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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卷 第 一 章 风魔出征

  三年五载?

  鱼双泪一惊之下,不顾一切地道:“你们不可将我关押于此,我乃水族中人,若是族王知晓此事,你们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那狱卒站住了,却未回头,道:“是么?”

  鱼双泪将心一横,道:“正是如此,水族族王的可怕,绝非你们所能想象,若是你们知晓风宫,就可推知我水族势力之盛!不瞒诸位,以水族之势绝不逊色于风宫……”

  那狱卒冷冷一笑,缓声道:“这老头若再疯言疯语,你们代我好生劝劝他。”

  那四个蓬头垢面的人眼中一亮,如同四匹饥饿的狼,齐声道:“大爷放心,我们一定劝得他回心转意。”

  那狱卒哈哈一笑,将厚重的铁门重新锁上,扬长而去。

  鱼双泪不知道牢狱中的狱卒与犯人间会形成某种默契,见狱卒对另外几人的颠倒黑白之举视若无睹,不觉狂怒至极!他本是武林高手,此时虎落平阳,竟被一群滑头无赖捉弄,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黑暗中传来阴阳怪气的声音:“老家伙,你可要弄清楚了,这里不是水族,是牢狱族,你要想自己少受皮肉之苦,就忘了你是水族中人!”

  另一个声音接道:“这老家伙准是猫尿喝多了,世间又哪有什么水族?”

  四人不由一阵怪笑。

  又有一人故作正经地道:“他说自己是水族中人,多半不假,明日送水来时,大伙儿少喝一点,把他的脑袋浸到水中,既是水族中人,那少了水可大大不妙!”

  别外几人连声附和,都说此计甚妙,君子有成人之美,自己少喝点水倒无甚要紧。

  鱼双泪暗自咬牙切齿,心中恨恨地道:“但愿那小子真的去了求死谷,只要他去了求死谷,就必死无疑,多少可泄我心头之恨!”

  ※※※

  风宫无天行宫呈现出一片肃杀之气!

  风宫最为神圣的“战风台”!

  战风台高达三丈,分作三层,每层阶梯皆有五十名神风营的精锐好手把守,战风台最高层设有神案,两侧各有一巨型炉鼎,香烟袅绕,战风台四周旌旗招展,气象森严。

  神案前有一人踞中而坐,身形高大伟岸,不世气概咄咄逼人,原来俊朗的面容有一条自上而下的紫色疤痕,异常醒目,使之平添几分肃杀诡异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此人自是傲视天下的风宫白流之主牧野静风!

  此刻,他面带腾腾杀机,更让人不敢与其正视,其名动天下的伊人刀横置于香案上。

  战风台正面,是广阔的校场,校场东、西、南三侧皆是身着劲装、全身披挂、肃然而立的风宫弟子。

  已极少与牧野静风一同公开露面的叶飞飞这次也随之而来了,因为牧野静风是为牧野栖而召集风宫属众弟子,事关牧野栖生死的安全,叶飞飞又怎能置之度外?

  她默默地立于牧野静风身侧,神情复杂,心绪更乱,自得知牧野栖与正盟结下怨仇,并为正盟所擒后,叶飞飞便终日惶惶。她万万没有想到刚刚确定牧野栖还活着之时,听到的有关牧野栖的第一件事,就这般惊人。

  “栖儿怎会与正盟结仇?他被擒之后,穆大哥定会前去救他,如此一来,风宫与正盟必将有一场血战,不知又会有多少生灵涂炭?”叶飞飞心中忧心忡忡地思忖着。

  战风台上另有风宫中四个重要人物,即禹诗、炎越、柳断秋、都陵。

  禹诗的神情中隐隐显出不安之色,他想到了正盟扣押少主牧野栖,却不杀他,极可能是要引得风宫前去救援,一旦牧野静风怒而发兵,便落入了正盟的圈套。

  牧野静风抬头看了看天空。

  日已当天。

  他搭在座椅上的右手微微抬起少许,雄壮的号角声立即响彻整个校场,闻者不禁有股莫名兴奋之意升起,连心跳也隐隐加快。

  禹诗从牧野静风那如寒剑般的目光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他心中一震,终于暗一咬牙,趋前几步,恭声道:“宫主,正盟此举只怕别有用意……”

  牧野静风扫了他一眼,道:“禹老是否想提醒本宫,说这极可能是正盟的诱兵之计?”

  禹诗郑重地点了点头。

  牧野静风缓声道:“那么,依禹老之意,该以何种方式救出少主?”

  禹诗如何不知牧野静风话语中已有不悦之色?但他仍是道:“此事当小心谨慎,从长计议……”

  “住口!”牧野静风断然喝止了禹诗,这让禹诗、炎越、柳断秋、都陵及叶飞飞皆吃惊不小,牧野静风自入主风宫后,渐渐地独揽大权,但对宫中地位尊崇的禹诗还从未如此对待过。

  一时间,整个战风台的气氛凝重至极。

  牧野静风似乎亦意识到什么,他的声音略略和缓了一些,道:“若是天下人知道风宫宫主之子落于正盟手中,风宫却不敢有所举措,该会如何想法?战族子民以战为荣,从不畏死,我儿亦当如此,但风宫士气却不可因此而受挫!何况,正盟已是日渐势微,十大名门中青城派已不复存在,崆峒名存实亡,思过寨元气大伤,而其他几大门派亦是人人自危,与我风宫相比,不可同日而语!我心意已决,必借此一役,一举重创正盟!”

  禹诗只好退下。

  此时,偌大一个校场上已是一片肃静,不闻丝毫嘈杂之声,牧野静风缓缓站起,目光扫过全场。

  逾千风宫弟子轰然跪下,齐声高呼:“宫主神威,霸令天下!”

  其声如雷,从校场上空滚滚而过。

  牧野静风心中不由升起万丈豪情,仿佛看到了风宫滚滚铁骑席卷天下,势不可挡的情景!

  他心中道:“正盟一直是挡在风宫这辆无敌战车前的绊脚石,如今是将这块绊脚石除去的时候了!”

  他双掌伸出,微微上抬,逾千风宫弟子立即起身肃立。

  牧野静风朗声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乃天地至理,风宫战族身怀战族热血,乃天地间最为出色一族,必将吞食天下,让世间万物皆臣服于我风宫之下,以风宫的意志为世人之意志!风宫自龙腾江湖以来,已让天下人共同侧目,背逆者无不望风披靡,今日,只待我等以风卷残云之势,就可宏图大展!风宫不战则已,战则必胜;不杀则已,杀则必绝!”

  他的声音以浩然内力送出,从容不迫,却清晰传入了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牧野静风继续道:“一场空前血战将至,诸位可愿让仇敌的血,浸染你们的刀?!”

  “愿意!”逾千弟子振声齐呼。

  “很好!”牧野静风转身持起“伊人刀”,沉声道:“此刀已有五年未出,这一次,本宫将亲自出战,此刀亦可痛饮热血!”

  “锵”地一声,伊人刀破鞘而出!

  惊世神兵出鞘,天地为之变色!

  ※※※

  一道道密令由“笛风轩”飞速传出——

  风宫江南行宫接令:立即大举攻袭江南清风楼;彭城五煞行宫接令:攻袭少林。

  神风营接令:袭击天下镖盟所辖的所有镖局。

  若有任何抵抗,立即斩杀殆尽!

  一匹匹快马由无天行宫标射而出,一只只信鸽掠过无天行宫的上空,飞入茫茫天际。

  牧野静风眼看着最后一只信鸽穿窗而出,静立了良久,方缓缓转身,在案前坐下,沉思良久,忽然扬掌轻拍两声。

  很快,都陵推门而进,立于案前。

  牧野静风道:“你有没有发觉我今日的布署是否出现纰漏?”

  都陵恭声道:“宫主以江南行宫、彭城五煞行宫攻袭正盟两大门派,使其难以兼顾,而以神风营诛杀十大名门中势力最弱的天下镖盟中人,可保全胜。如此一来,必给其他名门造成极大的震慑力,人人自危。而宫主神功盖世,亲自出战,当无人可与宫主抗衡!”

  牧野静风略显失望地道:“你想说的,仅只这些?”

  都陵摇了摇头,继续道:“无论宫主的计划如何周密细致,有一点却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牧野静风不动声色地道:“你不妨直说。”

  都陵道:“少主在正盟手中,若攻得太紧,他们极可能恼羞成怒,到时恐怕少主危矣!”

  牧野静风神色如旧,他缓缓点头,道:“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此事的确不可轻视,但你莫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个人!”

  都陵道:“莫非,宫主是指华山派的游天地?”

  牧野静风道:“正是他,只怕谁也不会想到与痴愚禅师诸人在一起的那个游天地是风宫一位殿主,而真正的游天地却被关押在我们风宫之中,当日的调包之计,今日派上了大用场!”

  都陵亦道:“有此后着,宫主已可稳操胜券!”

  牧野静风的神色却未见有任何轻松。

  他又在思忖着什么呢?

  ※※※

  一条在林中穿行的官道,两侧险峰对峙。

  其中一侧山峰的半腰处,有一坳地,杂草丛生,四周又有耸天大树遮挡。

  日正当头。

  范离憎、天师和尚、广风行三人正躺于乱草中,半睡半醒,天黑后,只要再行数十里,就可抵达“天下镇”。

  忽地,天师和尚身子微微一动,低声道:“官道上有人经过。”

  广风行道:“那又如何?”虽说天师和尚是悟空的弟子,而思过寨寨主燕高照不过是悟空一仆,但天师和尚纯朴憨厚,平易待人,身为思过寨弟子的广风行亦不会对天师和尚敬而远之,他又道:“官道上若是无人通过,又怎么成为官道?”

  “但这一次通过的人数必有几百人之多!”天师和尚道。

  广风行“啊”了一声,大为惊愕,范离憎此时亦为之惊动。

  过了一阵子,范离憎与广风行也能听到自官道传来的“沙沙”脚步声,声音甚为密急,其中还有车轮辘辘之声。

  三人大为好奇,不由探身向下面的官道望去,一望之下,三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见有数百人马自西向东而行,人群中又夹有三辆马车,帷帘低垂,无法看见车内情形。

  而这数百人马大多身携兵器,僧道尼儒不一而足,广风行只看了片刻,就低声道:“是正盟中人。”

  范离憎压低了声音道:“怎会有如此多正盟中人汇聚于此?”

  广风行摇头不知。

  眼见浩浩荡荡的人马向这边越行越近,三人不再言语,虽然思过寨亦是正盟一支,但铸造血厄剑鞘之事,不能走露半丝风声,故范离憎三人仍是尽量隐藏身形,无意与正盟中人相见。

  当正盟的人马经过三人下方的官道时,广风行脸上有了异样之色,他悄悄地伸手指了指那一列人马的最后面,范高憎定晴一看,赫然发现杜绣然与穆小青亦在其中,两人相距不远不近,彼此无语。

  范离憎心中顿时有了异样的感觉,百般滋味齐涌心头,直到正盟中人渐渐消失于视野之外,方回过神采。

  三人各怀心事,缩回身子,躺在草丛中怔怔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密如骤雨般的马蹄声倏然传来,飞速向这边靠近,初响时似乎远在数里开外。待到范离憎三人被惊起时,马蹄声业已在一里之处。

  其快如风!

  接踵而至的怪事让三人心神不宁,三人隐隐觉得有异手寻常之事即将发生,忍不住再次探头观望。

  ——骑快马自西向东飞驰而至,马蹄几乎已不点地,一沾即起!

  范离憎只看了马上骑士一眼,神色立即剧变!

  马上骑士身着白衣,身躯高大,白发如雪,迎风飞扬,竟是“无指剑客”幽求!

  天师和尚同样神色立变,显然他也已认出了马上骑士的身分。

  而广风行虽不曾与幽求谋面,但却已久闻其名,此时见范离憎与天师和尚如此神情,当即猜出几分。

  那马已是快至极限,忽闻幽求一声清啸,身形倏然自马背上疾射而出,快至无形,只几个起落之间,已抢在快马前面,但见他犹如鬼魅过空,倏忽间已在十数丈开外。

  想必,他仍嫌乘马太慢,索性弃马,此时他的身法果然犹在快马之前!那匹马又跑出一段距离,终于渐渐慢了下来。

  而这时,幽求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广风行这才长长吁了一口气,叹道:“真是多事之秋。”

  范离憎脸现沉思之色,忽然一跃而起,道:“二位能否在此等侯?若到天黑还不见我回来,你们只管上路前去天下镇,我自会设法前往天下镇与你们汇合。”

  “这……”广风行望着天师和尚,迟疑不语,天师和尚第一次遇见范离憎时,范离憎正被幽求挟制,正因那事,天师和尚还与幽求一战,故天师和尚对范离憎与幽求的关系有些了解,他猜知范离憎是为幽求而离去,有心要劝阻,但却又觉得不便开口。

  范离憎道:“铸造剑鞘之事关系重大,我会多加小心的。”

  天师和尚只好道:“你速去速回!”

  范离憎点了点头,迅即掠下山谷,直奔官道,很快,他就追上了那匹正在漫无目的乱跑的无主快马,那匹健马刚刚有所警觉,范离憎已飘然掠上马背。

  健马挣扎了一阵,范离憎如附体之蛆般贴于马背,健马终于放弃了抵抗,范离憎亦不驱赶过急,只是轻挟马腹,任它快跑向前。

  此路别无岔道,范离憎要追踪幽求倒并不困难。

  行了一刻多钟,地形渐趋开阔,范离憎驱马再行一阵子,远远望去,只见三里开外有一个村庄,庄外的一片空阔之地上赫然有黑压压的人群,范离憎料定是正盟中人,当下翻身下马,借着路边林木作掩护,向那边靠去。

  尚有半里之距离,范高憎已看清那些人的确是正盟中人,除正盟中人外,另有一人与他们遥遥对峙,此人白衣白发,正是“无指剑客”幽求!

  正盟中不乏高手,而幽求更是武功卓绝,范离憎不敢大意,更为小心地向那边靠近,待到与众人相距二十丈远时,他心知若再冒然接近,暴露行踪的可能性极大,当下便隐身于一堆乱石之后。

  只听得幽求的声音道:“今日尔等若不交出范离憎,倒下的就绝不止这四个人!”

  范离憎心中怦然一跳,暗道:“他果然是在寻我,听此语气,已有四人被他所杀!世间只怕也惟有幽求一人,敢独自一人向数百正盟中人公然挑战!众寡如此悬殊,纵使有着盖世武功,也是绝无胜算!”

  一个深沉的声音道:“我们与范离憎素无瓜葛,为何要将他藏在轿中?你分明是有意纠缠!当年洛阳剑会你杀人逾百,‘试剑林’中又陆续有人惨遭你的毒手,今日可谓是自投罗网,插翅难飞,如果你识趣的话,还是速速退走!”

  范离憎大为不解,在中原武林人士眼中,幽求是人人得而诛之,而这一次,他又是无中生有,正盟形势绝对占优,本是围杀幽求的大好时机,为何此人最终话锋一转,竟暗示幽求可以抽身而退。

  范离憎百思不得其解!

  幽求道:“如果真的没有范离憎,你们为何不敢让我看一看轿中之人?”

  “幽求,你莫逼人太甚!”那深沉的声音道。

  范离憎亦感疑惑,心道:“为何幽求要一口咬定我在轿中?”

  幽求冷笑道:“在试剑林中,有数名剑客因为败在范离憎手下而被杀,难道没有人因此而欲寻他报仇么?何况,他是范书之子,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这些正人君子中,一定不希望范书的儿子过得十分安宁,是也不是?是也不是?!”

  他一连问了两次“是也不是”,范离憎心中不由莫名狂跳。

  那深沉的声音道:“虽说范离憎是范书之子,但其父有过,与他并无直接关系,怎可因此而对他妄下定论?至于试剑林之事,据我所知,他应是为你所迫,不得不与他人比剑,我等虽不敢妄称正人君子,但还不至于糊涂至此。范离憎是正是邪,并不在于其父如何,亦不在于世人说辞如何,而只在于他自身!”

  范离憎听得痴了,此人所言虽是平淡从容,但在范离憎听来,却是震耳欲聋,字字惊心。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是正是邪,不在于其父如何,亦不在于世人说辞如何,而只在于他自身……”

  倏闻幽求沉声道:“无论如何,轿中之人我是看定了!”

  此言未落,刀剑出鞘声响成一片,范离憎心中微凛,忖道:“定是幽求强行出手了!”

  心中转念之际,金铁交鸣声已不绝于耳。

  此刻正盟中人必为战局所牵制,范离憎再无顾忌,悄然探身观望。

  但见幽求已处于重重包围之中,只见一个白色人影在诸般兵器中翻飞穿掠,闪掣无定,犹如鬼魅过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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