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情总被无情害,江湖一去不回头。
刘三笑见海天龙又把长剑指向了他,有些怕了,死可不是玩的。
刘奇突道:“你们还不快走!”
刘三笑飞身就逃。
海天龙比他更快,身形纵起,一招“醉仙卧地”,向下劈去。
刘三笑急欲翻身,还没来得及扬腿,海天龙的长剑已劈到他身上。
惨叫陡起,刘三笑被断为两截,血溅了一地。
刘奇见儿子惨死,悲愤攻心,气绝而亡。
丁小安吓昏了头,猛地向院子里奔去。
海天龙手急眼快,长剑掷出,正中丁小安的身子,几乎把他刺透了。
丁小安扑倒在地,佯装死去。
海天龙走过去拔剑,丁小安一脚向他的腿裆踢去。
海天龙大意了,被踢个正着,疼得他捂着下身蹲在了那里,哎哟不止。
丁小安因用力过猛,虚脱而死。
过了好一会儿,海天龙站了起来,一脚把丁小安的尸体踢飞。
他在院中站了一会儿,收回剑诀,向西而去,自在极了。
他许久没有这么舒服过了,他渴望这样的生活。
他正美美地想着,阴风一吹,辛子林嘻嘻一笑,拦住了他的去路:“海老兄.我师傅请你去呢。”
海天龙一愣:“什么,你小子叫我老兄,那我岂不低你师傅一辈?”
“哈哈……对极了,我还以为你不懂这个呢,原来你也不傻呀。”
海天龙啼笑皆非,他还真的惹不起这个一身鬼气的小子,并非怕他,而是他的师傅与郑和有了默契,他不得不小心些。
他冷笑一声:“你师傅在哪里?”
辛子林飘身就走,毫无声息:“江老大,跟我来。听说你也是个无恶不作的家伙?”
海天龙恨得浑身哆嗦,没有吱声,辛子林的轻功太过高明,他感到了威胁,不得不忍。
他随着辛子林到了一家门口,辛子林说:“你进去吧,我还有事呢。”
没等海天龙吱声,他走了。
海大龙只好小心地进了家门。
辛子林走街串巷跃到一家墙头上,乐得手舞足蹈,他看见了愁眉苦脸的修华、修几两美人。他跳进院子里去,吓得两少女靠在了一起。
他哈哈笑道:“莫怕,莫怕,我可是天下最大的好人。只要你们两个愿意嫁给我,让我干什么都行。”
修凡正欲斥责,修华忽说:“你说话算数吗?”
辛子林笑嘻嘻他说:“铁打的招牌,童臾无欺。”
修华道:“那好。你只要替我们报了仇,我们就嫁给你,绝不反侮。”
辛子林笑起来:“乖乖,又是杀人,准是件麻烦事,不是去杀率道那小子吧?若是你们让我去杀他,这买卖不做。”
修华说:“他又没杀我师傅,干什么要杀他呢?”
辛子林一拍巴掌:“行,只要不是杀他,不是去杀另一个大美人,杀谁都可以。”
“杀海天龙。”
辛子林叫道:“这主意好,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小子是个大坏种,死了没人疼,不过不能一下子杀死他,要一点一点地杀掉他,这样才更有趣。”
修华点头说:“可以。反正你办完了这件事,我们才嫁给你。”
辛子林忙说:“不行,这样我太吃亏,我杀掉他一点,你们就要嫁给我一点,多了我也不要,这才公平吗。”
修凡怒道:“你别得寸进尺,我们答应嫁给你己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不同意就滚!”
辛子林并不恼,反而靠了上去:“小美人,你火什么,做买卖就要讲价吗。你们不答应我,难道我就没办法了吗?对付文人我有三套办法,用一套就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修华沉吟了一下,柔和他说:“你也是个英雄,怎么能乘人之危呢?人怎么可以一点点地嫁呢?”
辛子林乐了:“这不费事的,我可以教给你们,我杀掉他什么你们就嫁给我什么。”
修华似懂非懂,不想再讨价还价,先走一步再说吧。她向他点了头。
辛子林嘿嘿笑道:“妙极了,你们等着,我这就去杀掉他的耳朵来。”
他一纵身去了。
他知道割人的耳朵用什么办法。
辛子林有他独特的一套,暗中下手他是行家。
他慢慢潜回院子里去,见海天龙正在喝茶,师傅等人已不知去了哪里。
他心中一乐,轻轻飘过去,犹如空中的雪花。
海天龙料不到会有人偷袭,正想着什么。
辛子林抽出一把雪亮的刀子在空中一划,海天龙顿觉耳朵痛,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两只耳朵已搬了家,鲜血滴下。
他狂叫一声。反臂猛劈,辛子林早已跑得不见影了。
海天龙气得大骂,这亏吃得也太冤了。
辛子林一溜烟回到修华的住处,叫道:“耳朵来了,快看。”
修华,修凡从暗处走出,面面相觑,以为不是真的。
修凡说:“这耳朵是他的吗?”
辛子林道:“要证明这点那可太易了,只要你们跟我去看一下就行了。那小子这时正抱着头哭呢,我的耳朵呀,你怎么不吱声就飞了?”
修华。修凡差一点被他逗笑,冲他赞许地点了点头,察看她们是决计不去的。
“下一步你要杀掉他的什么呢?”修华问。
辛子林说:“这要等两天,这小子说不定会怀疑到我头上来。
我得老实一会儿,等他放松了警惕,我就杀掉他的鼻子,然后是他的狗腿。”
两个少女乐坏了,完全忘记了交易。
辛子林冲她们一挤眼:“现在你们的耳朵是我的了,过来让我摸一摸。”
两个少女霎时间娇面羞红,低下了头。
辛子林叫了起来:“怎么,想赖吗?”
两人迟疑了一下,终于走过去。
辛子林摸着她们的耳朵,开怀大笑:“真是不错!”
修华。修几半闭着眼睛,显得很委屈。
辛子林摸了一会儿,说:“我得走了,明天再来摸,那小子说不定还在叫唤呢。”
两个少女把他送到门口,长出了一口气。
辛子林一阵风似地回到住处。
海天龙已用红带子包好了耳朵,样子挺滑稽的。
辛子林一见他就笑:“海老兄,你这是怎么回事,不高兴吗?”
海天龙冷盯了他一眼:“刚才遭了一个小子的暗算,没什么了不起。”
辛子林道:“这可奇了,他怎么看上了你的耳朵?那东西好吃吗?”
海天龙嘿嘿一笑:“我看你的耳朵也不错,可要小心看着点,别让那个王八羔子割去了。”
辛子林说:“不会的,我岂会象你这么笨,连那么小的东西都看不住。”
海天龙长出了一口气,起身离去,象条落水狗,可怜极了。
辛子林放声大笑,仿佛成了快乐的王子,心中充满了高昂的豪气。
这时,有人求见,是向天啸等人。
辛子林连忙迎上去,又换了一副客气的面孔。人总是有许多面孔,连鬼也不例外。
向天啸道:“你师傅呢?”
“家师马上就到,各位前辈请坐。”
几个老头子坐下,指东论西,好大的口气。
少顷,九原师太带着三个女弟子飘然而至。
“让各位久等了。”
向天啸一眼看见方若娴,连忙站起来:“师太客气了,我们是些闲人,倒是打扰你了。”
白帝子知他又在动别的念头,笑道,“师太,准备得怎么样了?”
九原师太说:“总算差不多了,这回他插翅难逃,各位有同感吗?”
向天啸夸口说:“师太放心吧,我一人就能包打天下。那小子不是三头六臂,没什么可怕的。”
九原师太微微一笑,几个人谋划起来。
向天啸暗打方若娴的主意,有些心不在焉。
李子林看出了不对,指着他说:“老家伙,她们可都是我的老婆,你不要乱挤眼睛。”
向天啸老脸一红,笑道:“老婆太多了并非好事,你不要以为我也想娶一群老婆。”
九原师太怕与向天啸搞僵了,瞪了辛子林一眼:“你出去吧,不要留在这里。”
辛子林飘然而去,毫不犹豫。
九原师太又与他们谈了一会儿,去了花心夫人的屋子。
向天啸总算找到机会说话了。
“那鬼小子是你们的丈夫?”
方若姻叹道:“我们身不由己。”
吴月玲说:“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否则……”
向天啸一乐,问尤明花:“你呢?”
“我无所谓,嫁鸡随鸡,这是命中注定的。”
向天啸连连摇手说:“不是的,你错了,你们这么漂亮,完全可以找一个更好的丈夫。”
托日扎郎说:“我就不错吗。”
向天啸笑道:“我更可以。你们若是愿意,我可以教你们一手绝代神功,保证把他震下去。怎么样,学吗?”
吴月玲一喜:“学,要多长时间呢?”
向天啸眯眼一想:“手把手教,两天就能学会,这可是神速。”
吴月玲道:“那好,你就教我们吧,但不可让我们师傅知道、更不能让他知道。”
向天啸说:“这个你放心,我不是傻子。”
尤明花忽说:“我不学,难道我们遇上了好心人?”
白帝子乐了起来:“有志气,女儿家就该这样。”
方若娴低下头:“那我也不学了。”
吴月玲没有话,神色变幻不定,自己错了吗?
向天啸见好事又要流产,恨道:“白老儿,你总是红眼睛,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向老儿,你这么好女色,还指望赢谁呢?”
两人还要舌战下去,“杏林三儒’”走了进来,又是一阵寒暄。
向天啸心里不乐,走到一边去,冲吴月玲道:“来,我这就教给你。”
吴月玲迟疑了一下走过去,向天啸在她耳边哺咕起来,不知说的是什么,反正吴月玲的脸儿更红了,羞怯之意时隐时现。
托日扎郎有些嫉妒了,轻轻的,仿佛挨了针刺,不由站了起来,欲偷听他们的谈话。
一声笑起,九原师太走了过来,三儒连忙与她客套。
谈到云中魂,三儒压低了声音,不想被外人听到。
九原师太连连点头,面带微笑。
片刻,三儒起身离去,九原师太又进了花心夫人的屋子。
向天啸也加紧了攻势。
三儒说说笑笑回到客栈,找到云中魂。
云中魂握了一下刀,准备砍出去。他想杀人。
段百苦说:“云公子,咱们不谈误会,我们要助你一臂之力呢。”
云中魂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他忘不了蒙受的耻辱。
文疾笑道:“云公子,你只有会了‘禹步’,才能无敌天下呢,何必为些小事烦恼?”
云中魂心中一动,说:“你们有什么条件?”
傅太旧说:“你学成绝艺之后,只许找牟道的麻烦,不能拿我们开刀,这要求不高吧?”
云中魂点头道:“好,我答应你们。”
三儒满意地笑了,似乎他们抓住了什么。
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由文疾传他“禹步”。
云中魂的武功深湛,一点就通,仅半个时辰就学会了禹步,那份喜悦就难以叙说了。
三儒对他的成就极为赞赏,以为他不弱于牟道了。
云中魂的自我感觉更好,马上就要找牟道角斗。
文疾说:“不要急.你还得再把步法纯化一下,达到烂熟于心,到那时还愁赢吗?”
云中魂哈哈一笑:“杀了牟道,再帮她夺天下,妙极了!苍天不负我。”
三儒一惊,不知他胡说什么。
文疾道:“云公子,你帮谁夺天下?”
云中魂笑道:“自然是帮侯姑娘,你们也要参加吗?若是你们乐意的话,我们就一块干,到时候说不定会封你们个大国师的。”
文疾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清了我们才能一块干呀?”
云中魂道:“这是个大秘密,你们可不要向外人讲,否则我是不客气的。”
三儒点头,答应他什么也不说。
云中魂热昏了头,把侯至爽的打算全讲了。
三儒听得目瞪口呆,惊怒交集,暗打主意。
云中魂以为无敌了,还怕什么呢?他缺乏相应的政治头脑。
三儒叮嘱他别再乱说,就去了。
云中魂在屋子里练了一会儿步法,感觉自己一阵阵膨胀,再也抑制不住自己了,飘身出了客栈。
行走不远,迎面碰上张严馨,他站住了。
“张姑娘,我正找你呢。”
张严馨对他的形象并不多感兴趣,冷道:“你找我干什么?”
云中魂说:“我想请你作个证人,我要证明我比牟道强,我这就找他去角斗。”
张严馨淡淡他说:“为什么要做证人?”
云中魂笑了:“因为我要让你看到那动人的场面,这样你就会永远记住我了。”
张严馨脸上浮起一丝冷笑:“我看你更不了解自己了,英雄能这么无知吗?”
云中魂哈哈大笑,是从心底泛上来的乐意,甜蜜极了:“我会让你改变看法的,最后趴在地上的一定是他。”
“我现在就想趴下,你做得到吗?”
牟道醉醺醺地走过来,一摇一晃的。
云中魂大喜,这可是个好机会,一个人若要走运,那什么也拦不住。
他仔细地盯了牟道几眼,抽出了雪亮的刀:“你现在敢接吗?”
牟道用醉眼扫了他一下:“你到底想干什么,为我打算吗?”
云中魂哼了一声,你小子想得倒美,老子若是为了你,那什么也不干了。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慢靠上去,他要把“瘟神刀”与“禹步”完美合一的打法表现出来,让死者瞑目,让生者惊诧。
他的想法很美,自信那惊天一击绝不会辜负他的。
没有人知道牟道有什么想法。
张严馨看不出云中魂的深浅,不由为半醉不醒的牟道捏了一把汗。
云中魂终于动手了,人与刀划了一个月牙似的弧形,闪电般欺向车道,看不出刀与人的分别。
牟道似乎醉得不浅,身子一跌,仿佛要摔倒,不知不觉躲过了要命的一刀,连云中魂都不知那一刀砍到哪里去了。张严馨松了一口气,弄不清牟道是怎么问的。
云中魂却呆住了,牟道的步法才是最神妙的奇艺,这几乎是不能学的。
他找不到与牟道的差距,却又砍不中对方,这可太怪了。
牟道嘿嘿一笑:“云中魂,你既然砍不中我,那就砍一下自己吧,这总比什么都砍不着要强。”
云中魂说:“我还役学过砍自己的刀法呢。”
牟道抬手想给他点教训,感到力不从心,便说:“你要等我下手吗?”
云中魂冷笑一声,飞身就走。
牟道叹了一声,“你弄清了吗?”
张严馨道:“蒙面人有意躲我,没法靠近。”
牟道闭目静了一下,进了客栈,上床就睡。
他很累。不知是怎么回事,头好象伸进了虚空里。
张严馨坐在自己的房里,心事重重。
这时,戈剑扑向了她,两人才欢笑起来。
戈剑道:“姐姐,好烦人哪,我妈让我报仇,你说该怎么办?”
张严馨说:“你想报仇吗?”
“我不知道。姐姐,要是他也是你的仇人该多好,那我就知道怎么做了。”
她是无意的。
张严馨却啼笑皆非了:“那有什么好,现在还没弄清他是不是仇人呢,我就累得不行了。”
戈剑道:“那我们逃跑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藏起来?”
张严馨摇头无语,发呆了。
忽然,门开了,蒙面人赫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两少女顿时站了起来。
蒙面人笑道:“君儿,莫怕,我是你父亲。”
他扯去了蒙面中。
张严馨松了一口气,说:“为什么骗我们呢?”
张坤吟道:“还不是为了收拾牟道,那小子一天不除,江湖便一天不会安宁。有铁神教在,岂能容他大出风头!”
张严馨叹了一声:“你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张坤吟道:“我本来想让你与我同仇敌汽的,现在用不着了,那小子的奥妙已不新鲜了,我不想再让你牺牲感情。君儿,你可以置身事外了。”
张严馨一惊:“你有把握能战胜他了?”
张坤吟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他的敌人太多,没法活下去的。”
张严馨不言语了,说不上喜与忧。父亲这么走下去,终有一场大战,自己能置身事外吗?
张坤吟坐到女儿身边,抚了一下她的秀发,温和他说:“君儿,你妈想见你呢。”
张严馨闪动了一下妙目:“她不是在九原师太的控制之下吗?”
张坤吟笑道:“那是苦肉计,已经过去了,你妈正等着你呢。”
张严馨静而未动,对父母利用她的感情甚是不快。
张坤吟着出了这些,冲戈剑说:“你妈也在那里呢,一块去吧。”
张严馨敌不住父亲的劝导,三人一同离斤了客栈。
这时,一条黑影闪到牟道的房前,右手一扬,向房里扔进一样东西,随之离去。
牟道也许是不知道发生的一切,也许是故意不理、直到天边的晚霞消尽,他才坐起来。
地上扔着一封信,他拾了起来,是郑和约他一晤。
他呆坐了一阵,出了客栈。
街上已无人,他走得很昏沉。夜色慢慢浓了,热风直往身上扑。他不考虑自己这是上哪去。
到了一座破园子门前,他走了进去。
里面杂草横生,怪叫声声,十分阴森。
他慢步向里走,见一座草棚前有灯火。火光甚是昏暗,仿佛被人捂着。
他走到离草棚还有三丈远处站定,观看四周动静。
随着一声宏亮的笑声,郑和与白三败走了过来:“牟少侠,果然是信人。请。”
郑和指了一下旁边的小竹椅。
三人坐下。
郑和道:“牟少侠,皇上下了圣旨,我马上就要回京城了。我们之间的事总要作一了断,不能再拖了。”
牟道说:“我正等你呢。”
郑和道:“牟少侠,我们的事多起于误会。这样吧,你若投靠朝廷,以往的事就算了,你还可以做你爹以前做过的知县,怎么样?”
牟道笑了:“做官难道是最好的活法吗?有人许我当宰相呢,我都没干。”
郑和一惊:“许你当宰相,是谁?”
牟道道:“自然是皇上,难道你有这个权力?”
郑和嘿嘿地笑了,以为牟道胡吹。
“牟少侠,开价不要太高,你若嫌县官大小,当个一品大员也行。不过你总得有所表示,最重要的,是对皇上有足够的忠心。”
牟道不想与他耗下去,便说:“若是我另有打算呢?”
郑和脸一沉:“那恐怕要麻烦,不但官府放不过你,各大门派也不会让你清闲。”
牟道站了起来:“我自有正义,何怕别人歪?”
郑和也火了:“你这样胡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对你我已做到了仁至义尽。”
牟道朗朗笑道:“你请便吧。英雄的头颅岂是可以随便摆的?”
郑和哼了一声,怒冲冲走了。
白三败朝牟道点了点头,不知是赞许还是提醒他小心。牟道冷笑不语。
忽然,灯灭了,园里一片漆黑。
牟道转身欲走,有人堵住了他的去路,是两个老太婆。两人都是高高的,一个持拂尘,一个握软剑,长发技散。不知是仙是鬼。
牟道道:“两位想劫路吗?”
“不错,还要你的小命呢。”
那人一扬拂尘,仿佛万朵菊花开,银白动人。
牟道皱下眉头:“两位已是花甲之年,这才想起来替人卖命,不是有点儿晚了吗?”
“小鬼,少逞口舌之利,‘昆仑双秀’威震江湖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
她的话很对。
“昆仑双秀”成名已经很早了,隐退也已许久了,江湖人几乎已把她们忘了。
若不是郑和的“圣旨”把她们吹得天花乱坠,又适逢其会,她们是不会再出江湖的。
李玉白、朱正实这对巾帼天骄,那可是大大的奇才,她们横行江湖时从没有碰上过三招的对手。几十年已过,她们的技艺更向细微处引深,王指轻弹胜惊雷,于无声处见真音。
牟道不知“昆仑双秀”是什么样的人物,没把问题看得那么严重,但见她们举止超然,亦不敢掉以轻心。
老太婆似乎对“静”有极深的理解,慢动之间不时流露出来。
三人对峙了一会儿,李玉白一扬拂尘,轻道:“你还等什么?”
牟道笑道:“这你们看不出来?奇怪。”
他这时已看出老太婆大有文章,想静心拖下去了。
他十分明白,最高的武功在静不在动,与人斗杀谁动得多谁吃。
亏,高明的武学家往往是动得最少的人,不动而动,才是最神妙的奇术。
他觉得老太婆已达“静即动”的境界,这可不得了。
老太婆似乎等不下去了,朱正实扬起了软剑:“大姐,不能与这小子穷耗着,他似乎什么都明白。”
李玉白道:“他要是个憨子还够那帮人杀的?他是小辈,让他先动手。”
牟道乐哈哈地说:“你们还是一齐上吧,我让你们三招,这是我一看你们太老了,不忍心动粗。”
“两个老太婆气坏了。她们自大惯了,脾气自然不会很好,虽然她们深懂“静”的艺术,但“静”不是一成不变的。
两人相视一眼,交叉而上,犹如行云流水,几乎看不见脚动。
牟道冷冷地盯着她们,直待两人靠近了才动,似乎一晃,闪到了两人的身后去。
“双秀”一怔;朱正实道:“大姐,我说这小子很明白不错吧?我们只有痛下杀手了。”
李玉白没吱声,盯着牟道不放。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走吧。”
牟道飘然而去。
朱正实道:“大姐,你怎么让他走了呢?”
李玉白说:“二妹,杀他不该由我们两人完成,你喜欢鱼死网破吗?”
朱正实恨道:“这小子太狂,我看不惯!”
李玉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夜更暗了。
牟道出了破园子,陡见一条人影跃人一家院,他跟了上去。
到了院前,他纵身人内。刚到一棵树旁,忽觉一股阴劲袭来,并伴有血腥味。他吃了一惊,急向后闪。
这时,一个高大的中年人站到他的面前。中年人很瘦,样子却傲,衣衫无风而动,很古怪。
他看了牟道一眼,冷然道:“你夜闯老夫的住处想干什么?”
牟道一笑:“有个贼进了你家,我想帮你呢。”
吴云峰忽地从暗处问出,斥道:“你小子不请自来才是贼妮!”
牟道说:“原来是你这老小子,我正要找你呢。”
吴云峰冷笑道:“这不是你放肆的地方,有龙杰前辈在,你讨不了好去。”
“血秀才”龙杰与“昆仑双秀”都是前辈异人,他已一百五十开外了。
牟道对他毫无所知,不过他那一掌非同小可,牟道不得不对他另眼看待。
他冲龙杰一笑:“你想替他出头?”
龙杰冷道:“这是我住的地方,你跑到这里来威风,是什么意思?想未个下马威吗?”
牟道说:“这老小子不是好人,害得我差点成了杀人犯,不找他理论理论总不行吧?”
龙杰哼了一声,“你没杀过人吗?”
牟道笑道,“我还会杀人的,两者不相同。”
“我看没什么两样。”
龙杰双掌一扬,犹如雁翔天际,斜身欺上,使出他的盖世奇学“血影神功”,抖出一片血气拍向牟道的面门,似快非快,令人迷惑,这正是高级武学的特征。
牟道不敢轻视,双手旋腕而起,飞迎面上,一股强大的气团涌出,力道惊人。
“啪”地一声轻响,劲气相交,两人各退了半步,平分秋色。
龙杰不相信地打量了一下牟道,惊道:“怪不得你这么狂,我倒小看了你。”
牟道微微一笑:“你现在改变看法还来得及。”
龙杰闪动了一下奇亮的眼睛,决定痛下杀手,牟道激起了他沉睡多年的雄心,临到老来有一搏,虽败犹荣。
这与一般的老来安乐死截然不同。他相信“血影神功”最后会给他一个满意。
他的想法很对,不知牟道的想法如何。
老头子深吸了一口气,双掌一并,划空而上,仿佛扬起一条长长的红飘带,向牟道的脖子拉去。
牟道弄不清他这是搞的什么鬼,摇身一晃,两掌一前一后拍了过去。
“唉”地一声,红气四散,仿佛许多血洒,牟道顿觉头脑昏沉。
龙杰嘿嘿一笑:“小子,感觉怎样?”
牟道摇了一下脑袋:“奇怪,你怎么象个妖精?劲气散得似乎更快。”
龙杰大笑了起来:“小子,刚才那一招叫‘血光之灾’,凡是被它扑上的,没一个能活着离开的。你也不例外。”;
牟道冷道:“那我倒要试试,‘血气之灾’未必只找我的麻烦。”
龙杰没有话,似乎在考虑另一种可能。
吴云峰忽说:“小子,这回你死定了,快点磕头求饶吧,也许还有希望。”
牟道松弛了一下身体,从容地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合逻辑。你别太得意。”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牟道并没倒下。
龙杰有些惊讶了,这是哪里出了毛病?
牟道向他破了谜底:“你的花招应该是灵的,怎奈我已中了不少毒,想不到这些毒帮了我一个大忙,克制了你的‘血气之毒’,你奇怪吗?”
龙杰叹了一口气:“你的运气这么好,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你要记住,太狂了绝没好下场。”
牟道快笑了起来:“这是你的经验还是你的想象?太不准了。
道姑、尼姑并没狂,一样没有好下场。你的话只配在夜里讲。”
龙杰气得差点尿了裤子,巨掌闪电般抓出,犹如一张红线网罩向牟道的头顶,毒辣皆备。
牟道晃身一闪,到吴云峰面前。
老家伙做梦也想不到车道挪动得这么快,挥指欲弹,已经晚了,被牟道点中“京门穴”,动不得了。
吴云峰骇然失色:“少侠,千万别乱来,有话好商量!”
龙杰见自己竟然保护不了吴云峰,老脸火热,怒恨交加,这么丢人的事总算碰上了。
牟道道:“你想再溜吗?别做梦了。”
吴云峰忙说:“少侠,这回我彻底服了你了,不听天皇老子的,也听你的,怎会溜呢?
你的本事第一大,跟着你还会吃亏吗?”
牟道笑道:“你的变化更大呢。”
“那当然,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吗。”
龙杰被吴云峰的话刺痛了,怒道:“没出息的东西,死就让你怕成了这个样子?”
吴云峰不理他的茬:“别说风凉话,死的不是你,当然你不伯我还想活它几十年呢。”
龙杰没吱声,眼里闪出一种异样的毒烈来,外人是很少能见他这样的。
牟道问:“海天龙现在何处?”
吴云峰笑道:“这回你问对了,我带你去。”
牟道伸手欲解他的穴道,龙杰冲天而起,犹如一条怪龙蹿到了他的头上去,双掌开合一错,使出“血影追魂”式,搅起一团怪气,拍向牟道的头顶,声势极为骇人。
牟道万般无奈,斜身而起,同时一掌接向他的肩头,亦没客气。
龙杰肩向内缩,一晃臂向下泻落,大掌拍到吴云峰的头上,顿时血肉横飞,尸体消融。
牟道大是后悔,上了龙杰的当。
龙杰冷笑道:“这样的东西活着总是无益,不如死了干净。”
牟道哼了一声:“可你断了我的线。”
龙杰笑起来了:“我做事首先要考虑你吗?你的线不断,他怎么除呢?”
牟道道:“他找你干什么,你们是一伙的?”
“他还不配,你不会从我这里知道什么的。”
牟道沉默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忽听有人问:“龙老大,谁在跟你说话?是那小子吗?”
龙杰没吱声,从外面问进两个人来,正是在东山上偷袭牟道的那两个老头子。
他们看见牟道,不住地冷笑,没有意外。
龙杰说:“两位来得正是时候,这小子果然不好斗。”
“嘿嘿,要是好修理我们岂会赔那么多本钱?不过这回不同了,该是捞本的时候了。”
牟道冷道:“你们下是一个很好的赌徒,赌注下得越大,输得会越惨。”
龙杰说:”你听这小子的口气,好象我们全是白给呢,有那么便宜的事吗?”
“哈哈……这小子梦做得好,让他乐一会儿吧。”
三个老头了胡侃了一阵,慢慢合围。
旁边虚影一闪,又多了两人,是“昆仑双秀”。
李玉白“咦”了一声:“两位可是‘龙府二主’?”
“不措,几十年不在江湖走,又想活动筋骨了。”
李玉白微笑点头,十分高兴。
牟道不知“龙府二主”是何许人也,他们成艺太早,仅晚“昆仑双秀”十几年,如今记得他们的人己是不多了,“黑龙府”的大名也因他们的隐形不出渐渐被人淡忘了。曾几何时,两人可是红极一时,一般人物唯有仰视才见。
“大鼻子”老大许天的“黑龙三式”和老二化氏风的“八败云龙”曾是江湖人不可逾越的奇技。
两人情同手足,从不分开,又一时才传为美谈。
两人从没联手斗过什么人,想不到许多岁月过后,他们要拾起年轻时不屑为的事做,很可能还不是两人联手。
不知为什么,他们忽儿觉得联手越多越有味,把一切傲慢都放弃了,也许他们要体会一下被他们遗弃的感情,回到少年时。
龙杰对五人的沉默表示赞赏。五个早过花甲的老人同斗一个小子,这实是江湖奇闻。
牟道却觉得下大妙,以一对五实非易事,还是策略些吧。
他笑道:“你们一块玩吧,我可要走了。”
李玉白说:“你想跑?那是没用的。你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放聪明些吧。我们五个人联手斗你,那可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牟道一笑:“你别糊弄我了,我可是个大忙人,没工夫细想你的妙论。”
朱正实冷道:“你别嬉皮笑脸的,逃就那么容易吗?除非你把小命留下。若是你自忖不行,就跪下求饶吧,我们也许会可怜你的。”
牟道道:“你别太骄傲,我可不是怕你们,只是觉得与你们相斗太不风光,左右都是我吃亏。我若下辣手,别人会说我不尊重老人;我不用全力,你们又都太厉害,这不是让我为难吗?你们加起来也有一千岁了,一千岁的老家伙死了也不亏;而我年轻轻的,要是被你们揍扁了,岂不太倒霉了吗?”
李玉白被他气得肚子疼:“小子,你少耍贫嘴,有本事你就使,我们不会怪你的。若是缺能耐,死了也没有人赔。动手吧。”
五个人一下子把他围在了当中。
他原是可以跑的,一个一个地修理他们不成问题,但他觉得那样有点不光明,对付很老的人耍滑头他做不来。
一旦他们围上了他,就感到不对劲了。他们可不老,比三十的壮汉强多了,个个有精神,炉火纯青的技艺使他们的合围圈妙不可言,让你想不出,道不白。
牟道这时想逃也成不了,他们的阴阳合和之势已成,犹如一口大锅把他盖在了里面,唯有硬拼了。
无奈何,他抽出了长剑。
五个老人转动了起来,霎时扬起层层劲气。
牟道立感有绳子似的东西往脖子上缠。
五人越转越快,把个牟道转得头晕眼花,把持不定。
突然,李玉白一声轻咤,五人各展奇学同时出手。立时浪劲如潮起,千杀万斩不留情,犹如巨魔使法。
牟道心一横,太阳神剑出手,一式“地绝天灭”,刺出无数银星分射五人。
“轰”地一声,气劲炸开,五人各退丈外;牟道一个踉跄差点儿跌倒。两败俱伤。
五个人各挨了一剑,伤势不轻,血从他们的身上流下来绝对不比雨流痛快,合力一击才使他们认识到自己被感觉欺骗了,事实全不是那么回事。
牟道也挨了一剑,正刺在他的左肩头,脖颈被拂尘扫了一下,几乎抬不起头来了。
他长叹了一声,觉得问题比他预料的严重。吃这样的大亏,事先自己竟没有感觉,这是不应该的。
他冲五人苦笑了一下:“你们胜了一筹,但我也没有输光,走着瞧。”
他扭身去了。
五个人都没吱声,各想心事,感受不一。
刚才仿佛一场恶梦,他们一点也不能接受,这可把一百多年来积攒下来的老本都输光了,到底是什么性质的羞辱,一时难清。
李玉白直想流泪,她不知道为什么是这么一个结局,这与她的预感大不相同。
人啊!
人生有许多境界,各不相同,但最高与最低的境界却极为相似,这是玩笑吗?
牟道恍恍惚惚离开五个老人精,感到自己退到了不懂武功时的地步,何等的差别啊!
他走到一棵树下,浑身已象一盘散沙了,他只好倚着树坐下。
忽儿一阵怪笑,周仓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象个精灵,嘻嘻地说:“小子,如今不舒服了吧?若是我老人家再加一把劲,你会更加不舒服的。”
牟道有些少气无力,淡然道:“你又吹了,我几时怕过你呢?你若想创造奇迹,头还得硬一点,现在恐怕不行。”
周仓向前一跳,作欲击状,笑道:“小子,你唬不了我,你都快成烧鸡了,哪里来的劲?”
牟道冲他一笑:“既然你的想法这么对,怎么还不动手呢?”
周仓扬了一下已掌,说:“我可不想乘人之危,只要你肯向我磕三个响头,我就饶了你。”
牟道道:“苔是幻想很容易成真,你早如愿已偿了,何必还求我呢?”
“嘿!”周仓跳了起来,“你小子真不会算帐,三个响头换一条命,这可是只赚不赔的买卖,你也不干?”
“不干。”
牟道摇头说。
周仓闪动了一下发绿的眼睛,自语道:“碰上这样的傻小子可真是没法。”
他一扭身,闪到树后去,绿光一闪,毒掌骤发。
大树霎时向牟道砸去。
牟道脚下用力,轻快地挪到一旁去。不过他可是弄了一汗,很累。
周仓“咦”了一声:“好小子,你的脚倒好使,刚才是装的吗?”
牟道一抚额头:“这汗也是装的?”
周仓一愣,不知牟道何以把实底告诉他,要诱我上勾吗?
他嘿嘿一笑:“小子,我可不上你的当,要是把你的铁家伙扔了还差不多。”
牟道低下头,不理他了。
周仓在一旁走了两趟,连声怪叫,传之悠远。
牟道仍是不理。
少顷,老太婆白云仿佛夜神闪了出来。
周仓笑道:“老嫂子,这有个好机会,我可不能忘了你。”
白云瞥了牟道一眼:“是个病猫吗?”
周仓道:“病人膏盲,快死了。”
白云脸上浮出几丝笑容:“很好,你也别闲着,咱们一齐动手。”
周仓说:“那可太便宜他了,两大高手合战他,谁有这样的殊荣?”
白云笑而来语,心中正在涌起难言的仇恨,眼中的利光十分骇人。
周仓怕她突地掐住自己的脖子,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得防着点。
牟道知道麻烦来了,唯有深静下去。为今之计,只有以最小的“动”去斗他们最大的“动”,胜利者一走是会“静”的。
白云冷笑一声,身形一旋,双掌扯天连地般划起,又使出她的“乾坤大灭毒神功”。霎时毒劲滚滚,杀气腾腾,大有要吞掉一切之势。
与此同时,周仓一个猴跳,也挥起他的“绿炎毒掌”,一股真劲击向牟道的头顶。
牟道见他们把优势都占尽了,唯有缩头斜滚,动了不过有一尺。
“膨”地一声,他被两人的毒劲卷起抛向空中。借此机会,他抽出了长剑,银光一旋,两人的头皮被削去一块。他顺势落到一边。
白云怒极,展身又上。周仓叫住了她:“别急,这小子不是铁打的。他被我们的内劲卷起,说不定会蔫的。”
白云哼了一声,瞪着眼看牟道的动静。
牟道又歪在了那里,一动不动,她什么破绽也没有发现。
周仓道:“这小子邪门,他肯定又在糊弄我们。”
白云说:“再来一次,看他能支撑多久。”
周仓道:“别乱来,他手里有剑呢。”
白云气得不行,终没有动。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但她又除不去他,多么丧气!她想让周仓去叫人,又开不了口,唯有干着急。
“周仓,你就没有别的办法吗?”
周仓道:“办法倒有一大堆,就是不知哪个管用。”
“那你说一个听听。”白云没好气他讲。
“叫几个老友来一同修理他,倒是不错,又怕他跑了。你能看住他吗?”
“这有何难?你快点去吧!”
周仓一闪而没。
牟道知道大事不妙,马上爬起来了:“他跑了,我也不能呆在这里,这才公平。”
白云冷笑道:“你走得了吗?”
牟道说:“你别逼我,打起来可不是玩的。”
白云身子一飘,与他游斗起来。
牟道大急,这么斗下去非栽不可,但白云又不靠近他,想发威都没机会。他想溜,总是力不从心。一会儿工夫,弄得他满头大汗。
片刻。几条人影泻落当场,是向天啸等人。
牟道心一沉,不再动了。
白云也住了手。
向天啸笑道:“这回看你往哪里跑。”
牟道说:“总有去处,打过就清楚了。”
托日扎郎笑道:“向老兄,要一齐上吗?”
向天啸说:“我一个人收拾他绰绰有余,你瞧好吧。”他欣向牟道。
白云忽道:“向天啸,你可要小心他的剑,不妨先与他游斗一番。”
向天啸摇摇头,没采纳她的高见,双掌一晃,运起“绿炎真经”上的奇功,两手霎时鲜红透亮,与周仓的“绿掌”大不相同。
牟道笑道:“向天啸,你只有一只眼睛了,难道想什么也看不见吗?”
向天啸霎时愣住了,感到一阵发冷。他可没有把握一哗:把牟道击死自己毫发不伤,这几乎是不可能的。纵是杀了牟道,自己若成了瞎子那也是不合算的。他迟疑了。
托日扎郎道:“向老兄,你怎么怕了?这小子是唬人的,别信他的!”
向天啸说:“我不是怕了,只是再丢一只眼睛与我不合适。你先上去吧,反正你有两只眼睛呢。”
托日扎郎道:“他妈的,你可真奸滑,他要扎我的肚子呢,那岂不吃饭不香了?”
周仓这时说:“都别充好汉了,还是一齐上吧,他也不反对的。”
几个人围上去,唯有白帝子没动。
向天啸问:“你想独自露两手?”
白帝子说:“他已不行了,用不着这么多人。”
向天啸等又看了牟道一会儿,见他确是萎顿了,一涌齐上,立刻扬起轰呜的劲团,直扑牟道,似乎要把他击扁。
牟道长出了一口气,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向上一跃,顿时被抛了出去,飞出有十几丈开外。他借劲一个急冲,进了一个破院子。
院内很凄凉,不给人好印象。
向天啸等人追过来,站在院口不敢擅进,唯恐遭了暗算。
白云飞身上了墙头,老练的目光四下乱扫。没人。但可以断定,牟道进了破屋子,否则无处可藏。
向天啸一推托日扎郎:“你进去看看,反正你成天住破屋溜墙根,也不在乎。”
托日扎郎气道:“这能与那一样吗?那小子狗急跳墙,我进去还不给我一砖头?”
几个人迟疑了一下,联手向破屋子发出几记劈空掌。
破屋坍塌了,却没见牟道的影子。
白云恨道:“又让这小子溜了!”
周仓说:“响天啸,我白教了‘绿炎真经’,那小子就那么可怕吗?”
向天啸辩道:“你放心,他逃不出我的手心的,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白云哼了一声,展身而去。
周仓大摇其头。
过了一会儿,周仓说:“向天啸,你该帮我的忙了吧?”
向天啸笑道:“这个容易,现在最要紧的是除去那小子。周仓兄,你再忍一下吧。”
周仓气得跳起来:“再忍就憋出病来了,你小子就不能提前干一会儿吗?”
向天啸嘿嘿一笑:“那好,咱们这就去。”
几个人转眼消失了。
牟道顺着小胡同走到一条石台前,坐下了。刚才多亏他把墙挖了一个洞,提前逃了。
他在石台上静坐了一会儿,仿佛进入了永恒的虚空,他抓到了一个活泼的生命。
再松下去,他看到了一片明静的水,犹如深邃的洞。
忽然,他听到杂乱的脚步声,知道没法儿再坐下去了。
他向上一纵,进了一处大院。
来的是精悍的捕快,自然是搜他的。
等捕快远去了,他又回到石台上。
刚坐定,又有人来了,他只好放弃打坐,闪到墙角去。来的是三儒,不知他们去哪里。
傅太旧道:“这么做不太好吧?”
文疾说:“有什么不好,我们又不是为了自己,犯上作乱岂能坐视不间?”
段百苦叹了一声:“国有大难,我们唯有除孽,别争了。”
三人于是不言。
牟道感到不大对劲,便跟在他们后头。
过了一条街,他们进了一个亮堂的院子。
郑和正在大厅里饮酒,脸都有些红了,似乎闷闷不乐。
白三败坐在他的对面,滴酒未沾。
三儒进了大厅,牟道躲到了一边。
郑和对三儒相当客气,请他们共饮,被谢绝了。
分宾主坐下。
文疾道:“郑公公,我们有一事相告,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和笑道:“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不可说的呢。”
文疾说:“公公是否要把侯文通的女儿献给圣上?”
郑和微微一笑:“这是海天龙的主意,我看也没什么不。”
文疾道:“这事原无不当,怎奈侯的女儿大非常人,麻烦就出在她身上。”
郑和不以为然:“这能有什么麻烦?”
文疾说、“她有不臣之心,欲效发武则天当国。”
郑和大吃一惊,这是他不曾想到的:“你如何知道的她的这个图谋?”
“云中魂想拉老夫入伙,我们才弄了个清楚。”
郑和听他细说了一遍,不言语了。
过了一会儿,郑和道:“这事先不要声张,等我们腾出手来收拾她不迟。侯家父子可以先行除去,还要有劳三位先生了。”
文疾笑道:“公公客气了,为朝廷效力是巨子的本分,我们自当出力。”
郑和点了点头,举起酒杯:“我先敬各位一杯。”
三儒连连摆手。
牟道这时向后一闪,飘然离去。
回到客栈,他又行起功来。
约摸过了有半个时辰,他感到好受多了,便走向侯至爽的门口。
他轻轻敲了几下门,侯至爽问:“是谁?”
“是我,有事相告。”
门开了,他走进屋去。
侯至爽未睡。
牟道冲她一笑:“有件不幸的事,你要听吗?”
侯至爽笑了,两顿生霞,轻甜地说:“我不相信你会告诉我坏事,这有什么趣呢?”
牟道严肃地说:“这是真的,你的事让郑和知道了。”
侯至爽脸色一变,马上叫道:“我不信,他怎会知道?除非你告了密!”
牟道叹了一声:“告密是自然的,却不是我。云中魂露给了‘杏林三儒’,三儒向郑和告的密,把什么都说了。”
侯至爽的身子一颤,仿佛被人赶下了女皇宝座那么懊伤,恨道:“都是你坏了我的大事,如果你答应帮我,我也不会找云中魂这个废物!”
牟道道:“这还不是最糟的,他们要向你的父亲兄弟下手了,三儒甘当走狗。”
侯至爽目不转睛地看了他一阵子:“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的?”
牟道说:“我若想欺骗你,难道没有更好办法吗?我若没有自己的原则,帮你岂不更美?”
侯至爽一时乱了方寸,不安地说:“那我该怎么办?”
牟道道:“你就放弃帝王梦吧,以静待动,寻机冲出难关。”
“那我的父亲兄弟呢?”
“让他们躲一下吧,总会有生路的。”
侯至爽不语了,心中难受,直想哭:“怎么会糟到这种地步呢?
难道一切都过去了吗?”
她终于流下了泪,并真切地感到了自己的肩头是这么瘦弱,迎击暴风雨还缺少点什么。
牟道望着她发呆,仿佛眼睁睁看着一根石柱被咆哮的洪水冲走了,仅留下一片遗憾。
他可想象出侯至爽的心情,却没法想象出她向何处去,这是关键。
侯至爽哀叹了一阵,说:“做大事难,这是我知道的。想不到这事还没轮到我去做,就没有了机会,我不服气!”
牟道道:“这是你还没有真的相信我的话,等一会儿你就服气了。凡事无所谓难,这要看在什么时候做。”
侯至爽两眼迷茫,叹恨生不逢时,人事易变。一切太浩大了,太混饨了,把握太难。
忽然,门被撞开了,侯文通闯了进来。
牟道冲他一笑,他顿时僵住了,说不出话。
牟道道:“你在逃难吧?”
侯文通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牟道没吱声,目光洒向侯至爽。
侯文通说:“爽儿,出事了!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爹说一声呢?这下可好,人家要连根拔了!”
侯至爽无言地看了父亲一眼,低下了头,心中乱极,是悔?是恨?还是……
侯文通瞥了牟道一眼:“少侠,你不会乘人之危吧?若是你能帮我一把,你挖我的墙头那事就算了。怎样?”
牟道笑道:“你倒会做生意。若是你想改邪归正,我可以帮你一下。”
侯至爽说:“爹,你怎么知道出事的?”
侯文通“咳”了一声:“我正去找郑和,迎面碰上白三败,他与我的交情不错,就向我交了实底。三儒不是东西,说不定已扑向这里来了。”
“哈哈……”外面有人笑,“不错,我们确实来了,先请你去一趟呢,郑公公有话问你。”
“问我什么,老子又没犯事?”
“谁说你犯事了?不过想弄清楚你是不是主谋。”
侯文通气得浑身乱颤,却不敢冲出去拼了,那样多半会一拼就了,三儒的武功比他高明。
如今流行株连风,一旦被逮住,有口也说不清,锦衣卫都有疑心病,黑的能审出白的来,纵是冤有千尺深,谁管这些呢”
他憋了一阵子,终于骂道:“你奶奶的三个老龟儒,把老子的头剃了,你们能得什么好处?白费心机吧!老子不是主谋,也不想跟你们三条狗走!”
三儒嘿嘿地笑起来:“这小子真不是玩艺,刚从那里跑出来就骂我们是狗,脸也不要了。”
侯文通不吭声了,暗思脱身之计,早知有此一灾,当他奶奶的什么国丈呢?真是昏了头!皇上的门庭是可以随便登的吗?海天龙误我!
三儒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慢慢推开了门,与牟道的目光一碰,他们愣住了,暗叫晦气!姓候的真精,把这小子拉上了贼船,不好弄了。
他们向后退了一步,文疾道:“我们来找侯文通的,不关你的事。”
牟道微笑说:“与找我是一个样,你们不是要抓主谋吗,主谋就是我。”
文疾嘿嘿一笑:“差不多,这事你干得出来,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侯家父女一惊,心思各异。
侯文通暗骂牟道好毒,用暗计把侯家害了。
侯至爽却说:“牟兄,你怎么把这事往你身上揽呢?”
牟道笑道:“这有什么,反正官府又不问错对,只要能找到个主谋就行。我本来就知道这事,至少也是个同谋,说我是‘老谋’也不亏。”
侯文通呆在了那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侯至爽则略感欣慰,两人总算走到一起了,若是在事败前,那该多好啊!人生难得两全!
三儒这时也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恨道:“牟道,你少强出头,这个罪名你也担不起的!”
牟道大笑了起来:“大英雄总得担大罪名,这才相配呢。象你们之流,我连罪名都给你们找不到呢。”
三儒气得发疯,一时没有良策。他们想到了拼斗,终不敢出手,对方也是三人,他们没有把握获胜。
文疾有些不甘心,冷道:“牟道,你自诩大英雄,敢弃剑不用吗?
那才英俊呢!”
牟道笑道:“这个难不住我,一掌也能教训你们。”
三儒又惊又喜,叫道:“那好,你出来。”
牟道飘然而出。
几个人走到客栈外,牟道面南站注了。三儒把他围住,身形一展,各施奇学,毫不留情。段百苦手腕一庞,十指连弹,强劲的内家指气射向牟道的眉心。
文疾长剑搅起一片虚影,一招“仙人指路”,刺向牟道的丹田,快得恍馏。
傅太旧双掌向上一捧,飘然一揉,一式“碎玉断金”,按向牟道的后心,冷劲极强。
三人配合得可谓天衣无缝。
牟道微惊,身形一挪,旋腕拍出三个掌影,犹如白莲花那样光明,分击三人。
“扑哧”一声响,气浪四迸,三儒向后退出几步;牟道未动。胜负判也。
忽然,文疾叫道:“这小子使的是毒掌,我的眼睛好痛!”
段百苦、傅太旧亦感到了不妙,连骂牟道无耻,暗施诡计。
牟道莫名其妙,略一想,便明白了原因,这是自己中的毒被逼了出去,不知是吉是凶。
他长吸了一口气,弄清了毒的走向,也知道了刚才仅逼出去一点毒。他没有辩解。
三儒中毒,苦不堪言,转眼间毛发落尽,也成了秃子。
牟道哈哈大笑。
三儒没法儿再斗了,闪身而去。
侯至爽这时走过来,关切地问:“牟兄,你没有事吧?”
牟道道:“又多了几个秃子,不错。”
侯至爽这才注意到他的光头,啼笑皆非。
侯文通也走过来:“我们怎么办?”
牟道说:“你不是很有钱吗?带些钱藏起来不就行了吗?”
侯文通连连摇头:“这不是好办法。锦衣卫无孔不入,除非藏到老鼠窟里。要想好起来,唯有武功更高些。少侠,你能教我两手吗?”
牟道说:“教你也没用的,”他们的人多,你抵挡不住的;何况你的心地不良,有了更高的身手说不定首先要干的就是坏事呢。”
侯文通大是尴尬,但他马上又恢复如常,大声道:“少侠,我发誓,从此后若再干伤天害理之事不得好死!你就教我两招吧!”
牟道迟疑了一下,就把“禹步”传给了他。
侯文通原以为牟道的步法一定神奇难测,不料并非如此,这让他大失所望,以为牟道教给他的不过是一般的步法,心中不满,暗骂牟道小气。
侯至爽别具慧眼,静心默想起来,她觉得“禹步”适合她,是种难得的奇技。
同是一件事,父女两人的感受就大不一样,这是牟道事先预料不到的。
侯文通眼珠转动了几下,说:“爽儿,你弟弟就由你照顾吧,我得走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纵身而去。
侯至爽没有吱声,望着父亲远去的方向发呆,心中空荡荡的,往日的雄心全没了。她也弄不清自己怎么变得这样快呢!侯文通蹿过一条街,刚要闪进一家院子,忽见从西边过来两人,前面的是海天龙。他急闪一旁。
海天龙有些不安地问:“白兄,公公找我什么事?”
白三败说:“不是赏你,至于怎么罚你,我也不清楚。”
海天龙吓坏了,忙道:“白兄,请您一定拉我一把,我又做错了十么?”
白三败不语,大步向前走。
海天龙又说:“白兄,我对皇上,对公公都是十分忠心的呀。”
白三败仍不言语,似乎他的话已经说完了。
侯文通觉得看一眼海天龙倒霉也不错,便跟了上去,若没有这小子他妈的骚主意,老子的日子正好过呢!
海天龙受不了白三败的沉默,乞求他说;“白兄,我给你下跪了,你就露一点口风吧!”
白三败冷漠地说:“你知道也无用,这两天你都干了些什么?”
海天龙说:“我正忙着逮捕唐赛儿呢,如今有了她的行踪,只因还没有抓住她,我不敢说大话。”
白三败叹了一声:“也许你还有机会,别乱想了。”
他们向北一拐,进了一家院子。
郑和又换了地方,正坐在一盏灯前呢。
海天龙连忙施了一礼:“公公,您有什么吩咐?”
郑和瞪了他一眼,射出两道夺人心魂的目光,低沉地说:“海天龙,你知罪吗?”
海天龙吓得站不住了,一下子跪到地上,战战兢兢地说:“公公,我实在不知犯了什么罪。我对皇上,对您可没有二心!”
郑和站了起来:“侯文通女儿欲效武则天之法,是你的主谋吗?”
几乎是晴天霹雳,海天龙魂飞天外了,多亏七姑八姨都已被杀了,若担个主谋的罪名,还不连祖坟也给扒了。
他连忙磕头,急辩说:“公公,我对皇上忠心耿耿,给我八个胆我也不敢做主谋的。公公明察,一定有人陷害小人!”
郑和哼了一声:“谅你也不敢,但这事总要查个一清二楚的。
你有什么线索吗?”
海天龙眼睛转动了一阵:“公公,肯定是牟道那小子出的坏点子,意在破坏我们向皇上进献美人。”
郑和“嗯”了一声:“这事不可声张,暂压一下,你办的事有眉目了吗?”
海天龙松了一口气:“回公公,有些眉目了。唐赛儿就在西边的村子里,天一亮我就带人去抓。”
“为什么要等到天亮?”郑和不悦地问。
海天龙说:“唐赛儿十分狡猾,晚上格外机警,白天才睡大觉呢,那时才好抓。”
郑和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别的吗?”
海天龙迟疑了一下,说:“有个和尚与她形影不离,十分亲密,很象悟因,对他怎么办呢?”
郑和一呆,许久没有说话。这是个问题,他不得不考虑周全,否则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他望着灯火细想了一阵,挥手道:“把他除去。当然,能抓活的更好!”
海天龙点头道:“公公放心,这回绝不让他们再逃掉。”
郑和微微一笑,并不十分相信他的保证,凡事都在变,这事也不例外。
他看了海天龙一会儿,说:“你去准备吧,不要再让我失望”
海天龙应了一声,扭身而去。
他刚走到一条胡同口,一条人影猛地闪到他的前头,吓得他“啊”了一声,差一点跌倒。
他被郑和吓破了胆,这时还没回过劲来呢。
好黑的天,好黑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