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今日并不是什么佳节,香兮公主下嫁盛九月是在后天,禅都何以无缘无故燃放烟花?”
昆吾看见了远处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有些奇怪地道。
随后他收回思绪,重新回到原来的话题:“如果城主真的不是千岛盟人所杀,那么凶手又会是什么人?难道是……冥皇的人?”
地司杀曾率二百司杀骠骑进入坐忘城乘风宫,以及后来发生的其它事,都让昆吾不能不有这一联想。如果杀害殒惊天的人不是千岛盟人,那么最大的可能就应是属于冥皇的力量了。
天残道:“此事的真相一时难以确知。”
顿了顿,又道:“就算的确是千岛盟所为,难道你想杀尽千岛盟人?”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昆吾毫不犹豫地道。
“据为师所知,这一次千岛盟在禅都已折损了不少力量。”天残道。
昆吾望着天残,有些困惑地道:“莫非师父想让我就此罢休?可是就算不提城主之仇,还有城主的女儿落在千岛盟手中,城主女儿凶吉难料,又岂能置之不理?”
天残道:“如此看来,一时半刻,你是无法离开禅都的了。”
昆吾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天残道:“昨夜为师夜观天象,竟发现有七星连珠。所谓七星连珠,天下应劫!其时还可见天枢阴晦,摇光赤芒,正是乱兵大起之象!天地苍穹将有一场浩劫。你乃天奇之才,又是身负重振玄流重任之人,为师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师父,我……”昆吾实在放心不下小夭的事,殒惊天待他有恩,而他更是极为敬重殒惊天,如果小夭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将有何颜面面对殒惊天亡灵?
天残轻叹一声,道:“为师答应你留在禅都,但一旦找到殒城主的女儿,你就必须随师父去见石敢当。”
“多谢师父。”昆吾感激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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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飞升之时,战传说正在爻意的房里,他们也看到了窗外绚丽的烟花。
爻意目光凝望远处的烟花升腾、绽放,直至目睹它从视野中完全消失。
她忽然道:“不知为何,这烟花曾让我感到有些心神不宁——莫非有什么事发生?”
战传说随口道:“但愿发生的事是找到了千岛盟人。”
爻意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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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司禄府一处轩亭。
姒伊正临窗抚琴,有两个侍女俏立于她身后。
五指轻扬,翻飞如蝶,轻拢慢拨间流韵淡远,让人不由为之所醉。
忽然间,姒伊眉头微微一跳,复而恢复了平静。但过不了多久,“铮……”地一声响,一根琴弦应声而断。
姒伊索性罢休,琴声止住,余音袅袅。姒伊道:“好重的杀气!何方高人?既然有意要见小女子,为何却隐藏行踪?”
她身后的两名侍女闻言一惊,目光四扫,却未见有何异常。
蓦闻一声长笑,一个奇特的声音传入姒伊耳中:“什——么——皇——影——武——士,老——夫——进——入——天——司——禄——府——他——们——根——本——无——所——知,反——倒——不——如—————个——不——能——视——物——的——女——子!”
勾祸赫然已出现在轩亭正对着的一座假山顶上,稳稳伫立,惊世高手的绝强气势凌压一切,清晰可感。两名侍女神色顿时更为紧张。
姒伊冰雪聪明,立即明白皇影武士是奉冥皇之命守在天司禄府外的,而这不速之客显然不是冥皇的人。
“难怪方才我感到有绝强气机迫近,相信在大冥王朝中惟有天惑大相、法应大相或许可以与之相匹比,但同时感受到的可怕杀机,恐怕就非他人所能有,难道来的人是……勾祸?!”
“你是勾祸?”姒伊心念所至,即开口相问。在此之前,她已得知铜雀馆一役之后,勾祸曾在禅都出现。
除了勾祸这样曾让整个乐土陷于血腥之中的一代绝魔外,有几人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气?
“聪明,就凭这一点,老夫可以不杀你,只要你交出老夫想要的东西。”
勾祸的声音在姒伊听来忽然变得很流畅正常了,她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对方此时并未真正地开口说话,而改成了凭借无上内家真力向她传音。换而言之,此刻勾祸所“说”的,或许就只有姒伊一个人能听到。
“勾教主销声匿迹数十年,何以不甘寂寞再现乐土?”姒伊的语气就像与一个常常见面的朋友叙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对于对方所说的要她交出一物,她甚至只字不提,这份从容,实是让人叹为观止。毕竟她所面对的并非常人,而是让多少豪杰也难免谈之色变的勾祸!
正如姒伊所料,此时她身后的两名侍女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却不能听见勾祸的声音。
“因为我是勾祸!”勾祸的回答似有些答非所问,但却显示出了一种极度的自负与狂傲。
的确,一个几乎可以说与天下人作对的人能够在无数人的仇恨中奇迹般地活下来,勾祸实在有狂傲自恃的理由。
“勾教主早在数十年前就已名动天下,而姒伊不过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剑帛女子,能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勾教主亲自来取的?”
她依勾祸昔日九极神教教主的身分称呼对方,显然是想尽可能避免与勾祸对立。对于冥皇的手段,她早已有所预料,当然也就有了应对之策,但勾祸突然出现却是她根本始料不及的。若非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与勾祸发生冲突——她的身上,肩负了太多太重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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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冥乐土与极北劫域之间,本有一个国土狭小的剑帛国,人口也很稀少,不过只有三万余人。此国擅于造帛、铸剑二术,因此有了“剑帛”之名。剑帛人多善行商市贾,而少有人习武,如此一来,处于以武立国的大冥与劫域之间的剑帛国就很难立足,加上剑帛人勤劳而精明,所以国富民裕,这更招来了大冥与劫域的垂涎。于是自找借口,不断压迫勒索剑帛人。劫域的人口虽然与剑帛国相近,却几乎是人人修练武学,生性骠悍嗜杀,常常强占剑帛国土,烧杀奸掳无恶不作,直到剑帛国人交出足够多的财物,他们才肯退出。但一旦贪欲再起,他们便会卷土重来,给剑帛国带来无尽的灾难。
在这种情况下,剑帛人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便是他们决定向大冥求援,结果却前门拒狼,后门纳虎,劫域人虽然退出了剑帛国,大冥人却借口防止劫域卷土重来,滞留于剑帛国不肯退出,并以有恩于剑帛国自居,渐渐控制了剑帛国的大权。
剑帛人不堪忍受,终于爆发一次大规模的反抗!
但他们如何是能征贯战的大冥人的对手?非但没有驱走大冥王朝的人,反而为剑帛人带来灭顶之灾。当时的剑帛王及其后妃等王室主要人物被大冥王朝带回乐土,将他们安置于离禅都一百余里的“安逸堡”,名为保护,实为幽禁。剑帛国反抗被镇压,加上剑帛王被软禁,剑帛国内部又起内乱,一个富庶的小国就这样在一片混乱中分崩离析,而剑帛王及后妃等人也相继客死异乡。
三万剑帛人不堪忍受在剑帛国所受到的种种滋扰,大部分人转涉乐土境内,一小部分则在阿耳国等其它苍穹诸国飘泊。
照理,最后一代剑帛王及其后妃子裔皆已被带至乐土幽禁,剑帛人当中不可能再出现所谓的公主——被幽禁于安逸堡的最后一代剑帛王有七子四女,但在安逸堡中,他们郁郁寡欢,亡国之耻使他们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中,所以非但剑帛王在被幽禁的第三年就郁郁而终,留下的七子四女也都英年早逝。二十年前,剑帛王的六王子在年仅三十岁的时候,便亡于安逸堡,剑帛国六王子也是剑帛王七子四女最后一个死去的人,长达二十五年的幽禁,让整个剑帛王室在无声无息中消亡了。
这是大冥王朝所乐于见到的结果,他们本以为这样可以一劳永逸,占据富庶小国剑帛国后可为他们带来巨大的财富,没想到几年的内乱已使剑帛国消耗一空,加上后来的剑帛人大量迁徙乐土,剑帛国人丁更为稀少,到处荒无人烟,大冥的一番苦心,换来的只是一场云烟。到后来,留在剑帛成了一件苦差事,没有人愿去剑帛了,最后一批大冥王朝的人马也在十八年前撤回了乐土。
姒伊的出现以及她的身分来历是一个谜,而从剑帛人对她的尊重以及她的举止来看,她的剑帛公主的身分应该并非假冒。
早在剑帛国未亡之时,剑帛人对大冥的反抗让剑帛王意识到了危机。事实上对自己子民对大冥的反抗,剑帛王内心深处是支持的,而且也曾经数次设法保护部分剑帛人。作为一国之主,却只能偷偷地保护自己的子民,剑帛王心头之悲哀,可想而知。
在大冥王朝尚未将剑帛王带入乐土幽禁之前,剑帛王便秘密安排了四名绝对忠于剑帛国的人——“重光”四臣,交与他们一项重任,那便是一旦剑帛王室遭遇不测,他们就必须设法找到一个遗落民间的剑帛王子,此王子并非剑帛王的后妃所生,至于其中内幕,谁也不知。剑帛王赐与这四人代表剑帛王无尚权威的“大千玉牒”,一旦剑帛王及其王室有难,重光四臣即以“大千玉牒”号令天下剑帛人共尊遗落民间的王子。
从最后一代剑帛王被幽禁那一日起至今,已有五十年,算起来就算末代剑帛王被幽禁乐土“安逸堡”中,遗落民间的王子刚刚出生,时至今日,也应已五旬有余。
所以,姒伊的身分惟一的可能就是剑帛国遗留民间而侥幸幸免遇难的王子的后裔。
当然,重光四臣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不为大冥所知的情况进行的,在大冥王朝认定剑帛人已成了一盘散沙的时候,剑帛人余众依旧互通声气,并暗中听从重光四臣的号令。
姒伊既然是剑帛末代王室的后人,肩负的重任可想而知。
此次进入禅都,姒伊的目的就是设法为剑帛人谋得一立足之地,惟有这样,剑帛人复国的希望才有可能成为现实,而不会成为空中楼阁。以剑帛人的力量,要想在彻底击败大冥王朝及劫域的情况下再重建剑帛国是根本不切实际的,最可行的办法就是利用机会建立一个聚居地,扩充势力,造成割地而居的局面,再逐步复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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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伊尽可能对勾祸平和以待,自有其用意。她知道在天司禄府就潜伏有大冥王朝的人,大冥乐土对勾祸的忌惮决定他们会视勾祸为最重要的敌人,绝不会对勾祸的出现坐视不理的!所以姒伊希望尽可能拖延时间,若能够让勾祸与大冥王朝的人先起冲突,那是最理想的结局。
“小女子不过只是一普通的剑帛女子,除了多少有些钱财家资外,可以说身无长物——只是,这些财物又怎能入勾教主之眼?”
姒伊一边说着,一边暗忖为何天司禄府的人还没有动静?若不是他们太无能了,就是勾祸的修为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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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大皇影武士在见到烟花传讯之后,终于开始行动了。
他们与勾祸不同,他们是奉冥皇之命行事的,大可不必强行闯入或者潜入天司禄府,而只须光明正大地进入。先前之所以一直潜隐身形,只不过不想在没有找到千岛盟人之前惊动姒伊。现在既然已有烟花传讯,他们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
天司禄府的人忽见三大皇影武士及大批紫晶宫侍卫闯入天司禄府,皆大吃一惊,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应对时,皇影武士已亮出了十方圣令。天司禄府的人识趣得很,立即闪开了,任皇影武士长驱直入。
紫晶宫侍卫一进天司禄府,立即封锁了天司禄府的几个出口,控制了各要道。天司禄府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片惊乱。
战传说、爻意也被惊动了。
战传说默默地聆听着外面的声音,皱眉道:“奇怪,似乎很混乱,但却未有兵刃交击的声音。”
想了想,他道:“走,我们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向外走去。走不多远,就见有天司禄府的人在低声议论什么,留神一听,隐约听到“皇影武士”、“宫中侍卫”等字眼,战传说暗吃一惊。
也难怪他会为之震动,他第一次与皇影武士打交道就是被皇影武士追杀。进入禅都后,他最担心的就是被冥皇发现了他的行踪再派人追杀。
如今他刚刚心神松懈了点,就有皇影武士突然闯入天司禄府,如何不让他暗吃一惊?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战传说想到了天司杀,暗忖会不会是天司杀向冥皇透露了什么?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一点,如果天司杀要对付他,早在他进入天司杀府的时候就已经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战传说强定心神,装作很随意地向天司禄府一个年轻的侍女打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天司禄府有皇影武士闯入,怎么说都不是天司禄的光彩,这样的事对外人当然是要尽力隐瞒。但那侍女一见俊伟得近乎完美无缺的战传说,早已六神无主,被战传说问起时更是芳心大乱,又岂能再对战传说隐瞒什么?一五一十地把她知道的一切全告诉了战传说。
战传说表面上不动声色,道谢之后,拉着爻意到了僻静处,对她低声道:“从现在起,你我暂时不要在一起……若我有什么意外,你也不要惊慌,更不用做什么,只须等昆吾回来,再见机行事。”
爻意平静地笑了笑,道:“没有用的,这是在禅都,如果他们是为你而来的,又怎可能不知道我与你一直在一起?”
战传说的确是担心连累了爻意,但爻意所说也不无道理,他只好苦笑一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只有见机行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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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祸已失去了与姒伊周旋的耐心,他何尝不知无论他在何时何地出现,都会很快吸引不少人出现?而且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想取他性命的!
所以,他直言不讳地道:“老夫是来取与龙灵有关的图的,你既非乐土人,也非不二法门的人,只要交出那份图,老夫可以不杀你。”
姒伊叹息一声,道:“关于龙灵的种种传说,我也听说过,但一直不相信真有此事。现在听勾教主这么一说,才知道确有此事。不过我手中根本没有勾教主想要的东西,龙灵对我毫无用处,我怎可能会有?对于我们剑帛人来说,没有利益的事,没有用处的东西,我们是绝不沾手的,倒让勾教主失望了。”
“三言两语就想打发老夫?!哈哈哈……你太天真了,既然你说龙灵对你毫无用处,老夫劝你还是早早地交出那份图,否则留在身上,终是祸端!”
姒伊道:“我是以实相告,勾教主却始终不肯相信,我也无能为力。”
“看来,老夫在乐土销声匿迹太久了,以至于越来越多的人忘记了‘勾祸’二字意味着什么!”
话音未落,勾祸双足一点,已遥遥扑向姒伊这边。
他脚下的假山立时轰然碎裂,声势骇人。
姒伊身后的两名侍女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姒伊的喝止声已及时响起:“退下,在勾教主面前,你们只能是枉送性命!”
五指倏然疾挑,身前立时有五根琴弦应指而断,纤纤玉指再度扬起,五根琴弦已齐齐射出,奇快无比,虽然角度各不相同,目标却皆是指向勾祸的咽喉要害,以声辨形的修为已臻惊世骇俗之境。
勾祸毫不在意,以指为剑,轻易封挡。
但他的去势也难免为之一缓。
姒伊右掌一按琴身,内力一吐,琴身立时碎开,她的手中却已多了一把剑。
这是一柄极为奇特的剑,因为此剑的剑锋两侧不是平展的平面,而是呈无数块如晶体表面般的折射面,而且剑身极为炫亮,光芒变幻不定,炫人眼目。
勾祸只觉眼前倏然有闪掣不定的光芒幻变莫测,锐利剑气已扑面而至。
姒伊深入禅都,为的是复国大计,可以说是步步凶险,所以也必须处处防备,连平时弹奏的琴体内竟也隐藏了兵器。
勾祸面对天司杀、战传说的联手一击也敢同时正面相迎,何况一个双目不能视物的女子?他根本未有任何的犹豫,右掌照准姒伊之剑的来势疾拍过去!他的出击简单得无以复加,但因为兼具了最可怕的力量与速度,已然拥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可怕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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