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空手伸手入碗,抓起骰子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脸上突然现出了一丝怪异的表情。
“谁先掷?”纪空手道。
“你!”灵竹公主显得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要纪空手掷不出豹子,她就始终会赢得机会,是以她一点都不着急,反而觉得新鲜刺激。
纪空手笑了笑道:“可以开始了吗?”
“请便!”灵竹公主笑得很甜,是一种迷死人的甜美。
当这甜美的笑意刚刚绽放在她那嫩滑的俏脸上时,纪空手的手掌向上一抛,随随便便将三颗骰子掷入碗中。
房中除了骰子撞击碗面的声音,不闻其它任何杂音,每一个人都屏住呼吸,紧盯住骰子的转动,根本不敢出半口大气。
毕竟这是万金之注!
只有当骰子将停未停之际,纪空手这才一声暴喝道:“三个六,豹子!”
声音尚在耳边回响之际,骰子已经静卧碗中,灵竹公主探头一看,眼中闪出一丝惊奇道:“我输了。”
她的确输了,因为那骰碗里三枚骰子都是六,是骰宝中的最高点数,她连赶的机会都没有了。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似乎没有料到纪空手真有这么好的运气。
但纪空手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依然保持着他的微笑,好像这结果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过了半晌,灵竹公主才笑了笑道:“再赌一把?”
“不!”纪空手收起桌上的注码,揣入怀中道:“我相信一个人的运气再好,总有衰败的时候,与其到时候输个精光,倒不如现在见好就收。”
灵竹公主气极而笑,没料到纪空手会来这么一手。对她来说,万两白银算不了什么,她只是输得心有不甘,没料到这个一脸猪相的男子居然深谙赌道。
她之所以会如此肯定,是因为她不相信一个人的运气真的会这样好,随手一掷,就是三个六,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应在万分之一。如果纪空手不是靠运气赢得这场赌局,那么只能说明他在掷骰的过程中捣了鬼。
可是,她却无法认定纪空手使用了何种手法,不过假如纪空手故伎重施,她或许还有机会。
但是纪空手显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而是带着夜五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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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做了一场梦一般,眨眼的功夫,就多了一万两银子,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夜五领着纪空手来到了铜寺边的一座建筑前,门上有匾,题名“迎宾小筑”,两人在知客的引领下住进了一间客房中。
纪空手奇道:“我们何以要住在这里?”
夜五笑嘻嘻地道:“因为有人想见你。”
纪空手并没有出现任何诧异的表情,只是深深地看了夜五一眼,道:“谁?”
夜五面对纪空手如此平静的反应倒吃了一惊,问道:“不管他是谁,你不觉得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非常奇怪吗?”
纪空手淡淡一笑道:“的确很怪,自从遇上你之后。”他当然不会相信夜五的话,本来夜五的这句话并无破绽——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会有朋友往来,莫痴人在夜郎国遇上一两个朋友熟人,也未尝没有可能——但纪空手却明白夜五在撒谎!
因为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莫痴人这个人的存在,那么莫痴人又怎会有朋友呢?
这个道理就像是母鸡生蛋那么简单,没有鸡就没有蛋,夜五之所以撒谎,难道是想意图不轨?
古训有云:财不露白。纪空手并没有遵守这条古训,这就难怪夜五会生异心。对夜五这样一个街头混混来说,他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现在既有这样的一个机会让他一夜暴富,他欲铤而走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问题是夜五的算盘虽精,胆子也大,却选错了对象,要想在纪空手的身上打主意,实在是一件极具风险的事情。
“为什么你会觉得遇上我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呢?像你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外地客商,在赌馆里遇上我这样的街头混混,应该再平常不过了。”夜五讶然问道。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纪空手道。
夜五笑了,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三声敲门声。
“正主儿来了。”夜五起身开门。
门开处,一个人踱步进来,纪空手抬头一看,不由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料到来者竟然会是陈左。
如果夜五只是陈左手下的一个卒子,图的是财,那么纪空手此行的确有些风险。因为这里是通吃馆,陈左摆下的是瓮中捉鳖的架式,纪空手要想脱围而去,并不容易。
可是陈左的脸上没有杀气,只有笑意,拱手道:“我家主人有请大爷前去一见,不知可否赏脸?”
纪空手道:“我与你家主人素昧平生,他怎么会想到与我见面呢?”
陈左微微一笑道:“这就不是我们这些下人可以知道的事了,不过,只要大爷见到了我家主人,相信就能知道原因了。”
纪空手的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有了几分诧异。如果陈左所言是真,难道说这个世上真的有人长得与自己的扮相一模一样?而且还与陈平相识?
这实在太令人匪夷所思了,由不得纪空手不去解开这个悬念,所以他二话没说,随着陈左、夜五来到了迎宾小筑附近的铜寺。
铜寺不大,占地不过数亩,却极有气派,虽在夜色之下,却依然可见黄灿灿的光芒渗入空中。这是一座完全以黄铜所建的寺庙,所以得名铜寺。
寺中一片寂静,当纪空手走入临近正门的大殿时,突然间感到一阵心绪不宁,就像是老狼突遇危机时的感应,令他心生莫名惊惧。
是以,他止住了步伐。
此时的夜色正一点一点地变浓,夜色中的凉风习习而来,带出了一股春寒露重般的寒意。
当纪空手停步不前时,陈左与夜五也同时止步,有意无意之间,双方已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请继续向前。”陈左依然显得彬彬有礼。
纪空手的眉头一皱道:“你家主人真的在殿中?”
陈左淡淡一笑道:“你难道还怕有人伏击于此不成?”他说这句话后,快走几步,当先而行。
进入殿门之后,纪空手果然看到黄铜佛像前伫立着一条人影,身影映于夜色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飘逸。
此人的年纪不过三旬,眼芒厉寒,浑身上下透发出一股令人不可仰视之势,完全是一派大家风范。
让纪空手感到惊讶的是,当他进入到铜殿之中时,他明明看到了此人的存在,却感应不到对方的存在,只有一种可怕的气息似有若无地萦绕于大殿之中,始终保持着一种神秘。
“你姓莫?”两人沉默以对,片刻之后,那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我不姓莫。”纪空手淡淡一笑道:“就像你不是陈平一样。”
此言一出,无论是纪空手身前的人,还是他身后的陈左、夜五,眼中都闪露出一丝惊奇。
这简直令人匪夷所思,毕竟纪空手与陈平从未谋面,而且陈平一向低调行事,深居简出,世人很少有识得他真面目的,何以纪空手一眼看去,就敢如此断定?
“我若不是陈平,那么我又是谁?”那人笑了,追问道。
“听说在夜郎国的陈氏家族中,有三大高手,都善使弯刀。”纪空手显然从后生无那里知道了夜郎国中的许多情报,是以对陈家的内幕并不陌生,娓娓道来:“而你却不是这三人之列,因为在你的身上,虽然有着极度张扬的杀气,但我感觉到的,更多的是一股剑气,而无刀的偏锋之邪性。”
那人一怔之下,眼中更多了一份惊奇道:“难道说只凭感觉,你就可以断定我所用的兵器是剑?”
纪空手微笑而道:“要成为一名卓而不群的剑手,必须用心。当你将全部心血灌注于剑道之时,你的剑自然也沾染了你的灵性,所以只要用心去察觉,虽然剑未出鞘,依然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这就是武道中所谓的高手之感应。”
那人的表情为之肃然,拱手道:“你能说出这一点,这说明你已是高手,不错!我的确不是陈平。”
他似乎有意想考验纪空手的眼力,顿了顿又道:“那么我是谁?”
纪空手的眼睛在夜色的阴影下绽放出一道厉芒,缓缓地从他的脸上扫过道:“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因为你自剑道有成之后,从未现身江湖,是以没有人知道江湖上还有你这样一号人物,但你的剑术之高,放眼天下,几乎无人能敌,这就让人感到有些奇怪了。不过,我幸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那人的眼神一亮,微笑而道:“你真的知道?”
纪空手深吸了一口气道:“知道。”
“好!”那人的脸上陡然一沉,身形一晃之下,一道剑芒如闪电般自腰间掠出,直奔纪空手咽喉。
出手之快,毫无征兆,仿如艳阳天下的一道霹雳,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迫出了剑锋。
这似乎印证了纪空手对他的评价:他的确是一个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视的对手,包括纪空手自己在内!
所以纪空手不敢有丝毫的大意,就在剑出的同时,他的离别刀已经横出虚空,在最短的时间内封锁了来剑的攻势。
那人“咦”了一声,声音中带着几分惊奇,又带着几分棋逢对手般的兴奋。手腕一抖,闪射出万千幻影,绕身攻击。
他的脚步移动极速,以纪空手所站位置为中心,一圈一圈地收紧,大殿中顿时剑气横溢,劲风呼呼,犹如掀起了狂风巨浪,向纪空手发出了潮水般的攻势。
但纪空手根本不为他的攻势所动,刀悬虚空,人却一动未动,就像是一条盘身反击的毒蛇,用自己的灵觉去感应对方真正出手的线路。
两人无疑都是真正的高手,所以甫一出手,就演绎出了近乎极致的以静制动,攻防之间,完全达到了很高的层次,让陈左与夜五看得眼花缭乱,并在杀气的逼迫下,一步一步地退向墙边。
纪空手知道,对方的剑术之精,根本不在韩信之下,与其跟着对方的节奏变化,倒不如等待时机,后发制人。这看上去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他有充沛的补天石异力作为保证,使得他体内的各项机能与反应要明显比常人更快,甚至具备了一定的超自然能力。
“嗤……”就在纪空手的灵觉迅速捕捉对方在万千幻影中存在的剑锋时,幻影突然散灭,一道电芒闪烁着青光强行挤入纪空手布下的气场,直逼纪空手的眉心而来。
如此凄迷的剑气,刺破了虚幻迷茫的空际,只凭这霸烈而肃杀无边的气势,已足以震慑人心。
纪空手的眼眉一跳,似乎也感应到了这一剑中的必杀之气。
所以他在最及时的一瞬间出刀!
刀出,仿如在虚空中织就了一张密网,密网的每一个网眼都产生出一股巨大的磁力,吸纳着这虚空中的杀戾之气。无论再快的剑,当它进入刀网的刹那,其速也必会减弱三分,就像刺入一道无形的冰幕般难行。
“叮……”毫无花巧的撞击,使得刀剑在刹那间一触即分,一声清脆而悠扬的响声随着一溜火花爆裂开来,带出一种摄人魂魄的能量,使人气血难畅。
杀气因此而俱灭,两人的刀剑同时入鞘,相对三丈而立。
风轻扬,微微的寒意渗入大殿中,使得气氛变得轻松而惬意。两人的脸上无不露出一丝如春风般的微笑,单看脸色,谁又想到就在刚才他们曾经作过生死的较量?
无论是这位剑客,还是陈左、夜五,他们的目光都紧盯着纪空手腰间的刀鞘,似乎对纪空手刀鞘中的离别刀产生了兴趣。
“好刀,果然是一把绝世好刀!”那位剑客喃喃而道:“但不知刀名如何?能否赐告?”
纪空手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悲伤,黯然道:“刀名离别,实属凶兆,因为铸刀之人在刀成之际,就已辞世而去,与这个人世离别了。”
那名剑客轻轻一叹道:“他的死虽然可惜,却足以瞑目了。宝刀配英雄,他所铸的刀能寻到你这样的主人,总算不冤了。”
他的眼中突然暴射出一缕厉芒,在纪空手的脸上打量片刻道:“你果然不姓莫,应该姓纪!”
纪空手道:“你也不是陈平,而是五音门下兵、铸、棋、剑、盗之一的剑!”
那人微微一笑,浑身上下顿时涌出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势,在刹那之间,他的整个人就像是凝成了一座山岳,高不可攀,腰间的剑鞘蓦发一声龙吟,飞入空际。
“我姓龙,名赓,师从五音先生,一直归隐于山水之间。若非得悉恩师死讯,只怕今生都不会踏足江湖。”那人神情一黯,想到恩师之死,脸上不自禁地多了一股凄凉。
“先生之死,的确是一个意外。”纪空手看出龙赓对五音先生的那份敬仰之情,心中一痛,道:“因为我们都低估了刘邦,问天楼即使死了一个卫三公子,其实力依然非常可怕。”
“无论刘邦的实力有多么可怕,都不能改变我们必杀他的决心!”龙赓的脸上线条分明,棱角刚毅,道:“我们已经为此订下了一个非常周密的计划,即使没有你的加入,我们也势在必行!”
“我们?”纪空手看了看陈左与夜五道:“如果我所料不差,陈平就是先生门下的棋弟子!”
“不错。”龙赓点了点头道:“陈平虽然是夜郎国的世家子弟,当年也曾拜在先生门下学艺,所以当先生的死讯传来时,他就找到了我,开始策划起这桩复仇的计划来。”
“哦?”纪空手沉吟半晌道:“原来如此,我似乎有些明白你们的计划了。”
他缓缓转过身来,面对夜五,凝神看了他一眼道:“虽然你从丁衡那里学过一点易形术,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你是陈平,这不是说明你的易形术有问题,而是你没有学到如何改变你本身的气质。”
“夜五”笑了笑道:“纪空手就是纪空手,怪不得先生会如此辅佐于你,我陈平总算服了。”
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恢复了他身为豪雄家主的霸气。当他随随便便站在那里的时候,谁又曾想到他就是刚才一脸无赖相的夜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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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算等到了你。”在铁塔最顶端的密室里,陈平望着纪空手手中的信物,真诚地道。
虽然这只是他们的第一次碰面,但彼此间就像是多年相识的朋友,没有丝毫的隔阂,更不陌生。五音先生的死将他们这几个天南地北的人召集在一起,共同商议着复仇大计。
“如此说来,你们已经算定我一定会来夜郎?”纪空手微感诧异,因为这只是他临时作出的决定。
“半月前,后生无来到夜郎时,我就得到了先生的一封手书,要我全力帮他搞定铜铁生意。并且知道了你们在登龙图宝藏的取用上出现了麻烦,否则我也不知道后生无是你们的人,更不会在这个非常时期向他低价出售铜铁了。”陈平的言语中略带哽咽,想到五音先生半月前尚在人世,却不料说死就死,可见世事难料。
纪空手这才知道后生无的生意之所以如此顺利,竟然是五音先生在暗中襄助。
“我们一直对你有所关注,知道你是一个非常聪明的人,肯定会从后生无夜郎之行的遭遇看出点什么来,所以就派出了大量的眼线,布于夜郎北道,准备试一试你是否如传说中的那般神奇。”陈平与龙赓相视一眼,然后才道。
“这么说来,我岂不是要令你们失望了?”纪空手当然清楚以陈平与龙赓的实力,绝对不会轻易服人,就算自己与五音先生有着这么亲密的关系,假如没有真才实料,也难以让他们心服。
“不!”陈平肃然道:“恰恰相反,经过今日的一试,不仅证明了先生识人的眼力不错,也证明了你的确有过人的本事,我与龙兄实在是佩服得紧。”
顿了一顿,又微微一笑道:“更让我感到惊奇的,就是你纵然认出夜五只是假冒之人,又怎能一口断定那就是我?我心中一直纳闷,还要请教纪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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