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萍砰然心动的微启双目,道:“杀一个人,对你于思明而言,简直就是至容且易,你还装模作样的叹个什么气,快点动手啊。”
钢笛猛的收回来,低头无奈的望着臂弯里的丁香,看着那秀发垂肩面色已灰而口唇颤抖的样子,于思明再次说道:“我不杀你,我并非你想象中的无情杀手,只要你拿出解药来。
江萍,只要你能取出解药,我便什么也答应你,包括为你找出攻龙,更为你找出真正杀害你爹的凶手。”
双眸一亮,江萍道:“你真的以为我爹不是死在攻龙之手?”
于思明毫不迟疑的点着头,道:“不是以为,而是确认另外有凶手。”
江萍又紧迫一句,问道:“刚才你说一切会听我的?”
于思明低头望着怀中的丁香,忙又点头,道:“如果你解去她中的毒,一切我听你的。”
江萍忽的浅笑得宛似风拂杨柳,她闪着细腰笑道:“哈,这话是你说的?”
于思明见丁香已双足无力,弯腰伸臂的托起来,急道:“不错。”
伸手入怀,江萍摸出个翠玉小瓶,倾出两粒红色药丸托在掌心,道:“好,我相信你,拿去吧。”
于思明接过红丸,江萍已轻松自在的又坐了下来,她连看也未看的拾起筷子夹了口菜,细嚼起来。
于思明忙把红丸塞入丁香的嘴巴里,灯光下,只见丁香只咛一声缓缓睁开眼来,她以手拭着额头,道:“于爷,你又救了我。”
突听江萍叫道:“春花、秋月。”
只听那两侍女急步走到江萍面前,恭敬的施礼。
江萍已指着于思明怀中的丁香,道:“马上起程,护送那女子回江家庄。”
于思明闻言一怔,立刻摇手道:“不、不,你把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送回江家庄干什么?”
江萍面色一沉,冷哼一声道:“好哇,刚刚你还说是听我的话,转眼之间便忘了?”
丁香已急切的道:“我不走,我要跟着于爷,于爷到哪里,我便去哪里。”
于思明也急切的抗声道:“你把她弄上江家庄,目的何在?你…….”
江萍心中的事她如何说得出来?她要支开丁香,当然为了同于思明能面对面把心里话说出来。
原来,江萍见于思明初时跟黑龙会的人在一起,江家庄发生那档子事,早晚会与黑龙会火并一场,江家庄自然欲大力扩充实力,后又见于思明同大刀会的柳小红一起,这才想起:如果自己说动母亲,而把于思明网罗到江家庄,这对江家庄自然增添了不少力量。而眼前。
眼前还真是个大好的机会,于是,江萍缓缓瞟了于思明一眼,道:“我把她送回江家庄是为她好,难道你要在这屠龙谷陪她一辈子?
江家庄少她一个人的吃喝?于思明,你可要想清楚。”
半晌未开口,于思明轻轻把丁香放在椅子上。
江萍又接着轻声对丁香道:“于思明是个浪子,更是个杀手,命运注定他要在江湖风浪中翻滚,就不能一天静下来,至少眼前他不能够,我说这话,你懂吗?”
丁香仰起粉面,充满惑疑的问于思明:“她说的是真的?”
于思明轻点着头,似是无奈的道:“不错,这一点她没有骗你。”
丁香眨眨疲惫的眼睛,一手拉住于思明,道:“于爷……思明我不怕苦,也不怕死,就让我跟你在一起吧。”
江萍心中忿怒,但她力持镇静的道:“你若跟了他,许多事情他便无法放手去做,反倒使他有掣肘之感,说不定你会害死他。”
丁香惊异的望向于思明,见于思明正痛苦的沉思着,便低怨的道:“思明,她的话是真的?”
于思明未及开口,江萍已接道:“于思明,你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一切你要听我的,但有她在,我又如何命你去办事?”
于思明面上一紧,深觉自己正往她布下的陷阱里跳,虽有不愿,也是无可奈何,喘口大气,问道:“你要我做什么事?”
江萍指着丁香,神情古怪的道:“有她在,什么事情你也办不成。”
似是下了个最大决心,于思明对丁香道:“好,你跟她们上江家庄,如果你有不幸,便是因我而死,为我而亡,于思明必为你报仇。”
鼻子抽动,嘴一咧,江萍冷冷道:“义形于色,瞒糊人的模样。哼。”
于是,春花、秋月两个侍女走至于思明身边。二人正要伸手拉丁香,于思明伸手拦住,道:“何不天亮子再走?
大黑天走山路…….”
江萍站起来,她缓缓走至丁香面前,道:“不用怕,我的两个侍女足可以保护你的安全,去吧。”
于思明急切的道:“你把人全支走,店里不就我们两个了?
嘻嘻一笑,江萍花枝乱颤的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放心,我不会再毒死你的。”她拉过一个侍女,耳语了一阵,不知交待什么……
现在--
店门外的马蹄声渐去渐远--江萍的两个侍女已护着丁香直往远处驰去。
店里面的方桌两边,于思明若有所失的望着对面坐着的江萍,酒已不醇,菜也不香,他直不愣的不说一句话。
笑笑,江萍站起身来,道:“你喝酒,我去洗澡,别让烧的水凉了。”
说完竟自大方的往二门走去,宛似对自己丈夫说话般的自如。
于思明措辞生硬的道:“别忘了我是个大男人,也是个江湖夜子,难道你就不怕……”
回眸一笑,江萍道:“别小觑自己,贬低身份,虽江湖浪子,也有受人尊敬的一面,你绝非是下三烂。”
于思明冷冷一笑,道:“你说的不错,我不是下三烂,但你也别表现得过火,千万要记住,我也是个活生生的大男人呀。”
江萍咭的笑起来,边往二门走,尚自回眸一笑,道:“你绝不会鲁莽得甘冒毒死的危险,我很放心。”
猛的喝了杯中酒,于思明道:“你请吧,我的江大小姐,你已一语提醒梦中人,便烈火烧身,我也不会去冒犯你。”
笑声来自二门后面,不旋踵间,于思明已闻得“哗啦啦”的水声传来,还真令他心猿意马的打心里升起一股无名之火。
二门后的厢房内溅起的水声,宛似浇上了于思明的心头,但却无法灭去他心中正自燃烧的那股子无名之火。
他是个年轻大男人,一个江湖浪子,他不是圣人,怎能叫他在这时候压抑自己的冲动?
一掌拍在桌面上,于思明长身而起,大步直逼二门……就在他几乎咬破自己嘴唇的剎那间,忽然停下了脚步,不由得喃喃的道:“我他娘的这是在干什么?
成虎大仇未报,自己心愿未了,别为了一时的快意而被这女人毒死,岂不真的成了“牡丹花下死?”
猛然回身,于思明又走回方桌前,他伸手抓起酒壶,一连喝了半壶,侧面望向二门,口中又自喃喃道:“你奶奶的真会捉弄人,我是江湖浪子,你便是江湖浪女,只可惜你一身毒刺,老子不敢招惹。”
说着,他又抓起酒壶,一口气便把酒喝光,长身而起,一副焦躁不安的大步走出客店外面。
就在那片小小的广场上,于思明抬头望月,天上那个半圆月似在对他讪笑,连星星也在向他眨巴不已。
反手取出钢笛,于思明高吭的一声雷吼,钢笛指天,左足微提,缓缓的舞了起来……
是的,“神笛三绝响”又施展出来了,只见他面上一片肃穆,双目直视前方,隐隐然又见笛音起身苍穹,一束束光焰几已将他的身形裹在里面……
从“血笛荡魔”所发出来的厉烈鸣声,宛似旱天滚雷,转而成为“摧命音”,笛音更发出刺耳的连绵不绝,令人心悸的调……直到“泣血音”进发出来,笛音已至沉闷,那种悲苦、凄凉、无奈的声浪中,隐含着杀机与血腥……
于思明似已忘了店里面还有个大姑娘在洗澡,一路笛法舞下来,他已微微在喘息。
突然间店内传来一声惊呼:“啊。”
声音悠长,宛似鬼嚎。
但于思明早听出是江萍的喊声,他竟毫不犹豫的长身击起,飞一般的冲进店内,又急急的越过二门,就在他刚跃近那间厢屋门外,突然自厢屋里飞出一团影子,一下子便撞人于思明的怀里。
太突然了,于思明未及多想,本能的暴伸双手抱住那团软绵绵的身影,早听江萍指着厢房门里,叫道:“你快看,吓死人了。”
阴暗里,于思明极目望去,不由也吃一惊的道:“蛇。好粗的蛇。”
于思明放下怀里江萍,轻声道:“我来捉它。”
不料江萍似已清醒过来,她笑道:“不用捉了,怕已经死了。”
于思明不解的问:“你怎么知道的?这条蛇足有海碗粗三丈长,你还是退后,容我来捉它。”
一把拉住于思明,江萍道:“地上有毒,这条蛇定是中了我撒在地上的毒,死了。”
于思明忙不迭缩回手来,沉声道:“你果然有防备,没想得到要这条大蛇做了我的替死鬼。”
便在这时候,只听得地上一阵裂帛声,于思明低头看去,只见那巨蛇的皮正片片落下来,露出一身鲜红的蛇肉。
于思明怒视江萍一眼,回头便走,江萍已跟在他后面嘻嘻笑起来,道:“我说过你不是下三滥小瘪三,我可是放心得很。”
于思明回头,指头几乎点上江萍的脸,怒叱道:“万一我要是去了呢?
岂不同那条蛇一样的惨死?”
江萍又笑起来,道:“万一你被毒死,便证明你是下三滥,毒死个下流胚,不是应该吗?”
咬着牙,于思明回身便走,冷冷又道:“强词夺理,我又非柳下惠,难免冲动,万一…….”
江萍已拉住于思明一臂,笑道:“听到笛音,我便知道你在压抑心火,只是你那笛音为我招惹来一条巨蛇,吓死我了。”
二人已走至前面,灯光下,江萍忽的一声尖叫,双手急急的把身上滑落半边的披风裹住身子,道:“去,快把我的衣衫取来,你没看我还未……”
于思明鼻孔一哼,偏头冷冷道:“没穿衣服是吧?你自己去拿。”
边拉开椅子坐下来。
江萍双手紧紧的裹住身子,对着于思明嗲声道:“我倒忘了厢门附近有毒,我便自己去取衣服。”
说完便扭动腰肢赤着双足走向二门去。
于思明见江萍走去,起身关紧店门,便走到西面墙边的土炕上斜躺下来,他需要好生歇息,有许多难以预料的事情正等着他去克服,尤其是找出谋害“北腿”江涛的凶手,因为江涛绝非死在自己之手。
土炕上,于思明辗转翻了个身子面向里面,脑海中便立刻又想到了崔灵芝,她在落马集养伤,这几日一定又在想着老松坡下草屋的事情。
还有,长枪门的“铁掌震八方”沙宏基,他是否干掉高飞、童中、水上漂与十名黑龙会弟兄以后,便忍气吞气,不再找黑龙会的麻烦了?
当然,大刀会绝不会平白弄掉那两包“红货”,柳小红回到长春寨以后,势必要设法往常德府查访。
至于梁山寨上的佟大娘如何在闻得风大雄的消息后,对黑龙会采取什么手段,那就难以猜透了。
因为远从三四百地的梁山寨赶往常德府,上百人行动,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说:“强盗沿街走,无贼不定罪。”然则常德是个大地方,一旦涌进上百背刀大汉,难免不为官家注意。
土炕上,正自胡思乱想的于思明,突觉有条滑滑的“东西”向身上移动,立刻想起刚才的巨蛇,唬的便撑起身来回头看,不由得喘口气,道:“是你,倒真吓了我一跳。”
不错,正是江萍,她仍然裹着披风,长长秀发半掩面,似笑不笑的道:“你在想什么,想大刀会的柳小红?
还是开饭店的小姑娘?要不就是…….”
坐直身子,于思明冷冷的道:“我在想如何才能早早离开你。”
江萍咭的一声脆笑,歪着屁股坐在炕沿,道:“我就那么令你讨厌?”
轻摇着头,于思明移动身子,道:“这话可并非在下说的,不过对于江小姐身边带的零件,于某人确是有些厌恶。”
嘻嘻一声轻笑,江萍总不恼怒,回身指着方桌,道:“我知道你很讨厌毒物,所以我全部都放在桌子上,你看那衣衫就知道了。”
于思明一怔,轻声道:“你不打算再要我的命了?”
江萍痴痴的望着于思明,轻伸纤手,摸着他那短粗胡茬子,边眨着大眼,道:“从来,我就没有想杀你,即使在江家庄的时候。”
于思明冷冷哼丁声,丹凤目稍眯又开的道:“别逗了,上回在那家野店里……”
于思明话未说完,江萍俏嘴微翘的道:“上回谁叫你同大刀会的柳小红粘在一起?”
于思明眨着眼神,十分困惑的道:“我同谁在一起那是我的事,用得了别人多管?”
江萍沉着俏脸,嘟起小嘴,道:“我就是不许你同柳小红在一起,我看不惯,所以…….”
“所以你便狠下心来欲毒死我俩了?”
“不错,当时我是如此想。”她喘口气又道:“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同我娘就是这样。”
想起“毒罗剎”区芳英,于思明心中一紧,那个老太婆一心想要自己死,她女儿却又对自己…….
直直的望着江萍,于思明缓缓伸手,他试着去抚摸江萍的面颊,揉着江萍的秀发……
江萍未动分毫,她吐气如兰,浑身散发着热气,俏目已在微瞌,于思明感觉得出她的面颊开始在燃烧……不,而是全身在燃烧……
轻声的,于思明道:“江萍,你在做出违背你娘的事了。”
似呓语,又似低吼,江萍道:“我已经不在乎了,于哥。”
猛然右臂使力,于思明一把搂紧江萍,猛低头,他那两片湿唇已挟着如刺的短须,狠命的压在江萍的樱唇上面,侧身搂住腰宿,只稍一翻身,江萍已“嘤咛”一声倒人于思明那有力的怀里。
刚洗过澡的女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子特别诱惑男性的气息,如今江萍正是这样…….
突然间,江萍全身剧烈的一震,她似是半醒不醒的睁开了眼睛,因为于思明宛如狂狮般紧紧的拥抱她,令她有窒息之感,也有着浑浑然的感觉。
她的面孔艳红,身子火辣辣的,惊骇的欢浪中又有些甜蜜感,也有着从未领略过的兴奋…….
一阵拥抱,一阵热吻,于思明贴着江萍的脸,低声道:“对……对不起……真…….真抱歉……”
猛吸一口气,江萍迷茫的道:“我……我们…….竟会做出这种事……”
于思明既歉疚又苦兮的道:“我……我也搞不清楚,我……会大胆的拥吻你。”
江萍叹了口气,抬起微红的嫩脸轻声道:“于哥,你以为这是少女的施舍?
还是一种奉献?”
于思明双目微赤,努力压抑住内心的冲动,道:“我不觉得你在施舍,也没有向我奉献的必要。”
沉默一阵,江萍伸手抚摸着于思明耸起肩头,细声道:“一开始,我只是心存戏弄,我要你心猿意马,等你有所表示,我便对你迎头痛击。
你是个男人,一个精悍得宛如一头雄豹的大男人,你会被我的媚力所迷惑,更何况我心中不平,咽不下一口窝囊气……”
于思明猛的侧身搂压住江萍,嘴唇磨蹭在江萍耳边,道:“江萍,一口什么样的窝囊气?”
江萍“呓语”的道:“一为柳小红,二是卖饭姑娘,难道我江萍就比不上她二人?
所以我不甘心。”
笑笑,于思明轻声细语的又问:“然则为何不在我兴奋的拥吻你时候对我下手?”
江萍似是无奈的一叹,道:“我想……我想……唉,意识形态总是相对的,你施力搂抱我的剎那间,我已准备取你性命,可是……可是就在你一拥而吻上我,我像是一座火山突然熄灭,更似大海狂涛瞬间静止。我发现这原来是神圣的,我没有理由加以拒绝,换句说话,我…….我似乎也愿意接受…….”
说着,她缓缓举起右手,接道:“看,我指甲中藏着迷神粉,我娘说过,如遇色狼,只需在他鼻尖轻弹,这人便立刻昏倒在地。”
于思明疾伸手握住江萍右腕,果见她中指的指甲里有着淡红色,心中一栗,笑道:“毒罗剎的女儿,果然叫人防不胜防。”
江萍以手捂住于思明嘴巴,道:“不许你叫我娘‘毒罗剎’,也许有一天她是你的丈母娘呢?”
于思明摇头笑笑,道:“于思明从不敢奢想,有一天当上江家庄的姑爷。”
他抚摸着江萍秀发,又道:“江萍,听你刚才的话,你是说……你愿意我亲你?”
用力点着头,江萍尚有些怯怯的道:“我想……上帝制造男与女,而我俩又处在如此幽静的荒山野店里,我没理由拒绝呀。”
一片纯真的喜悦光辉流露在于思明的面容上,他嗯了一声,以手撑起上身,低头望着江萍,道:“江萍,你不觉得我粗鲁?
唐突或野性?”
江萍含笑闭目,淡淡的道:“男性的魅力在于狂野,女性的魅力是温柔。
于哥,我很欣赏你的表现,呃……也可以说我已喜欢你了。”
轻轻的又低下头去,于思明再一次吻上江萍的脸,两条嫩臂便在这时勾住了他的脖子,江萍已低泣的道:“今天,我真的尝到了另一种奇异的甜蜜之果,它不只是……叫人陶醉……嗯,也震撼人心……啊,爱的境界会是如此的美妙……太……好……了。”
这一夜的缠绵缱绻,于思明大悦,他一手揽着江萍,几次从梦中笑醒过来。
于思明绝对相信江萍不会再加害他了,因为她把一切献给他,真的,她毫无保留的献出一切,也因此,他大胆的睡得十分香甜,嗯,连太阳光照射在面上也未醒来。
此刻--
天已过午,江萍与春花、秋月两个侍女正押着马背上捆的于思明,缓缓的驰向一条山道。
马上江萍可真得意,她不时的回头望了于思明一眼,嘻嘻笑一阵。
右面的春花看着手脚相连在马背上的于思明,笑道:“小姗果然有一手,终还是把姓于的弄上手了。”
江萍面上相当妩媚的道:“你们知道想捉住姓于的方法吗?”
侧面看了两个贴身侍女,再一次得意的哈哈笑,道:“姓于的武功高强,反应机警灵敏,他具备了这些优点,却也是他的弱点,因为我对他的手段永远叫他捉摸不住,真真假假,真假兼用,亦虚亦实,虚实难分,终于被我迷倒。”
她-顿又道:“当然,我也多少付出了一些代价,但比之换取他的性命,我的付出还是只赚不赔,哈……”
春花、秋月几曾见过小姐如此高兴?今见江萍不时的一声欢笑,二人便也跟着笑起来……
二人当然不知道小姐所付出的是什么代价,因为就在二人换马赶到屠龙谷口的丁家饭店时候,江萍已把于思明毒倒在床上,连于思明的衣服也是她代穿的。
现在--
江萍快马直驰入一道山谷中,遥望半山坡上,正有一幢小瓦屋,绕过斜坡而上,瓦屋前面出现一位白发幡幡拄杖老汉,未到瓦屋前面,江萍已叫道:“大舅,我来了。”
白发老者抚髯哈哈大笑,道:“小萍,你来了,好久也不来看你的大舅了,大舅好想你哟。”
江萍刚刚下马,老者指着另一马背上的于思明又道:“四更天,两个丫头送来个姑娘,如今你又拴来个男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江萍又对春花、秋月吩咐:“把他解下来,暂时别弄醒他。”这才走向老者,又道:“大舅,小萍不是来了嘛。”
老者伸手搂住投入怀里的江萍,道:“你娘可好?”
江萍点头,道:“娘很好,大舅,也许不久娘会请你老人家回江家庄。”
摇摇头,老者道:“我不去,一个人清静惯了,还是山里住着舒服。”
这老者正是江家庄“毒罗剎”区芳英的胞兄区怀,十几年前江湖上的“毒千岁”便是此人。
区家以毒传家,他比区芳英的用毒功夫更高一筹,而区芳英敢于同黑龙会为敌,一半仗恃着毒物的运用。
这时江萍指着瓦屋一边的小柴房,道:“拖进柴房去,今天别把他弄醒,等我先向娘说明,是生是死,端看他的造化了。”
已走至屋檐下,区怀忽的回头,道:“怎么?刚来就要走?”
江萍笑嘻嘻的指着正拖向柴房的于思明,道:“大舅,那小子的功夫堪称一流。
我娘见他也是施用笛子作兵器,便想起爹的惨死,一心要他的命,我觉得他尚有利用价值,想回去同娘商议,所以……”
区怀望着刚抬人柴房的于思明,笑道:“敢情你已喜欢上他了吧?”
江萍摇摇头,道:“正当江家庄多事之秋,用人之际,早晚黑龙会的人会找上门,我们多一份力量总是好的。”
二人刚走进屋子,春花、秋月两侍女已走进来。
江萍立刻又对区怀笑道:“大舅,我把他同那女子关在柴房,女的不会叫喊,男的无法醒转,绝不会打扰你老清静,明日午时以前我们就会赶回来了。”
区怀指着门外,道:“你何不干脆把他二人押回江家庄?”
摇摇头,江萍缓缓道:“出了山谷,便是官道,我押着姓于的,便难免会引起外人注意。
大舅可知,姓于的不但与黑龙会认识,也与大刀会的人有来往呢。”
捋髯哈哈一笑,区怀道:“你倒是机灵,比你娘还行,哈……”
江萍连坐下来歇息也没有,便立刻率领春花、秋月,三人匆匆驰往江家庄而去。
区怀似是颇为放心的只是瞄了一眼柴房,便含笑走回屋子里去了。
此刻--
柴房里面,丁香被捆在一根支柱子上,她嘴巴被堵住,反手无法松动,见于思明被抛在一堆柴薪上,只急的眼泪也流出来了虽然于思明仍然昏迷,但他还是被春花、秋月把手足紧紧的拴着,光景就等江萍回来发落了。
这夜山风怒吼,山林呼啸,柴房的门窗“嘟嘟”响不停,丁香与于思明二人已经整日未进饮食。
灰暗中,丁香姑娘奋力伸出双腿钩住于思明被捆在足下的绳索,缓缓的钩到身边,左足在下,右足往于思明胸前压住,直到把于思明的上身撑在胸前,又把堵在口中的布磨蹭出来。
轻声的,丁香在于思明耳边低叫:“于爷,于爷,你醒醒。快醒醒呀。”
于思明中了江萍迷神粉,那会容易被她叫醒?他头偏向右侧,出气粗浊,全身无力的瘫软着,宛似一头待剥皮的老羊。
就在一阵摇晃低叫之后,丁香想起白天江萍说的话,于思明是中了她的毒,他也常听得老父说,江湖上有一种迷药,又称蒙汗药,人若被一旦放倒,只要受到外宋刺激,便会醒转过来。
眼前虽可一拭,但自己被拴在支柱上,能用什么方法替他解厄?
窗外天空,月儿时隐时现,如墨的乌云成块的往一个方向飘去,丁香见于思明一点反应也没有,急的双目垂泪,嫩脸紧紧的贴在于思明的脸上,喃喃道:“怎么办?我怎么办?”
突然间,她狠起心肠,便低下头咬着于思明的上嘴唇,拼命的咬,直到于思明的嘴唇冒出血水来……
顺着上唇,丁香又往他的脸上、耳朵、眉心吻咬着,而且每咬一个地方,必至于思明见血才再换地方……
吐着咬下来的面皮,丁香已是泪眼婆娑,她怎能狠下心来把于思明的脸咬得面目全非?
现在,丁香引颈低头,又狠狠的咬在于思明脖子上,她牙齿咬起皮肉,用力的左右抖闪着……抖闪着…….她的泪水更见流不停的滴在于思明的颈子上……
“啊。”是喘息,于思明终于有了反应。
丁香惊喜若狂,她再一次的咬住于思明的脖子抖闪着,直到于思明横肩甩头叱叫道:“江萍,你……你怎么咬我……”
丁香忙以嘴抵住于思明的嘴巴,直待于思明奋力直起上身,才低声警告:“于爷,千万别大声,你中了那女子的毒,被关这柴房里,是生是死就等那女子回来决定了。”
于思明摇晃着脑袋,黑暗中他见是丁香,遂低声道:“你说江萍要害我?”他苦笑又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怎会要害死我?”
丁香怎知道于思明话中意思,昨夜屠龙谷客店中的那种光展,江萍已赤裸裸的奉献出的一切,论说,也正在热潮时候,她怎会再对自己下毒手?
何况她指甲中藏的…….
于思明四肢用力,立刻发现丁香的话不错,自己果然又上了江萍的大当了。
如此阴沉狠毒,诡计怪异的女子,世上真不多见。
轻声细语,于思明问:“丁香,这里可是江家庄?”
摇摇头,丁香先是望望窗外,这才凑近于思明耳边,道:“这儿不是江家庄,半山坡上住着位老人,我听姓江的女子叫老者大舅。”
于思明沉思一阵,低声道:“快,我们先离开这儿。”
他双臂运力,蜂腰低弯,双肩松动着已见两臂自后转到前面,只见他急急的以牙咬开绳索,又解了足下捆绳,刚站起身,反手发现钢笛不见,便立刻想起昨夜情景,钢笛必然还在客店。
匆匆解去丁香身上绳索,于思明低声道:“快走。”
拉着丁香便走出柴房门。
山风更见狂?,满山落叶早已不知被寒风吹到什么地方去了。柴屋的一角,于思明的马匹尚在,他抬头望望天,自言自语,道:“三更天了。”
边双手托起丁香坐上马背,自己也翻身跃上马,一声呼喝,拍马而去,等到瓦屋里区怀从屋子里冲出来,于思明与丁香早已到了山下面,怒马奔向山谷外去了。
此刻--
天色已亮,于思明怒马狂奔,宛如风驰屯掣,丁香披着散发,低头环臂抱紧于思明的腰,她似是从沉睡中醒过来,抬头望向于思明的脸,一声惊讶低怨,伸手抚摸于思明的面颊与脖子道:“于爷,你一定很痛吧,为了把你弄醒过来,我不得不用口咬你的脸,啊。
皮也咬破好几块。”
拍马疾驰,目注前方,于思明忽闻得丁香已咬破自己的面皮,心中一惊,便伸手摸去。
不错,他那僵硬粗糙的面皮上果然已有粗皮翻卷,就在一道小河边,于思明跃下马来,立马河岸,低头望向河水,由不得更是吃惊的叫起来:“糟啦,我的脸完啦。”
一边,丁香拉着于思明一臂,道:“是我不好,咬破了你不少面皮,于哥,你一定很痛了?”
于思明的痛是在他的心里面,这是成虎的一张人皮,“落马集”展奇才的杰作,这些日子来已经习惯了,如今突然被丁香咬得“面目全非”,宛如酷晒以后脸上脱皮。
猛回头,他望向丁香,吓得丁香全身颤抖,于思明已哈哈笑起来……
丁香双肩一扬,轻声对大笑的于思明道:“于哥,我觉得……觉得…….”
于思明已止笑,道:“觉得我像个怪物?还是厉鬼?你怕了吧?”
轻摇着头,丁香道:“面皮没破,你的喜怒哀乐不易看出来,面皮一破,反倒觉得你好看多了。”
于思明心想:面皮破了,我便是名正言顺的“江湖浪子攻龙”,攻龙当然比于思明倜傥潇洒,人物多了。
一声哈哈,于思明托起丁香,腾身跃上马背,道:“快回屠龙谷,我的家伙别被人捡去就麻烦了。”
丁香眨动大眼,两只梨涡微露的笑笑,道:“于哥,你已原谅我了?
也不再生我的气了?”
于思明一手抖动?绳,一手搂紧怀中丁香,笑道:“怎么会呢?如果不是你花尽力气用嘴咬醒我,也许这时候那恶毒的江萍早把我们杀了。”
低头在丁香脸上磨蹭着,又道:“我还要感谢你呢。”
丁香承受着于思明那张粗啦啦面皮的压蹭,她没有拒绝,反倒把左颊梨涡迎上去,那种自然的,顺乎情势的拥抱,便怒马颠簸也分不开,光景是合二为一了。
现在--
健马冲向屠龙谷口,那条宛似个大葫芦的屠龙谷。这些日子也许西北风呼啸的厉害,谷口的风特别大,呼噜噜的刮得人们直哆嗦……
马上的丁香已低声对于思明道:“于哥,只怕江大小姐还会找来此地?”
于思明摸摸自己的脸,心中已然有了决定,这时他遥望着远处,笑道:“我想是吧。”
丁香急又问道:“江小姐诡计多端,可是她长得很美,男人很容易会上她的当,如果她再找来,必然会对我们不利。”
于思明点点头,心中在想,昨夜客店中,江萍那种令人震憾的作风,毫无保留的奉献,把男女之间的爱表现得那么完美无缺而又淋漓尽至,天下只怕甚少男人会对于她的表现产生惑疑,若非她的绝妙表现,自己又怎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沉睡在她的身边各?
一念及此,不由得一声怒骂:“烂婊子。”
怒马驰进屠龙谷,剎时便到了丁家那片野店前面,于思明迫不及待的抱着丁香跃下马来。
他把丁香放下来,便飞一般的扑进屋子里,匆忙的来到那个令他此生难忘的土炕前,一把抖起郡两张旧棉被,只听“当”的一声,银芒闪耀,他的钢笛已落在炕上,太巧了钢笛果然在棉被里未被江萍发现取走。
反手把钢笛插回后腰带,于思明笑对走过来的丁香,道:“快弄些吃喝,我们还得立刻赶路。”
丁香点着头,道:“于哥要带我去哪里?”
于思明这时却痴痴的望着土炕,他似是又看到与江萍二人的那种“上刀山下油锅”的火爆场面,闻得丁香问,偏回头笑笑,道:“我还真怕再碰上江小姐,所以我要带你去个安全地方躲上几日。”
似小鸟般的扑向于思明,丁香迫切的道:“带我远走高飞吧。于哥,我会侍候你一辈子的。”
于思明发觉丁香对自己所产生的爱,才是纯真的,不带点滴虚伪。
他忽然觉得,这种爱才是至高无上的。
伸手搂搂丁香,于思明笑道:“你放心,我有打算,快弄些吃喝吧。”
丁香柔顺的点着头,仰头望了于思明一眼,两个梨涡又现,令于思明不自觉的在她面上吻了一下,道:“我可爱的小亲亲…….”
丁香嘻嘻笑着挣脱而去,不旋踵间,便整治了几道可口莱肴端出来,另外,她还着意的烫了一壶热酒,两个人你依依我靠靠的坐在一张板凳上。
丁香不断的为于思明斟酒叨菜,使得于思明深受感动,心中在暗想:如果有此体贴人微的老婆,人生何憾?
边喝着酒,于思明道:“我就要带你上路了,店里一切你也该收拾一下,换穿的衣衫,捡好看的拿,贵重的东西打个包背着,店门关起来便行了。”
丁香突然黯然神伤的道:“一应东西我早备好了,就是一心要跟着于哥的,只是……只是…….”她伸手在拭泪…….
于思明一怔,低头轻声问道:“丁香,你怎么哭了?可是舍不得离开这里?”
拭去目中滚动的泪水,丁香抽动双肩,道:“我想在走以前,先到我爹坟上去叩个头,我…….”
于思明立刻点头,道:“应该的,我陪你去拜祭一番再走不迟。”
丁香含泪微笑,起身便走…….
于思明独自又吃喝一阵,见丁香换了一身素服,双手提了金纸出来,便立刻走过去,道:“祭过以后,便不必再回来,东西我拿,你锁店门。”
不料就在二人刚刚走出店门,突听得屠龙谷口外面夜枭似瞄一声长啸,一条灰影,飞一般的腾空而来。
来人动作如行云瞄水,两只宽大的衣袖,挥洒飘逸,宛如足不着地,御风而来。
就在来人距离尚有二十几丈远处,尖吭的声音传来:“好小子,你们果然在此地,总算老夫未白跑一趟。”
于思明不识此人,不由双目一紧,伸手把丁香拦在自己的身后面。
丁香已尖叫一声,道:“是你?”
灰影已仰天狂笑起来……
长笑之声直人云霄,灰髯颤动是个老者,丁香惊异的对于思明道:“于哥,他是江小姐大舅,昨夜我们就是从他那里逃出来的。
好快,他竟然追来了。”
于思明是被江萍迷倒以后捆到他大舅住的地方。要对于思明下手,她必须有周全的设计,她要春花、秋月两个侍女把丁香先送到大舅那里,便有时候对付于思明了。
她目的已达,果然在她作了自我奉献之后,擒住了于思明,而且直把于思明捆在大舅住处,于思明尚未醒来,他自然也就不认识追赶而来的老人了。
现在,于思明知道了来人是江萍大舅,一股怨忿便不由冲上心头,残破的面上,笼罩上一层寒霜,遂低声对身后的丁香,道:“你到坟上祭拜,我来收拾这老家伙。”
丁香也担心的道:“看这老者不带兵器找来,一定很厉害,于哥,你一定要多小心了。”
于思明突然想起,面前这老人既然是江萍大舅?当然也就是“毒罗剎”区芳英的大哥,那区芳英是使毒名家,她大哥必然也是此中姣姣者了。
心念及此,不由提高警觉,冷冷的沉声道:“老头儿,你大概就是‘毒罗剎’的兄长,早年江湖上传言的‘毒千岁’了?”
嘿嘿一声怪笑,“毒千岁”区怀抖着灰衫长袖,道:“不错,‘毒千岁’区怀便是我老人家。
十年退隐,收山已久,想不到江湖上又现一团糟,出了你们这些歪嘴吊眉的跳梁小丑……”
于思明气由丹田出,暗中审视着区怀的举动,沉声道:“区老头,你既未退隐,更没有收山,否则,你怎么会让你那宝贝外甥女把我们捆上到你的住处?
更且为了我们的逃出魔掌,又拼上老命的连夜追来。”
区怀嘿然扬眉,衫袖抖动着喝道:“狂妄小儿,竟然数说起老夫了,你小子那里知道老夫追来的主要原因?
老夫昨夜一时大意,未在你们睡的柴房附近布下毒阵,才被你们得逞逃遁。
老夫若不把你们原封不动的捆回去,又怎么向我那甥女交待?”
于思明偏着破面皮,扬声道:“你说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区怀突然双目逼视于思明,轻摇着头,道:“凭我那宝贝甥女的模样,她怎么要你这么个半破了相的丑怪,别说她娘不会答应,便我老头子也难表同意。”
于思明十分注意“毒千岁”区怀的举止,闻言怒道:“老头儿,你在叨咕什么?”
区怀怒指着于思明,表现出一种冷漠的态度,道:“小子,你怎知萍儿为你在伤神?
她把你送到我那里,为的是要赶回江家庄向她娘商量。老夫看得出,她似是对你小子蛮不错的,要不,她何不直接把你们送回江家庄,恁她娘发落?”
于思明冷笑连连,道:“不错,她是对我很好,好的不能再好,嘿……只是,她在对我太好的后面,却又一心要我的命。
娘的,便再好我也不敢领教了。”
区怀已伸出两只皮包骨似的双手,他那十个闪闪发着白光的寸长指甲一伸又缩,击发出清脆的声音,道:“好小子,老夫会在你死后把你的这番话转告给我那宝贝外甥女,也好减轻她对老夫的抱怨。”
说着,他自己突然闲闲的踱起四方步,环绕着全神戒备的于思明,抖袖甩臂,宛如灰鹰暴伸着双翅在地上行走,怪异得令人发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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