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的眼中绽放出一种淡淡的色彩,微微一笑道:“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只要我卫国真的能完成复国大计,我死而无憾!”
“如果我所料不差,你对这种结局似乎早有预见,否则,在忘情湖上,你就不会和我谈起有关吕雉的事!”纪空手看着刘邦宁静而深邃的表情,陡然间灵光一现道。
“哈哈哈……”刘邦大笑三声道:“纪空手不愧是纪空手,你能看到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没有看错你。”
两人相视而笑,这一笑间没有任何的敌意,倒像是久别重逢的友人初见时那会心的一笑。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在笑什么,但谁都可以看出刘邦脸上那如释重负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可以再问你一句。”纪空手道。
“请!”刘邦道。
“我的儿子,他在哪儿?”纪空手深深地看了刘邦一眼道。
“你的儿子?”刘邦的脸上露出一股诧异之色,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纪空手的心陡然一沉,他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时此刻的刘邦绝对不会说谎,那么虞姬母子又是落在谁的手里?
便在这时,刘邦脸上的那股淡淡的笑意忽然僵住,仿若冰封,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明亮,但那眸子本身的色泽却在一点一点地黯淡……
“吕……吕雉……听香榭……”刘邦近乎挣扎地说了一句很是莫名的话。
纪空手的脸色却是一片肃然,凝视良久,方才轻轻地叹息一声。
他知道刘邦已经死了,一代汉王、身为问天楼豪阀的刘邦,竟然就这样悄然离开了人世。
没有人可以打倒他,就连纪空手也不例外,他只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他以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法自绝经脉,用这种平和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是别无选择的一个选择,对他来说,也许就是最正确的选择。“有容乃大”既然可以包容这世上的一切,当然也可以包容他自己的生命。
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死更像是一个谜,在他临死之前,他又留下了另一个悬念,知道这个谜底的人普天之下惟有纪空手。
夜依然静寂,依然可以听到几声稀疏的爆竹声在半空中响起,抬头望向窗外,纪空手仿佛捕捉到了一串礼花在夜幕中留下的最后一刻辉煌。
他缓缓地走到刘邦身前,大手抚过他未瞑的眼睛,沉声道:“争霸天下的确是你我共同的心愿,惟一不同的是,你看重的是结果,我看重的却是过程,所以,你我绝不是同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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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在这个子夜,还是在这个大钟寺的主殿之内。
当纪空手扮成刘邦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无论是张良、陈平、还是红颜,几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他们不是亲眼目睹了刘邦的死亡,打死他们也不会相信这是纪空手所扮。
无论是神态举止,还是动作声音,整形过后的纪空手与刘邦都如出一辙,谁都可以看出,在这段时日里纪空手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
随着刘邦的死去,纪空手的“另辟蹊径,取而代之”的计划总算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但他却感受到,这只是一个开始,又或是另一个起步,争霸天下的过程远比他所想象的更加艰难。
“十万大军已经进驻了忘情湖畔,只等汉王一声令下,大秦宝藏便可重见天日,尽归汉王!”张良显得极是谦恭,微微一笑道。
“汉王?”纪空手怔了一怔,陡然间才感觉到自己此刻所扮演的角色,不禁哑然失笑。
“公子认为这很可笑吗?”张良一脸肃然道。
“你若不提醒我,我的确忘了我此刻已是刘邦!”纪空手微微一笑道。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可以忘,有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忘记的,当你忘记了它的时候,你所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你的一切!”张良一字一句地缓缓而道。
“多亏子房提醒,本王受教了!”纪空手正色道。
他踱了几步,猛然回头道:“你们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以刘邦的性情而言,何以会死得这般平静!”
这是留在每一个人心头上的疑问,当纪空手提出来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将目光投射在他的身上。
是的,这的确很让人奇怪,就算刘邦不想与纪空手同归于尽,至少他还有搏的机会。
“其实他不是不想搏,而是不能搏,在他的身上,已经有了中毒之兆!”纪空手淡淡一笑道。
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大吃一惊,显然纪空手所说的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何以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呢?”张良的眼中露出了一丝狐疑。
“这只因为你不是我,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刘邦的每一个举止,每一个神态都观察得细致入微,只要他的脸色稍有变化,我就可以洞察秋毫。”纪空手道。
张良的眼睛陡然一亮道:“你是否以为正因为刘邦发现自己已经中毒,遭受了别人的暗算,所以才会将吕雉的事情告诉于你。”
“是的!的确如此!”纪空手道。
“如果说真的有人下毒,以刘邦的性格,怎会任人摆布?”张良道。
“也许连刘邦自己也不敢相信,下毒的人竟会是她,所以他才会中毒在前。等到他发现自己中毒之后,还没来得及找他算帐,我们已经动手了!”纪空手淡淡地道。
“你莫非认为下毒之人竟是吕雉?”张良惊问道。
“不是认为,事实就是如此!”纪空手道。
这是一个大胆而合乎情理的推断,只有当这个推断成立时,刘邦异乎寻常的表现才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邦之所以连搏的机会都没有,不仅是因为他身中“无妄咒”,更主要的一点是他身受吕雉所下的隐性之毒。
——当他发现自己身中剧毒之时,人已到了上庸,而此时,他终于觉察到吕雉的用心所在,为了不至于让吕雉的阴谋得逞,所以,他才会在看似不经意的情况下,将吕雉的背景透露给纪空手与张良。
——他已觉察到自己身中剧毒,凭他的经验,他自认为已回天乏术,在这种情况下,当纪空手欲取而代之时,其实这正中他的下怀。
刘邦之死,其实是一种双赢,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死得那么平静,当纪空手将这种推断公之于众时,无论是张良、陈平,还是红颜,他们都觉得这的确是最合理的解释。
问题在于吕雉的听香榭究竟有多大的势力,它所渗透的范围究竟有多大,对纪空手来说,听香榭既为江湖五大豪阀之一,其实力自然不容低估,吕雉的出现表明,当刘邦这个强劲的对手倒下之时,一个潜在的强敌已然浮出了水面。
而纪空手现在心中所想的是,吕雉是怎样让谨慎小心的刘邦身中隐性之毒的,虽然他无法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他至少可以断定一点,那就是吕雉既然不在刘邦的身边,那么在刘邦的周围,一定安插有听香榭的卧底。
此人会是谁呢?
纪空手与张良相视一眼,淡淡而道:“看来即使是身为汉王的刘邦,也并非如我想象中吒咤风云,飞扬跋扈,你在刘邦身边已有些时日,以你的眼光,你看会是何人所为?”
张良沉吟半晌,摇了摇头道:“刘邦此人城府甚深,他即使视我为心腹,也并非什么事情都会向我征询,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他总是习惯留上一手,不过,能在刘邦身上下毒之人,必是刘邦的亲信,像这样的人并没有几个,只要稍加留意,未必不能将其找出!”
“的确如此!刘邦的亲信中除了子房之外,萧何、曹参、周勃、樊哙,以及卫三少爷,都是他最忠心的死党,也只有这几个人才具备下毒的条件,看来,要想找出躲在暗处的吕雉,就必须从这几个人身上着手。”纪空手沉声道。
“那么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张良望向纪空手道。
纪空手的脸上泛出一丝自信的笑容,道:“只要过了明日,我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不管是谁,只要影响到我争霸天下,他的下场就注定会与刘邦一样!”
主殿之内出现了一种自然恬静的氛围,与纪空手此时的心境是有几分格格不入,便在此时,红颜幽然叹道:“我现在所担心的倒是虞姬母子,他们既然落入吕雉之手,那么他们现在何处?”
纪空手的心头一颤,良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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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荒原之上,欣赏日出,是一种美的享受,那种不沾杂质的优雅与跳动仿佛诠释着生命的轮回,当人处在朝阳的光环之中,看那扬上半空的沙尘,龙赓的心里因此多了一种失落。
蒙尔赤亲王与他的上千铁蹄如一阵旋风般远去,留下的是一排排清晰分明的蹄印,在龙赓的身后,李世九和他的几位知音亭朋友带着一脸的风尘,又似有几分悠然和轻松。
龙赓并没有任何轻松的感觉,事实上,他的直觉告诉他,从他一到双旗店开始,一股似有若无的危机就一直萦绕着他,根本没有一点消失的迹象,而这与荒原上所发生的一切并无太大的关系,就算卫三少爷在使出“有容乃大”的那一刻,也没有让龙赓感到过任何的恐惧,不过,倒是这看不见的、潜在的危机让他有步步心惊的感觉。
大自然所赋于人类的威胁虽然,防不胜防,但比起人类所带来的威胁,它却是微不足道的。
龙赓带着李世九他们沿来路而回,走了数个时辰,终于来到了一片广漠的沼泽丛林,敌人一直都没有出现,这使得龙赓的心头显得异常的压抑和沉重。
眼前险恶的地形让龙赓灵光一现,他已决定主动出击,因为只有主动出击,他才可以缓解这股一直追随着自己的危机和压力。
“穿过这片沼泽,再有三天的路程,我们就可以走出南勒哈草原。”龙赓仔细地察看着手中的地图道。
“三天实在不算是太长的日子,熬过了这三天,我们就又可以喝酒赌钱了!”李世九笑了笑道。
“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三天并非如你所想象的那么轻松,也许,这是决定你我生死的三天!”龙赓肃然道。
李世九诧异地看了一眼龙赓道:“方圆百里之内,渺无人烟,地势虽然险恶,但对我们这些武道中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凶险,即使这沼泽中存在着凶兽与猛禽,它们也只是我们裹腹的美食罢了!”
龙赓摇了摇头,道:“对我们来说,最可怕的动物不是猛禽,也不是凶兽,而是同类,我的直觉告诉我,有人正在跟踪我们!”
李世九大吃一惊,回头张望了一眼,道:“你确定?”
“我不敢肯定,但是我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危机。”龙赓沉声道。
当他们进入到丛林深处的时候,在一丛古树之间,龙赓突然止足,他止足并非是前方无路,而是在他前进的一刹那感觉到一股浓烈的杀气已经迷漫在这古树之间。
林间有风,枝叶轻摇。
随风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气息,气息里潜伏着致命的杀机,让龙赓感觉到了沉沉的压力。
对龙赓来说,有敌人并不可怕,就算对方全是高手,他也无所畏惧。
他之所以感到可怕,只因为他根本无法发现敌人身在何方,未知的东西,才是让人感到恐惧的东西。
他向身后的李世九做了一个手势,冷笑一声,大手已经握住剑柄,大步踏前,在不经意间步入两株古树的空间里。
能被称之为古树的,通常都有一定的年轮,密密的枝叶如巨伞般覆盖在头顶之上,让人看不到天,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进入这片空间,斑斑驳驳,如乱中的影,构成一幅宁静而诡异的画面。
如此宁静的一片空间,又怎会有杀气存在,难道说这真的只是龙赓的一种幻觉,又或是一种错觉?
不!
就在这时,一缕光线从中断裂,从断裂处爆闪出一道寒芒,以闪电之速爆射向龙赓的眉心。
杀势如此的突然,完全出乎了龙赓的意料,但是,龙赓绝对是一个高手,高手的直觉和反应,让他在此刻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呼……”
龙赓对这道寒芒视若无睹,身影陡然而动,在飞退中拔剑,一道美丽的幻弧从他的掌心而生,封住了寒芒的来势。
“叮……”
这道寒芒虽然突然,但是龙赓的剑绝对不慢,就在这寒芒逼入龙赓两尺范围之内,龙赓的剑已然点击在这道寒芒的锋芒之上,一道绚烂的火花凭空而生,是那么的凄美,凄美得让人心寒。
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当寒芒消隐于枝叶之间时,在龙赓身后的那根古树树干竟兀自爆裂开来,一只铜勾由树干中蓦然而出,直抓向龙赓的背心大穴。
这铜勾出手之妙,角度之精,显示着它的主人绝对是一个精于偷袭的高手,单是这出手的时机,足已证明一切。
龙赓根本就没有时间考虑,他要做的就是必须出手,他的身体陡然一伏,剑锋反手上撩,从一个任何人都意想不到的角度划向了那树干的中心。
“轰……”
树干爆裂成片,如一蓬飞雨搅乱了宁静的虚空。
乱雨之中,一条人影窜入空中,稳稳地落在龙赓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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