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华阴告急,赤眉军的攻势猛烈,只怕华阴城守不了多久了。”胡段神色黯然地禀告道。
刘玄这几日的心情也极为烦乱,不过,今日也是很难得地出席早朝。
“众位爱卿认为如何才好?赤眉已欺到我们眼前了!”刘玄漠然问道。
“臣以为,我们该集结大军与其决一死战!我朝战将如云,以坚对坚,不信赤眉军能有多大作为!”邓晔出列肃然道。
“哦,诸位卿家认为邓爱卿所言如何呢?”刘玄又问道。
“皇上,臣以为赤眉军此刻锐气正盛,而且拥兵数十万,以长安城的兵力尚不足以全胜,而大司马和舞阴王在洛阳尚有三十万大军,与其苦守长安,倒不如流动作战,给赤眉留一座空城,而后再断赤眉东归之路方能将其尽数歼灭!”张卯出列道。
“张侯所说极是,赤眉军多为东海之人,远离家乡必定思亲,若是给其空城,再断其东归之路,必会使之军心大恐,正如昔日项羽的垓下之围,四面楚歌,那样赤眉将不攻自溃!”廖湛也附和道。
“这样怎行?长安乃是大汉之都,我们怎么能够弃都城而走?那样如何向长安城数十万百姓交代?又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于匡极力反对道。
“于将军所说有理,朕好不容易迁都长安,若因赤眉之乱而再去洛阳,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何况这座城价值亿万,岂能拱手让人?此事万万行不通!”刘玄也义正严辞地道。
“皇上!”张卯还想说什么,但刘玄立刻让其打住,道:“此事休提!”“成大事何拘小节?”申屠建也出言道。
“这岂是小节?朕还没糊涂到不识大体的地步,我叫你们思索退兵之策,你们倒想让我迁都,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刘玄极为恼火地道。
众臣皆不再说话,或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刘玄发这么大的脾气,实让他们不知如何是好,但若是说错了什么话,而得罪了张卯和申屠建,这可是谁也不想发生的事,只因这几人的权势极大。
“如果众爱卿想不出办法,朕便命邓爱卿领兵五万相助华阴,定要守住华阴,于爱卿拟加急文书,让舞阴王和大司马出兵袭扰赤眉后防!”“臣遵旨!”于匡和邓晔立刻领命。
“好吧,退朝!”刘玄挥挥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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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汉中王已领兵十万回救长安,此刻大军已至!”内侍赶上刘玄忙道。
刘玄眉头一舒,立刻停下脚步,向身边的太监挥了挥手,让其避开。
那内侍吃了一惊,不知刘玄这是什么意思。
“来得好,五弟你果然是我最忠实的兄弟!”顿了顿,刘玄立刻道:“你立刻拿我的口谕出京,去见汉中王,让其行军必须谨慎,并移师茂陵先按兵不动!”那内侍惑然,却不敢多加询问。
“汉中王归返的消息不可外传,让其去茂陵更是密旨,如果稍有泄漏,朕必灭你九族!”刘玄又补充道。
那内侍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脸色苍白地道:“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不会将消息外泄……”“但愿!若事成,回京朕重重有赏,你立刻备马出京吧。”刘玄掏出一块金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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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回第八道——”天地仿佛在刹那间产生了无限的共鸣,漫天暗云若惊涛骇浪般翻涌起来,那自天空射下的电火结为光柱重落荒丘白影之中。
白影中卵形的巨球顿时化为里长的巨刀,整个刀身竟透出五彩的异芒。
异芒若亿万柄刀锋向四面八方狂射……
王郎的眸子里闪过骇然之色,邯郸城头的旌旗在刹那间同时折断,如被刀切斧劈,在旌旗飘落之际化为蝴蝶般的碎片,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托着向十里外的两大绝世高手交战处飘去。
所有人都傻了,这虚空之中究竟存在着什么?这究竟是不是一个真实的梦?
五彩的巨刀裂开密云,天开、地裂、风破,霎时整个虚空竟出现一片血红。
“啊……冰雹,冰……”邯郸城头的士卒突然惨叫起来,天空中竟落下碗口大的冰雹,冰雹如一颗颗炮弹般破落城头。
城头的邯郸战士立刻盔歪甲斜,哭爹喊娘起来,有的甚至当场砸死于城头,或晕死过去。
王郎与众将也皆大惊,马儿哀嘶惊跳,旗杆轰然被击折。
“退下城头!”王郎不由得呼道,他立于城楼之上,那厚瓦被砸得碎片横飞,几欲洞穿,不过却可以抵挡一时。
其实不用王郎说,那些士兵也迅速寻找角落和隐蔽之处,跑不及者或死或伤,几匹战马也倒地而毙。
城垛口的厚城砖有的竟被巨大冰雹砸裂开来,声势之惊人让人无法想象。
那无数巨大的冰雹一颗颗、一片片、一幕幕漫山遍野地砸下,使得天空如同崩溃的大山泄落九天,蔚为奇观。
巨大冰雹砸地成坑,溅起尘土飞扬,天地顿时陷入一片混沌。
邯郸城中的百姓在天空大变之时便已躲入屋中,但是这巨大的冰雹依然能洞穿许多屋面,使得城中一片恐慌。
不仅仅邯郸城中是此情况,枭城军营也好不了多少,只因其退得极远,又在山沟之中的大帐之内,可以迅速躲避,冰雹有拳头大小,那些帐篷勉强可以应付,但破损也极厉害。
这种奇怪的天相只使每个人都如置身恶梦之中。
天空之中弥漫着无法形容的寒意,仿佛又回到了寒冬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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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翰无法想象刘秀招势的凌厉和狂野,更让他骇然的是自刘秀身上感到一股透自心底的寒意。
周围的空气变得凝滞,地上更结上了一层极厚的冰。
巨大的冰雹在两人气场之中立刻化成水气,但水气落下又成了坚冰,而这寒意却是来自刘秀的身上。
地面上结下坚冰,使得王翰与地面的生机气场顿时隔开,那源源不绝补充给王翰的生机一断,王翰顿感压力狂增,而来自刘秀刀锋上无坚不摧的罡气以无孔不入的形式破入他的气场。
六道轮回,可是刘秀竟然打出了第八道!
第八道轮回是什么?第八道轮回在哪里?
没有人知道,事实上,王翰并没有感到刘秀的刀在何处,甚至不知道刘秀在哪里,在他的眼中,只有一片虚空。
一片虚无飘渺,却又充盈着无限张力和吸力的虚空。
在虚空之中存在着一个仿佛由无数柄刀锋组成的黑洞。
所有的生机和物质都似无法摆脱这充满无限死气的黑洞的吸引,包括王翰自己。
王翰记起了昔日与武皇刘正的一战,记起了那斩天破地的一剑和那可以让世人永远无法挣脱的意境。
王翰知道一切都是虚的,但却无法找到哪里才是这虚幻境界的出口,哪里才是可以冲破一切的受力点,他知道如果不立刻找出来,自己将在刘秀的轮回第八道中被绞成粉碎,这绝对不是虚谈!
天地寂然,虚空寂然,王翰只觉得自己成了浩翰宇宙中一颗孤寂的星辰,在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只有无法形容的死寂,但宿命却又安排着他围绕一个足以将他毁灭的中心旋转,更不断地向这个死亡的中心滑去。
在浩翰的虚空中无所凭藉,无法诉说,却能清晰地感受死亡威胁的折磨,思想和灵魂也显得无比的空洞。
邓禹也都傻了,他们在冰雹之中没有丝毫退缩,只是以功力护住战马和自己,冰雹则自身边悠然滑落,但他们的心神却被远处山丘之上的战况震撼得无法回收。
这是什么武功?这是什么刀法?这又是什么样的境界?
如梦,似幻!无法明白决战者的心情,却能够感受到毁灭天地的肃杀。
邓禹此刻仿佛明白了,为什么刘秀坚决要出战王翰。
是的,刘秀很少做没有把握的事,更不会是一个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人。如果连此刻的刘秀都无法战胜王翰的话,那么枭城军只怕永远都没有机会破邯郸!永远都不会战胜王翰了!
高手与高手的决斗,在于一种心态,如果有一次不敢应战,那么今生都休想自那种阴影之中走出,会成为心中的一个死结。
刘秀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即使他的武功较之王翰逊色一筹,也绝不会退缩,至少可以以战斗来提升自己的勇气和激发自己的战意。
不过,此刻的刘秀却是让人吃惊的奇迹,至少让邓禹吃惊。
所有枭城军的将领都在吃惊,他们都只知道自己的主公武功超卓,但却从不知究竟超卓到什么样的程度。
江湖之中一直传言刘秀昔日杀鬼影子、剑无心,更大战杀手之王雷霆威,但如果看过今日刘秀武功的人必会知道,昔日所有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
王翰因为绝杀的头颅而激起了杀机,这才前来挑战刘秀,但是他也太低估了这个年轻人。
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刘秀?
邓禹知道一年前的刘秀并不会比他厉害,但是一年之后的刘秀却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就像昔日的武林皇帝。
这之中会是一个偶然吗?抑或是一个奇迹?
半年前,卓茂见过刘秀出手,那时刘秀确实卓绝不凡,但是与今日相比,却有着天壤之别。
半年的时间,刘秀变得让人难以置信,仿佛生命便是在蜕变中跳跃,他才明白刘秀何以如此自信敢出战。
鲁青和铁头是陪伴刘秀时间最长的人,他们在最初见到刘秀之时,刘秀只不过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尽管表现得比他们更具天分,但却并不会比他们厉害多少。
他们知道刘秀的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便是那次自死亡沼泽之中回来后。
刘秀自死亡沼泽之中回来,于是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一般变化。
鲁青和铁头知道,刘秀定是找到了那块万载玄冰,而且有更让人无法想象的际遇,这才使得其武学有着一日千里的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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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翰确实没想到刘秀会如此可怕,更没有想到的却是若没有他上一次的出手,刘秀绝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正因为上次内丘之战,使刘秀乍然明白玄境的奥妙,更重要的却是他身兼道魔两派的最高武学《广成帝诀》和《霸王诀》,而他更吸尽了玄境之中蚩尤的魔气。
这种沉积了数千载的魔气一直在刘秀的体内潜藏而未能好好利用,但是在内丘之战时,王翰的出手使他的生命抵达到了一个无法承受的地步,此时,那股潜于体内的魔气却窜了出来,使刘秀在那一刹那顿悟玄境之秘。
在生死的边缘才能超脱生死,去理解一种在活着的时候绝无法理解的事物。
自那之后,刘秀苦思月余,竟利用玄境的魔气结合浩然帝炁,使《广成帝诀》的武功与《霸王诀》的武学融合,而另创一种新的武学和境界。
经过这半年多来的琢磨和熟悉,刘秀已经有足够的信心与王翰一战。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刘秀这几年来奇遇不断,因其服食了烈罡芙蓉果,又吞下了火怪辛苦练得的七窍通天丹,功力足有百年之多,更加之吸纳了玄门的绝寒之气与玄境之中的魔气,这使得刘秀的功力足以达到震古烁今的地步,而且体内更充盈着奇异的气体,充盈着奇异的生机,体质也完全得以改造。
当然,这之中的许多因素尚归功于刘秀的聪颖和悟性,在江湖中的每一战都能够让他吸取教训,从而达到进步的目的。
武学是没有止境的,刘秀很清楚这一天,因此,他从未懈怠过。
征战天下,便必须要有征战天下的本钱和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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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翰绝不会认命!他存在于江湖数十年,生命力、斗志和武功及经验早已不是一般的概念可以概括的。
至少,王翰绝不认输,在没有活路可寻的情况下他惟有一种选择,那便是——赌!
赌,拿命去赌,最强之处也便是最弱之处,是以王翰凝聚了所有的功力暴吼一声——万念无间!
“万念无间……万念无间……万念无间……”声音如同在群峰中回荡,又似自九霄悠然而下,或自九幽轰然滚出。
邓禹与诸将只见王翰那团黑色气团在一刹那间暴涨数十倍,然后拉长……
一道电光的映照之下,王翰的身形却自黑色气团中穿出,化为一柄巨剑,直迎那劈天开地的巨刀刀锋。
“轰……”一声巨响,夹着无与伦比的气劲迅速以两人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炸开,地面若被无数小行星冲击,泥土沙石喷起数丈之高,于是两道纠缠在空中的光影被升上空中的泥土完全包裹。
王翰只觉得那虚空中的黑洞里有着无限张狂的撕扯力,更聚满了无数的电场光柱,光怪陆离的颜色却是无数锋利无比的刀气,他已经不可回避的直冲了进去,并让自己的力量在其中极限地扩张。
“轰……”虚空不再是虚空,天地也不再死寂,在突然间王翰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看到了空寂之外的东西——天与地,云与冰雹,那升上天空的泥土,及那纠结于虚空中张牙舞爪若无数怪蛇的电火……
他破出了刘秀的那一招绝杀之招——轮回第八道。
他破了轮回第八道,那么刘秀呢?那个年轻人是否会有更可怕的武功呢?王翰居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惧意。
轮回之外依然是现实的世界,生与死的边缘,王翰知道自己受了伤,而且绝不轻,只是他不知道刘秀在哪里。
王翰没有看到刘秀,但他却看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他绝不想看到的人,只是这世上的许多事并不是由人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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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禹大惊,枭城诸将也大惊,王翰破了刘秀惊天动地的一刀,并将那无彩光团化为碎片,而此刻刘秀和王翰全吞没于那升上虚空的泥土之中,但是,他们却发现一人竟乘一只大鸟自南方的天空快速飞来。
邓禹从未见过此人,但却看清了那是一只巨大的仙鹤,鹤上乘坐着一位老人。
仙鹤以无与伦比的速度俯冲入泥土漫天的战场之中。
是敌是友,没有人知道,邓禹却叫了声:“不好!我们快去救主公!”与此同时,邯郸城上诸人也看清了这里的一切,王郎知道,王翰破了刘秀的杀招,更看清了那只飞入战团的大鸟,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意识到可能不好,是以他也大喝一声:“出城接应太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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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依然灰暗,电火未散,仙鹤在电光中穿行,以极为优雅的姿态悠然落在那尘土漫漫的丘顶,与王翰相对。
王翰的神情有些微苦涩,在尘土的冲击之下悠然落地,但目光却落在仙鹤的背上。
“戛……”仙鹤一声长吟,天地与之相合,在奔雷的声音中历久不息。
鹤背之上的老者鹤发童颜,神情肃穆,傲然间却有一丝倦怠或是一丝慨然。
“七十年没见了,师兄依然健朗!”鹤背上的老者目光悠然投向王翰,悠然叹了口气道。
“是啊,七十载没见,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兄!”王翰也有点感慨地道。
“无论多少年,我都不会忘怀,因为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老者深深地吸了口气道。
“你终于还是等到了。”王翰不无揶揄地道。
“是的,我等到了,本以为过了七十年,我可以不用外人帮便可完成师父的遗愿,却没想到终还是要别人代我出手。”老者叹了口气道。
“因为我是师兄,永远都是!师父当年不是已经说过,我才是无忧林的第一奇才吗?”王翰不由得意地笑了起来。
“是啊,不过你此刻伤得不轻,却已经不是我的对手!”那白须老人淡淡地道“你想乘人之危?”王翰怒叱道。
白须老人目光却投向了那片蓬松的泥土,向仙鹤道:“鹤儿,去把他救起来吧。”“戛戛……”仙鹤高若野马,大步向那土堆行去,而白须老者却若轻风一般落至王翰两丈之外。
白须老者叹道:“你已经在外停留了七十载,难道还未满足吗?你看这战火燎燃的天下,你心安吗?无忧林的武功是用来济世救民的,师兄,你走得太远了!”“如果你还当我是师兄,就不要管我的事!”王翰道。
“我当你是师兄,但却更不能违背师父的意愿!我已经六十年不曾返回无忧林了,很想回去!”白须老者无可奈何地道。
“师父说了什么?”“他老人家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回无忧林,若是无法带你回去,那我也就终身休想返回师门。因此,我必须带你回去!”白须老者肃然道。
“如果我不回去呢?”“那师弟只好得罪了!”白须老者吸了口气道。
王翰的目光透出一股冷厉的杀气,瞪瞪地盯着白须老者。
“师兄被浩然帝炁所伤,更同时为战神魔气所侵,半月之内若枉动真气,只怕内外交煎,一身武功俱废,是以我劝师兄最好不要出手。”白须老者淡然道。
王翰心中一阵无奈,他自己的伤比谁都清楚。他胜了刘秀,尽管可以杀了刘秀,但是却也无法不被刘秀所伤,这种战局确是两败俱伤之局,若不是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敌人,此刻他必会趁机斩杀刘秀,只是现在他没有机会。
……
刘秀的整个身子全都被埋入了土中,那仙鹤极有灵性地将之扒出地面,用巨翅拂去刘秀身上的泥土,如同一个伟大的母亲照顾孩子一样,向昏迷的刘秀口中滴下涎水。
震荡之下,刘秀悠然醒转,骇然发现这只巨鹤,想动,却浑身酸涨,力道无法使出,而身上竟有十数道伤口,不过在泥土的掩埋之下居然不再流血。
见刘秀醒来,仙鹤振嘶鸣了一下,似是极度欣然。
“你醒了?你先好好躺一下,你的朋友已过来了!”白须老者的目光向快马赶来的邓禹望了一眼,极为慈和地道。
刘秀看到了王翰,又看到了那白须老者,不由吃惊地问道:“你是谁?”“你送信给他的那人!”白须老者淡淡地笑了笑道。
“白家老祖宗?!”刘秀大喜,脱口道。
“咳咳……”刘秀一喜,血气上涌,立刻咳出几口鲜血。
白须老者眼中满是慈和之色,颔首点点头道:“不错!你伤势很重,不易激动。”“主公……”邓禹诸人跃身离开马背,如射出的箭矢般超越奔驰的健马飘落荒丘之上,急奔向刘秀。
仙鹤又鸣叫了一声,扑哧了两下翅膀,悠然又走到白家老祖宗的身边。
“主公……!”邓禹和卓茂忙扶起刘秀,却见刘秀并未死去,心中微感放心。
“你没事吧?”铁头急切地问道。
“还死不了!”刘秀苦笑着道。
“我去杀了那老王八!”铁头大铁桨一收,如下山猛虎般跃上虚空,双手抡桨以雷霆万钧之势狂砸而下。
地上泥土若被飓风激起,卷起沙暴扑向王翰。
王翰神色微变,这光头年轻人的劲道之猛烈确实让人吃惊,若是在平时,他对此根本就不屑一顾,但此刻他却是身受重伤,已无法抗拒铁头这一击。
“叮……”一声脆响,铁头只觉身子一震,如腾云驾雾般倒跌五丈,这才翻身落地,双腿却陷入了泥土中半尺之深。
铁头骇然,那股力道来自何方他都没能看清,竟被击得暴退五丈!
铁头不由大怒,铁桨一横,再次疾步向王翰攻去,强大的杀气和战意激得蓬松的泥土飞溅,以铁头为中心,如一条腾舞的恶龙。
“铁将军!”邓禹喝叱了一声。
铁头一怔,硬生生刹住脚步,有些忿然地问道:“邓将军难道不要我杀这恶贼?”“二弟,你回来!”鲁青也吩咐了一声,他却将目光投向了白家老祖宗,声音有些发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人?”“鲁青,不得无礼,他乃湖阳世家老祖宗白太爷。”刘秀不由得有些虚弱地叱了一声。
“啊!湖阳世家与邯郸王家乃一丘之貉,我们何用客气!”铁头更惊。
“老夫并无恶意,王翰便交由老夫带回无忧林处置吧。邯郸的大军很快就要到了,你们还是先回营为他疗伤,否则可能会使其伤情恶化!”白老太爷不愠不火地道。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今日不除此贼,他日必成祸患!”铁头固执地道。
“铁头!”刘秀呼了声。
“主公,他们可是一家人,若是纵虎归山,后患无穷呀!”铁头急道。
“你们还是先考虑自己吧,王郎的大军已经在五里之外了,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一个极为柔和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悠悠飘来。
众人闻声,如沐春风,灵台霎时一片清明。
“怡雪!”刘秀不由得自语道,他对这声音太熟悉了,一听就知道发自何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道人影信步穿过尘雾,清爽自然如九天玄女下凡。
没人看清其罩于面纱之中的面目,但却没有人会怀疑这是一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弟子怡雪拜见师叔祖!”那摇曳的身影来到白老太爷的身前,深施一礼道。
白老太爷欣然一笑道:“看来六十年未回无忧林,尚没被忘记。”“师爷她老人家常提起师叔祖,一直乞盼师叔祖能重返无忧林。”怡雪也欣然道。
“妙林收了几个好徒儿,师叔祖这便可以回无忧林终老了。”白老太爷说着爽朗一笑,目光却投向王翰道:“师兄,有我陪你,在无忧林中也不会寂寞,我们该走了。”王翰神色一变,与白老太爷目光相视良久,才长叹了一口气,道:“走吧。”他知道今日自己已无路可选,要么便惟有死于此处,即使是王郎的大军赶到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没有人可以将他从这个师弟手中救走。
王翰与白老太爷七十年未见,但他却知道,这个师弟的武功绝不在他之下,即使是没有受伤,也没有稳胜的把握。因此,王郎若是赶到,只是多增杀戮,或许回无忧林才是最好的归宿。
白老太爷也吁了口气,一抬手,自指尖竟射出数道五彩的气柱,击在王翰的身上。
王翰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但却撑着未倒。
“你废了他的武功?”邓禹吃了一惊,讶然向白老太爷问道。
白老太爷平静地点点头道:“在无忧林中是不需要用武功的。”“不好!有大队人马赶来,我们赶快走!”卓茂伏地细听,不由大惊道。
“伙计,我们也该走了。”白老太爷一抚仙鹤的背,抓起王翰便飘在上了鹤背。
仙鹤一声长鸣,振翅悠然滑向天空,背负二人却无半丝负重之感。
“弟子恭送师叔祖!”怡雪向空中一拜。
“雪姑娘,我们走吧。”铁头与怡雪并不陌生,是以并不见外道。
怡雪望了刘秀一眼,吸了口气问道:“你没事吧?”刘秀不由勉强笑了笑,略有些虚弱地道:“我没事!”随即又转向卓茂道:“按原计划行事!”卓茂点了点头,道:“主公放心,属下明白!”说话间自怀中掏出一个尖型号角,对着天空吹了起来。
“呜……呜……”卓茂的号角声响起,立刻便听远处也连续响起了一阵号角之声,相互应和。
“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卓茂说着抱起刘秀,纵身跃上马背,一抖缰绳便向枭城军大营奔去。
众人有的尚不明白怎么回事,但皆跟在卓茂之后策马向营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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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郎在邯郸城头远远观望,天空依然阴暗,但冰雹早停,只有零碎的几道闪电划破虚空,而在他注视着那土丘之时,却发现一只大鸟又升空而起。
大鸟越飞越近,王郎终看清了是只仙鹤,而鹤背之上更隐约有人影,他不由得更是讶然。
城头的战士更是惊愕。
“神仙……”有人呼叫了起来,但王郎却骇然发现自己的父亲也正在鹤背之上,神情委顿。
“父皇——”王郎不由得高呼,但仙鹤很快隐入一片云层之中,消失在视线之外。
“快追,我父皇在上面!”王郎大急呼道。
“皇上,追……追什么?”一名近卫莫名其妙,不由问道。
“追那只鹤!饭桶!”王郎愤怒地喝道。
那近卫骇然跪下:“皇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还不快去追?!”王郎叱道。
那近卫忙起身,向一旁的其他近卫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刚才那只仙鹤!”那些人不由得全为之愕然,抬头望了望天空,哪有仙鹤的影子?但既是王郎下的命令,谁敢不从?只好像模像样地备马向仙鹤飞去的方向追去。
王郎的心跳竟有些快,一种极为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蔓延,而此刻,那号角之声自四面突地响起。
“皇上,大事不好,城军截断了我军返城的路线,大司马中了他们的埋伏!”一名在楼台上观望的战士慌里慌张地来报。
“什么?”王郎心神大震,立刻登上城楼最高处,果见自四野涌出大批骑兵,向张参大军的背后围击,迅速切断张参返回邯郸城的归路。
“皇上,你看……我们该怎么办?若是他们两面夹攻,只怕大司马有危险!”刘奉担心地道。
“皇上,我们快派兵去解救大司马吧?”一旁的城头守将也急了。
王郎的目光远眺,枭城军的两路人马合起来三千左右,但因骑兵占大多数,冲击力和破坏力极强,同时更给张参与邯郸战士一种心理压力。
张参所领之军也不过五千,若在两头夹击之下,形式确实甚危,只是王郎不知刘秀是何时在这边埋下的两路伏兵,可能是因为天色太暗,而山丘之战更吸引了所有的目光,这才使得刘秀身边的将领暗自遣兵,调向两翼。
王郎额际不由渗出了冷汗,刘秀的可怕之处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安排伏兵。
“刘秀!”王郎一手抓裂身前的大石垛,狠狠地叫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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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参在听到号角之声时,便已觉奇怪,等他听到身后蹄声大作时,回头一看,却见两道高扬的尘埃从他后方迅速自两个方向合拢,并向他们围攻而至。
张参意识到不妙之时,已经不及回头,因为他必须要救回王翰,至少他尚不知王翰已为人带走。
“杀……”枭城军大营方向也是金鼓声和蹄声大作,大队的枭城军在贾复的带领下向张参急迎而至。
左右两翼为姚期和叔寿等猛将,枭城大军呈四面向张参包围。
王郎军见此阵势,立刻内部自乱了起来。
张参知道大事不妙,再也没心思救王翰,调头便向邯郸方向倒杀而回。
断张参后路的乃是段建、左隆等昔日与冯异一起同来投奔刘秀的众城豪强,更都是与聚英庄傅俊交好的英雄豪杰。
王郎军调头返城,但迎着他们的却是天机弩的强势攻杀,双方还未短兵相交,便已让王郎的战士倒下三分之一。
“杀啊……”王郎军一受阻,身后贾复的大军也跟着杀至。
张参的五千兵马便像是鸟啄下挣扎的青虫,立刻被冲得七零八落。
“张参,投降吧,你今日是没有出路了!”贾复扬声高呼,领着数将迅速向张参靠近。
张参此刻也是失去了斗志,只想杀出重围,逃返邯郸,但是枭城军兵多将广,想冲出重围谈何容易?
天机弩的力道强猛之极,不过在混战的情况之下并不敢动用,怕伤及自己人,因此这使张参也多了一份机会。
张参的武功确实超卓,在王郎三大功臣中,仅刘林可与之相比,便是王郎也不过较之稍胜一筹。
张参所过之处,枭城军也人仰马翻,若不是段建和左隆两人赶至双战张参,勉强挡了一会,只怕在贾复赶来之前便已冲出了包围。
贾复赶来之时,段建被打下马背,但只是受轻伤。
贾复赶至,便与左隆双战张参,却仍无法稳住张参。
段建又爬上马再战,姚期也赶了过来,四人共战张参,这才使张参几无还手之力。
姚期与贾复武功最强,张参虽猛,但在这四大高手的围攻之下,也无法占到丝毫优势,看着自己的战士迅速减少,或死或降,张参的心神也大乱。
“轰……轰……轰……”三声炮响,邯郸城门大开,刘奉领着一支轻骑迅速杀出城外,直扑张参的战场。
王郎绝不想看到张参战死,不只是因为张参乃其义弟,更因张参若死,邯郸便再无可支撑的大将,那与邯郸城破又有什么区别?
此刻,王郎知道刘秀不死也一定身受重伤,若是有张参与刘林在邯郸城中,尚有一战的机会,因此他必须救回张参!
刘奉骑兵一出,便听得城外又是一阵号角之声,随即又有一队人马自一侧杀出,如潮水般涌向刘奉的大军。
“寇恂在此,何人敢敌?!”一声有若焦雷般的呼喝自这侧冲而出的大军中传出。
“耿拿在此,尔等纳命来——”又是一声巨喝,在乱军之中迅速冲出一名银盔银甲的粉面后生,却杀气直逼刘奉而至。
刘奉本想去救张参,却没料到半道上又杀出这第一支人马,而且这员小将更是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直接截住他。
刘奉自听说过耿拿之名,更知道耿拿乃是耿况最宠爱的儿子,不仅是因其英俊不凡,更是因其在燕、幽两州战无敌手,更曾在十五岁之时单骑追杀匈奴呼邪单于大将门提都巴两百里。因此,耿拿虽年纪轻轻,却早已名振域外和燕幽两地。
而王郎派去燕幽招降的高手也是被耿拿和寇恂两人击杀,因此刘奉绝不敢轻视。
“刘奉,投降吧,小爷便饶你不死,何用给王郎这种无能之辈卖命?”耿拿朗声道。
“废话少说,刘奉还没到要你这黄毛小子教训的地步,就让我见识一下你耿家枪法有何厉害吧!”刘奉不屑地道。
“你会后悔的!”耿拿傲然一笑,挟马疾冲而出。
“驾!”刘奉也一带马,冲杀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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