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苍夷缓缓地立起身子,又发出一阵犹如枭帝鬼哭的怪笑,目光缓缓地落到叶帝那张仍沾满血污的脸上,然后又缓步移到叶帝的身边,那小银刀在叶帝的脸上刮了刮,刮去一些血污,露出一部分苍白的皮肉,这才阴冷地道:“这是你说的,你休想打动我,没有人可以让我改变主意,他也不会原谅我的……”
“你能不能够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话?就是因为你的脾气乖张,自以为是,才会弄成这样!”叶帝冷静地道,似乎没有一点惊恐。
满苍夷一呆,脸上的刀痕似乎在突然之间涨得通红,顿时又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样,踉跄地退了两步,如恶狼一般注视着叶帝,语意间显得有些慌恐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柔水被叶帝和满苍夷的奇怪表现弄得有些糊涂了,更对满苍夷的问话感到莫名其妙,刚才还在叫对方叶帝,现在却又问对方是谁。
柔水自然知道叶帝的存在,也知道叶帝和叶皇乃是孪生兄弟,长得一模一样,因此,当满苍夷说对方是叶帝时,虽然她感到有些惊讶,但却并不怀疑。可是此刻,她却被两人的问话给蒙住了,但是她绝不会忘记此刻自身所处的环境。
“不管我是谁,你总该醒悟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原谅我的!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他的事,他怎么可能还会回到我的身边呢?”
“满苍夷!”叶帝淡淡地喝了一声,目光变得深沉,悠然地吸了口气道:“要他回到你的身边,那自然不可能,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他以另外一种方式接纳你、原谅你?”
“什么方式?”满苍夷似乎有些急切地问道,眸子之中闪过一丝期望之色。
“也许,他会将你当一个好朋友相看也说不准呢,人与人之间并不只有亲情,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存在,如果死钻牛角尖对谁都没有好处,相信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如果你真的爱他,并不一定要占有他,难道你喜欢让你爱的人痛苦一生?”
“住口!我不要你教训,你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权利教训我?你只不过是一只畜牲,一只学会了咬人就咬主人的狗,如果你再多说一句话,我立刻割下你的舌头!”满苍夷脸色极为难看地喝断叶帝的话。
柔水却禁不住对叶帝的话进行深思,口中低低地重复着:“如果你真的爱他,并不一定要占有他…”
叶帝也似乎为满苍夷这种激动的情绪给镇住了,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平静地与满苍夷那阴冷的目光相对,根本就没有在意满苍夷刚才所骂的一切。
满苍夷的脸色再变,对着叶帝那平静如水的眼神和表情,突然有所觉悟地惊呼:“你……
你不是叶帝,而是叶皇?!”
叶帝胜上绽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满苍夷脸色再变,口中忽发出一阵微微的异响。
叶帝脸色骤变,随之发出一声惨哼,身子竟在突然之间能够活动,直向满苍夷扑去,额角更渗出豆大的汗珠。
柔水为这突然的惊变感到大惑不解,她不明白眼前之人究竟是叶帝抑或叶皇,更不明白为何叶帝突然显得如此痛苦,更能在突然间发起攻势,她明明见到满苍夷制住了叶帝身上的穴道。
满苍夷也大惊,叶帝这一扑根本就不可能对她造成任何伤害,但她仍忍不住惊呼,因为眼前扑来的人并不是叶帝,其真实身分应该是叶皇,绝对是!情蛊与满苍夷心灵间的感应一旦被唤起,绝对不可能再瞒得了满苍夷。
叶帝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痛苦,是因为他体内有着满苍夷种下的情蛊,而种入情蛊的人,只有叶皇。因此,眼前之人的真实身分绝对是叶皇!
满苍夷大惊的原因是她竟上了叶皇和轩辕的大当,她绝不想与叶皇相见,但她却恨极叶帝,如果她知道对方是叶皇的话,只会伏而不出,更不会与叶皇正面相对,那是因为她觉得心中有愧,虽然她极爱叶皇,但也极怕叶皇。在面对叶皇的时候,她便会感到愧疚,但如果是叶帝的话,那又自当别论。
满苍夷惊退,她只想到迅速逃开,逃到叶皇看不见的地方,哪怕只做叶皇的影子,她也不愿意面对叶皇。
柔水似乎也明白了,眼前之人并不是叶帝,而正是自己所深爱的叶皇,心中的狂喜自是无与伦比。
“砰……”满苍夷一声惨呼,身子又跌了回来,见到叶皇,她几乎方寸大乱,在慌乱之中,她竟没有发现在洞口尚有一大强敌守候着,更不可能避开洞口之人那充盈着无限爆发力的一拳。
满苍夷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五脏几乎被这二拳击裂。
叶皇突然伏身于地,将脸埋到满苍夷喷于地上的鲜血之上,也“哇……”地吐出一大口黑手乎的东西,而且似乎还在继续吐。
满苍夷又惊呼:“不要……”但刚呼完竟趴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声极为凄厉。
“轩辕!”柔水公主蓦地发现自洞口行入之人正是轩辕,不由惊喜地呼了一声。
在洞内篝火的辉映下,轩辕的脸色极为平静,双眸犹如夜空一样深邃,散发出一种幽暗的神光,竟似两颗伴于月边的寒星。
满苍夷突然伏地而哭,倒让轩辕大为惊愕,连柔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所惊悸,惟有叶皇一脸轻松地挺直身子,脸色犹有些苍白地望着地上那黑乎乎的东西,只见那东西似乎仍在蠕动着。
“大功告成了吗?”轩辕挺剑搭于满苍夷的后颈,向叶皇喜问道。
叶皇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欢悦地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移向地上的满苍夷,眸子里多了一丝怜悯之色,禁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你又何必如此呢?其实你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真正的感情并不是靠武力所能够得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这解蛊之法的?”满苍夷蓦地停住哭泣,抬头瞪视着叶皇,凄厉地问道。
“别忘了,逸电宗本属于神族一系,而种蛊和解蛊之法在神族许多人中,都不算什么秘密,我本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却没想到竟如此顺利地成功了。”
叶皇淡然一笑道。
“神族之人!”满苍夷顿时如同蔫了气似地自语道,蓦地脸色变得极为可怖地尖声怪叫:
“定是他,是伏朗!是他告诉你的,是不是?”但她不等叶皇回答,又恶狠狠地骂道:“他竟然出卖我,这小杂种,我要他伏羲族没好日子过!”
轩辕和叶皇不由得全都为之愕然,根本就不知道伏朗是谁,但却知道伏羲族是神族重要的一支,乃三苗中的一大部。
“伏朗是什么人?”叶皇禁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
满苍夷突然一怔,惑然地望着叶皇,冷然质问道:“难道你不认识伏朗?”
叶皇并不想因为自己而使伏羲族大祸临头,他知道,以满苍夷那古怪的脾气,说到便做得到,根本就不在乎谁是无辜的谁是有罪的,如果当满苍夷认定伏朗出卖她后,就定会不择手段对付伏羲族,以满苍夷的可怕,虽然伏羲族高手如云,也定难以对付,不由道:“我当然不认识伏朗,更是第一次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
满苍夷一胜疑惑,突然又望了望叶皇和轩辕,道:“你们串通好了来骗我?”
叶皇并没有否认,只是淡淡地道:“我不成为叶帝的话,能引你出来吗?你如果永远在黑暗处不现身的话,我只怕今生都要成为你的奴役,更无法脚踏实地的生活,你说我能不演戏吗?”
满苍夷哑然,仔细想起来,她实在难以相信轩辕和叶皇刚才的那一切只是在演戏,无论是神情举止和表情,都演得如此逼真,虽然叶皇那一剑刺中木板有些意外,但两人在圆慌之上,的确做得天衣无缝。如果情节重演一遍,她依然会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
“可是,他如何能够追得到我?”满苍夷根本就子相信轩辕的身法能与她相提并论,且在如此黑夜之中,居然没有追丢,这的确让她难以置信。
“我当然不能够追到你,但我却追得到叶皇。”
轩辕悠然笑了笑道。
满苍夷也立刻醒悟,定是刚才叶皇的身上留下了某种特殊的气味,而使得轩辕跟踪而至。
想到这里禁不住又伏在地上大哭起来,哭声极为凄凉,像是一个孤寡老人连最后一点棺材本也被小偷偷了一般,让人心寒。
叶皇不想再理会满苍夷,只是为柔水解开手脚之上的绳索,轻轻地拉起她,关心地问道:
“你没事吧?”
柔水禁不住大为激动,望着叶皇那有些肿起的眼圈,伸出柔嫩如春葱般的玉指轻轻为他理了理遮住了面部的长发,再轻抚了一下那眼圈,深情地问道:“痛不痛?”
叶皇的脸禁不住泛起一丝红润,轻轻推开柔水的手,摇了摇头,扭过头去并不与她的目光对视,反而向轩辕道:“放了她吧,她本身并不是一个坏人。”
满苍夷突地停住哭声,极为惊异地望了望叶皇,不敢相信刚才那话是真的,但轩辕的剑已经缩了回去。
“你走吧!希望你好自为之,其实世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等着你,一个人外表的美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否有一颗善良而仁慈的心。我今日话已至此,他日是敌是友,全由你自己决定好了。”叶皇说完轻轻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那黑暗的洞外,似有着无限的感慨。
满苍夷的眼中竟再一次充盈着泪花,但却没有哭出声来,只是缓缓地立起身子,望了望叶皇,又望了望叶皇身后的柔水,最后目光才落在轩辕身上。
轩辕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的确很可怜,不再是那可恶可憎的疯人,禁不住生出一丝同情之心,轻轻地吸了口气道:“如果你能找到一个叫歧富的人,他或许有能力医好你脸上的伤痕,恢复你的本来面目。”
“歧富?他在哪里?”轩辕的话的确很出乎满苍夷的意料之外,但也使她多了一些希望。
叶皇对歧富的存在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轩辕很早便跟他提到这个医术神奇的绝顶高手。
“你也知道歧富?”柔水禁不住惊讶地望着轩辕,奇问道。
几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柔水,不知道柔水怎会突然有此一问,“难道她知道歧富是谁?”
几人心中都存在着这个疑问。
“难道你知道歧富在哪里?”叶皇首先开口问道,他也对柔水刚才一问感到惊讶。
“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里,只是知道他是崆峒山上一位叫广成子仙长的一个仆人,与水神关系很好,我好几次都听水神提起这人,说他不仅医术好,便连武功都已得到了广成子仙长的四成真传,就是神族中也没有几人比他更优秀!水神只告诉我他是跟着广成子仙长住在极西北的崆峒山上,只是每年春天会走访四方名山,采集仙药,至于崆峒山在哪里我也不知道。”
柔水见是心上人发问,也便丝毫不作保留地讲了出来。
叶皇和满苍夷还不觉得怎样,轩辕却大大地吃了一惊,忍不住吃惊地问道:“你说他只是得到了广成子仙长的四成真传?”
众人的目光全都又回到轩辕身上,他们不明白轩辕为什么会这般吃惊,一个人获得另外一个人的四成真传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当然,轩辕明白众人不解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见过歧富的武功,如果说以歧富的武功都只是学得广成子仙长的四成武学,那广成子仙长的武功又是怎样的惊人?轩辕不敢想象,他也想象不出来,是以他竟呆住了。
“谢谢你们,我这就去崆峒山!”满苍夷竟破天荒地道了声谢谢,这的确很难得,说话间,满苍夷又凝视着轩辕淡淡地问道:“这个圈套是你脑子中想出来的吗?年轻人!”
轩辕不禁又凝神戒备起来,这个满苍夷可的确不是个好对付的人,而且脾气古怪善变,使他不能不凝神相对。
叶皇也不禁疑惑地望了满苍夷一眼,似是提防她突然发难。
“不错,这的确是我的计划,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一直跟着我们,虽然我无法追及你,但我的灵觉却比你敏锐多了,是以我便设下了这个计谋引你出来,再救公主。”轩辕并不否认地道。
“你很聪明,伏朗所说的确没错。年轻人,你小心了,伏朗是个嫉妒心极强的人,更有极大的野心,他不会让你成为他的威胁。因此,他很可能会对付你,以你的武功,与他相差大远。是以,我劝你最好放弃这次有熊之行!”满苍夷突然一本正经地道,语气也难得的平和。
轩辕和叶皇不由又呆了呆,这是他们第二次听到伏朗这个名字,但伏朗究竟是谁?又是什么人呢?若说就因为这个人而让他们放弃有熊族之行,的确不可能。轩辕不禁笑了笑,坚决地道:“不劳费心,我们的这次行程谁也改变不了,除非我死了!”
满苍夷的脸色变了变,深深地望着眼前这个充满男儿气概的年轻人,不由得生出了一些莫名的感触,随即又扭头向叶皇望去,叶皇也是一脸坚决之情,她当然知道叶皇是不可能不陪轩辕一起去的,而她之所以当初欲杀死轩辕,也便是想叶皇会因为轩辕死去后而放弃有熊族之行。当然,这个原因她并不想跟别人说,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自怀中掏出一卷羊皮,递给轩辕,淡漠地道:“这是我逸电宗的独门身法‘神风诀’,希望到时候对你们能有所帮助。”
轩辕和叶皇禁不住全都呆住了,怔怔地望着满苍夷手中的羊皮,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轩辕定定地注视着满苍夷的眼睛,但见她眸子之中尽是真诚和坦然,不似在作伪,便伸手接了过来,但却惑然不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将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我呢?”
满苍夷凄然一笑,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呼出来,才涩然道:“逸电宗到了我这一代已只剩下我一个传人了,我不想看着逸电宗在我的手中消失,再说我留着这些也没用,倒不如找个资质好的人送出去,说不定还能够发扬光大呢!”
“应该不只这个原因。”轩辕似乎读懂了满苍夷语气中的无奈,不由出言道。
满苍夷表情一僵,又显出深深的悲哀,眼角有些湿润,黯然道:“是,的确不只这个原因。或许他说得对,爱一个人,并不是要得到他,只要能看着他好好地活下去,知道他开心就行。我终于明白了,如果有些事情注定只是个悲剧,若想强加一些喜剧色彩,只会更加几分悲哀。爱,是一种付出,而不是索取。
年轻人,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说完满苍夷头也不回地向洞外走去,只留下轩辕和叶皇及柔水呆呆地站立着。
这个变化实在来得太快了,谁也没有想到满苍夷竟会在刹那问大彻大悟,说出这番让人深思的话来。
轩辕最先回过神来,满苍夷的背影已在八丈外,不由高呼问道:“伏朗是谁?”
“三苗伏羲部第一年轻高手,太皋的儿子……”
当满苍夷的话飘回山洞时,已经有些模糊,但轩辕依然听清楚了。
听清了满苍夷的话,轩辕禁不住脸色大变,也显得极为难看。
叶皇和柔水却是此时才自满苍夷的话语之中回过神来,心中禁不住对满苍夷的作法大为感慨,也为满苍夷的转变而欣喜,至少他们已多了一个朋友。
叶皇岂会不明白满苍夷的意思?这“神风诀”本应是给他的,但以满苍夷的傲气,怎肯再向叶皇直说?
而且有柔水在一旁。满苍夷终是一代高手,虽然情场失意,大彻大悟,但仍有高手的傲气。其实她自己当然知道,将“神风诀”交给轩辕,也等于间接交给了叶皇,这样更避免了双方许多不必要的尴尬。
柔水和叶皇相视望了一眼,彼此的眸子之中尽是真挚的深情。两人不自觉地紧紧靠在一起,这才将目光投向轩辕,却发现轩辕的脸色阴沉得骇人,不由同时惊问道:“阿轩,你怎么了?”
轩辕一手将羊皮卷缓缓放下怀中,一手把剑套入腰间的鞘中,目光有些空洞地望着夜空,语调极冷地缓声问道:“你们可听到满苍夷刚才的话?”
“什么话?”叶皇恍惚间似也听到了满苍夷在洞外的那句话,不由问道。
“伏朗乃三苗伏羲氏的第一年轻高手,而且是太皋的儿子!”轩辕长长地吁了口气,声音仍忍不住有些发冷地道。
“太皋的儿子?!”这回轮到叶皇吃惊了。
“不错,是太皋的儿子!”轩辕再点点头加以肯定。
叶皇的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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