惜才对,我鲁半班与丛少玉并无其他冤仇,只是适逢其会,作了三峡剑下之魂,所以我才在今日如此相劝于你,否则,我也可以成全你作孝女,侍奉令尊令堂于地下。”
这一段话,万巧剑客如此轻松说来,听在丛慕白耳内,何异是钢刀扎胸,烈火焚肉,满腔悲愤,使她泪水反而为之一干,当时反手一探肩头,正好一拔剑柄,祁灵却于此时伸手按住丛姑娘的柔荑,昂首向万巧剑客说道:“鲁半班!你如今应该知道,我所以要生擒活捉于你,原因何在了,我不能因自己一时之快意,而使许多人丧失亲手报仇的机会。”
万巧剑客倒不是震怒于祁灵的有意挑衅的姿态,而是忍受不了祁灵那种视他如无物的语气和神情,一反他平日那种稳健沉着的作风,睁圆双眼,狞笑说道:“娃娃!既然你有如此存心,何不即刻动手?”
说着话,长身一抖,霎时双手一伸一拂,长袖疾伸两尺,毕直硬挺,分向祁灵和丛慕白二人当胸点来。
长袖未至,劲风凌厉,而且在劲风当中,还微带着刺鼻的烟味,祁灵左手一携丛慕白,右手及时也拂出一招九成功力的“铁袖功”,暗中测试一下万巧剑客除了那几分机智和毒器之外,到底还有几分真正的功力?
两只长袖微一接触之下,劲风四溢,微带啸声,祁灵本是和丛慕白双双起跃的身形,此刻一震之余,右臂为之一麻,真气顿时为之一泄,立即身形如坠,直落而下,就在这一刹间,忽然一股劲道,将左臂一带,这才将下坠的身形,化为飘飘而下,不露一丝痕迹。
再看对面,万巧剑客站在那里,脸上微现红意,气息如旧,桩步未移。
祁灵当时心里微微一惊,暗自忖道:“鲁半班不仅为人机智,用毒高明,这手下的功夫,亦极为不弱,恐怕除了恩师和两位天山前辈,难得有人能够一敌,难怪……”
祁灵心里正想到“难怪他老人家……”万巧剑客冷冷地说道:“怎么?既然说到如此地步,为何只守而不攻?难道还要我一再先下手么?”
祁灵扬声打了一个哈哈,指着鲁半班说道:“鲁半班!你可曾常常听说一句俗语,说是: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你到五更?你要死的时间,随时可以来临,但是,却不在今天。”
万巧剑客和祁灵互对一拂之后,心里也是暗自吃惊,他又没有发觉到祁灵那一种遽然而落的身形,他才觉察到这个娃娃,虽然不是他对手,但是相差无几,不可大意,尤其使他心里耽心的,是祁灵的玲珑机智,是万巧剑客自认为是罕见的劲敌。
这时候他一听祁灵说是“不在今天”,他心里一动,又不知道祁灵耍的什么鬼。
当时万巧剑客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怎么?是怕了么?你如此夸下海口,如何竟如此撇下就走?”
祁灵认真地摇摇头,说道:“鲁半班!你别尽为自己想得好,我要是怕你,我会站在此地和你讲话?我说生擒活捉于你,不在今天,那是有原因的。”
祁灵转过面,对丛慕白姑娘说道:“丛姊姊!你对他说。”
丛慕白姑娘大眼睛里,闪着愤怒复仇的火焰,切齿对万巧剑客说道:“要依我的心里,恨不得早就将你万剐千刀,以雪心头之恨,不过,我祁弟弟为人厚道,从不趁人之危,虽然对你这种万恶之徒,仍不例外,所以要给你一个准备充分的时间,再心无怨言的束手被擒。”
万巧剑客大笑说道:“好一个自圆其说。”
祁灵平静地点点头说道:“鲁半班!今天的天都峰,已经让我们深入心腹之地,任凭你有千种埋伏,万种机关,也是空白无用,你所倚仗的天都峰上的重重险阻,已经毫无作用,等于损去你的一条臂膀,再加上你面对我恩师暨天山两位老前辈之前,惶然之情,早已惴惴难安,在这种情形之下,我若出手,岂非落井下石,有趁隙之嫌,我生平最不愿趁人之危,以免使人不服。”
丛慕白姑娘仿佛此刻她已经按捺住心头怒火,睁着晶莹大眼,平静着神情,对万巧剑客说道:“我们知道你还有一桩心愿未了,再给你半年时间,让你多作准备,得偿所愿,然后,半年以后,我们再来天都峰,那时候,一切冤仇,从头结算。”
丛慕白这“一桩心愿未了”几个字,深深打人万巧剑客心里,当时神情为之一震,眼神一转,立即呵呵大笑,手指着祁灵正待说话,祁灵却向他摇摇手,笑着说道:“鲁半班!自称万巧之人,却如此心地愚蒙,你仍旧以为我们是畏惧今日之战,难能一胜,才如此自找台阶,以维师门颜面么?”
万巧剑客倒真的被祁灵一语说中心事,嘴角刚一挂上冷漠的笑意!祁灵又紧接着说道:
“如此,让我留一点事物,帮你相信我所说的是句句真言,好让你在这半年之内,苦心准备,即使他日失败,你也死而无怨。”
说着话,回头和丛慕白姑娘互相对视一眼之后,各人从腰间取出一颗大小有如柿子、圆滑滑、黑黝黝的铁球,握在手里。
万巧剑客一见他们两个手里拿的圆铁球,当时脸色微微一变,两道眉峰,又紧紧皱起,眼睛一阵转动,然后才露出淡淡地冷笑,说道:“两个娃娃何处得来这种西藏番僧所使用的‘硫磺烈火球’?这种东西虽然厉害,在天都峰上却是不足以惊人,难道你们两个娃娃,就拿这件东西,借以狂妄么?”
祁灵沉静地点点头,笑道:“鲁半班!你的见识倒是很广,居然能知道藏僧所使用的‘硫磺烈火球’,不过,这回你却看走了眼。”
说到此处,祁灵转头向丛慕白说道:“丛姊姊!你且先让他见识见识!”
丛慕白微微一笑,右手微抬,只见一点乌星,闪电飞出,直向右侧不远数丈的一块大青石上疾射而去。
万巧剑客唯恐其中有诈,一旋身,倏地退后数尺,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轰”地一声,那真是晴空霹雳,白日焦雷,震得天都峰周围群山响应,回声如潮,附近十丈以内,都觉得一阵震动不已,而且那一块青石,已经有一大块,化为碎石如雨,四下飞溅,啸声不绝。
万巧剑客没有料到这样一颗小小的黑铁球竟有如此厉害,也确是他生平所仅见,这一颗铁球如果要是击中自己身上,任凭功力再好,只怕也要血肉横飞,死于非命,想到这里,万巧剑客瞥了一眼祁灵手上那一颗黑铁球,不由地从心里泛起一阵寒意。
祁灵玩弄了一下手中的黑铁球,含着一点得意的笑容,对万巧剑客点点头说道:“鲁半班!你可以看出这不是藏僧所使用的‘硫磺烈火球’,相信你也可以了解这一颗东西的厉害,任凭你机关遍地,埋伏满山;任凭你鲁半班剧毒满身,只怕也抵挡不了这一颗加身,而使你粉身碎骨。”
万巧剑客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欲撇未撇,眼睛不停地转动,半晌没有回答祁灵所说的话。祁灵接着说道:“祁灵方才已经说过,生平不愿趁人之危,我若此时此地,遽下煞手,虽然公愤私怨,均可一了,但是,你却死有未服之意,何况,与我当初生擒活捉之原意,也有不符,如今你当相信,半年之期,并非我祁灵白找台阶之论。”
万巧剑客眼神扫到方才那一块青石之上,瞬即又注视着祁灵,一声冷笑,正待说话,忽又临时顿住话头,心里闪电一转,暗自忖道:“是啊!我仍旧有一桩心愿未了,半年之期,何妨再碰碰运气,即使半年之后,仍旧是未能如愿,届时的情形,当不比今日为劣,至少神州丐道不会如此虎视在侧,我也不致如此处在四面楚歌之境,天都峰也不致如此门户洞开。”
万巧剑客如此一思忖之间,已经将利弊得失,衡量得一个透彻,当时,眉峰一散,笑颜微开,点头说道:“我若不许你半年之期,只怕不能死而心服的,是你们这两个娃娃,也罢!
我鲁半班少开善心,不动慈念,今天少不得要给你们一个例外,半年之后,天都峰等你们再来,若是届时不来,我要叫武林之中,血流遍野,尸集如山。”
祁灵笑了一笑,点头说道:“鲁半班!即使你能君临天下,也要被你这几句话,让上天所不能相容,鲁半班!我祁灵要在今日奉劝你一言,稍存善心,积福无穷,但愿半年以后,你能稍有觉醒,悬崖勒马,犹还未迟。”
万巧剑客此时心里正在想着另一个疑问,对于祁灵的话,根本没有听进去,一见祁灵转身告退,飘身越过那一条山溪,忽然心里一震,朗声大叫:“祁娃娃!你且站住。”
祁灵已经和对岸的五位高人,联袂起身,电闪而去,随风传来祁灵的回答:“鲁半班!
你放心!天都峰虽然地址已为武林所知,我可以保你半年之内,无人上门寻衅,你静心忏过亦可,苦心练功亦可,但请放心。”
这“但请放心”四个字刚一出口,一行七个人,已经几个起落,没于烟雾迷蒙,浮云飘渺的山麓。
鲁半班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将业已举起的右手,复又缓缓地放下,眺望着山下,没有任何举动。
鲁半班在这半年之内,究竟静心忏悔?抑或是苦心练功?对于天都峰,他是闭关自守?抑或是仍像过去一样,广派眼线,遍探消息?这都是后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祁灵和丛慕白随在五位高人之后,一路疾驰,大家默默无言,以奔雷闪电之势,离开天都峰,到达山麓,妙手空空第一个止住身形,向祁灵说道:“老弟!万巧剑客危害武林十余年,今天难得你有如此利器,何不制之于死命,使武林危机敉平,何必又要等到半年之后?你这不是……”
祁灵转过身来,对着妙手空空拱拱手,苦笑道:“老哥哥!这话说来话长,小弟确实是有不得已之苦衷。”
妙手空空闻言大吃一惊,瞠然而视,半晌无言,把一个见多识广的妙手空空,真的怔住了,他想不出在当时那种情形之下,祁灵只要一举手之劳,便可以将一个为害武林的恶魔,震为血肉横飞,这有什么难言之隐?难道祁灵有何原因,使他不忍心杀害于万巧剑客鲁半班么?
神州丐道此时却呵呵地一笑,说道:“老偷儿!你休要如此楞头楞脑,事情说明以后,相信便没有什么可以引为神奇之事。”
说着话,神州丐道又转过身来,向大家笑道:“其实,我道人相信,感到纳闷的不只是老偷儿一个人,也不只是这一件事,白老儿早就有了气闷,我道人和天山两位书生,也未尽然知道其中究理,我们不妨就在此地,面对天都峰让祁灵和丛慕白他们两个人,叙说一下天都峰的经过。”
说到此地,神州丐道又笑了一下,说道:“老实说,祁灵你们两个娃娃,如此重回天都峰,不仅是我道人感到意外,也几乎使我道人下不了台阶。”
金沙伯乐没等到神州丐道说完,便抢着说道:“我老儿不明白的事情多着呢,我不懂你这个邋遢牛鼻子,究竟捣些什么鬼,例如说……”
神州丐道大笑说道:“白老儿!用不着例如说了,等到祁灵这娃娃说明白之后,你老儿尚有何事不明,少不得都要向你一一交待清楚,打了半天闷葫芦,如今一下也等他不得么?”
妙手空空瞅着祁灵笑了一笑,便不再迫问,大家一齐席地而坐,面对着清新秀丽,压盖五岳的黄山天都峰,听着祁灵叙述他从天都峰历险而回的一段经过。
丛慕白已经倚偎在紫盖隐儒的身傍,闪着喜悦而又迷惘的大眼睛,她没有讲话,只是和她恩师紫盖隐儒一样,静静地听着祁灵开始叙述,叙述那一段也有她在内的惊险新奇的经过。
祁灵端坐在一旁,稍微瞑目回想了一下,便开始说道:“弟子应该惭愧地先从天都峰失足于巧悬千斤闸之内,开始说起……”
祁灵在失陷于“巧悬千斤闸”内以后,既羞愧自己不小心失足,又愤恨毒手报应鲁子清的卑劣无耻,复又灼急于自己当前的险境,在这种情形之下,祁灵好不容易收敛住浮躁的心神,先求定静,再作良思,他这才想到自己那一柄喻为天下第一的七星紫虹软剑,宝剑既能斩金截铁,为何不能用以挖掘石头?趁顶上千斤闸石未曾下落之前,逐级掘阶,何消片刻时光,这千斤闸就自然可以撇之身后。
祁灵正是灵机一动,挥剑掘石之际,忽然又有一个新的念头,袭上心头,他不禁一击自己的头,跺脚说道:“我何其愚蠢到如此地步?我到天都峰只身深人,不顾危险为何?探看万巧剑客虚实,固是一事,但是,最主要的我是来追寻丛慕白姊姊的下落,听方才鲁子清之言,丛姊姊分明就是在我这个石洞的隔壁相连,七星紫虹既然可以掘级挖阶,为何不可以掘挖石洞,通达另一个石洞之内,和丛姊姊同阵而走?”
这一个念头,使祁灵神情为之一振,当时默念了一下方才落身而下的方向,复又运足五成真力,挥掌对石壁击去,果然一阵空谷回声,较诸其他方向不同,祁灵知道此时的时间,真是十万火急,不容有丝毫耽搁,呼吸之差,便可以决定生死,当时便毫不思虑,运足腕力,挥动七星紫虹,照准石壁,掘挖下去。
七星紫虹不愧是被誉之为武林第一剑,锋利无比,虽然吃亏在软剑上面,但是,辅之以祁灵的深厚的内力,正好相得益彰,尤其祁灵此时此地,争取点滴的时间,更是运足全身力量,不停地挥动宝剑,不消片刻功夫,已经挖掘了一尺余深的石洞。
这其间,虽然顶上的千斤闸石,不止两三次的轰隆隆向下移动,但是,丝毫没有分散祁灵的注意,他只是全神贯注地,在挖掘石洞。
渐渐地,祁灵感觉到不是上面千斤闸石的移动震动,而是隐隐约约地来自对面的震动,祁灵始而一怔,心里几乎一凉,闪电想道:“难道说是隔壁石洞,已经被千斤闸石落磐而下了么?”
这一念之下,差一点就是万念俱灰,全身乏力,但是,祁灵又一转念想道:“如果是隔壁石洞落下千斤闸石,只有一阵震动便会停止,为何连续震动到现在?”
如此念头一转,祁灵一振而起,左手一抬,对着石壁推去一掌,只听得轰隆一声,回音听得更清楚,响得更长时间,但是,回音未了,忽然也听到另一阵隐隐地轰隆之声,是响自隔壁。祁灵一听之下,不由地大喜而起,自言自语说道:“莫不是丛姊姊她也察觉到这边的异样声音,而回之以掌力么?”
如此自语说罢,不自主地大声叫道:“丛姊姊!丛姊姊!小弟祁灵来了!”
祁灵如此大声喊叫之下,震得原来那些石屑,都纷纷下落,但是,却听不到有任何回音,祁灵怔了一下,立即又想道:“我真是心神失常,为何颠倒如是?我还等待什么?何不立即挖掘过去?”
顿时神威大振,挥动七星紫虹软剑,整块的石头,纷纷下坠,忽然,祁灵一剑挥斩过去,立即觉得劲道一松,七星紫虹深没石内几达尺余。
祁灵大喜若狂,一拔软剑,左掌早就扣足十成真力,翻掌就是一式“五丁开山”,沉桩立式,嘿气出声,对准着宝剑留痕的那一块猛推过去,劲道刚一出掌,只听得哗啦一阵,砂石崩落,尘土飞扬,石壁之上,竟然应手而穿,现出一个洞口。
祁灵当时既没有思虑其他,更没有想到危险,立即一收七星紫虹,一穿身,式走“灵蛇出洞”嗖地一下,就在尘土迷漫,砂石阵落的情形当中,穿身而过。
刚一穿过身形,只觉得寒风一阵,银光一闪,直落面门而来,祁灵一时没有想到会有人拿着兵刃在这边等着他,他这样穿身过来,正好引颈受死,任凭祁灵一身功力如何精湛,在这种措手无及,事出意外的情形之下,也只有束手闭眼认死。
但是,就在这一瞬间,祁灵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一声:“嗳呀!”
祁灵就势一收小腹,双腿一沉,挺身而起,两眼凝神望去,只见紧站在对面的一人,正是丛慕白姑娘,手里仗着三尺青锋,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祁灵忘情地叫了一声:“丛姊姊!”
然后轻轻地说道:“是小弟祁灵来了!是小弟祁灵来到姊姊这里了。”
祁灵刚一说完这两句话,丛慕白姑娘忽然神情一振,猛地一撤手中长剑,朝着祁灵直扑过来。
这个石洞的范围本来不大,两个人相隔得又是很近,丛姑娘如此一扑上前,两个人早就抱着紧紧地,祁灵知道此时此地,丛姑娘在绝望关头,重睹一线生机,是如何充满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神激动。
祁灵也伸手紧紧拥抱着浑身颤抖着丛慕白姑娘,只是轻轻地重复地说道:“丛姊姊!小弟来迟了一步,让姊姊受惊了。”
如此过了片刻时间,丛慕白这才离开祁灵的怀抱,只见她两眼泪水盈眶,此刻两颊又飞上一层红晕,低低地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祁弟弟!我们这是相逢在梦里么?”
祁灵摇摇头,极力抑止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刚叫得一声:“丛姊姊……”
忽然头顶上又是一阵轰隆隆的声音,还带着一阵砂石飞落而下,祁灵这才警觉到此时此地,还是身在险境当中,生命随时还是要受到危害。
心情一紧张,立即说道:“丛姊姊!这其间说来话长,我们还是赶紧设法离开险境。”
丛慕白姑娘点点头,说道:“祁弟弟!愚姊此时方寸早乱,千斤闸石当顶,应该如何才能脱离险境?”
祁灵突然一挥手中的七星紫虹软剑,说道:“丛姊姊!小弟这柄宝剑,暂作锄铲之用,先掘一处石洞,藏住身体,避开这即将下落的千斤闸石,然后再从长计议吧!”
两个人此时,也没有商量的余地,祁灵便按照方才挖掘石洞的方法,挥动宝剑,朝另外一个方向挖掘而去。兵家有曰: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说明,人每在生死关头,力量每每会源源而来。盖求生避死,就是一切力量的泉源。
祁灵虽然内力充沛,但是从进山到现在,未曾进得食物,按理早巳饥火中烧,而且方才又经一阵用力挖掘,精力受损,势为必然,但是,此时此地的祁灵,宛如一只出柙的猛虎,双手挥剑,只挖得石块纷纷下落,毫无累乏模样。
丛慕白姑娘也帮着搬开石块,如此两人合力之下,一个两尺见方的石洞,不消一盏茶的光景,已经挖掘而成。
祁灵缓了一口气,方一缓手,就听得头顶上又是一阵轰隆隆,石屑砂土又是纷纷下落,祁灵当时心情一凛,连忙回身向丛慕白姑娘说道:“丛姊姊!这顶上千斤石闸,眼见就要落下,我们且在这石洞中,暂时避过,再作其他道理。”
丛慕白姑娘虽然是武林儿女,但是毕竟还是女儿身,她想到方才自己见到祁灵那一刹间的激动失态,心中犹有羞意,如今看见这样两尺见方的石洞,要两个蹲在一起,不由地起了踌躇。
丛姑娘如此一犹豫之际,祁灵也立即想到了这个尴尬的情形,当时说道:“丛姊姊!你且先躲到洞中去,以免临时措手无及,另外待小弟再来掘大一些。”
丛姑娘一听祁灵如此一说,不由地脸上一红,但是,她也立即毅然说道:“祁弟弟!这顶上的千斤石闸,说不定立刻就要坠落,还是我们一齐都到石洞中,避过这一阵再说。”
祁灵还要说话时,丛姑娘倒是脸色一沉,正颜说道:“祁弟弟!在如此情急之时,你我还拘泥于俗礼么?祁弟弟如果坚不进洞,愚姊也只有在这洞外相陪。”
祁灵倒是为之感动不已,刚叫得一声:“丛姊姊!”
丛姑娘紧接着说道:“只要你我心地可对天日,处此危境,纵有男女之别,又有何碍?”
说着话,便拉着祁灵,双双避进石洞之中。
在这样两尺见方的石洞里,两个人不仅贴胸叠股,进而呼吸相闻,祁灵是一位正人君子,虽然此刻软玉温香抱满怀,却是丝毫没有邪念,当时,祁灵为了打破两人如此僵对的闷境,便开口说道:“丛姊姊!以前的种种,都是小弟错了!怪只怪小弟一点私心,灵智蒙蔽……”
丛慕白姑娘不等祁灵说完,便拦他说下去,摇摇头接着说道:“此时此地,还说那些往事做什么?”
祁灵也摇头说道:“不!小弟为此事,深自引为内疚,终日难安,若不是小弟在北岳生花谷,从姚老前辈那里,得知真情,这件事岂非由于小弟一点私心,造成终身憾事么广‘祁灵所指的,当然是指当日在紫盖峰看到丛慕白和紫盖隐儒的相拥的一幕,所引起的误会而言。
丛慕白虽然不知道祁灵所指为何,但是,从她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当中,可以看得出,她已经对祁灵的一切,都有了原宥。
丛姑娘低低地说道:“祁弟弟!谁都没有错啊!只是一种可怕的巧合罢了,一切事情既已成为过去,又何必再三提起!此时趁着千斤石闸未落下之前,你我且闭目稍自行功,以准备下一个方法。”
祁灵说道:“丛姊姊!这些话,埋藏在心中,为时已久,今日难得如此机会,还是让我一吐为快。”
于是祁灵便娓娓地从紫盖峰头,那一段误会说起,一直说到北岳揭开真情;二次重到衡山……千言万语,说不尽心中悔意,也隐隐约约道不完内心情愫。
〈阅桨坠媚镆豢欧夹模染窒玻挥傻亟约旱尿祝匾蕾说狡盍榈募缟希庖欢晕淞侄砂蓿钟苫谏嗌俨ㄕ郏嗌倬眨氩坏饺缃窬乖谡庋;姆氖粗校嘤涤诨常ニ咧郧淞衷鲜拢咎硪欢渭鸦埃淙涣礁鋈硕际遣患坝诼遥牵舜巳绱讼噘讼嘁溃哺械教鹈畚薇撸腋N尴蓿橇松硗馍杏泻问隆?
正是两个人相拥相偎,温馨无限的时候,突然头顶上又是一阵轰隆隆地震动,而且震动的声音,听来距离头上,愈来愈近,两人不觉从甜蜜中惊觉过来。
丛慕白姑娘离开祁灵的怀抱,脸上红晕未褪,犹带娇羞,轻轻地叫道:“灵弟弟!……”
祁灵也立即叫道:“丛姊姊!小弟尚有一件喜事,未曾说与姊姊听。”
丛姑娘一听“喜事”二字,不由地又是红云上脸,娇嗔着说道:“灵弟弟!有什么喜事,你又忘记告诉姊姊呢?”
祁灵含着微笑说道:“只顾和姊姊谈我们自己的事,把这件重大的事,都给忘了,姊姊!
你可曾知道令师许老前辈,已经前往北岳生花谷会晤姚老前辈了么?”
丛姑娘果然心情大为振奋,说道:“是真有其事么?”
祁灵说道:“小弟前往衡山,就是为了这件事,恐怕此时,两位老前辈已经化尽前嫌,重圆破镜,这就像我们一样‘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丛慕白姑娘脸上又是一红,嗔道:“灵弟弟!别尽贫嘴了,我们身在险境,还如此乐以忘忧,真是有些不应该。”
祁灵当时也不禁感到不好意思,半晌没有说话,丛慕白姑娘怕祁灵真的着了恼,便又说道:“灵弟弟!我们身脱险境之后,再倾情的相谈好么?”
祁灵也知道丛姊姊的心意,连忙说道:“丛姊姊说的对,只要我们身脱险境,海阔天空,自由自在,还怕没有倾情相谈的时候么?”
说着话,祁灵又忍不住探出头来,向上看了一下,只见千斤石闸,低压当头,尚不知究竟何时,才能落下。
当时祁灵回过头来,对丛姑娘说道:“我们何必在此枯等千斤闸石落下呢?何不趁此机会,早定主意。”
丛姑娘点点头,说道:“灵弟弟!你如果不感到疲乏,愚姊尚有一法,可以一试。”
祁灵笑道:“性命攸关,即使累死也要挣扎,何况小弟此刻力有裕余,姊姊有何高见,请速说明,以便我们早日脱离此地。”
丛慕白姑娘说道:“此时此地,尚有何妙计可言,只不过是笨法子而已,我们轮班由这个石洞,慢慢向上掘上去,仗着宝剑锋利,仗着我们内力尚存,尚不失为脱险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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