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传说离开天司杀府时,比进天司杀府时踏实了许多,最大的收获当然是得知天司杀早已对灵使有所怀疑。
战传说婉拒了天司杀让人以马车送他回天司禄府,毕竟他现在是寄居在天司禄府,若是让人感到他与天司杀走得太近,终是不妥。
战传说独自一人由天司杀府向天司禄府走去。现在,走在禅都内城,他已不像刚入禅都时那么警惕了。连天司杀都不知道冥皇曾派人杀他,那知道此事者也就绝对不多了,何况此刻又是在忙于对付千岛盟人的时候。
内城永远是那么的气派而肃穆,即使是走在街上,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战传说一路走着,一边默默地想着心事,眼看已接近天司禄府时,忽闻马蹄“得得”自身后传来,战传说还未回头,就听得身后有人叫道:“战公子请留步!”
战传说一怔,转身望去,却见几个天司杀府家将装束的人正簇拥着一年轻女子策马而来,不由大惑,但还是停下脚步,心中暗忖:“天司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待得近了,可以看清那年轻女子竟美艳之极,白披风衬着湖水绿的武士服,娇媚之中又透着几分英气,别具魅力,连她座下的那匹马,也一眼可看出是名驹,通体毛色光亮雪白,不见一丝杂色。
而她身边的几员天司杀府家将装束的人却并不是先前接战传说入天司杀府的人,也没有见过他们。
那美艳女子端坐马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战传说,竟毫不羞涩忸怩,倒将战传说看得极不自在。
美艳女子忽然展颜动人一笑,道:“你就是战传说战公子?”
战传说只有点头。
美艳女子这才翻鞍而下,众天司杀府的家将也纷纷下马。
美艳女子向她身边的一家将道:“剑来。”
立即有人将一柄剑双手奉上,同时道:“小姐要剑何用?”
美艳女子并没回答,那家将赶紧退下了。
“接好了!”美艳女子忽然一扬手,将那柄剑向战传说掷来。战传说又是一怔,但他仍是出手稳稳地将剑接握手中。
美艳女子动作优雅无比地解下白衣披风,露出湖水绿武士服,一袭合体的武士服将她玲珑优美的身材曲线勾勒得呼之欲出,动人之极,早有家将将她的披风接过。
美艳女子如一泓秋水的眸子望向战传说,道:“听说你的剑道修为极为高明,是吗?”
“不敢……”
战传说话未说完,倏闻“铮……”地一声轻鸣,美艳女子已蓦然掠出,身在空中,手里已多出一剑,破空直取战传说,剑刃与阳光相映,让人难以正视。
更可怕的却是她剑势之烈,几如阳光穿云破雾,可在瞬息之间由万丈高空直抵人世间。
以战传说今日的修为,面对这迅如奔雷的一剑,也无暇细思,只能是出于条件反射般在第一时间挥出一剑。
“当……”地一声,双剑相接,战传说忽觉眼前寒光一闪,冷风扑面,对方的剑已由一个出人意料的角度刺出,眨眼间已直抵战传说胸前数寸之处。
战传说只觉头皮发麻,心脏骤然收缩,周身血液几乎在那一瞬间凝固。
在此之前,他已面对恨将、千岛盟大盟司、勾祸这样的惊世高手,这几人中任何一人的名字都足以让万人惊悸,与他们的决战的确万分凶险,但与这一次相比,其死亡的压迫感仍是稍有不及!也许论内力修为、论招式之妙,这美艳女子都不如恨将等人,但她出手之快,却已达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连恨将、大盟司、勾祸等人都有所不及。
这似乎已不应是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
右手的剑回鞘已经来不及,后退更是显得太迟了——但,战传说还拥有炁兵!
心至剑出!
战传说心念甫动,银芒乍现,他的左手已多出一柄炁化“长相思”,由于出现的过程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让人会心生错觉,感到他的左手本就有一件兵器存在。
如今,战传说对炁兵“长相思”的驾驭已有些得心应手了,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一旦动用了炁兵,就会受内伤。
也许几次催发炁兵“长相思”之后,战传说体内涅槃神珠的力量也加快了融入其体内的速度,炁兵“长相思”渐渐将战传说躯体的容纳性强行加大了。
世间再快的剑,也绝不可能快过人的思维,而炁兵的出现,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所以,虽然对方的剑与自己的心脏只有几寸之距,虽然对方的剑快得不可想象,战传说还是脱过了一劫,炁兵“长相思”再及时地封住了对方的剑。
“当……”短促而惊人的撞击声,“长相思”虽然是炁化而成,但却具备了寻常兵器的实质,与对方的剑接实的声音与正常兵刃交击之声无异。
这一次,战传说很聪明,对方一剑击中他的炁兵时,他根本没有全力与对方剑身传来的力道相抗衡,而是顺着对方剑身传来的力道倒掠而出,如轻羽般飘出三丈之遥,方才止住去势。
他知道只要自己退得稍慢,对方的第二剑、第三剑……就会连绵不绝地攻至,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快的剑,就算战传说能一一挡下,只怕也会被自己在瞬息间承受极大的精神压力弄疯!所以,他选择了退却。对方如此别具一格的快剑,他还必须另寻对付之策。
退却之后,战传说立即收敛内力修为,炁兵自行消失。他担心妄用炁气会使自己的内力损耗过甚,而再过六日,他还要前往祭湖湖心岛与那红衣男子决战,他不愿有什么事影响那一战,因为那一战的结果关系着小夭的安危。
炁兵乍现,让天司杀府众家将惊得目瞪口呆,难以相信自己所见。
美艳女子也暂时停止了攻势,惊讶地望着战传说,良久方道:“刚才……你是以炁兵挡下我的剑?!”
她的吃惊在所难免,因为炁兵从来只是在传说中才会出现的,还从未听说谁能够达到拥有炁兵的境界。
战传说只有颔首称是。
美艳女子忽然娇脸微红,道:“战公子已至拥有炁兵的境界,我又怎能是战公子对手?方才唐突之处,还请战公子多多包涵。”
战传说却是云里雾里,美艳女子从突然出手到现在的罢战,其举止一直出人意料,让战传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惟有尴尬笑道:“姑娘的剑法也很高明,堪称是在下见到的最快的剑法了。”
顿了一顿,又道:“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告辞了。”
见战传说果真是随时准备拔腿走人的样子,美艳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她脱口道:“等等……!”
战传说望着她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美艳女子深深地望了战传说一眼,道:“我……你忘了将剑还给我的人了。”
战传说被她深深一望,心没来由地一阵“怦怦”乱跳,他知道对方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件事,但却已无心细想,忙将手中的剑送上,道:“在下倒疏忽了。”
说罢,向美艳女子笑了笑,道了声“告辞”,便再转身离去了。
美艳女子望着他的背影,樱唇嘟起,像是在与谁赌气。忽然间又展颜大欢,一嗔一喜,竟都显得那般率直可爱,动人心弦。
“小姐,回府吧,千岛盟余党未除,在外逗留,恐有危险。”一家将走近美艳女子的身边低声道。
“哼,就算有千岛盟的人出现,以我的剑法,也不必惧怕他们!”美艳女子很是自信地道。
“是,连战传说都说小姐的剑是他见过的最快的剑——但小姐乃千金之躯,对付千岛盟的事,何需小姐亲自动手?”那家将倒是很会说话。
美艳女子笑了,很开心地道:“他说我的剑是他见过的最快的剑,但我抢先出手,他却仍能挡下我的剑,那岂非等于说他比我更快?”
既知对方比自己更快,她为何还如此开心?
众家将相互挤眉弄眼,只是不敢让美艳女子看到。
那捧着她的披风的家将道:“战传说乃大侠战曲之子,乃当世少年俊杰,他的修为自是无话可说,而且战公子气度不凡,轩昂俊伟……唉,如此出色的少年才俊,不知哪一位姑娘能有幸与之结为伉俪。”
美艳女子调皮地皱了皱娇俏的鼻子,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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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传说的心情其实并不像他表面那么波澜不惊。
因为他由那几个天司杀府家将的态度感觉到那美艳女子应该有极尊贵的身分,而且多半是天司杀府的人。
既然是天司杀府的人,那她这一举动是否由天司杀授意而为?
如果是,那天司杀的用意又何在?从那美艳女子及天司杀家将的态度来看,应该不会有什么恶意。
当战传说回到天司禄府时,早已有天司命的属下在等候他,将铁风及其他坐忘城人已达到禅都的消息传告了他。
战传说一听坐忘城的人来了,顾不上别的,立即前去内城东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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稷下山庄的人一直希望能见到战传说,但当战传说与铁风等人相见时,东门怒等却因为那又黑又脏的年轻人的缘故而错过了见到战传说的机会。
于宋有之不明白庄主东门怒怎么对一个近于叫化无赖的年轻人也如此客气,但东门怒既然已吩咐下来,他就不能不照办。
那年轻人大概是饿坏了,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两碗米饭,将于宋有之烧的两个菜连同那酸菜煮鸡一扫而光,这才意犹未尽地搁下筷子。
“公子用得可还满意?”东门怒很客气地问道。
“不满意。”那年轻人大大咧咧地道:“所谓美食不如美器,美食若无上等器具,就有如英雄无剑,美中不足。美食与器具相和协的最高境界即所谓‘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宜碗则碗,宜盘则盘,宜大则大,宜小则小,参差其间,方觉生色。当然,若是刻板于十碗八盘之说,便嫌粗笨了,而你们所用的器具既无秀美华丽,又无古朴素雅,如此一来,自是大打折扣。而调味当遵循‘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的规律,偏偏你们却以酸为主,根本是本末倒置,一大败笔!还有……”
“不必多说了,小店的菜是一无是处,但却不是一文不值,公子见多识广,让公子在小店用膳,实是委屈了。请公子将饭资结了,我愿领公子去禅都最好的酒楼,那才是如公子这般人物该去的地方。”
于宋有之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往已久的酸菜煮鸡落入了那年轻人口中,结果还被贬得一无是处,不由憋了一肚子火,再也忍耐不住,一下子全撒了出来。
那年轻人一怔,沉默了片刻,方道:“多少银两?”
“十铢。”于宋有之毫不犹豫地道。
一千铢才值一两银,十铢已是便宜得匪夷所思了。于宋有之猜测这人多半是泼皮无赖,恐怕会借口酒馆要价太高而拒付,所以退为进,说出了一个对方绝对无法说太贵的数目。他对这年轻人有太多不满了,宁可酒馆第一桩买卖亏本也要让对方知道厉害。
于宋有之盯着那年轻人,他心头盘算着这年轻人若是敢说十铢还太贵,他就一拳砸在对方的脸上。
他甚至有跃跃欲试的冲动,目光也有些逼人。
可惜对方让他失望了,“要价倒还很公道。”那年轻人道。
此言一出,于宋有之倒有些后悔了。这些饭菜,少说也应该值一百铢,可话已出口,根本没有反悔的余地。
没想到那年轻人接着又道:“不过,如今我身上连十铢也没有。”
于宋有之忽然笑了:“原来是想吃白食的,早知如此,你便直说了,我们见你可怜,自然会施舍一点给你……”
“住口!”东门怒冷喝一声,喝止于宋有之道:“不得对客人无礼!”转而向那年轻人深施一礼:“我管教不严,公子大人大量不要与他一般见识。英雄也难免有落难之时,公子手头紧,我等又怎能要那十铢钱?公子请宽坐便是。”
那年轻人微微颔首,却道:“多谢了,不过我一生之中,还从未受过他人恩情,这十铢钱,我想在这店中帮忙几日以作抵偿,请勿必答应。”
于宋有之又一次大吃一惊,不过这一次倒没有说什么。
东门怒搓了搓手,连声道:“不妥不妥,或者我替公子记下这十铢钱,公子日后再还来,如此可好?”
“不必了,你若真有心帮我,就答应我在此打杂三日,因为离开禅都,我恐怕是永远也不回来了,那岂非要让我永远欠着你十铢钱?”
东门怒这才道:“如此只怕委屈公子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古湘。”
于宋有之本性难改,忍不住插话道:“原来是小古公子,失敬失敬。”恐怕不伦不类的“小古公子”的称呼又将成为那年轻人的“雅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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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风得知杀害殒城主者是千岛盟人,而千岛盟人尚被困于禅都,本有意也留在禅都,但护送殒惊天的灵柩返回坐忘城同样重要。最后,他还是不得不与昆吾、战传说依依惜别,由于禅都封城,铁风一行离开禅都时,还需天司命亲自相陪才没有遇到麻烦。战传说等人对天司命自然又多了一层感激。
这数日来,昆吾已经消瘦了不少,人也更为沉默寡言了。战传说将铜雀馆之战的大致情形告诉他时,他也只是默默地听着。战传说见他如此郁闷,有些担心,有心劝慰,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回到天司禄府,正好是用晚膳之时。天司禄备下小宴招待了战传说、昆吾、爻意,菜肴虽然精美,但三人都心情低落,没有什么食欲,草草用了晚膳,便各自离席了。席间并未见姒伊、物行、天司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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