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禹立刻会意,那鸨母一怔,旋而嗲声笑道:“唉哟……几位大爷原来是为好女儿而来的,真不好意思,近来,宛儿的身体不太舒服,恐怕……”刘秀和邓禹心中暗乐,平日里若是他们赶来,鸨母还不等说便带他们去东院莺莺小筑和西院宛儿轩,可是今天变了一下身分,鸨母就立刻摆起谱儿来了。他们自然知道这是想见曾莺和谢菀儿的第一关,没别的意思,便是用钱打通关。
“这是给妈妈的见面礼,其它的待后再说。”邓禹翻腕不怀好意地握住鸨母的手,鸨母倏觉手中多了一块沉甸甸的东西,却是十两银子。
她立时眉开眼笑。
“不知宛儿今夜可有节目否?”刘秀淡淡地问道。
“有,有,有!几位真是来得太巧了,宛儿几天没出阁了,可今晚将会为一位贵客献上一曲,相信不会让几位失望的,里面请吧!”鸨母态度转变得可是快极。
刘秀和邓禹并不意外,鸨母这副嘴脸他们可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此刻觉得特别好笑而已,不过也说明鸨母没有认出他们的身分。
“先让我去为各位找几位姑娘来吧,只不知几位喜欢哪种类型的呢?”鸨母仿佛无限风情,媚笑道。
事实上鸨母虽徐娘半老,却也是个美人胚子,除那视钱如命的习性俗气了一些外,其它方面都绝对深具品味。
燕子楼中根本就找不到庸脂俗粉,所见全是美人,直让人眼花缭乱。
“哈,要妈妈费心了!”邓禹望了秦复一眼,不禁油嘴滑舌道。
秦复虽很想来此,可是他却似乎很少见过这种场面,尽管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打扮,却根本就放不开。
刘秀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虽然吸引了不少姑娘们的目光,却似没有胆敢上前招惹的。
“今日的主客乃是我们的萧少爷,妈妈看着办吧。”邓禹见秦复那紧张的样子,心中不禁暗笑,便指着秦复道。
刘秀心中也不禁好笑,邓禹这分明是要秦复难看,如果他与秦复的化妆换一下那还差不多,他从来都不会介意在这种地方调笑,因为来此之人多是为寻找欢乐,若是太过拘束又有什么意思?
刘秀最烦的事便是长兄让其娶亲,为他的亲事不知道使多少人伤脑筋,可是谁也没办法。
刘秀非是眼高于顶,只是心中无奈,他也爱过,只是因为爱过的人却已成为王莽后宫的宠妃,是以,伤情之余,已近而立之年尚未娶妻。
刘寅也拿刘秀没办法,虽然他也是一方豪强,却又怎能与王莽相比呢?是以,他只能与弟弟一起深恨王家宗族。
也是在那个时候,刘秀熟悉了燕子楼,熟悉了风花雪月,时过数年,其心中伤痛虽渐减,但仍隐有犯痛之时。
秦复的神情微有些拘谨,他哪里不知道邓禹的心思?可是他没将自己化妆成刘秀的模样,确实是失策。不过,那一群苍蝇一般的美人却很快涌了过来,使他想找邓禹算账的机会都没有。
“锦衣虎!”邓禹突地低声叫了声。
“什么锦衣虎呀……”一名美人如蛇般缠住邓禹的脖子,腻声问道。
邓禹吓了一跳,不由得半笑半骂道:“我说你呀,定是饥饿得像只母老虎,这样缠着我!”说完在那美人屁股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大爷你真会说话,我只是一只小猫而已,要大爷疼爱才是!”那美人也笑道。
刘秀望着邓禹和秦复一个个都被缠得紧紧的,一副手忙脚乱的架式,有些想笑。平日里,他几乎是这里的娇客,可今日反倒是他受了冷落,可还真是难得。
刘秀也见到了锦衣虎,锦衣虎自不是来办案的,此刻也在风花雪月堆里抬不起头来。
刘秀正想间,倏觉衣衫一动,却是秦复借众女纠缠之机挤到了他的身边,撞了他一下,刘秀微微一怔。
“有人在注意你!”秦复顺手将几个女人推至刘秀的身边,与刘秀擦肩而过之际,低语道。
刘秀心中一震,立时警觉起来,也在此时感应到有一道极为锋锐的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他心中不由得一凛。
那对眼神绝对陌生,但是刘秀却明白那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妈妈,为我这位朋友上酒!他只爱美酒,不爱美人!”邓禹也有警觉,立刻为刘秀制造出一个宁静的环境。在这种场合之下,邓禹从来都不会惊慌失措。
“哦,公子请了,我立刻为公子准备上好的竹叶青,保证令公子爷满意!”那鸨母倒是识趣之人。
刘秀依然是冷脸以对,似乎他根本就不懂得笑,那些美女也都很自觉知趣,都不愿去刘秀那冷脸上碰钉子。
秦复也受不了这么多女人的相拥,忙喝叱开这些女人。他可是从未见过这种风流阵仗,虽然很刺激,却有些缚手缚脚,而此刻似乎情况有异,他更没有心思与这些女人纠缠下去。
“怎么,若是公子嫌她们粗手笨脚,我可以再换一些来……”“不必了,本公子今日仅是慕宛儿与莺莺两位佳丽之名而来,是以,我只想等宛儿出场,其他的便不用妈妈费心了,妈妈还是准备美酒吧,我欲煮酒闻琴待佳人!”秦复打断鸨母的话,淡笑道,手中折扇一开一合之间,倒确有几分风流公子的韵味。
“好一个煮酒闻琴待佳人!”邓禹脱口赞道,同时扭头挥退身边投怀送抱的美人,给每人大方地赏了些钱,接着道:“我岂能独让二位享受如此艳福,就让我们同候宛儿姑娘出场好了!”鸨母一见三人的架式,倒确有几分情趣。她也是人老成精,深知人情世故,忙笑着挥退众女,让人送上美酒与点心,她见邓禹出手阔绰,更让一人为三人倒酒,却仍被秦复挥退。
燕子楼极大,从大厅的这头到另一头有近十五丈长,方方正正的大厅,以巨大的石柱作支撑,顶高二丈余,气派之极,此空间足可摆下五十张桌子。
刘秀背柱而坐,心中正在想着刚才那打量他的人之时,一脸色有些苍白的汉子大步走了过来,向刘秀一拱手,客气地问道:“阁下可是盖公子?”刘秀一愣,反问道:“你认识本公子?”那病汉也一怔,他倒是被刘秀的话给问住了,半晌才道:“在下无缘结识盖公子,只是我主人想请公子一叙。”“哦,你主人是谁?他认识本公子?”刘秀也感到很是意外。
“这个……这个……”那病汉一时也答不上来,不禁有些支吾着道:“公子见了我的主人便知道了。”“本公子此刻没空,让他亲自来与我说!”刘秀冷然道。
那病汉的脸色微微一沉,但见刘秀那张没有半丝表情的冷脸,只好悻悻地退了回去。
刘秀端起酒杯看都不看那病汉一眼,但他却明白,这病汉所说的主人正是刚才一直注视他的那人,可是他却不明白那病汉口中所说的盖公子又是谁。
他禁不住将目光投向秦复,秦复也微有些茫然之状,显然已经会意了刘秀的疑惑,那病汉之所以误认刘秀,很有可能便是因为由他所化妆的面孔而引起的,因此刘秀会向他投来惑然的眼神。
“如果我没有估错的话,那家伙定将你当成了冷面残血之中的冷面杀手盖延!”邓禹举起酒樽,以衣袖挡住面容,淡淡地道。
“冷面残血?”秦复有些讶然,显然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
刘秀心神一动,顿时恍悟,他也想起了在南郡之地极为轰动的两个人物。
“冷血杀手、飞剑残血乃是近来风云南郡的年轻高手,只是很少有人见到这两个人的真面目,但是他们杀人从不怕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他们杀人都各有自己的特色,便是别人想仿冒都有些难。”邓禹悠然解释道。
刘秀对邓禹最欣赏的地方便是他对天下间所发生的事情都似了若指掌,对于江湖之中的动静也从不放过,这也便是邓禹开酒坊的好处,去喝酒的多为江湖人物,更有许多南来北往的客人。是以,他可以听到许许多多的新鲜事以及江湖中的最新消息,而且,邓禹听过的事情绝对不会忘记。
“有人过来了!”秦复提醒道。
刘秀冷冷一笑,过来的正是刚才一直在注意他的人,而此人身后跟着的正是那病汉,想来此人便是欲见盖延之人,不过他却故作不见。
邓禹也极为配合,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这走来之人。
燕子楼中人虽杂,但都是各自享乐,基本上是不会在意别人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只要你不去打扰别人,只怕是杀人放火也无人问津。
世道太乱,每个人都只是沉迷于眼前的温柔乡中,他们不愿意想得太多,也不敢想得太多,那本就是一种残酷,没有人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肯定明天他仍有潇洒的风流机会。这个世间的动荡似乎永无休止,没有一刻不是在担心吊胆,因此每个人都极为重视眼前的一切,重视眼下的快乐和享受。
“在下陈牧,见过盖公子!”一中年汉子行至刘秀的身前,极为客气地道。
刘秀微微昂首,冷冷地望了陈牧一眼,仍反问道:“我们有见过面吗?”陈牧身后的病汉脸色微微一沉,显然是对刘秀的态度很是气恼。
陈牧似乎并不恼,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没有,但天下间大概不会再有第二对冷面残血了。”刘秀也淡淡一笑道:“不错,天下间确没有第二对冷面残血,可惜阁下找错了人,在下并非你所要找的人!”陈牧一怔,不相信地笑了笑,道:“阁下承不承认都无所谓,我有一笔生意想找你,不知你接不接?”刘秀心中好笑,看来陈牧还真将他当成了冷面杀手盖延了。他自然明白陈牧所说的生意是指什么,不过他并不觉得有耍人的必要,于是道:“你找错人了,我并不是个做生意的人,此刻身在燕子楼,只谈风花雪月不谈它事。”陈牧脸色一沉,冷冷一笑,目光如电般盯着刘秀,悠然问道:“难道你不想听听是什么生意,有什么报酬吗?”刘秀摇摇头笑了笑道:“没有兴趣,除非是让宛儿或是莺莺下嫁于我作为条件。”“你……”陈牧伸手阻止那病汉的愤怒,望着刘秀淡淡地问道:“真的不愿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说第二遍的人!”刘秀断然道,他确实不想节外生枝地与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纠缠下去。
陈牧脸色再沉,冷笑着压低声音道:“你可知道今日来这里的都是些什么人?”刘秀不屑地一笑道:“我为什么要知道?”“你知道若是我揭破你的身分,那会是什么后果吗?”陈牧冷笑道。
刘秀和邓禹的脸色一沉,秦复却笑道:“不就是冷面杀手盖延吗,这里的人还会把他吃了不成?”“哼,冷面杀手盖延,乃是南郡重犯,也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这里十个人中有三个是官府之人,你们想试试那是怎样的后果吗?”陈牧威胁道。
“哈哈……”刘秀突地放声大笑起来,声音立刻惊动了四坐之人。
“你找错人了,不必对我说什么威胁的话,我不吃你这一套,请了!”刘秀突地立身而起,放开声音道。
陈牧却没想到刘秀竟抢了先机引得众人注意,摆明不怕他的威胁,怎不叫他恼?可是刘秀这样一来,倒真让他不敢确定对方便是所谓的冷面杀手盖延了。事实上他确实从未见过此人之面,只是觉得刘秀与传闻中的冷面杀手极为相似,所以才会有此一说,而刘秀这一说,立刻使他的面子挂不住。
刘秀的话顿时使周围的众人目光全都投了过来,无不以看热闹的心情相对,这个年头,有热闹便自会有观众。
“很好,果然不愧为冷面杀手盖延,只当我陈牧说错了话!愿阁下好自为之!”陈牧不怒反笑,冷然朗声道。
邓禹不得不佩服陈牧的隐忍功夫,竟然在这种情况下仍然能够压下心中的怒火,如此清醒地应付眼前的局面。
陈牧抛下话后转身便走,刘秀却心中叫苦,在他们四周已经“腾……”地站起了几桌人,这些人全都是听了陈牧说出“冷面杀手”四个字之时弹立而起的。
邓禹顿时也明白陈牧用心之毒,也难怪陈牧忍住怒气而不发,皆因他明白自会有人来找刘秀麻烦,只要他能让人相信刘秀就是冷面杀手盖延。
“阁下便是冷面杀手盖延?”一年轻人大步跨到刘秀桌前,手搭刀柄,冷声问道。
刘秀这下想分辩也难了,心中不禁暗恨陈牧,可是却知道无法推卸,不过,他当然不能承认。
“想来这位兄台误会了,在下并非什么冷面杀手盖延……”“别事到临头就成了缩头乌龟,拔剑吧!”那年轻人见刘秀否认,不由得愤然道。
“这位小兄弟似乎有些不讲理,如果你与冷面杀手盖延有过节,而来此胡闹便实在是不对了,这位秦公子乃是我的客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冷面杀手!”邓禹也立身而起,微怒道。
鸨母见事情牵涉到近来名动一时的冷面杀手,竟然也不上前相劝,她也明白,江湖之中的事情自有江湖的解决方式,根本就不是她所能管的。即使是打坏了一些东西,自然也人有人陪偿,她不必心急。
“你是什么人?”那年轻人向邓禹怒视道。
“你又是什么人?”邓禹冷然反问。
“本公子乃红叶山庄的少庄主叶晴!”“哦,我道是谁,不过今天你确实是找错人了,如果他是冷面杀手,也不会在意多杀你一人,难道你自问你的武功能胜过你父亲?”邓禹淡然反问道。
叶晴一怔,脸色顿时苍白,四下的许多人却窃窃私语起来,就因为叶晴竟是红叶山庄的少庄主,而最近最为轰动的两件大案,第一件便是杜茂杀贪官李辉,大杀宛城都统衙门的高手;另一件便是冷面杀手杀了红叶山庄的庄主叶逵。
是以,邓禹才有此一问,众人才有此议论。
“叶兄,请算上我戚成功一份!”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众人目光再转,刘秀桌子周围已经围满了人,一个个都横眉冷目以对,杀气顿时充斥了整个燕子楼,众青楼女子哪里还敢上前搅和,皆吃惊地退到一边。
秦复的脸色也微微变了,腾地立身而起,冷冷地望着叶晴与戚成功,再斜眼扫了周围的众人一眼,不屑地道:“如果诸位有雅兴,小生不才,倒乐意奉陪诸位。”“哎,诸位都是来此寻欢作乐,何需大动干戈?在下岑彭,为棘阳长,请众位看在鄙人薄面之上,不要在此地闹得不开心,可好?”一中年汉子分开众人,坦然行入众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之中。
“是啊,宛儿姑娘便要出场了,若是惊恼了宛儿姑娘可就不好了。”眼见有人出头,鸨母也趁热打铁抬出宛儿姑娘的名头来,极力化解这场危机。毕竟她是做生意的,自然不想有人在她的地盘闹事,尽管这些人损毁了东西都赔得起,但那却不是一件好事。
刘秀打量了岑彭一眼,又望了望其身后的几名便装官差,他倒不想多事,何况他并不是真的冷面杀手,也不想与戚成功、叶晴交手,并不是他怕这两人,而是因为在燕子楼之中仍有锦衣虎的存在,如果他暴露了身分,只怕今日的局面会有些难以控制,如今有这样一个岑彭出面,他自然乐得轻松。
“既然有岑官爷出面,我们自然不想惹事,何况我的这位小弟并不是什么冷面杀手盖延!”邓禹依然是挂着那种笑容平和地道。
“既然大家是一场误会,叶公子和戚兄弟就给我岑彭一个面子,今日便痛痛快快地在这燕子楼玩上一回,一切费用都记在我岑彭身上就行了。”岑彭豪爽地道。
周围围观的众人都不由得颔首,岑彭确实是个豪爽之人,难怪在棘阳可称是头号人物。
燕子楼中不识岑彭的人几乎没有,不仅因为岑彭乃是棘阳长,更因其豪爽喜结各方豪杰,岑家庄乃是棘阳第一大庄,岑彭独拥万贯家财,因此在棘阳极受尊敬,便是在宛城,这个岑彭也可算得上是个人物。
叶晴对岑彭也不算陌生,虽是第一次见到此人,但是对岑彭之名早有耳闻,他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杀父之仇岂能不报?可是对方又不承认自己是冷面杀手,他自然不能再去抹岑彭的面子,但他仍愤然地向刘秀道:“错过今日,若你真非冷面杀手,叶某自向你道歉,若你是冷面杀手,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只要叶某尚有一口气在,定不遗余力取你之命!”说完叶晴拂袖而去,戚成功也恨恨地瞪了刘秀一眼,如果叶晴不出手,他并没有把握胜刘秀,直觉告诉他,刘秀也绝不是个好惹的人物,何况岑彭话说到这份上来了,再怎么着也要找个台阶下,只好冷哼而走。
刘秀向岑彭一拱手,以表示谢意,口中却只是淡淡地道:“多谢!”邓禹心中对刘秀这不冷不热的回应叫绝,这与其表面的冷漠搭配得天衣无缝,不过他却笑道:“今日全仗官爷出面了。”“好说好说,这只不过是方便大家而已,和和气气、平平安安对我也是件好事,几位继续玩吧!痛快些,今日的账就记在我头上!”岑彭淡然一笑道,便拉着鸨母退去。
锦衣虎的目光自然没有离开刘秀诸人,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在他默默地注视之中,只是他似乎无意出手,当然他自不知这几人便是刘秀和邓禹,他只是也怀疑这几人正是传闻中的冷面残血。不过,他并不是官差。
齐万寿自身也可算是江湖人物,因此锦衣虎也不想去得罪这两人,毕竟对方并没有惹上齐家,江湖自有江湖的规矩。
刘秀故意不去望锦衣虎,自非因为他怕,只是并不想节外生枝,此刻他与吴汉一样,都是被通缉的要犯。
“圣公到!”正当燕子楼气氛紧张的时候,倏闻一声轻喝响彻楼内的每一个角落。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却见一紫面锦衣的中年汉子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大步而入。
步覆沉稳有力,仿佛蹬地有声,来者目光如炬,气势不凡。
楼中许多人都不自觉地立身而起,包括叶晴和戚成功:“见过圣公!”许多人皆点头问候。
“哈哈哈,诸位别客气,刘玄这厢有礼,今日来此只是想听宛儿的天籁之音,诸位不必拘泥于俗礼!”来人爽然拱拳笑道。
在坐的大多都是江湖中人,听来者这么一说,自然不必再作什么虚伪的表示。
“你族兄在此,想来我们便是现身,他们也耐何不了我们!”邓禹一见来者,顿时眼睛一亮,小声地道。
刘秀心中也长吁了一口气,邓禹说的没错,来者正是刘秀的族兄刘玄,字圣公,其声名之盛,直逼齐万寿,但其号召力绝对比齐万寿更强,因为齐万寿在江湖人的心目之中仍脱不开朝廷走狗的骂名,而刘玄乃是皇族的正亲,只是王莽篡位,使得刘家天下更姓,在王莽弄得天下乌烟瘴气的时候,天下百姓和江湖人物无不思昔日文景之治,因此总想汉室重兴,解万民于水火之中。而刘玄更是喜结天下豪杰,与刘秀之兄刘寅素来受武林人士敬仰,而在南阳之地,刘家兄弟乃是人们心中所敬重的真正长者,因此,刘玄之来,使许多人都感到意外。
刘秀知道,刘玄的武功之高不会比齐万寿相差多少,与其兄刘寅可谓在伯仲之间,但刘玄喜欢张扬,所以府中养有许多高手,便是今日随他同来的这些人物,也无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因此邓禹才会有此一说,不过他并不想太早现身。
刘秀并未起身,锦衣虎却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自然没有逃过刘玄的耳朵。
刘玄的目光自刘秀的桌上扫了过去,这才落在锦衣虎的桌上,但神色却是平静得很。
“哦,原来齐公子也在这里,刘玄这厢有礼了!”刘玄悠然几步来到锦衣虎那一桌边,含笑道。
“不敢,不敢。”除锦衣虎之外,那桌的其他人慌忙起身还礼,他们自然知道刘玄便是到了宛城,也可以与齐万寿平起平坐,他们自然不敢有失分寸。
“不敢!”锦衣虎齐勇并未立起,只是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刘玄身后的几人大怒,欲要出手,却被刘玄身后的一人以手势制止了。
“圣公,你的那位朋友已经在楼上相候了。”一名龟奴行来恭敬地道。
刘玄望了锦衣虎一眼,转身便随龟奴之后向楼上行去。
“我去方便一下。”秦复拍了刘秀一下道。
“快点哦,别错过了宛儿的重头好戏!”邓禹提醒道。
“哪会呀?”秦复笑罢迅速转身而去,邓禹不禁与刘秀相视望了一眼。
邓禹心中的疑虑刘秀自然看到了,秦复这个人似乎处处透着神秘,其身分也同样让人难以揣测。
刘秀心中自然有着同样的疑虑,秦复的武功极好,应不在邓禹之下,比起自己也不会相差几许,可是秦复却不想说其家境,对其师门也同样是闭口不谈,而今日为自己与邓禹所易的容貌竟引起了这么多人的误会,这究竟是蓄意还是巧合呢?
如果是巧合那还说得过去,但若是蓄意,秦复与冷面杀手盖延又是什么关系呢?而今日秦复要来燕子楼真的便是想来寻欢作乐这么简单吗?而秦复又为何要逃出宛城呢?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付他呢?他又是怎样知道锦衣虎是来对付自己而不是来燕子楼寻欢作乐,或是办其它的事呢?而秦复又如何这般清楚自己与邓禹定会进棘阳?
如果仔细地想想,这之间的确有许多疑点,秦复也不会比自己早走多长时间,而他却早已在棘阳下了酒店,还得知锦衣虎的消息并截住了他们……总之,这个人身上透着许多的古怪,当邓禹向刘秀望去的时候,刘秀便知道邓禹要干什么,不禁点了点头。
邓禹再不犹豫,起身便向秦复行去的方向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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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楼确实不小,主楼更是气派惊人,但有一点相同的,那便是热闹。
燕子楼中,除了热闹还是热闹,这里每天都会汇聚来自天下各地的自命风雅之士,有人是慕名而来,有人是为赌而来,也有人是想来见识一下南阳的豪士,这才远涉千里而至。
南阳之地,本就多出风流豪杰人物,其经济昌盛繁荣自是不必多言。燕子楼处于此地,更如一个吸纳金银的涵洞,可谓是四方财源广进,其富可敌州国,每年向国库上缴的银子也多达数十万两,谁能与之相比?
邓禹的行动并没有受阻,皆因他是向主楼之上行去,虽然刚才被戚成功和叶晴闹了一阵子,但仅只在底楼的人知道,楼上之人并不了解,而且谁都只是顾着寻找自己的欢乐,并没有多少人在意邓禹这个人的行动。
“请留步!”邓禹刚欲行上四楼,却被一人挡住了去路。
邓禹抬头望了望这配剑武士打扮的人物,不由得反问道:“有何事?”“请先生出示请帖!”那武士极为客气地道。
“请帖?”邓禹一愣,反问道:“难道来燕子楼还需要什么请帖吗?”“四楼已为圣公所包,未受邀请之人只能说声对不起了。”那武士抱拳道。
“哦,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邓禹淡淡地笑着,反问道。
“如果先生定要与我为难的话,我也只好勉力完成圣公所下的任务了!”那武士依然语气淡然,不愠不火,倒显示出其极好的修养。
邓禹不由得笑了,他倒不是想闹事,刘玄他自然认识,而且他与刘玄还有些交情,就因为他乃是刘秀的好兄弟,见眼前此人如此有礼,他自不欲与其为难。不过,邓禹明明见到秦复溜上了四楼,难道说秦复身上有请帖?
“好了,我自不欲冒犯圣公与仁兄,刚才只是开个玩笑,不过请问一下,刚才上楼的那位先生是什么人?”邓禹口风一转,问道。
“如果不是圣公所邀请的客人,我只能向你说声对不起,无可奉告!”那武士依然是很温和地道。
邓禹心头微恼,不过他倒对眼前的这个武士颇为敬重,无论是其态度和说话的口风,都极具修养,不似一般江湖粗野俗人。
邓禹自怀中掏出刘秀的信物递了过去,淡淡地道:“你应该识得这个!”那武士一接信物,目光顿时一亮,满是惑然地冷声道:“这是光武公子的信物,你是什么人?”“我是他的朋友,有什么不对吗?”邓禹对这武士的反应有些讶异,反问道。
那武士脸色立刻变得极为恭敬,道:“哦,原来是三公子的朋友,请!三公子刚上楼!”“什么?”邓禹一惊,愕然问道。
那武士也怔了一下,又重复道:“三公子刚刚上楼,仅比先生早一步而已。”“便是刚才上楼的那位吗?”邓禹反问道。
“正是!”那武士点点头道。
邓禹一时傻眼了,暗忖道:“刘秀明明还在楼下,可是为什么这武士说刘秀刚刚上楼呢?难道是自己听错了,难道还会有两个刘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他知道即使是问这武士也是问不清楚,倒不如上楼看看,看看这究竟是什么人。
那武士见邓禹在愣神,不由得惑然,同时又显得警惕起来,他弄不清楚邓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请带路!”邓禹客气地道。
那武士望了邓禹一眼,将信物递还道:“先生执此物可直接登楼,无人会相阻!”“那就谢谢了。”邓禹也不客气,大步行向楼上,此刻他倒似乎忘了秦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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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禹的进入倒使刘玄诸人难以适从,当然那宣客的武士自然是喊出邓禹的名字。
在这里,邓禹根本就没有必要隐瞒身分,他相信四楼之上的一切行动绝对是保密的,否则刘玄也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地在楼道之上设下那么多高手,而且整个四楼全都被他包下,不准任何陌生人出入,这绝对说明刘玄是在进行一件很机密的事。
能够包下整层四楼所需的不仅仅只是财力,更要权力与威望,而刘玄便是这少数人中的一个。要知道,燕子楼享受刘家的恩惠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便是那金字招牌也都是汉武帝所书。因此,燕子楼对汉室的宗亲都极为客气。
刘玄自是熟悉邓禹之人,但是眼前的邓禹却是一张极为陌生的面孔。不过,他一眼便看出“邓禹”正是在楼下与锦衣虎对席而坐之人。
厅中众人倏闻是邓禹驾临,皆举首以望,因为许多人都知道宛城通缉邓禹和刘秀的事,却没想到邓禹竟会跑到燕子楼来。
“邓禹见过圣公!”邓禹见刘玄立身而起,忙上前行礼,眼前的余光略扫了一下厅中所坐的人物,赫然发现那陈牧也在其中,余者皆是一群南阳知名人物,许多人他都可以叫出名字,诸如朱鲔,这是一个在南阳极有名望的人物,只是邓禹没想到他竟然也在这里,今日此地确实是汇聚了许多高人。
“你是邓禹吗?”刘玄惑然反问道,目光冷冷泛着幽幽的杀机。
邓禹笑了笑,他自然明白刘玄的意思,其实此刻所有的目光都已经聚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一路有人追踪,邓禹只好易容而行,圣公所见非邓禹之真容,还望圣公勿怪!”邓禹说话之时目光再扫厅中,却并未发现刘秀的踪影,不禁为之愕然,反问道:“刚才光武兄不是上了楼吗?”刘玄听邓禹前面一句,面色稍缓,但听邓禹最后一句,不由得也为之愕然,答道:“没有,你见到他上楼了吗?”邓禹再次大愕,明明刚才那武士说的是光武上来了,为什么刘玄却说没有呢?而且这楼上也并未发现刘秀的踪迹,看刘玄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说谎,可是,难道那武士是在说谎吗?另外,他明明见秦复向楼上走,可是四楼也并无秦复的影子,这又是为何?难道还有另外的路不成?
“刚才楼下的兄弟不是说光武兄已经上了四楼吗?”邓禹讶然问道。
“难道光武不是与你一起吗?”刘玄又反问道。
“不错,光武正坐在二楼,我只是跟着另一个人上来的,但是刚到楼下,那兄弟居然说光武刚上楼,世上不可能有两个光武,因此我才会上来看个究竟!”邓禹简要地道。
刘玄的脸色大变,疾步踏向楼下,邓禹也随行而下,那武士依然静立楼道之口,见主子下楼,忙极为恭敬地行了礼。
“岳明,刚才可见到三公子上楼?”刘玄质问道。
“是的,三公子刚刚匆匆下楼,难道圣公不曾见到吗?”那武士有些惑然地问道。
刘玄与邓禹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怎么可能?明明刘秀根本就未曾上过楼,可是岳明不仅明确地表示刘秀上过楼,而且还刚刚离开。如果说刘秀上了楼,为什么大家都没有见到?若是没上楼,那刘秀又上哪儿去了?为什么邓禹刚上楼之时未曾见到刘秀?而且这楼梯之上一共有十余位好手,若是有人进出怎会没有觉察到?
“你们还有谁见到三公子下楼?”刘玄又问道。
“我们也见到了!”在楼道第一个拐弯处的几名武士异口同声道,而另几名武士却在摇头。
岳明却弄不清楚刘玄问此话是什么意思,禁不住皆惑然凝视着刘玄。
刘玄的目光不由得扭向楼道的拐角之处,如果说有问题,那便一定是出现在这里,这是两组人手视线的死角。
“圣公,我先下去见光武!”邓禹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向刘玄道。
“让光武一起来!”刘玄肃然道,随即又补充道:“有我在,便是齐万寿亲来也不敢动你们!”“这个邓禹自然知道!”邓禹丝毫不加怀疑地道。
当邓禹返回楼下之际,却只见秦复坐于桌边,而刘秀却不见踪影,不由得为之愕然。
秦复见邓禹回来,不禁大步迎上,讶然问道:“刘兄呢?”邓禹再愕,反问道:“难道你回来之时没有见到他吗?”秦复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古怪,显然他并不知道刘秀的行踪。
邓禹也为之惑然,他自然相信刘秀不会出事,只要是在这燕子楼之中,若想动刘秀绝对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邓禹微一招手,向一旁的龟奴淡然问道:“知道这位公子去了哪里吗?”那龟奴不由得愕然,反问道:“你问的是那位冷面的公子吗?”“不错!”秦复也应和道。
“小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小的见他一人单独走了出去,小的不敢多问。”龟奴说话间指了指西厢院的后门道。
邓禹一怔:“难道他去了内院?”“应该是吧。”龟奴点了点头。
邓禹与秦复面面相觑,燕子楼这么大的地盘,而且人手又极杂,想找刘秀还真不容易,何况也不知其去的意图。不过邓禹相信刘秀绝对有能力解决一切困难,这种信任是建立在彼此相交相识的基础之上的,他相信刘秀的智慧和武功足以应付任何麻烦。
“我们坐下等他回来吧。”邓禹提起酒壶为秦复倒了一杯酒,淡然道。可是他心中却在盘算着,秦复刚才去四楼干什么?为何刘秀会出现在四楼而又匆匆离去?究竟那是真的刘秀还是假的刘秀?秦复究竟是什么身分?此刻刘秀又去了哪里?
许多的问题交织在一起,使得邓禹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这个世上,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却是不可无。
秦复自然不知道邓禹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只当邓禹只是担心刘秀的行踪,抑或秦复已经知道邓禹想的是些什么,只是不欲说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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