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浚在惊怒交加的同时,骇然而退,他怕宴奇山乘势而攻,若是这般下去,他倒还真不知道能支持多少招。
宴奇山却傲然卓立,阳浚回过神来,立时神色大变,因为宴奇山手上竟握着一块半尺长、宽三寸余的金牌。
“御赐金牌!”阳浚失声低呼了一声,那群官兵也都傻愣愣地,手中的箭矢不敢放。
“你还识得这块金牌,当知这块金牌的意义?”宴奇山冷然质问道。
阳浚的脸色阴晴不定,但却没有吱声,只是紧紧地盯着宴奇山手中的金牌。
“任何在燕子楼中捣乱的人,老夫都有权先斩后奏,虽然你是当朝将军,就算你是禀行公事,但不与老夫先通报一声,也便等于藐视金牌,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宴奇山冷然道。
“还不放下你们手中的弩箭,难道你们也想一同造反吗?”宴奇山说完向那群不知如何是好的官兵叱道。
事态的发展确实有些出人意料之外,谁也没有想到宴奇山手中会有这样一块御赐金牌。
当然,知道燕子楼中有御赐金牌的人并不在少数。要知道燕子楼每年向朝廷缴纳近百万两银子,可算得上是朝廷重点的扶持对象,因其悠久的历史而受朝廷的重视。为了稳住像燕子楼这样的大经济来源,朝廷对其有极多的优待,而宴奇山更是继燕子楼诸楼主之后的一个极有手段的人物,因昔日赵飞燕的关系,是以得到先皇赐以镇楼金牌,即使是南阳侯在燕子楼之中也得客客气气的。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宴奇山居然在今日抬出镇楼金牌,使得阳浚一时下不了台。
“阳将军还不向先生道歉?”王蒙在此时恰好钻出来,尽管他被刘秀击得狼狈不堪,甚至是有伤在身,可是此刻却不能不出头。
王蒙快步行到阳浚与宴奇山之间,掏出一封信,极客气地道:“本官本是被皇上御封钦差,只是刚被逆贼刘秀偷走了圣旨和文书,还请先生感浩荡皇恩,与本官一起追查凶手!”众人此时方才恍悟,竟是被偷走了文书和圣旨,否则王蒙定不会有如此客气,因为御封钦差等于是皇上亲至,便是宴奇山有御赐金牌,仍要低上一级,但是巧便巧在王蒙的圣旨和文书全都被偷了,而此次王蒙所做之事也并非什么重大之事,王莽并未赐其尚方宝剑。
“哦。”宴奇山接过书信,抖开,只见其上以玉玺加盖,确实不假,这才显得客气,不过仍语调异样地道:“钦差大人丢了圣旨和文书,这可是一件大事,未知大人是在何处丢失此等圣物的?”“本官乃是中了刘秀小儿的奸计,这才让其得手,圣旨与文书便是在燕子楼中丢失,因此本官怀疑逆贼便在楼中,还请先生合作。”王蒙客气地道。
“好说,好说,既然是这样,我自当尽力!传我口令,搜寻刘秀的踪迹,有查其下落者重赏!”宴奇山大方地道。
“谢谢先生出力了。”王蒙一脸感激地道。
“下官失礼之处,还望先生勿怪。”阳浚也是吃了个哑巴亏,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他不能不忍气吞声。
“不客气,大家只是有些误会而已,希望将军不要介意才是。”宴奇山似笑非笑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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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楼中,自然不可能找得到刘秀的踪迹。
刘秀和邓禹似乎便这样自空气中蒸发了一般。
燕子楼外,密密地围着近千官兵,这皆是棘阳的守军,棘阳的军方自是不敢不配合阳浚的行动。
燕子楼通往街上的道路全被封锁,若说刘秀出了燕子楼,倒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实上刘秀并未行出燕子楼,也没有这个必要,柳宛儿很快就要登场了,怎么说他都应该捧捧场,是以他懒得出去。
宴奇山自然知道刘秀此刻的身分,而刘秀对宴奇山的放心程度,便仿如信任邓禹一般。
宴奇山与刘秀的关系只有少数人才知晓,邓禹自是其一。
刘秀的师父极众,自幼好武喜文,是以南阳郡的许多高手都授过刘秀的武功,而宴奇山便是其中之一。
王蒙脸色铁青,在燕子楼之中空手而归,这不仅仅是丢了面子,更重要的却是圣旨和文书被偷,他根本就无法返回京城交差,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找出刘秀。
棘阳城四门紧闭,官兵挨家挨户地搜查。
秦复竟也与刘秀失去了联系,仿佛刘秀真的就此凭空消失。
秦复当然不会知道刘秀此刻在做什么。
刘秀在喝茶,但也在深思,他不明白为何邓禹会说有另一个刘秀先他而上了四楼,为何那几名刘玄的家将也异口同声如此说,可是那时他根本就不曾上过四楼。
难道是这几名家将看花了眼?可是这几人何以异口同声如此说?要说其无的放矢,应该是不可能的,这些家将都是刘家绝对可以信得过的,而且是经过特别的训练,那么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呢?
邓禹在刘秀沉思之际,竟指了指刘秀的脸,突然道:“面具!”刘秀一惊,邓禹的话使他如梦方醒,是的,面具,那个刘秀是易容而成的。
“我是跟在秦复之后上楼的,我见他似乎也上了四楼,可在楼上并未看见他,如果上四楼需要请帖的话,他难道有请帖?”邓禹补充道。
刘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道:“那便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上楼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我让人去把那小子'请'来便是!”刘玄杀气蓦地升起道。
“就让我去好了,这小子偷听我们的密谈,只怕会留下祸患,绝不可让其留在世上!”说话的人是朱鲔。
“朱员外先别急,在没有弄清事实之前,我们岂能乱杀无辜?抑或这个人并不是秦复,而另有其人也说不定!”刘秀阻止道。
“是呀,再说王蒙和阳浚还在楼下,若是我们闹开了,对谁都没有好处。”邓禹提醒道。
“就凭王蒙那不阴不阳的家伙?哼!”朱鲔有些不屑,不过他倒也没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
“我看这小子的来头不简单,其武功十分博杂,我也根本看不出究竟出自何门何派。”刘秀补充道。
“我与他交过手,这小子的武功极古怪,似乎身上的任何部位都可以自任何方向攻击一般,他还能超出你想象的角度出招!”邓禹吸了口气,淡然道。
刘玄轻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扫了刘秀和邓禹一眼,他知道刘秀和邓禹的武功极为不俗,既然这两人都如此说秦复,倒确实不能小视其人,不过也使其动了对秦复的好奇心。
“这人更可怕的却是他那神鬼莫测的易容之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变出一张陌生的面孔,因此,想对付他确不是一件易事。当然,如果能有这样一个朋友,对我们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刘秀望了刘玄一眼,肃然道。
“如此人才,自然不能浪费,如果能够将其招揽,那当然是好事……”刘玄说到这里,却发现飞凤庄主陈牧的脸色微微有些不太对劲,不由得问道:“庄主难道还有什么高见吗?”“三公子可是与这秦复一道自宛城出来的?”陈牧没答刘玄之话,却向刘秀问道。
“不错,我们确实是同出宛城!”刘秀并不否认地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年轻人与齐万寿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陈牧语出惊人地道。
一时之间,众人神色皆愕然,全都将目光投向陈牧。
“何以庄主这么肯定呢?”刘玄有些讶异地问道。
“因为我此次也是自宛城而回,更去齐府之中见过齐万寿!”陈牧也毫不掩饰地道。
“啊……”刘玄对陈牧去拜访齐万寿并不感到意外,只是问道:“难道庄主在齐府中见过他?”“是的,我在齐府中住了两天,而这小子似乎比我先入齐府,还听说他与齐万寿的千金齐燕盈是自幼指腹为婚。”陈牧肯定地道。
“哦,有这等事?那我们看来是真的不能留他了。”刘玄听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道。
“不过圣公也别急,事情并非如此,虽然这小子与齐燕盈是指腹为婚,但是齐万寿却根本就不想将女儿许给他,因为齐燕盈与安众侯王兴之子王启已经定下了亲事。”陈牧笑道。
“哦?”刘玄松了口气,他知道陈牧还会有下文。
“庄主这个消息倒确实,齐燕盈与王启定亲之事我也知道,王启那小子亲口对我说过!”邓禹附和道。
“那后来又怎样了?”刘玄又问道。
“我不知道这小子是不是便是在齐府的那秦复,但是我已让人探听过这小子的身分,发现他居然是当年大侠秦鸣的儿子,更是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侄子,这才会与齐万寿之女指腹为婚,后来秦鸣因大将军吴福之事重伤而亡,秦盟又陷身皇宫,为王莽亲卫所杀,秦家也便销声匿迹,便是齐万寿也认为这一家人早已死尽,没想到竟在这种事要成定局的时候又突然出现,因此齐家很是为难,这才让秦复在他府上多住了几日,大概后来秦复也知道了齐府的事,这才自宛城之中走了出来!”陈牧娓娓道来,却使在坐的诸人大大地吃了一惊。
“他竟会是大侠秦鸣的后人,更是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侄子,难怪有那么好的身手和精妙绝伦的易容之术。”刘秀恍然,但随即又不解地道:“如果他真是这样的身分,又何用与我们一道偷偷地潜出宛城?他大可大摇大摆地出城!”“我看他行事诡秘,似乎是害怕有什么人追似的,难道是他在齐府做了什么事,而怕齐府之人追袭他?”邓禹猜测道。
“这当然是一种可能,不过,我想他很可能是不想让齐家的人知道其隐居地点。”刘秀推断道。
“何以见得?”刘玄反问道。
“要知道秦鸣死后,秦复很可能跟随其伯父秦盟,而秦盟乃是天下第一巧手,不仅以机关土木之学闻名,除易容武学相卜之学外,还是有名的大盗,对任何宝物的鉴别能力天下无人能出其右。因此,秦复不想让人知道其隐居之地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刘秀并不直接说出结果。
刘玄诸人无不点头,事实上刘秀的分析确实是有道理的,传说便有许多件重宝落在秦盟的手中,而秦盟已死于宫中,知道这些重宝下落的便只有秦复了,所以秦复离开宛城极有可能是看出了齐万寿有窥视其珍宝之心,这才易容而走。
陈牧却没有言语,仿佛仍在想着什么心事,不过密室之中在坐的人全都有着各自的心事,并没有谁刻意地去注意别人的表情。
刘玄望了望刘秀,刘秀立刻心生感应,抬头之际,却见刘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道:“如果兄长要我去对付秦复,只怕要让兄长失望了。”刘玄干笑了一声,似是被刘秀说中了心思。不过,他立刻辩驳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个人我们总不能让其落到齐万寿的手中,而且这般人才,正是我们求之不得的,我想让你将他争取过来,此番起事,可是用人之际,难道你不觉得吗?”邓禹也点点头道:“那倒也是,秦复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将之争取过来,倒确实是件美事,将来会取到什么作用还很难说。”“圣公所说的是,眼下举事,能有这个天下第一巧手的传人为我们效力,其妙用确实是无可估量的!”朱鲔也附和道。
刘秀眉头微微一掀,他知道这是事实,如果能得秦复这个易容高手相助,那对他们的事情来说,便要好办多了。
“不过,你也该回舂陵看看你哥了。”刘玄见刘秀神色微动,转变一种口气道。
“我此次离开宛城便是要回去见见大哥!”刘秀肯定地道。
“宛城的事便交由我处理好了,你就将我们今日所商之事与伯升讲讲!”刘玄叮嘱道。
[注:伯升,即刘寅,通史载,汉光武帝刘秀,字文叔,南阳郡蔡阳县(今湖南枣阳县)白水乡(舂陵)人,系汉景帝之子长沙定王刘发的六世孙。刘秀的父亲刘钦曾经任过南顿(今河南项城县西)县令,“娶同郡樊重女,生三男三女,长男伯升(刘寅),次仲,次光武,长女黄,次元,次伯姬”,《后汉书》专为刘寅作传,详见《后汉书。齐武王寅传》。]
“复高祖大业,还刘氏江山,这是我们每个刘氏子孙最基本的责任,我们责无旁贷,请兄长放心,我们将全力以赴相助兄长!”刘秀肃然道。
“这也并非你们的事,还要算上我一份!”邓禹插口道。
“你我兄弟,何分彼此?”刘秀拍了拍邓禹的肩头,肃然道,旋又向刘玄道:“还请兄长帮我一件事。”刘玄不由笑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但说无妨。”刘秀也笑了,刘玄将他的话拣去说来,不过倒很是贴切。
“我希望兄长能帮我照顾莺莺,王蒙此来乃是奉王莽圣旨,带莺莺入宫,不过我将圣旨抢来,但我想王蒙定不会甘心,还请兄长代我对莺莺多加关照!”刘秀诚然道。
刘玄放声欢笑道:“兄弟你终于想成家立室了!真是太好了,这事包在我的身上,便是圣旨在王蒙的手上,只要有兄弟你一句话,他就不可能带走莺莺!”刘秀俊脸一红,但也不反驳道:“那就拜托哥哥了,我这就启程回舂陵!”“我去安排一下,此刻定已是四门紧闭,到处搜查你的下落,不安排好,你很难安然出城!”刘玄肃然道。
刘秀并没有心思等到宛儿的节目,事实上,被官兵这样一搅和,那种氛围已经荡然无存,柳宛儿更取消了今日的节目,使得众客大感没趣,不过,在燕子楼中美女如云,也并没有人认为自己花的钱冤枉。
刘秀下楼之时,秦复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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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复独自返回客栈,一路上官兵四处游动,他倒没有什么顾虑,但是当他来到客栈不远处时,便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返回客栈中了,皆因他的马儿与刘秀的两匹马儿被查了出来,这几匹马是宛城都骑军的战马,自不是普通人所能拥有的,而刘秀和他抢了这几匹马,宛城的追兵定知道,因此此刻的客栈对秦复而言已成了险地。
来到客栈之前,果然,客栈之中的气氛极为不对,秦复并不停步,只是若无其事地走过客栈的门口,倒像个文人墨客一般悠闲自在,仿佛对客栈和官兵的存在视若无睹。当然,客栈之中没有人能识得他此时的容颜,即使是他自己走入客栈之中,那些人也当他是新来之客。
秦复无法知道刘秀此刻怎样了,不过他却知道,刘秀和邓禹绝对不会有事,只要刘玄在,这群人定会护住刘秀。他可以肯定刘秀未出燕子楼,而官兵之所以搜不出刘秀,很可能是因为宴奇山与刘秀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关系,否则宴奇山也不会如此冒失地与阳浚作对了。
他并不识得阳浚和王蒙,但却知道钦差的权威。当然,对于朝廷,他有一种打自内心的恨意。
秦复并不想多呆,他必须赶回隐居之地,虽然此次他未能完成母亲的心愿,可是他绝对不虚此行。当然,那必须是要安然返回绿林山之后。这一路上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想到母亲嘱他完成亲事,而且病危,他便恨不得插翅飞回家中。
此刻出城反而成了一个问题,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定是四门紧闭,不允许任何人出入,他没有特殊的身分,自然也无法例外。不过,此时天色将黑,以他的身手,若要出城,自不是一件难事。
秦复思索的当儿,已绕入了一个胡同,正想间,蓦觉两道劲风自两旁射来。
秦复一惊,不容细想,身子若灵蛇一般倒滑七尺,举目间,却发现眼前已是一片刀芒。
“戚成功!”秦复低呼,他自刀芒之中看清了来人,不仅有戚成功,还有叶晴,这两人居然联袂出手。
戚成功和叶晴一声不哼,只是自两个不同方向狂攻而至。
戚成功的刀、叶晴的剑交相穿插,竟极为默契。
胡同本就窄小,这一刀一剑竟将每一寸空间都挤满,大有不将秦复绞成碎片誓不罢休的意思。
秦复明白,这两人真的当刘秀乃是冷面杀手盖延了。因此,这才来对付他,因为他与刘秀是同伴,找不到刘秀,这笔账自要记在他的头上了,可是这却是一场误会。当然,戚成功和叶晴不知道,而秦复也惟有哑巴吃黄连,谁让他将刘秀易容成那一副面孔,这叫自作自受,现在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惟一解决的方式便只能是走了。
“叮,叮……”秦复手中折扇一合,微退之际,竟向戚成功和叶晴两人撞去。
“哧……”那把并不结实的折扇被劈成两截,但就在戚成功和叶晴兵刃受阻的一刹那间,秦复的脚便已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秦复的脚仿似自肩头踢出,那种诡异远远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戚成功和叶晴也都吓了一跳,秦复出招之快、出招之怪,全都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两人皆不得不回兵刃自救。
秦复的身子柔若无骨,在戚成功和叶晴收招之际,竟缩成一堆肉团,倒滚而退。
戚成功和叶晴微愣,却感漫天劲风自四面狂罩而至,暗影浮动,带着轻啸,使得两人惊怒之际,不得不自救。
“失陪了!”秦复低啸一声,身形弹直,如苍鹰般掠向胡同旁的屋顶,他可不想与这些人纠缠不清,而且他没有必要去得罪红叶山庄的人。至于戚成功,他倒也觉得此人不坏,因此他不欲与他们为敌。
“叮叮……”叶晴和戚成功拨开那些暗影,却发现这些暗影是一支支扇骨,等他们反应过来时,秦复已经踪影皆无。
“妈的,好快!”戚成功气恨地踢了一下脚下的扇骨,骂道。
“官兵来了,我们走吧!”叶晴也不无恨意,但却知棘阳此刻满城风雨,也不敢节外生枝,一拉戚成功道。
与此同时,秦复翻过几个屋脊,险些被巡城官兵发现,只好赶紧落入胡同之中。
棘阳城中倒也是极为繁华,檐廊无数,街道胡同不少,虽无宛城之气派,但也极为不俗。
秦复可不想再遇上叶晴和戚成功这样没完没了的人,因此他迅速找了一个酒馆。他只想等到天黑了,那样他便可借夜色的掩护潜出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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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棘阳城中,仅余燕子楼犹灯火高悬,那里也是棘阳最大的亮点。
官兵并没有放弃挨家挨户搜寻刘秀踪迹的行动,尽管许多人知道这一系列的行动很可能是白废力气,可是有命令便得执行。
秦复喝完第四壶酒,酒店也要到关门打烊的时候了,是以他立身而起。
街上,行人冷落,虽是夏日,倒也凉意甚重,或许是因为昨日那场雷雨的原因吧,抑或是因为别的原因,不过秦复并不想去思索这之间的原因,他只要出城。
选定南面,他不想绕太多的弯路,因为他已经有了对策。
南城门当然是重兵把守,即使是白天,也是绝不开门,何况此刻已是夜晚,除非是有守备之令。
南城之上十步一哨,守卫极严,显然是怕刘秀翻越城墙而去。当然,也有另外一个原因,那便是绿林军的威胁。
绿林军的威胁虽非直接,却绝对没有人敢大意,而且近来绿林军声威之盛使得整个朝廷都为之震惊。
荆州官府所派的两万大军便在王匡的手下大败于京山脚下,被歼数千。
[注:京山,今湖南境内。]
京山之战,使得绿林军的气势狂涨,也使王匡一战成名,绿林军乘胜攻克竟陵,转击云杜、安陆等县,仅在数月之间便聚起了五万余众,这等声势足以使朝廷刮目相看。
绿林军也因此被朝廷列为与樊祟的赤眉军同样可怕的义军。
棘阳虽仍未被绿林军的战火波及,可也使得人心惶惶,尤以宛城的富商大贾最为担心,但那也没法,天下几乎都已经是动荡不安,各地起义军此起彼伏。
荆州有绿林军,山东有赤眉军、力子都,南郡有秦丰、平原的迟昭平,钜鹿的马适求,黄河以北的铜马,太彤、高湖、重连、铁胫、大抢、尤来、上江、青犊、五校、五幡、五楼、富平、获索各部互相呼应,规模浩大,遍及全国。
当然,在这所有的义军之中,绿林军和赤眉军声势最为壮大。
南阳郡与荆州郡相邻,谁敢保证绿林军不会很快杀进来呢?
秦复带着火把大摇大摆地向南城墙稍偏的一角走去,刚入警戒区,“什么人?停步!”墙头上的箭手喊道。
“连我也不认识了吗?”秦复依然大摇大摆地向城下行去。
“是岑大人,不要放箭!”墙头上有人喊道。
秦复心中暗笑,他仅只见过岑彭一面,却能以其作参考易成岑彭的面孔,果然将墙头上的官兵给骗住了。
岑彭乃棘阳长,是县太爷和守备大人之下最高的长官,这群棘阳官兵哪还敢对他多说什么?因此,秦复这才敢大摇大摆地行上城头。
秦复行上城头,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他随便找一个理由便可自这数丈高的城头上飞跃而下,出了城,便是他的天下了。
“可有何异常的动静?”秦复故意装作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询问着他身边的四名官兵守将。
那四名守将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望着秦复,神情极为古怪。
秦复隐隐感觉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心头竟莫名其妙地有些发虚地叱问道:“你们看着我干嘛?我问你们话,难道没听到吗?”“听是听到了,只不过,你究竟是什么人?”一名偏将抬起目光,逼视着秦复质问道。
秦复一怔,心头阴影重重,故作镇定地反问道:“难道你连我都不认识了吗?真是混帐!”“你看看那是谁?”那偏将冷笑着向侧方一指,森然道。
秦复目光一转,禁不住失声惊呼:“岑彭!”他目光一惊的同时,那四名偏将同时出手,四面的官兵也全都汇聚而至。
秦复心中叫苦,更暗呼倒霉,竟自己给自己找个陷阱钻进来,什么人不好易容,偏偏要易容成岑彭,却又如此巧,真假岑彭遇到一块儿。他也明白,刚才喊让人不要放箭之人正是岑彭自己,而岑彭之所以让他上来,便是不欲让他有机会逃走。
秦复一愕,立刻会意自己的处境,由于震惊之下,动作未能快过这四名以有心算无心的偏将。
“呀……”秦复惨哼之际,身子如球般倒滚而出,却重重地挨了三击,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显然是想抓活的,所以并未动用兵刃。
岑彭在不知道秦复是什么人之前绝不想要秦复的命,因为岑彭很难断定那张假面孔之后就不是窃走圣旨和公文的刘秀,如果杀了刘秀,那圣旨和公文的下落只怕便难寻了。当然,如果圣旨和公文便在其身上那还好说,若是不在呢?
因此,岑彭不敢去赌,那样,他便将负起部分责任,而这些偏将也会意岑彭的意思,并未出兵刃,否则只怕秦复此刻已是凶多吉少了。
秦复这还是因为心里早有准备,在见到这几名偏将以那种眼神看他之时,便已暗自戒备,是以,那四人同时出手并未将其擒拿住,倒是将他身上的衣服撕裂了几块。
“砰砰……”秦复在滚出之际,强自提气,踢开几名官兵的长枪,正欲起身之际,岑彭已冷笑着趋近。
岑彭出手,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重重地压下,漫天都只有岑彭的手。
秦复大骇,岑彭那凛冽的气劲几乎使他刚憋的一口气吐不出来。他确实没有看错,岑彭的确是个高手,在燕子楼之中他便有这样的直觉。
“轰……”秦复双掌倒撑,双腿打了个旋,倒踢而出,头下脚上地直迎岑彭那魅影般的双掌,两股力道相交,生出的强大气劲只使官兵们睁不开眼睛。
秦复再次惨哼一声,身子向城墙内跌去,岑彭也被强大的反震力推得倒飞两丈。
“嗖嗖……”秦复的身子急速下坠,正暗叫完了之时,蓦地觉得双臂一紧,却是两根如灵蛇般的绳子缠住了他下沉的身体。
秦复心中一阵感叹,他倒是小视了棘阳城中的人物,只在军中便有不少好手,当然,他可不愿就这般束手待擒。
“起……”绳子的另一端正在那四名偏将的手中,四人一用力,低喝之下,竟将秦复硬生生地提了起来。
“嘣嘣……”绳子因一沉一拖的重力太大,竟然崩断,而秦复的身子也极速升起,这正是惯性使然。
秦复暗叫天助我也,也顾不了手臂的酸麻,紧附城墙内壁,而此时那四名偏将正惊呼着靠近内侧,似是看秦复掉落在何处。
“下去吧!”秦复身子如面团一般,双腿倒升而起,如燕尾般一绞,竟将立在他头顶的两名偏将掀下了城头,而他也贴着地面如蛇行一般滑上城头,身法怪异之极。
那两名偏将惊呼着向城下跌去,他们倒没有想到秦复如此奸滑,而且身法如此之怪。
“哚哚……”官兵们见秦复再上城头,长枪齐刺,而秦复极速滚动之下,那一排排长枪发出一阵极有节奏的击打城墙砖的声音。
但秦复很快发现,自己已被四面的官兵相围,数十杆长枪自四个方向同时刺来,几乎使他没有任何躲闪和避让的空间。
情急之下,秦复手肘微一点地,身子弹起,在火光之中,袖间滑出两条短链,旋套之间,竟将所有攻来的枪头套于铁链之中。
“哈……”众官兵同声齐喝,一齐用力向下猛压。
秦复虽然神勇,但却拗不过这数十人的力道,几乎连腰都快要折了。正当他极不甘心地苦挣之际,下盘竟无声无息地射来一根软索。
出手的人是岑彭!岑彭绝不给秦复任何挣扎的机会,只看秦复那一身古怪的武功,便知其是个难缠的角色,而他与秦复硬拼一招,也试出秦复的功力极强,是以他并不在乎以多攻少。
秦复暗叫要糟之时,那根软索上便传来了一股巨力,使他根本就难以立稳身子。
“要活的!”岑彭冷喝道。
秦复“轰”然仰倒,数十杆枪顿时全都压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稍有动静,保证会被刺得千疮百孔。事实上,秦复也根本无法动弹,那数十杆枪的压力少说也有数千斤,他都快喘不过气来,如何还能挣扎?
“绑了!”岑彭冷喝道。
秦复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机会,立刻便被人以牛筋紧绑了起来。
他心中惟有苦笑,可算是流年不利了。
“好大胆的逆贼,竟敢易容成本官招摇拐骗,你究竟是何人?快从实招来!”岑彭望着如粽子一般被提至面前的秦复叱问道。
秦复笑了笑道:“这本就是我的真面目,我可没有说我便是你岑大人,难道两个人长得相像也是一种罪过吗?”“砰……”秦复惨哼着弯下腰,他的背上被重重击了一下。
“妈的,死到临头还狡辩,看来不给点厉害你瞧瞧,你是不会从实招来的!”一名偏将气恨秦复刚才将其同伴摔下城头,这才狠狠给了秦复一记重拳。
秦复深喘几口气,这一拳可不轻。
“搜搜他的身!”岑彭吩咐道。
那几名偏将立刻会意,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回圣旨和公文,抓到刘秀。而眼前这人究竟会不会是刘秀化妆而成的呢?这便需要验证。
几名官兵立刻在秦复的身上搜寻起来,虽然在秦复的身上绑了许多牛筋,但这只限于双臂与手之间。
秦复打量着岑彭,而岑彭也冷冷地盯着秦复,只是他心中在思索着其它的问题。不过,他顿时似有所感,只是因为秦复露出了一个怪异的表情。
秦复笑了,一种让岑彭心中生出阴影的笑容,这种笑绝不应该出现在此时的秦复身上,但是,事实却非如此。
岑彭抢步而上,他意识到哪里出了问题,但当他迈出第一步的时候,秦复身旁正在搜身的几名官兵在丝毫没有防备之下倒飞而出。
秦复如一块极具弹性的不倒翁,上身如浪涛一般振动,仿佛其骨头也全都是软的。
“小心!”岑彭惊呼刚出,秦复的肩胛已撞在一名偏将的胸前,那偏将也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
秦复一声长笑:“失陪了!”身子如弹丸般向城外的护城河中跃去。
“放箭!”岑彭气恨之极,他怎么也没有料到秦复竟如此奸滑,而且身法如此之古怪。等他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迟了。
“轰……”护城河中水花四溅,等那群官兵举起火把下望之时,秦复早已沉入水底,只余巨大的涟漪四散而开。
“快出城找,他手被绑,绝对逃不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岑彭恼恨之极地向那群呆若木鸡的官兵呼喝道。
那群官兵也没想到这个敌人竟如此凶悍,竟自数丈高的城墙上跃入护城河中,而且又是在双手被绑的时候,这简直是不要命了。
于是,岑彭领着近百官兵顺护城河一路寻找,火把在暗夜里如一条火龙。他必须要找到秦复,哪怕只是尸体,因为他绝不相信秦复能够在双手反绑的情况下泅水而去。
岑彭的想法是没有错误的,但是他却失望了,别说找到秦复的人,甚至连秦复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似乎秦复便这样沉入了淤泥之底。
当然,秦复不会死,他也绝不是一个不爱惜自己年轻生命的人。
岑彭是很难理解秦复的特别之处,因为他根本就无法明白西域的瑜珈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这些牛筋紧绷着秦复的手,但只要给他片刻的时间,他便可以将自己自捆绑中挣脱出来。
秦复知道,在城头上,众目睽睽之下他绝对没有机会挣脱绳套,因此他便跳落护城河赌上一把。只有落入城外的河水中,他才有足够的时间解除绳套。当然,如果城外没有护城河,而是实地,秦复便绝不敢如此冒险地赌。
城墙高达四丈余,自这么高的地方落到实地之上,若是平时,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这一刻秦复不仅双臂被绳子反绑,更将面对墙头之上的利箭,那绝对只有死路一条,但是,一切都因城外的护城河而改变。
落入水中,虽然强大的冲击力使他难受得想吐,但是这并非致命的,两丈余深的河水足以抵消大部分冲击力,当他足踏河底之时,便只剩下向上的浮力了。
这一切早在秦复的算计之中,其瑜珈之术足以使他在水底闭气盏茶的时间,只要他将身体贴紧城墙,在水下呆着,城头之上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发现得了他,那些箭矢再也不会对他有任何的威胁。因此,他有足够的机会松开牛筋,恢复自由。
不过,当他恢复自由之时,已经变得极为疲惫。虽然与岑彭面对仅盏茶时间,可这之间的惊险足以让人心悸,而且他还受了些伤,那几名偏将出手也够狠的。当然,对他来说,能够出城已是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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