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痴儿要告诉莫纹一件事情。痴儿说:“我偷了爸爸几颗玉女黑珠丹,带在身上,所以蛇咬了我也不怕。”
“好呀!看你傻头傻脑的,还会偷东西呀!”
痴儿立刻慌起来:“小姐姐,你千万别大声嚷嚷,给人知道了,爸爸会打死我的。”
莫纹问痴儿:“你知不知道,给人知道了,更会有人要杀你哩!”
痴儿睁大了眼睛:“谁要杀我?”
“凡是知道你身上有这种丹的,都会杀你。所以,你千万别乱说出去。”
“我不说,我不说。”
忽然,这痴儿不说话了。他看见了树根中的一个洞口,伸出了两条红触须来,还在摇动着。一会儿,蛐蛐瞪着小眼睛,露出半个身子来了。痴儿等不及了,一下像饿虎扑羊般地扑过去。“蓬”的一声,痴儿蛐蛐没扑到,头却撞在树头上,给弹了回来,痛得他捂着头滚在地上,呀呀直叫。
莫纹先是吓了一跳,继而好笑,但又害怕毒蛇这时会窜出来,马上拖了这痴儿便跑,远远离开那毒蛇出没的地方。
痴儿挣扎叫喊,甚至哭起来:“你别拖我,我头好痛呵!”
莫纹看了看他撞伤的头部,只不过撞青了一点点,既没伤骨,也没流血,这在武林中人看来,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一回事。她见痴儿却像小孩般地哭叫,感到好笑,说:“你哭呀!哭大声一点,头就不会痛了。”
痴儿反而不哭了,睁大双眼:“哭,头就不会痛吗?”
“是呀!”
“那我刚才哭,头还是痛的?”
“因为你还哭得不够大声。”
痴儿真的大声哭起来,莫纹直抿着嘴笑,一边说:“不错,再大声点,这样,你爸爸妈妈就会跑来看你了。”
痴儿一听到爸爸妈妈会跑来,吓得不敢哭了。莫纹笑着问:“咦!你怎么不哭啦?”
“我、我头不痛啦。”
奉夫人之命伺候莫纹的阿紫和两个小丫鬟,刚听到痴儿哭叫时,吃了一惊,急忙起身,从飞霞阁走出来,见到莫小姐拖着又挣扎、又哭叫的小少爷跑,不知是怎么回事。后听了莫小姐的解释,不由得一齐笑起来。阿紫笑着说:“莫小姐,你真有办法医治我们小少爷的哭呵,要不,他一哭起来,没有半个时辰是不会收声的。”
莫纹笑道:“紫姐姐,你快看好你的小少爷吧,他捉蛐蛐玩,叫蛐蛐咬了头了。”
痴儿又睁大了眼睛:“蛐蛐会咬人吗?是我自己撞到树上的。”
阿紫说:“小少爷,你也不怕莫小姐笑话,自己撞着了还哭呢。”
一个小丫鬟说:“小少爷,你撞着了哪里,让我看看。”
“我不给你看。”痴儿说着,跑开了。
阿紫摇摇头:“小少爷这么大了,仍像个八岁的孩子。就是八岁的孩子,恐怕也比他懂事些。莫小姐,你这么早就起床,是不是我家的小少爷将你惊醒了?”
“他没有惊醒我,只是我看见一个人影在花木中一闪而逝,以为又来了一位武林高手,便跟踪去看,想不到是你家的小少爷在捉蛐蛐儿。”
“莫小姐,你要不要再上楼睡一会儿?”
“不睡了。”
“那我给小姐打水梳洗。”
“不用,我自己来。”
“哎!这怎么行,夫人知道会骂我们的。”
“你们别将我当千金小姐,我在梵净山庄也是跟大家一样的。”
“不管怎样,小姐来到紫竹山庄,总是我们的客人。”
“姐姐既然这样说,我也不推却了,那就麻烦姐姐啦!”
“小姐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莫纹梳洗完毕,用过早餐,正打算向慕容墨夫妇告辞离去。又听到远处有人急促地叫喊:“小少爷,你快将它给小人。”跟着又是那痴儿的声音说:“我不给,我要和它玩。”
莫纹心想:这痴儿又在闹什么玩意了?阿紫却说:“小少爷也真是,这么跟下人争东西的?”
莫纹问:“你家小少爷跟什么人争东西玩了?是小三子?”
“不是,是厨房里打杂的家人,叫阿顺。”
正说着,奔跑的脚步声朝飞霞阁而来了。又听到痴儿叫喊着:“你快放手,要不,我告诉我妈妈去。”
阿顺哀求地说:“小少爷,我求求你,你将它给我,我再给一只好看的给你。”
“我不要,我就要这一只。”
莫纹感到奇怪,这个叫阿顺的家人有什么要紧的东西给痴儿抢去了?便说:“姐姐,我们出去看看你家小少爷抢了阿顺什么要紧的东西吧。”
“小姐不说,婢子也正想出去看看哩。”
她们一出去,便看见痴儿跟阿顺在争夺一只白鸽。阿顺气急败坏地揪着痴儿的衣服,而痴儿挣扎着将白鸽高高举起。阿紫看得不禁皱了眉头,喝着阿顺:“你怎么这样没大没小的,跟小少爷争鸽子?还不放手!?”
阿顺一见是阿紫,无可奈何地松了手,说:“紫姑娘,这只白鸽……”
“一只白鸽那么要紧?给小少爷玩玩不行吗?”
痴儿说:“是嘛,我只是捉它玩玩,又不是要你的。”
莫纹一下看出了这只白鸽不是一般的鸽子,而是一只信鸽,也看见了白鸽的腿上绑了一截小竹筒子,心里顿时生疑,便含笑地说:“这只白鸽顶好看的,小少爷,你拿给我看看好不好?”
痴儿高兴起来了:“小姐姐,你也喜欢这只白鸽吗?好!我给你看看。可是,你可得还给我,不能让它飞走了。”
阿顺一听神色大变,骤然出手,去抢白鸽。莫纹行动比他更快,玉掌一伸,凭空将痴儿手中的白鸽吸了过来。这是梵净山庄的绝技之一,名为“摄物掌”,掌力以阴柔之劲发出,不但是别人手中的物,就是空中飞的鸟,水中游的鱼,都可以摄到手。
莫纹将白鸽吸在掌中,手掌张开,白鸽振翅欲飞却飞不起。她说:“这只白鸽真好玩呀。”一边顺手将白鸽腿上的小竹筒摘了下来,又说:“怎么在白鸽腿上绑个小竹筒呢,怪不得它飞不起了。”
痴儿说:“是吗?怪不得我这么容易捉到它了,原来它脚上还有个竹筒子,我没有看见呵。”
痴儿突然感到自己的脖子一下给人箍住了,同时一把白晃晃的匕首贴在胸口上,他吓得大叫起来。
原来阿顺见事情已经败露,便不择手段,抓住了这个痴儿以威胁,说:“莫小姐,你快将竹筒子给我,不然,我就杀了他。”
阿紫给这突然的变化震愕了,一下将剑拔出来,厉声道,“阿顺,你快将小少爷放开!”
“紫姑娘,你千万别走近一步,要不,我杀了他,顶多我赔他一命而已,那紫姑娘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阿紫急说:“阿顺,你别乱来,我求莫小姐将竹筒子还你就是。”
“不!将竹筒绑在白鸽腿上,让白鸽飞走。”
阿紫以目光望着莫纹,意思是求莫小姐依言而行,以救出小少爷。莫纹含笑问:“姐姐,要救你家的小少爷?”
“小姐!小少爷的性命要紧。”
“姐姐,这么一个痴儿,生不如死,还救他干什么?他这么傻傻痴痴的,我看他迟早总会死在别人的刀下,不如现在让他给人杀了倒干净。”
“小姐,我家小少爷虽然痴,本性却极善良的,婢子不忍心他死在恶奴的手中。”
“放心,他杀了你家小少爷,我就会剥了他的皮,将他的肉一块块割了下来,给你家小少爷报仇。”
阿顺见自己的威胁只能吓倒阿紫,却骗不了莫纹,心早就有点慌了,叫道:“紫姑娘,我再数三下,不照我的话做,我就杀了小少爷。”
莫纹说:“你杀呀!我在杀人之前,也顶喜欢看看别人是怎么杀人的。”莫纹说完,顿时出手如电,阿顺还看不清是怎么一回事,自己手中的匕首不但丢了,人也给提起摔到一边去,摔得他一时在地上爬不起来了。等他意识到要爬起来时,阿紫的剑尖已贴在他的喉头上了。莫纹掸掸衣袖,露出一副不屑的神态,说:“你这样的功夫,简直不入流,还想威胁人哩,真污了我的手。”
阿紫狠狠地说:“恶奴!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老爷、夫人平日对你那么好,你竟生出这样的心。说!谁叫你这样干的?”
“紫姑娘,饶命!”
“饶命!?刚才你怎么对小少爷?”
“我,我知错了!”
莫纹说:“姐姐,你放他起来,犯不着用剑对付他。”
“小姐,放了他,他不跑了?”
莫纹一笑:“放心,他什么地方也跑不了,只能够跑到阎王殿去。”
阿紫收了剑,踢了他一脚:“给我滚起来说话。”
阿顺颓丧地爬起来。他知道自己在青衣少女莫纹跟前,是怎么也跑不了的,只有老实地站着。一直给吓呆了的痴儿这时跳了起来,对阿顺叫嚷着:“你怎么这样凶恶?不就是一只白鸽,我只是玩玩,又不是要了你的。早知你这么凶恶.我才不玩哩!”
阿紫说:“小少爷,你站开点,提防他又抓了你去。”
痴儿一听,真的吓得跑到远远的地方,躲在两个小丫鬟身后,嘴里说:“紫姐姐,你千万别让他过来抓我,你叫小姐姐将白鸽还给他吧,我不玩了。”
一个小丫鬟说:“小少爷,白鸽在我这里呢!”
“那你快还给他。”
“小少爷,紫姐姐说这是一只信鸽,不能让它飞走,当然更不能还给他啦。”
“什么!?信鸽?它不是白鸽么?”
“小少爷,信鸽你也不懂么?这是会给人送信的一只白鸽。”
痴儿奇怪了:“白鸽还会给人送信么?”
众人听得不禁好笑。连莫纹也莞尔,对阿顺说:“你抓到了这么一个痴儿为人质又有什么用?现在你可以说了,谁打发你来这里的?”
阿紫说:“小姐,这不必问他,我知道他是武当派掌门人青松道长推荐来的。”
莫纹感到有点意外:“武当派!?那不是响当当的名门正派吗?一向与你家极好,怎会派人来卧底的?”
“这个,连婢子也不知道了。”
莫纹又问阿顺:“这字条是给武当掌门的?”
“不是。”
“给谁?”
“南丹城里的绸庄老板。”
“你不想说实话?”
“小人说的是真的。”
“绸庄老板是什么人?”
“小人不清楚。小人只知道他姓纪,城里人人都称他为纪老板。”
“你为什么要给他送字条?”
“他答应给小人二百两银,每送一次,再添五十两。”
“二百两银子,你就将你主人出卖了?”
“小人该死,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半个字假话,会遭到什么样的后果?”
“小人知道。”
“奇怪,一个生意人,怎么会关心慕容家的事情?”
“小人不知道,他只叫小人告诉他老爷家传的武功有没有给人抢了去,给什么人抢了去就行了。”
“他没要你将慕容家的一切细节都告诉他么?”
“没有。”
莫纹心下疑惑:难道这绸庄纪老板是武当派的人,只关心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有没有给人抢了去?就算是武当派的人,也用不了要花二百两银子呀。要不是武当派的人,难道是西域玄冥阴掌门的人?或是大明山等山贼的线眼?于是又问:“你来紫竹山庄前,认识纪老板吗?”
“不认识,小人只在半年前,进城里买厨房用品时,才认识他的。”
莫纹不再问话了,阿紫问:“小姐,他的话可信吗?”
“可信不可信,恐怕要派人去城里查问一下了。”
“那婢子禀告老爷,请老爷派人查去。”
“也好,这里是他写的字条,你带给你家老爷看看。”
“是!小姐,他写了些什么?”
“只有六个字:人在,武功也在。”
“人在武功也在是什么意思?”
“大概是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仍在紫竹山庄,没有给人抢了去吧!”
阿紫问阿顺:“是不是这个意思?”
阿顺连忙说:“是。”
阿紫又问:“人在又怎么说?”
“小人是说,莫小姐也还在,没有走。”
莫纹说:“姐姐,你快去告诉你家老爷吧,忘恩负义的奴才就先留在飞霞阁里,等慕容庄主来再问他也不迟。”
“是!”阿紫飞跑而去。
莫纹隔空点了阿顺的穴,衣袖一拂,又将他拂到了阁楼外面的石阶上。她见痴儿呆若木鸡仍站在那里不动,侧头问:
“你怎么了?刚才没吓坏了吧?”
“没、没有,小姐姐,你真好功夫呵!”
“你想不想学?”
“想呀!小姐姐你教我好吗?”
“你以前有没有学过功夫?”
“学过,学过。”
“你学过什么功夫了?”
“我学过五功、六功、七功、八功了。”
莫纹奇怪:“什么五六七八功的?”
“五功就是学剑,六功就是学读书,七功是学青蛙跳,八功是学鸟儿飞,还有九功十功的,我也记不清楚了。”
莫纹听得莫名其妙,但斜眼看见两个小丫鬟在偷偷抿嘴笑,一时也弄不明白,只好说:“你学的功夫真不少呵!”
痴儿却苦着脸说:“可是我一样也没有学到,奶奶老是骂我胡闹,不准我学。”
“那你一样也没有学会了?”
“不!我学会了青蛙跳和猴子翻筋斗。”
“好呀!你能不能抖两手给我看看?”
痴儿茫然:“什么叫抖两手的?”
“哎!就是你将学会的功夫使出来给我看看。”
痴儿高兴了:“好呀!”他极其认真地双手双脚蹲在地上,像一只青蛙似的,说声:“跳”,双手双脚离地而起,既跳不高三寸,也跳不远半尺,嘴里还一连说:“跳,跳,跳。”跳了三下,便跳不动了。
莫纹睁大了眼:“这是什么功夫?”
“青蛙跳功夫呀,不像青蛙跳么?”
一旁的两个小丫鬟,早已笑得前仰后合的了。莫纹也好笑地说:“像,像极了!不过,好像青蛙比你还跳得高跳得远呢。”
“是呵,我身子可是比青蛙重。”
“那猴子翻筋斗呢?又怎么翻的?”
“猴子翻筋斗更容易啦!小姐姐,我翻给你看看。”
痴儿真的在地上翻起来,可翻得认真卖力哩,一连翻了四五个筋斗,弄得满身尘沙草屑。莫纹给他逗得笑起来,暗想:这么一个痴儿,别说墨大侠没法教,就是孔明再世,也教不了。怪不得燕女侠老前辈骂他胡闹了。
痴儿爬起来,问:“小姐姐,我翻得好不好?”
莫纹笑着说:“好,好!”
“小姐姐,你要不要我再翻给你看?”
“行啦,你不辛苦吗?”
“我不辛苦,我还可以翻十个八个筋斗,要是我以后翻熟了,说不定我会一个筋斗,翻去十万八千里,那比鸟儿飞得更快。”
“哦!?一个筋斗能翻去十万八千里?”
“是呀,我听人说有个猴子叫孙悟空的,他一个筋斗就翻去了十万八千里。”
莫纹忍住笑说:“你现在也翻得不错嘛,没有十万,也有八千的。”
痴儿惊喜了:“小姐姐,我真的有这么远吗?”
“有呵!但不是八千里,是八千分远。”
两个小丫鬟早已捧着肚子笑开了,一个说:“我的妈呀,我肚子可笑痛了!”一个说:“莫小姐,行行好,别再逗小少爷了。”
痴儿还在问:“八千里和八千分,谁远?”
“差不多,大家都是八千嘛!好啦!你看你爸爸妈妈都来了。”
痴儿一听慌起来:“小姐姐,你千万别说我在这里,我还想跟你学功夫呢。”说完,他慌忙躲藏在花丛中。
不久,慕容墨夫妇随同家寿、家福、阿紫、阿婵来到飞霞阁前。慕容墨首先抢上一步一揖说:“多谢莫姑娘从恶奴手中救下了犬儿。”
莫纹还礼说:“庄主别客气,说起来还亏了令郎,才发现这恶奴的真面目。”
慕容夫人四下望了一下,问阿紫:“小少爷呢?他不在这里?”
阿紫说:“夫人,婢子走时,小少爷还在这里的。”
莫纹不忍痴儿受责,只好说:“令郎已回去了。”
“这个痴儿,他没受伤吧?”
“夫人放心,令郎半点也没事。”莫纹转对慕容墨说,“庄主,恶奴已摆在那里,庄主最好能亲自去审问他,但千万别放他走了。”
家寿说:“这个卖主贪财的东西,我先挑了他的脚筋,看他怎么走!”
慕容墨说:“家寿,不得胡来,审问清楚了,我们还是将他交回给青松掌门才好。”
“老爷,你太宽仁了。”
慕容墨微微叹了一声,命家寿、家福将阿顺提到飞霞阁内审问。审问的结果,跟莫纹所问的一样,没有什么出入。慕容墨只好先将阿顺关起来,派人去城里打听绸庄纪老板。
莫纹站起来说:“庄主、夫人,小女子也该向你们告辞了。”
慕容夫人一怔:“莫姑娘,这么快就走,不多住几天么?”
“夫人,小女子再不离开,恐怕黑、白两处的高手风闻后,又会给紫竹山庄添麻烦,还是早走的好。不过,小女子临走之前,想跟庄主和夫人找一处安静的地方谈话。”
“莫姑娘,到书房中谈怎样?”
“行呵,只要四周无人能听到就行。”
“莫姑娘放心,我可以命人守着四周,任何人也不能走近怎样?”
“这样就更好了。”
慕容墨夫妇一时不明莫姑娘要跟自己谈什么话,难道是什么机密,不能让别人知道?慕容夫人便打发阿紫阿婵先去书房中看看有没有人,然后守住通往书房的道路。慕容墨也对家寿说:“你也去吧,没我命令,谁也不准进入书房。”
“是!老爷。”
家寿和阿紫阿婵先走了。慕容墨夫妇便伴同莫纹,一齐往内院的书房而去。
莫纹和慕容墨夫妇足足在书房里谈了整整一个上午,仍不见出来。阿紫和阿婵守在通道口上,感到奇怪,心想:快要吃午饭了,怎么还没谈完呢?阿婵说:“紫妹,我们要不要去问问?”
“老爷不是说过,没他的叫唤,谁也不能走近么?”
“已晌午啦!老爷他们不肚饿?”
“哎!他们谈完,自然会叫唤我们的,你着急什么?婵姐,你是不是肚饿了?你肚饿,就先去吃吧,我一个人守在这里行了。”
“我不饿。我是担心夫人和莫小姐肚子饿。”
“他们当然是在谈重要的大事啦!要不,怎会不让我们听,又不急着下楼吃饭的?”
这一对姐妹正在谈话时,家禧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阿紫和阿婵连忙拦住:“哎!你要干什么的?”
“两位姑娘,我要见老爷。”
“不行!老爷、夫人正在与莫小姐商议重要的大事,谁也’不能去打扰。”
家禧奇怪了:“莫小姐!?莫小姐不是早走了么?”
阿紫阿婵更愕然了:“莫小姐走了?莫小姐几时走了的?”
“莫小姐骑着青驴,走了已有一个时辰了,是我送她到庄门外的。”
阿紫说:“你别是大白天见鬼了。莫小姐和老爷、夫人一直在书房里没出来过。又哪来的莫小姐了?”
“我见的,的确是莫小姐。”
“那奇怪了!难道有两个莫小姐?”
家禧比较有江湖经验,一想这事蹊跷有古怪,说不定老爷、夫人在书房里出事了,急忙说:“我们快去书房看看。”
阿紫说:“不行!没有老爷的叫唤,谁也不能进去。”
“我的紫姑娘!我担心老爷、夫人在书房里出事了!”
阿婵也说:“紫妹,这事是透着古怪,我们去看看。”
阿紫说:“老爷责怪,我们怎么办?”
家禧大声说:“紫姑娘,老爷责怪,小人担当好了!”说时,推开了她两人,直往书房奔去。他一走进书房,整个人顿时怔住了,眼也直了。
阿紫和阿婵随后跟来,也整个人惊怔住了。书房中的书籍,翻乱得满地都是,所有的暗龛、抽屉、箱子,全打开,翻得乱七八糟。夹墙门也撞烂了,老爷和夫人双双给绑在柱子上,嘴里塞了一团布,而莫小姐,更不见人影。
她们急忙给老爷、夫人松开绳索,取下布团,扶老爷、夫人坐下,阿紫首先问:“老爷,夫人,你们身子没有事吧?”
半晌,慕容墨才摇摇头,缓缓地说:“我没什么,你们快看夫人怎么了。”
慕容夫人说:“老爷,妾没事。”
“夫人没事就好了!”慕容墨又叹了一声,“都是我无能,令夫人担惊受险。”
“老爷,你怎么这样说?都是妾不贤,不能相助老爷。”
这一对夫妇,真是相敬如宾。他们在生死患难之中,没有互相抱怨,而是相互体贴、关心、自责。阿紫、阿婵和家禧惊疑地相视一眼,阿婵忍不住问:“老爷、夫人,是谁这么干的?莫小姐她呢?”
慕容墨说:“你们别问了!先扶夫人回房休息吧!”
夫人说:“老爷,你也别太难过,东西不丢也丢了,这样也好,婆婆在世时也曾说过‘我们家应退出武林,找个地方隐居下来’,难道你就忘了?”
“夫人说的是,看来我们是应该退出了。”
阿紫她们一听,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那莫姑娘绑了老爷、夫人,令他们不能出声呼救,然后翻尽了书房的每个角落,将武功秘笈取走了。
家禧说:“老爷,小人带人去将莫姑娘追回来!”
慕容墨摇摇头:“别去追了,以我们的武功,怎么也不是她的对手。再说,她已走了多时,轻功又那么好,追也追不上。就算是能追上。将丢了的东西追回来,恐怕我们以后也无力能保住。夫人说的是,丢了就丢了,别去枉送了性命。家禧,你快去看看家寿在那边怎样,有没有危险。”
家禧一怔:“家寿他怎样了?”
慕容夫人说:“他好像觉察书房有异,想奔过来看,给莫姑娘突然从窗口跃出,封了他的穴位,摔到假山后面去了,你快去看看。”
家禧急从窗口跃出,往假山奔去。
慕容夫人又说:“阿紫,你也去看看,要是家寿没有死,在运气调息,你可千万别惊了他。”
“婢子知道。”
“阿婵,你扶我回房休息吧。”
“是!夫人。”
阿婵过去扶了夫人,阿紫也从窗口跃出去了!她轻步奔到假山时,便听到家禧的声音问:“你现在可以行动了吧?”
“可以了。老爷的武功绝学是不是叫那姓莫的女子取去了?”
“看来是的。她连书房的夹墙,暗龛都知道,要是她没取走,会悄然而去?”
“那么,我们无法满足掌门人的希望了。”
“我看,武功绝学得不到,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也是武林中的奇珍异宝,我们想办法要得到才行。”
阿紫听到这里,不由大吃一惊。想不到老爷视为心腹的信亲,也是武林中一个门派打发来卧底的。这才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了!我还是赶快回去告诉老爷、夫人。阿紫正想回身,不料一把利剑横在自己脖上了,跟着是家禧冷冷的声音轻说:“紫姑娘,你千万别乱叫乱喊,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阿紫故作惊讶:“禧哥!我是夫人打发来看寿爷的呀!你这是干什么?”
“既来了,为什么往回走?你最好跟我到假山后去。”
阿紫没办法,只好到假山后去。家寿对她笑说:“紫姑娘,对不起,谁叫你听到了我们谈话。要是你刚才不移动脚步,回头要走,弄出轻微的响声,我们还不知道哩!”
“你们想对我怎样?”
“没办法,我们只好委屈你暂时藏几天。”
“你们不怕夫人、老爷找我吗?”
“这不用你担心,我们自有办法应付。”家寿说时,出手就封了她几处穴位,令她既不能动,也不能说话,便将她丢进了假山石洞的黑暗处,然后与家禧先后离开。
阿紫试运气冲开被封的穴位,可是家寿的点穴手法很怪,自己怎么运气也运不来。正着急时,又见洞口人影一闪,一个人走了进来,阿紫以为是家寿家禧转回来了,可是再一看,是痴儿慕容智。
这个痴儿,好像与人提迷藏玩似的,在洞里东躲西躲,西蹲蹲,总感到不妥当,便摸到阿紫藏身的地方来了。他还没有看见阿紫躺在地上,身子一蹲下,手肘无意中竟冲开了阿紫的哑穴,使阿紫能开口说话了。
痴儿无意撞了阿紫一下,吓得跳了起来:“你,你是什么人?”
“小少爷,是我。”
痴儿看清是阿紫了,惊奇地问:“紫姐姐,你怎么在这里的?刚才吓了我一跳,你也在跟人捉猫猫玩吗?”
阿紫虽然给痴儿无意中撞开了哑穴,但其他穴位没解开,不能动弹,便着急地说:“小少爷,你快去向老爷、夫人报告,家寿家禧,他们是奸细。”
痴儿似乎感到茫然,问:“紫姐姐,什么叫干洗的?”
“小少爷,他们是曹操、秦桧!”
痴儿又困惑不解了:“紫姐姐,张妈说,他们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活着在一起了?”
阿紫真是又气又急:“我的小少爷,他们和厨房里的阿顺一样。”
“真的?他们也那么凶恶,要杀我?”
“对对,你快去告诉老爷、夫人知道呵!”
痴儿一下站起来,又迟疑了:“唔!紫姐姐,我正在和小三子捉猫猫玩的,出去不给他捉住了?紫姐姐,你去告诉我爸爸妈妈吧。”
“小少爷,我不能动呵!”
“你干吗不能动的?很累吗?”
这才是急惊风碰上了慢郎中,阿紫心里说:老爷、夫人一生为人极好,怎么却生了这么一个痴儿!只好说:“小少爷,我是给家寿这奸贼点了穴,不能走动呵!”
痴儿虽然痴,但生长在武林世家,对点穴封穴却知道是什么回事,问:“紫姐姐,他点了你哪里?”
“伏兔穴和曲池穴。”
“伏兔穴和曲池穴在什么地方?”
“一个在大腿,一个在手臂上。”
“紫姐姐,我给你拍开好不好?”
“小少爷,你别胡闹了,你是拍不开的。”
“我会拍开的。”
“我的小少爷,你先别管我,你快去告诉老爷、夫人呵!不然,就来不及了。”
“紫姑娘,你说对了,是来不及了。”
阿紫和痴儿一看,是家禧这奸贼不知几时,不声不响地走进洞来。阿紫是因为慕容智遮挡了自己的视线,而慕容智又背着洞口,两人又顾着说话,所以竟没有发觉这奸贼几时走了进来的。
这个奸贼,与家寿离开假山后,家寿先奔回自己的房中,装着受了重伤躺着,家禧却转回书房,向老爷禀报,说家寿受了重伤,由紫姑娘扶他回房休息了。
慕容墨正在收拾一些散乱的书信,对散在一地的书籍却置之不顾,听了家禧的报告后说:“你快叫阿紫向夫人讨两颗九转金创还魂丹给家寿服下,也叫他好好调养,不要再走动了。”
家禧听了暗喜,看来慕容家的这两种奇珍异宝,仍没有给青衣少女夺去,便连忙应“是”,又说:“老爷,你也要休息一下才是,这个书房,由小人打发一些人来收拾吧。”
“唔!这些书也不用怎么收拾,堆放到一角去就算了。”
“是!小人知道。”
这样,这个奸贼在慕容墨走后,便转回到假山来,打算将阿紫弄到别的地方去,以后找个借口,说阿紫贪生怕死,私自逃出庄去了。他看准了慕容墨夫妇是不会追究的。当这奸贼走近假山时,便听到了阿紫和小少爷在说话,不由暗吃一惊,心里便暗暗骂着家寿怎么出手这么轻,让阿紫冲开了哑穴。幸而还没有冲开伏兔穴,不然,自己的面目也像阿顺一样暴露给老爷知道了。这真是大幸,让我及时赶来,这个阿紫,是不能再留下她了。于是,便轻轻地摸进洞去……
阿紫一看是家禧走进来,不由抽了一口冷气,叫着:“小少爷,你快跑。”
家禧却一脸是笑:“小少爷,你别听她胡说。”
痴儿仰着脸问:“你不是坏人吗?”
“嗨!小少爷,我怎么是坏人了?你看,我像是一个坏人吗?”
痴儿望了望他的脸:“你是不像坏人,坏人一脸凶霸霸的。”
家禧更是大笑了:“小少爷,这就对啦!所以你不用跑。”
“那你怎么点了紫姐姐的穴,让她躺在这山洞里?”
“小少爷,我是跟紫姑娘闹着玩的。”
“你跟她闹着玩?捉猫猫玩?”
“对对,是捉猫猫玩。”家禧说着,又一步步走近来。因为阿紫和白痴儿在黑暗处,他担心自己看不准,一击不中,让他们大喊大叫也不妙,万一让痴儿跑了,更糟糕了。
阿紫已看出家禧的用意,急得大叫:“小少爷,你快从另一洞口跑呵!他要杀你的。”
痴儿又吓了一跳。他这一跳,竟然踩着了躺在地上的阿紫的大腿,自己也翻倒在阿紫身上。事情也那么的巧合,痴儿的手,又拍中了阿紫手臂上的曲池穴,这两处被封的穴位,给痴儿这么一踩一拍,又全拍开了。
家禧见他们这样狼狈,哈哈大笑起来。阿紫给这痴儿压着,又羞又急,双手用力一推,将痴儿推飞,直向家禧撞去。家禧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突然起变化,给痴儿一撞,竟一下撞倒了。撞倒了还没怎样,可是自己肋下的章门穴,又偏偏给痴儿的手肘撞中,不啻点了他的要穴,倒在地上不能爬起来。
阿紫一下跳起来,这才发觉自己身上被封的穴位全解开了。她仍不知道是痴儿拍开的,以为是自己刚才一急,一股莫明的暗劲将被封的穴位冲开了,纯是意外。阿紫一下将剑发出,准备与家禧交手。可是,她看到的是小少爷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呆在一旁,而家禧却躺在地上不能动。阿紫不知道这奸贼已给封了章门穴。章门穴是人身上要穴,不及时拍开,不死也会残废。阿紫以为他故意躺在地上,不知要耍什么阴谋,一边凝神应变,一边急叫:“小少爷,你快走开,提防他抓住了你。”
痴儿这下才醒过来,急忙跑到阿紫的身后躲着,嘴里说:“紫姐姐,你要救我,别让他用刀杀我。”
“小少爷,你快从另一洞口跑呵!”
“紫姐姐,我怕,我跑不动了!”
阿紫只好用身子挡住痴儿,盯着地上的家禧。看见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下,脸上肌肉痛苦地抽搐着,显然不是故意的,暗想:难道这奸贼给小少爷这么一撞,就撞伤了么?便纵身过去,出剑如电,剑尖贴紧家禧的喉头,咬着牙说:“奸贼,你想不到会落得这样下场吧?”
家禧以怨毒的目光望着慕容智:“我,我一时大意,叫这痴儿毁了!紫姑娘,你杀了我吧。”
阿紫又感到愕异,暗想:难道他给小少爷撞在要害的地方了?连一点挣扎之力也没有?但仍不敢大意,出手用剑尖一点,先点了这奸贼肩上的云门穴,令他双手不能动,然后收了剑说:“哼!你想死得这么容易吗?”
“紫姑娘,你想对我怎样?”
“给我滚起来!跟我到老爷、夫人面前说去。”
“我,我的章门穴给封住了。”
阿紫一怔:“什么!?谁点了你的章门穴?”
家禧狠狠地说:“你怎不去问问这痴儿?”
阿紫讶然:“问他!?”
这时,阿婵在外面呼叫:“紫妹,紫妹,你在哪里?”
阿紫见阿婵来了,便放了心,立刻跃出洞口,高声应道“婵姐,我在这儿!”
阿婵寻声而到,看见阿紫鬓发紊乱,衣衫不整,惊问:“紫妹,你怎么了?”
“婵姐,我几乎见不到你了!”
“紫妹,这是怎么回事?”
阿紫一五一十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阿婵气得柳眉直竖,咬着牙说:“我杀了这背主的无耻小人。”说着,提剑朝家禧走去。
痴儿慕容智惊叫起来:“你们怎么杀人哪!我怕。”
阿紫说:“婵姐,别吓坏了小少爷,我们将他带给老爷、夫人处置好了。”
可是要带走家禧就麻烦了。一来,她们拍不开家禧被封的穴位;二来,她们都是大姑娘,不愿去碰男人,尤其是家禧这么一个叛主的无耻小人,她们更不愿去碰他了。另外,她们又担心另一个叛主的无耻小人家寿对老爷、夫人不利或溜掉,于是阿紫想了一想,说:“婵姐,你去提家寿,我去见老爷、夫人怎样?”
阿婵说:“这样也好。那么这奸贼呢?让他躺在这里,万一他跑掉了怎么办?”
“叫小少爷看着他好了。”
痴儿慕容智害怕地说:“我看着他?他不会杀我吗?”
阿紫说:“小少爷放心,他的章门穴给封住了,没有一个时辰亦恢复不过来。他连动也不能动,又怎会杀你的?”
“真的!?那你们快来呵!”
阿婵说:“小少爷,你最好站远一点看住他,以防不测,我们一会儿就转回来。”说完,阿婵为了谨慎,又封了家禧身上的两处穴位,才与阿紫分头而去。
阿婵和阿紫一走,痴儿慕容智真的站得远远的看着家禧,家禧叹了一口气说:“小少爷,你受她们骗了。”
“我怎么受她们骗了?”
“其实,她们才想夺取老爷、夫人身上的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她们这一去,老爷和夫人可危险了。”
痴儿睁大了眼睛:“真的!?那我快告诉爸爸妈妈去。”
“小少爷,你去没有用,说不定你还没到她们就会杀了你。”
家禧这些话,只要是头脑健全的人都听得出来,这完全是假话。阿婵阿紫真的会这样做,何不一早将痴儿和家禧一块杀了?哪有一走了事的?但偏偏这个痴儿却相信了,惊恐地问:“哪、哪、哪我怎么办?”
“小少爷,要是你能拍开我的穴位就好了,我可以去对付她们。”
“我,我能拍开你的穴位吗?”
“小少爷,你不妨试试,用力在我的章门穴拍下。”
“好吧。”
慕容智走过去,真的用劲在他的章门穴拍一下,竟然将章门穴拍开了。家禧真是又惊又喜,暗想:这个痴儿,人虽然痴,内劲可不小呵。连忙说:“对,对。小少爷,你再在我的云门穴拍一下,我的手就能动了。”
痴儿举掌想拍,又歪着头想了一下,便停住手。家禧说:“小少爷,你快拍呵?”
“我,我拍开了你,你不会杀我?”
家禧说:“小少爷,我怎么会杀你呵!”
“那紫姐姐怎么说你会杀我呢?”
“她们是骗你的。”
“你和阿顺不是一样的人?”
“我怎么会和阿顺一样了?我是想去救老爷和夫人呵!小少爷,你快拍开我的穴位,不然就赶不及了。”
“她们会很快回来么?”
“会,会。她们一回来,我和你都会给她们杀死。”
“真的?”
家禧几乎要骂出来:你这个白痴,稀里糊涂的,只要穴位一解开,我就首先杀了你。但现在他不得不好言好语去哄痴儿,说:“我的小少爷,你快拍呵!”
“好,好,我拍。”
痴儿真的一一拍开了他被封的穴位,家禧真是喜出望外,一下从地上跳了起来,痴儿惊喜道:“你能跳起来了?”
家禧一声狞笑:“小少爷,我多谢你了。”
“你,你快去救我爸爸妈妈呀!”
“对,对!”家禧想出手杀了痴儿。蓦然听到阿紫的声音说:“老爷,他就在假山的岩洞里。”他一想不妥,万一杀这白痴不死,他叫喊起来,我还能走得脱吗?不如将他作为人质,就是慕容墨和阿紫追上来,也不敢贸然出手杀我。于是便说:“小少爷,对不起了。”一手就将慕容智抓过来。
痴儿惊问:“你、你……”
家禧又出手点了他的哑穴位,挟起他飞也似的逃出岩洞,转入竹林里,然后翻墙逃离了紫竹山庄,连他的同伴家寿的死活也不管了。
阿紫带着老爷慕容墨和家福赶到假山岩洞时,不但不见了家禧,连小少爷慕容智也不见了。阿紫大吃一惊,顿时呆住了。
家福问:“紫姑娘,人呢?”
阿紫说:“我离时,他和小少爷还在岩洞里的,怎么不见了?”
家福问;“难道给他逃掉了?”
“不可能,他身上几处穴位给封住,怎么能逃掉?除非他们另有同伙,将他救走。”
“那小少爷呢?”
慕容墨一见这情景,心已凉了半截,要是真的有人救走了家禧,那么这个痴儿,不给他们杀了也必会带走,便着急地说:“你们快四下寻找,看看这个痴儿是不是给他们杀了,将尸体丢在隐蔽之处。”
阿紫一听,心里更慌,连忙奔出去在假山四周的竹林、花草丛中寻找。家福比较冷静,先在岩洞里搜查一遍,见岩洞地上没有什么血迹,然后奔出来寻找。他们搜遍假山四周的每一处地方,也没有发现痴儿的尸首。阿紫难过地说:“我去问问小三子。”
家福问:“你去问小三子干吗?”
“小少爷原先与小三子在这一带捉迷藏玩,我想,要是小少爷没给家禧他们捉去,恐怕是跟小三子到别处捉迷藏了。”
家福点点头:“小少爷不懂事,有这个可能。那你快去,我到庄外树林里寻找。”
阿紫带着一线希望在后花园中找到了小三子,小三子说:“紫姐姐,我也在找小少爷呵!”
“你没有与小少爷捉猫猫玩?”
“有呵!我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了。我在花园里找了他一个时辰也找不到。”
“你找了他一个时辰?”
“是!紫姐姐,出了什么事了?”
显然,这个痴少爷不是给家禧杀了,便是给捉去。阿紫一跺足,二话不说,立刻返身越出围墙,到庄外去寻找。
家寿被擒、家禧逃走和小少爷的失踪,一下便传遍了紫竹山庄。人们既惊愕又担心。惊愕的是莫小姐突然夺走慕容家的武功绝学和家寿家禧两人的叛主,连老爷身边最信任和认为最忠心的人,也是中原武林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派来卧底的奸细;担心的是,一个无知的痴儿,也被家禧捉了去,生死不明,人们也不等老爷、夫人吩咐,纷纷四处去寻找小少爷了,连守护着灵位的慕容小燕生前的两个丫鬟,碧云和冷月,也出动去找痴儿了。
一连寻找了三天三夜,紫竹山庄附近四周一带的山山岭岭、森林草坡,几乎都找遍了,人们仍然找不到痴儿慕容智,也不见家禧的踪影。直到第四天,碧云和冷月在离紫竹山庄五十多里外的一个深谷中,找到了家禧的尸体,可仍找不到痴儿的踪迹。
慕容墨夫妇绝望了,认为这个痴儿多半是必死无疑。不是给山中野兽叼了去,就是给家禧杀了埋了。即使痴儿仍然活着,这个痴儿智商如同八岁小孩。根本不可能在山野独自生活,饿也会饿死的。所以慕容墨对他的生存,已不抱任何幻想,对家人说:“你们不必再去寻找他了,看来他已不在人世了。”
阿婵阿紫突然双双在慕容墨夫妇面前跪下,慕容夫人愕异问:“你们两个要干什么?”
阿紫难过地说:“老爷,夫人,都是婢子不好,叫小少爷看着那奸贼才出此不幸,自知罪难饶恕,婢子两人愿意一死,相随小少爷在地下。”说时,双双便拔剑自刎。
慕容墨大惊:“你们两个千万别胡来!”
在慕容墨的惊叫声中,早已有两条人影一闪而至,出手如电,一下将阿婵阿紫手上的剑夺了下来,说:“你们两个怎。么这般想不开的?你们以为一死,就能赎罪吗?你们怎么不想想,你们这么一死,其罪更重?”
众人一看,出手夺剑的人是碧云和冷月。
碧云和冷月,一向是伺候慕容小燕的贴身丫鬟。在紫竹山庄众家人奴仆之中,身份最高,更受人敬重。一来她们两人的武功由慕容小燕和墨明智亲自传授指点,其武功在慕容墨之上。刚才她们夺剑的手法,就是折梅手法。只是她们平日深藏不露,也从不与人交手。所以紫竹山庄的人只知道她们武功好,而不知她们的真功夫。其次她们平日为人和顺,从不依仗自己是老夫人跟前的人而欺凌任何家人。所以她们深得人们的敬重。就是连慕容墨夫妇也对她们敬重三分,不将她们当下人看待,称她们为云姑娘、月姑娘。
自从慕容燕去世之后,她们两人几乎足不出内院,守着慕容燕住过的房间,房中的一切摆设,依然原样丝毫不敢移动。在疯丐、黑白双妖等人大闹灵堂后,她们将慕容燕的灵位迁入内院中去,日夜亲自护卫着。这次,要不是痴儿的失踪,她们恐怕也不会走出来。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为举止神秘莫测的莫纹所抢去,发生这等大事她们为什么不出来?因为她们知道,慕容家的武功绝学,早已被墨明智带走了,紫竹山庄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功绝学。有,也是假的。所以她们听了只是一笑而已,半点也不为所动。
其实,只要武林中人冷静地思考一下,以慕容小燕这样一位聪明绝顶的奇女子,难道还不明白自己的后人,无法能保住慕容家的武功绝学么?不作好周密的打算?要是这样,她就不配称为“技压江湖,慧冠武林”的女中豪杰了。
再说,碧云冷月双双突然出现,出手夺了阿婵阿紫手中的剑。慕容墨夫妇不由透了一口大气,听了碧云的话,又暗暗点头。阿紫不明地问:“我们以死相报,怎么其罪更重了?”
冷月说:“两位妹妹怎么这般糊涂?现在小少爷只是生死术明,说不定他为一位武林高手救了,不久将会回来。你们这么一死,不死得冤枉吗?又怎对得起老爷、夫人对你们的大恩?”
“冷姐姐,你怎知小少爷仍在人间?”
“我和碧云姐在深谷四周观察了一遍,那里没有打斗过的形迹。再检查家禧这奸贼的尸体,这奸贼已死了三四天了,而且是给人当胸击中一掌,胸骨全碎,摔下深谷而死的。这就说明,奸贼之死,是死在他逃走的那一天,从胸骨全碎来看,那人击他的掌力极为深厚凌厉,武功极高,要是小少爷真的被奸贼劫走,也必定被这高手救走了。”
阿紫又问:“这位高手怎么不将小少爷送回来?”
“不送回的原因可能有两点:一是小少爷根本没有给奸贼劫走,而是自己冒冒失失追这奸贼走失了;二是小少爷给他劫走,这位武林高手杀了奸贼之后,或者有别的原因,将小少爷带到其他地方,一时间没能送回来。但我敢肯定,小少爷一定还在人间。”
冷月这么一说,不但打消了阿婵阿紫自尽的念头,也使慕容墨夫妇在绝望中燃起了希望。碧云又说:“退一步来说.就算小少爷不幸了,你们这么一死,叫老爷、夫人心里不更难过么?夫人今后的安危,又有谁人来护卫?慕容家对我们姐妹四人情深似海,恩比天高,从举目无亲的孤女抚养到我们长大成人,传给了我们防身的武功。现在,紫竹山庄正是多难之时,正需要人手,你们这么一死,怎对得起老爷、夫人?其罪不更重?”
阿婵阿紫两人一听,恍如焦雷击顶,顿时猛醒过来,连忙叩谢道:“多谢两位姐姐的指点,我们两人今后再也不敢贾然轻生了!”
慕容夫人动情地说:“你们两个丫头,刚才的举动几乎将我吓坏了!”
阿紫又跪下说:“婢子一时糊涂,惊了夫人,请夫人宽恕。”
慕容夫人扶起她说:“丫头,以后别再这么糊涂了。我没有女儿,我心中早已将你们当作我的女儿了!云姑娘、月姑娘说得对,你们一死,我心里不更难过么?”
慕容墨说:“好了!你们与夫人一同回房去吧,不要再为那不争气的畜生担心了。一个人生死有定,这事不能怪你们,你们也不必为这事难过。其实夫人有你们在身边,胜过那畜生多了。”
说着,家福进来请示说:“老爷,家寿这奸贼我已审问过,他是衡山派的弟子,来紫竹山庄想偷学武功。现见情况变了,才起心想夺取玉女黑珠丹和九转金创还魂丹,再没别的原因。老爷,你看,怎么处置他?”
慕容墨叹了一声说:“将他放了吧,叫他回衡山去。”
阿紫愕然问:“老爷,你怎不杀了他?放他回去?”
家福也说:“老爷就是宽仁,放他回去,也得在他身上留下一些记认才是。”
慕容墨摇摇头:“算了。既然放了他,又何必留记认?”
家福暗暗摇摇头,只好遵命而去,将家寿放了。家寿反而感到愕然,问:“你真的将我放了?”
家福说:“不是我放你,是老爷放你,你最好快点离开,别等老爷改变了主意。到时,就是不杀你,也会废去你一身武功。”
家寿朝家福一拜说:“请福哥转告老爷一声,小人多谢老爷开恩。”说完,便越过围墙,远离紫竹山庄,朝衡山而去。
不久,江湖上便纷纷传说,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笈,已为行动莫测,狡黠异常的青衣女子夺了去。她先以调虎离山之计,将几大门派的高手和大瑶山等人骗走,然后再来一个回马枪,绑起了慕容墨夫妇,轻而易举地夺取了这些秘笈……这一震动武林的消息不胫而走,黑、白两道上的人大为愕然,尤其是枯木禅师、青风道长等人,更为震惊。青风道长一跺足说:“好狡猾的女妖,我们又一次被她骗了!”
华山派的上官林说:“我们要拦截这女妖,别叫她转回梵净山。”
消息传到了玄冥阴掌掌门碧眼教主的耳中,他不由也怔了半晌。这次他率众而来。目的就是要将慕容家的绝学夺到手,想不到竟为梵净山的人捷足先得,顿时大怒,对手下人说:“快!你们给我四处打听青衣女妖的下落,一定要将她活捉过来。我在南丹绸庄店里等候你们。”
“是!教主。”他手下众弟子便分头而去。
这样一来,紫竹山庄被黑、白两道的人搁到一边去了,他们的目标全放在青衣少女莫纹的身上……
所有黑、白两道的高手,都云集在通往贵州各处的要道上,以为莫纹夺了慕容家的绝学秘笈,必定转回梵净山。谁也想不到莫纹却悄然沿龙江东下,往宜山而去。等到人们知道她的行踪时,她已从沿江一转,直取山路,奔往宜山东北角的罗城县。
罗城县,属于柳州府管辖的一个县,坐落在九万大山的山脚下,是名副其实的一个小小的山城。北面,更是一望无际的崇山叠岭,有的直插云雾,终年望不见山顶。
莫纹骑着一匹青骡,的的笃笃在盘旋的山道上徐徐行走。这时,已是五月过去,六月来临,大地渐渐炎热。尽管红日当空,但山道上,不时树荫夹道,浓叶遮天,山风阵阵,使人感到分外的清凉,这条僻静的山道,极少人行,只有莫纹孤单一人一骡行走。不久,红日西偏,罗城山城远远在望。莫纹走出一段浓荫山道,举目远眺,岭下村庄稀稀落落,山野田地,不见人迹。只有一条山溪水,在阳光的反射之下,分外耀目。它像一条鳞光闪耀的白龙,在山间原野蜿蜒盘旋移动,间中有些小桥,横架在它身上。再看前后山道,古树枯藤处处,不禁使人想起了这么一首词:
“枯藤老树昏鸦,
小桥流水人家;
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
断肠人在天涯。”
莫纹并不是什么断肠人,她为了报答墨明智相救自己一家的大恩,毅然冒武林大忌,故意将慕容家的武功绝学秘笈夺了过来(当然,这些什么西门,剑法、六合掌法、灵猴百变身法以及迎风柳步法等等,全是假的,她一下就看出来了),希望从此将黑白两道上的人引到自己身上,免却了紫竹山庄的麻烦。由于这样,她不能返回梵净山,以免给梵净山庄招来是非,而独自浪迹天涯,闯荡江湖,成了一个孤身的天涯浪客。
她现在暗想:自己离开紫竹山庄已有七八天了,紫竹山庄是否因此平安无事?最近一两天来,她隐约发现自己周围,不时出现一些行迹可疑的人物。看来自己的意图已达到了,紫竹山庄想必已无人再去打扰了。她仗着自己十年苦学的绝技,没将这些可疑人物的出现放在眼里。只要他们不明显来挑衅,自己也不必去打草惊蛇。不然,自己做得太过明显,说不定反而引起一些老奸巨猾、经验丰富的人怀疑。
她正沉思着,蓦然从山道旁的树林中闪出一个人来,她一看,是梵净山庄的家奴,以轻功极俊而名动江湖的俏郎君无影飞盗黄剑琴。她有些愕然:“是你?!”
无影飞盗俏郎君说:“三小姐,是我。”
“又有什么动向了?”
“三小姐,你不能再往罗城去了。”
“为什么?”
“黑白两处的高手已在罗城等候三小姐了!”
莫纹扬扬秀眉:“都是些厉害的人么?”
“其他的人并不怎样,但有两个人,是比较难缠的。”
“谁?!”
“玄冥阴掌门的轻风使者,小的在他的剑下走不了十招。”
“唔!另一个呢?”
“华山派的上官林少侠,江湖上人称铁剑无敌。三小姐,是不是要避开他们一下?”
“你看,能避得了吗?”
“是避不了。”
“既然避不了,我避开干什么?再说,我就是能避开也不想避,我正愁他们不来哩!”
“三小姐是要在今夜里见他们了?”
“你这话不嫌多余?你要是没别的,可以走了。”
“小的担心三小姐……”
“哎,我的事,你最好别露面,恢复你在江湖上原来的面目——无影飞盗,有人处别接近我,懂吗?”
“是!三小姐。”
“好!你可以走了。”
“那三小姐小心了!”
俏郎君说完,身形一闪,顿时在树林里消失得无踪无影,真是来而无声,去而无息,不愧为无影飞盗。
莫纹再凝神倾听一时,发觉四周无人,便喝骡朝罗城而去。在殷红的晚霞中,她出现在离县城不远的山坡上。果见山坡一棵树下坐着一个衣服破烂的青年,她不由暗暗警惕,以防意外,一方面也在暗暗打量着这个衣服破烂的青年。谁知这青年一见是她,如获至宝,高兴得忘情地跳起来,奔过来喊道:“小大姐,小大姐!”
莫纹一看,不由惊讶起来:“是你?!”
“小大姐,是我呀!我现在肚子好饿呀!饿得都走不动了。”
这个衣服破烂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紫竹山庄失了踪的小少爷、痴儿慕容智。莫纹来罗城没碰上什么武林人士,而首先却碰上了他。
莫纹惊讶地问:“你怎么跑来这里了?”说着,便跳下骡来。
“我,我不知道呀!”
“什么?!你怎么来也不知道?”
“我,我用脚走来的。”
这不是废话吗?当然用脚了,难道还用手爬来?可是从紫竹山庄来这里,至少也有四五百里路,这个痴儿怎么一个人跑了来?莫纹望了望四周,问:“你一个人来这里?没有人带着你来?”
“没有人带我来,要是有人就好了。”
“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了?”
“小大姐,我,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只好见路就走。小大姐,现在见到你好了,你带我回家吧。”
莫纹有点犯难起来,自己已为黑、白两道的人注意,带他转回紫竹山庄,一路上不危险?可是更不能丢下他不管呵!莫纹沉思了一会,说:“好!我带你回家。不过,你一定得听我话,不然,我就不带你了。”
“我听,我听,小大姐,不论你说什么话,我都听。”
“好!那我们先到城里找一个地方住下。”
“不!小大姐,我不去,城里的人好凶,他们打我骂我,会将我赶出来的。”
“哦?!你去过城里了?”
“我去过。我肚饿,向他们讨些吃,他们不但不给我,还打我骂我什么大懒虫、二流子,小大姐,我是大懒虫吗?二流子是什么样子的?我不明白呀!”
莫纹一听,不由心生怜意。这个痴儿,怎么无端端的跑了出来,受这种罪?这几天来,他不死已算万幸的了。便说:“你放心,跟着我,他们不敢再打你骂你了!”
“真的吗?”
“要是他们敢打你骂你,我就会砍下他们的手,割下他们的舌头。”
痴儿吓了一跳:“那他们不流血吗?”
莫纹眨眨眼皮:“流不流血我就不知道了!”
“不,不!小大姐,你别砍他们的手,割他们的舌头,你打他们一下好了,我怕血。”
莫纹问:“那他们打你骂你怎么办?”
“你打他们呀!打得他们痛了,他们就不敢打我骂我了。我过去在家里骂人,奶奶就打我,打得我好痛,我就不敢再骂人了。”
“好吧,那我打他们好了!我们走吧。”
“小大姐,你真好。”
莫纹皱了皱眉:“你怎么老称我为小大姐的?小就小,大就大,小大姐,那多不好听。我姓莫,你叫我莫姐姐好了。”
“叫你姐姐?你比我大吗?我奶奶说,我已经十八岁啦!你有十八岁吗?”
“那你怎么叫我小大姐的?”
“因为你比我小呀!”
“那大姐又怎么说?”
“妈妈说,看见女孩子,应该尊称‘大姐’。但你比我小,我、我只好叫你小大姐了!”
“小大姐,那多难听。”
“那,那我叫你莫妹妹,好不好?”
莫纹暗想:论年龄,自己的确比这痴儿小一岁多,叫妹妹也未尝不可。可是这白痴人虽然长得比自己高出半个脑袋,但一脸孩子气,在人们面前称自己为妹妹多别扭,更为人注意,便说:“不行,你得叫我为姐姐,不然,我就不带你进城了!”
痴儿害怕了:“好、好!我叫、我叫,你千万得带我呵!”
“唔!那你骑骡吧。”
“骑骡?不、不,我害怕跌下来。姐姐,你骑吧,我跟着走行了。”
“你不是说你饿得走不动了吗?”
“我、我,姐姐,我一见到你,就走得动了!”
“哦?那么你也不肚饿呵!”
“这样,我们都不骑骡,一块走路进城好了!”
于是莫纹牵着骡,与痴儿双双步入罗城。罗城,虽然是个小小的山城,街道也不多,但却是进九万大山中各村寨的必经道路,一些小贩行商,往往进山收购皮毛、山珍、药品,而带进山的是盐和糖,所以山城人来人往的,却也热闹。
莫纹在一家鸿源客栈门口停下,店小二立刻从店里跑出来,笑脸相迎问:“两位要住店么?”
莫纹问:“有没有上好的房间?”
“有,有,我店内院房间,宽敞明亮。”店小二说时,不由又看了看慕容智,“只是价格贵一些,小姐……”
莫纹挥手打断说:“给我们两间。”
“行,行。请小姐随小人来。”
“我这骡子,你们要好好喂养。”
“小姐只管放心,小人自会打点。”
痴儿却问:“姐姐,我们不吃饭吗?我肚子好饿哦。”
店小二不由愕异地望望慕容智,他见慕容智衣服破烂,蓬头垢面,正不知他是这位俏姑娘的什么人,一时不知怎么称呼他才好。现听他叫这俏姑娘为姐姐,当然愕异了,心想:这一对是什么姐弟呵!
莫纹问:“小二,你店里有饭吃么?”
店小二连忙应道:“有,有!就是办八大碗的酒席,我店也办得来。”
“好!你就给我办一桌八大碗的酒席来,摆到我们的房间去。”
店小二愕然:“八大碗?!”
“你刚才不是说办得了吗?”
“不,不,小人是说,八大碗一桌酒,你们吃得了吗?小姐,你是不是还有人来?”
痴儿茫然问:“姐姐,我们还有人来么?”
莫纹却对店小二说:“吃不吃得了,你就不用问了,你给我办来就是。”
“是,是。”
说着,人已进了内院。莫纹一看,是个四合院式的内院,院中有不少花木、石凳,倒也静雅。店小二带他们到东面的厢房里,打开了门,莫纹略略扫视了一眼,的确是干爽光亮,窗明几净,点点头:“这一间房还可以,还有一间呢?”
“就在这问的隔壁。”
“你打开给我看。”
店小二又打开了隔壁房间的房门。这房比刚才那间更为宽敞,房中还摆了一张酸枝木的八仙桌,另外还有凳椅茶几的。店小二问:“小姐,这间满意不?”
“好!”莫纹丢给店小二一锭十两重的白银,问:“这够不够房钱和酒席钱的?”
“小姐要住多久?”
“顶多两天。”
“小姐,那有多了!”
“你记住,菜要上好的菜,酒要上等的酒,还有,给我这兄弟弄一套上等料子的衣服来。”
“小姐,就是这样,也还有多呵!”
“有多的就打赏给你。”
店小二大喜:“小人多谢小姐。”
“好了!你快去给我准备吧!酒菜,要越快越好,我兄弟肚子可饿了。”
“是,是!小人马上就去准备。”店小二高兴得立刻走了。他想不到这位小姐出手这么阔绰,将她当财神似的敬奉了。
店小二走后,莫纹问慕容智:“你想住哪个房间。”
“我跟姐姐一块住。”
莫纹一听,脸顿时沉下来:“你胡说什么?想找死了?”
“姐姐,我一个人睡害怕。”
“你怕什么?”
“我、我害怕鬼。”
“你这么大的人还怕鬼,在家里你不是一个人睡?”
“在家,有小三子和二位姐姐伴着我住一间房子的。”
“你跑出来几天,也有人伴着你睡么?”
“这——!”痴儿说不出话了。
“去!你到隔壁房间里睡去!”
“姐姐,有鬼我怎么办?”
“你不会叫喊么?我就在你隔壁房间里。”
“姐姐,你睡着了怎么办?我叫喊,你会醒来么?”
莫纹感到好笑,一个学武的人,那怕是睡了,只要外面有半点动静,都会惊醒过来。哪会大叫而不会醒的?何况现在是在江湖上行走,这城里又有黑、白两道上的人,能不分外保持警惕?要不是这样,就是有十个脑袋也给砍下来。但她一下想到这痴儿虽然是十八岁了,智商仍如八岁的小孩一样,不由放缓了口气,温和地说:“别怕,我会醒的。”
“姐姐,你不会骗我吧?”
“哎!我骗你干什么呀!你快过去吧。”
“姐姐,我还没吃饭哪!就过去睡吗?”
莫纹不由又瞅了他一眼,心想:这么一个痴儿,我怎能带着他的?别枉送了他的性命,得想办法早点送回去才是。可是,我怎么送他回去呢?她不由想到了无影飞盗黄剑琴来,对!就打发这奴才送这痴儿回去好了。想到这里便说:“那好吧,吃了饭,你得去睡。”
“唔!”
这时,店小二端了茶水和挽了一桶热水进来,说:“小姐,少爷,请先洗把脸,饮杯茶,酒菜随后就到。”
莫纹说:“好!你放下,酒菜快点送来。”
“是!小姐。”店小二又告辞而出。
莫纹对慕容智说:“兄弟,你也回房间去洗脸吧,你这张脸脏得像个叫化。”
“姐姐,我没毛巾,怎么洗脸的?”
莫纹心想:这个痴儿,真难伺候,但想到这痴儿的爷爷对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便从行囊中取出自己的毛巾丢给他:“好了!你拿去洗吧。”
“姐姐,那我不弄脏了你的毛巾吗?”
“这是我给你的,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姐姐,我在这里洗好吗?”
莫纹点点头:“你总不会要我给你打水端水吧?”
痴儿憨憨笑了笑:“我会自己倒水的。”
这痴儿真的自己倒水洗脸。他一边洗一边说:“姐姐,你这毛巾好香啊!”
莫纹皱了皱眉:“别胡说八道的。”
“姐姐,是真的香呵!我没有胡说。”
莫纹不再去理他。这时,夕阳早已西落,暮色已临大地,一弯残月,升在东边。莫纹点亮了茶几上的油灯。痴儿说:“姐姐,我洗完啦!”
莫纹在灯光下看了他一眼,不由心里一动,这张面孔,颇为英俊潇洒,酷似恩人墨明智,只是一脸的稚气,那神态、动作,乃至所说的话,仍同八岁小孩。心下暗想:这痴儿长得不俗,只可惜是个绣花枕头。他一家几代行侠仗义江湖,怎么生出了这么一个痴人来?这天老爷也太不公道了。
痴儿说:“姐姐,你也洗脸吧,我给你倒水。”
“不用了!我自己来。”
莫纹略略洗了脸,见这痴儿怔怔地在望着自己,不由问:“你看我干什么?”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这句话,要是别的男人说的,莫纹早将他的头砍下来了。可是这说话的是个不懂事的白痴呀,只好一笑说:“我长得好看吗?”
“好看极了!比我家里的几个姐姐妹妹都好看。”
“别胡说了,听,店小二送饭菜来了。”
果然,店小二和另外一个人,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来,有鸡,有鸭,有无蹄扣肉等等,其中还有一碟八宝饭,真真是民间办酒宴的八大碗。八大碗外,更有一大碗海参鸡丝鲜汤。
痴儿一见有这么多的菜,高兴得跳起来,不知是饿极还是高兴得忘情,一手就抓起一只鸡腿,大口大口咬着吃,令店小二看得傻了眼,问:“少爷,你不喝酒么?”
莫纹问:“什么酒?”
“贵州茅台。小姐要是不喜欢,小人再去换别的酒来。”
莫纹一向生长在贵州,怎么不知道自己家乡的名酒?便说:“这酒很好,不用换了。”
“小姐、少爷,待小人给你们斟酒。”
“不用,我们自己来。没事,你们可以走了。”
“小姐不用小人伺候?”
“这是我们姐弟两人用饭,用不了别人伺候。”莫纹实在不愿意别人看见痴儿吃饭的不雅。这个痴儿,已几口吃完一条鸡腿,又再抓起一块扣肉送进了嘴里。
店小二说:“那小人们告退。”便与厨工退出来,顺手掩上了房门。
莫纹问痴儿:“你吃饭不能斯文一点么?”
慕容智茫然:“斯文?!什么叫斯文?”
“你在家吃饭不用筷子,用手抓?”
“我,我跟小三子吃饭都是用手抓的,只有跟爸爸妈妈吃饭才用筷子。姐姐。你要我用筷子吃?”慕容智说完,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又伸手去抓另一条鸡腿了。看来,他真是饿极了。
莫纹皱皱眉,用勺子装了一碗八宝饭吃,一边说:“你以后吃饭得用筷子,不能再这么用手抓来吃了。”
突然,慕容智叫起来:“姐姐,我、我头有点晕。”一双油腻腻的手在捂着脑袋。
莫纹一怔:“什么?!你脑袋痛?”
“姐姐,这酒、酒、酒里……”痴儿说着,蹲在地上了。
莫纹一看,显然这痴儿中了毒。不用说,不是菜里有毒,就是酒有毒了。暗暗怪自己忒般大意,急说:“你中毒了!快屏息别动,我给你运气排毒。”
慕容智是不是中毒?到底怎样才能排毒?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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