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又静了下来,几只夜鸟大概被这边的血腥之气吓着了,”扑愣”地飞进无边无际的夜空,引得“无影鹘鹘”一阵怪叫。
欧阳之乎从怀中掏出冬青留下的那本书,翻开来,借着松明火光,找到了丰甲星那部分,弯下腰来,用手指沾了沾丰甲星的血,在那儿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勾。
现在,只剩下丰易星与丰魂星两笔账未了了。
柳儿走了过来,轻轻地拉着欧阳之乎的手,道:“我们这便回去吧?”欧阳之乎点了点头,的确,这儿太过死寂,二百多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在淡淡的星光下,一张张已没有生气的脸显得极为阴森可怖,何况,在这儿,还会让人想到一些不愉快的事,既然这儿的人已全部了结,那么留在这儿也无多大意义了。
当他们再次经过那棵歪脖子树时,柳儿忽然道:“现在倒真是困得很了。”说罢,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欧阳之乎不由笑了,他道:“现在恐怕已是子夜了。此去淮南府尚有五六十里路,一时半刻,又如何赶得到?”柳儿又打了个哈欠,道:“为何定要去淮南府?
先前丰易星那边的情况是由我探听的,我记得丰易星的‘千异千幻宫’是在淮南府之南侧,我们不妨拣另一条岔道而行,大概是不会走什么冤枉路的。”欧阳之乎沉思了片刻方道:
“我便信你一回,若是错了……哼哼!”他作出一副张牙舞爪之状,把柳儿逗得直乐!
二人便开始沿另一条岔道而行,开始,柳儿还叽叽喳喳的,到后来,困意一阵接一阵地袭来,她实在抵挡不住,便不会说话了,只会机械地跟着欧阳之乎后面走着,走得深一脚浅一脚。几次若不是欧阳之手喝住她,她便走下路底去7。欧阳之乎不由苦笑了一下,道:
“柳儿,我们便在这路边上找个地方将就着过一夜吧,再熬下去,我看你都能站着睡去了。”
柳儿听欧阳之乎未称她为柳儿姑娘,一下子睡意全无了,口中却应道:“好,现在若是给我一张床,那么便是有一堆金山我也是绝对不会换了。”欧阳之平道:“那么你站在这儿等着,我去那片山腰处找找看,有无合适的露宿之地。”柳儿却不答应了,她道:“这么黑黑夜,让我独自一人在这儿?我还是与你一道去找吧。”欧阳之乎长叹一声,道:“看来那句话说得真是不无道理呀。”柳儿奇怪地问道:“什么话儿?”欧阳之乎缓缓地道:“唯小人与妇人难缠也!”柳儿娇嗔道:“好哇,你竟将我说成是妇人,这岂不是沾我清白么?”欧阳之乎故意道:“那倒……倒未必……”柳儿气得要来捶他,欧阳之乎大叫道:“我还未说完呢。”柳儿道:“你便说完吧,我倒要看你如何吐出一颗象牙来。”欧阳之乎干咳一声,道:
“那倒未必真的有假。”柳儿一时反应不过来了,口中喃喃地道:“真的有假?未必真的后面有假?我倒听糊涂了。”欧阳之平见她如此一副沉思状,不由好笑。
二人这么一闹,睡意便到九霄云外去了。
路的一侧是个平缓的山坡,长着齐膝高的青草,欧阳之乎担心有毒蛇蛰伏其中,便让“无影鹘鹘”在前,“无影鹘鹘”天性爱吃毒物,这么一路过去,毒物还不全无踪迹?
很快,二人便找到一块大岩下边。那块岩石上部向前突伸而出,下面长着几棵低矮的松树,松树下则是一块不大的草地。
欧阳之乎道:“便是这儿了。随便一躺便是一夜过去了。”两人便相距三四尺躺了下来,一阵”嗡嗡”之声后,两人都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眼下已是初夏,如此和衣卧下,倒也不会觉得如何的冷,齐膝长的青草压在身下,柔软得很,欧阳之乎躺了一会儿,又去找了些枯枝,在旁边生起一个火堆,烧了一些时间后,又在上面覆上一层干土,这样火堆便没有了明火,却也不会灭,便那么慢慢地散着热,烧得两人暖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
“无影鹘鹘”似乎也不甘寂寞,向欧阳之乎这边慢慢地靠拢。欧阳之乎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无影鹘鹘”欢叫一声,轻振双翅,便一头扎进欧阳之乎的怀中,俯下身来,也那么静静地躺着。
欧阳之乎用手指拔了拔“无影鹘鹘”的头,又替它理起了羽毛。
理着理着,欧阳之乎便沉沉睡去了。
“无影鹘鹘”低声地呼唤了几声,然后双翅于振,箭一般的飞进了无边的黑夜之中,欧阳之乎自然未曾察觉。
柳儿却未睡着,她先是以为“无影鹘鹘”很快就会回来,谁知过了好长时间,仍是不见“无影鹘鹘”的踪迹,她不由暗暗奇怪,虽然她对“无影鹘鹘”了解的并不很多,但也知道此鸟关系重大,何况,它还救了她与欧阳之乎一命呢。
可她又不会唿哨声将它唤回,想了想,她便轻轻叫了一声欧阳之乎。
欧阳之乎睡得太死了,未曾听见,却翻了一个身,嘴里咕噜了些什么话,他在梦呓呢。
不知为何,柳儿的心突然狂跳不已,粉脸也已滚烫了,飞红如霞。
一种奇异的力量牵引着她,使她慢慢地向欧阳之乎那边爬去。
欧阳之乎正侧着身,宽广厚实的背对着柳儿。
柳儿轻轻地摇了摇欧阳之平,欧阳之乎”唔”了一声,翻了过来,一手恰好搭在柳儿的身上。
柳儿登时连耳根也红了,喘息得胸脯一起一落,她觉得自己的心儿在全无着落地飘着,被欧阳之乎的手搁着的地方已是酥麻一片了。
柳儿借着淡淡的火光看清了欧阳之乎的脸,她看到欧阳之乎的双唇有一种淡淡的野性,这种淡淡的野性让她芳心狂颤不已,一双美丽的眸子在黑夜中水汪汪的,显得格外地亮。
终于,她忍不住弯下身去,将自己滚烫的双唇轻轻地印在欧阳之乎那充满着野性且棱角分明的双唇上。
立即,她如被火烫着一般”呀”地一声惊叫,浑身”腾”地热了,鼻翼上竟有了香汗点点!
欧阳之平一下子醒了过来,先是一愣,当看到柳儿那双娇艳欲滴的双眼时,他明白过来,心中一阵激动,长臂一揽,柳儿”嘤咛”一声,便扎进了他的怀中,那细细的柳腰,一下子似乎便已没了筋骨,滑腻柔软。
欧阳之乎的双臂越搂越紧,似乎要把柳儿搂入自己的体内,双唇温柔地吻着柳儿的唇、颊、身、颈…
柳儿任他吻着,身心都在仔细地品尝着这新奇的滋味,觉得有一些飘然之感。
一边亲吻着,欧阳之乎在不知不觉中已扯开柳儿的衣带,把手伸将进去,按住柳儿丰挺的胸揉搓起来。
柳儿忍不住轻轻地呻吟起来,似喜似怨,平添无限风情,她的双腿已软软地缠上了欧阳之乎的腰。
欧阳之乎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柳儿,我…
柳儿双眼半开半闭,玉齿紧咬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双眼朴朔迷离……
欧阳之乎的双手开始游动,仿佛嬉戏于蓝天白云之间,柳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感到有一种被±宰的聿福,似乎是从高崖上缓缓地坠下,浮云朵朵从身边飘过。
倏地,一种幸福、奇异的微痛从她下身传遍全身,她不由扬起柳眉,红唇不觉中已被咬出血来!
也许,爱是不可捉摸的,欧阳之乎现在便已对柳儿充满了柔情蜜意,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虚伪做作之处。
也许,只是从前他不敢正视,不敢承认而已,他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但现在却反而被柳儿以她的行动说服了。
柳儿是聪明的女孩,她很好地把握住了一份真情,若是一定要以狡黠来评价,那么她也是种可爱的狡黠,设下的也是一种温柔的陷井。
欧阳之乎将他的真情源源输入柳儿的体内。
柳儿沉醉了……
第二日,欧阳之乎才知道“无影鹘鹘”昨夜已离他而飞了。
但他知道“无影鹘鹘”乃稀世异禽,既然它已驯服于欧阳之乎,那么它一定还会回来的,所以也不甚担心。、此时,天已大亮,柳儿一身淡绿绸衣,斜倚着欧阳之乎,有如玉雕雪塑,清香袭人,显得万般娇媚。
欧阳之乎心中不由升起万般柔情,轻轻地抚弄着她的手,道:“柳儿怪我孟浪么?”柳儿娇羞地望了他一眼,柔声道:“柳儿早就愿你能锁住我的心,又怎会怪你?”欧阳之乎听得心中一暖,暗道:“从此,我便有了牵挂了,一时还真有点难以适从。”柳儿低声道:
“我们看看丰易星居于何处吧,也好早些赶路。”欧阳之乎便将那本薄书掏出,翻开来看,在丰易星的那一部分,他看到上头如此写道:丰易星,擅于易容,使一柄心碎钩,武功可挤身江湖顶尖高手之列,近年似在演练一种邪门武功,不详。
创有“千异千幻宫”,下设三堂,分别以”寒香堂、残阳堂、水行堂”命名之。
寒香堂堂主曾小雨,为三旬女子,江湖人称”有情雨,无情刀”,师承不明,武功似为东瀛路数,鬼没神出,难寻难测。、残阳堂堂主马如风,无兵器,人称:无定人蛇,身若无骨,武功诡异。但下盘功夫较佳。水行堂堂主唐晴舟,为四川唐门所驱逐出门户之后,投奔“千异千幻宫”,擅长暗器,据说身上每时每刻都携有不下十种暗器,此人嗜赌,有洁癖。
丰易星无子无女,但与富绅付金羽之妾阿琪有染,付金羽已有所察,但惧于丰易星武功超绝,奈何他不得。
“千异千幻宫”有弟子二百,宫设于宣州泾县西郊天柯山山谷,与泾县重镇、华镇相隔仅三里。
性格:喜怒无常,好猜忌下属,曾处死原残阳堂堂主毛如云。
看罢,欧阳之乎叹道:“可惜,我却不曾学过易容,否则便可将叶异千幻宫‘搅个天翻地覆。
柳儿却道:“这有何难?像我这样的武功,要探得奉易星这样的人物的消息,怎能以真面目示人,若是那般,别说探察,恐怕连小命都难以保住了。”欧阳之乎惊喜道:“如此说来,你竟会易容之术?”柳儿道:“那还有假?只是不如丰易星那般巧夺天工罢了,但要瞒住常入耳目,却是不难的。”欧阳之乎兴奋得直搓手,道:“有柳儿助我,何事不可成?真乃三生有聿,有幸三生!”柳儿心中一阵甜,口中却道:“你何时也变得如此油嘴滑舌了。”
欧阳之乎咂巴了一下嘴,一脸惊诧地道:“油嘴滑舌?你是如何知道的,莫非你已品尝过了?”说完,忍不住笑?起来。
柳儿也不答话,却在欧阳之乎的左臂上狠狠拧了一下,欧阳之乎痛得一蹦老高,却正好一头撞在头顶的岩石上,”咕咯”一声,他又落了下来,已是啮牙咧嘴了。
柳儿见他如此,不由又心疼不已,忙要上前搓揉,欧阳之乎却已站了起来,嚷道:“走吧,既然是在宣州泾县,那么由淮南向南,却是不错了,但具体路径,却是还需问个清楚的。”柳儿到:“到了华镇,我便对那儿了若指掌。”
两人便下了山坡,继续向南而行。
很快,他们便到了一个极小的村庄,竟只有三四户人家,欧阳之乎整整哀衫,才上前轻叩一扇柴扉。
走出来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小孩,他大声地道:“我爹我娘都去了田里,有什么事便是由我作主了,你便说来吧。”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柳儿不由好笑。
欧阳之乎惊讶地道:“是么?我想问一下小哥,沿此路走下去,是否可到宣州?”见他说得客气,毛小孩儿很是满意,便道:“宣州?去是能去,却是远得很!我爹每年六月六带我去赶一次庙会,早上去,大中午的才能到哩!你们便在这儿用了饭后,再去不迟,今天我爹娘不在,我说了算。”欧阳之乎道:“多谢了,你们去是步行的吗?”毛小孩道:“我爹步行,我骑毛驴。”欧阳之乎心道:“看来并不远。”口中却道:“啊,这么远,一路走去还真要走得腹中空空,我便用点银两在你这儿换些东西吧。”说罢,他向柳儿使了个眼色。
柳儿何等聪明,便将易容所需之物报了出来,再加上些吃食,然后她便掏出抢来的两大绽纹银。
毛小孩何时见过这么多银两?一双眼睛登时移不开了,口中道:“有的,有的,今日是由我说了算的,我爹娘不在……”待换得那些东西,欧阳之乎一时心血来潮,又要教那小孩几招武功,毛小孩自是欣喜不已,欧阳之乎便教了他几招擒拿之术,倒也实用得很,毛小孩兴奋得一时忘了那两锭纹银,直到柳儿按捺不住了,欧阳之乎才离开这个小村。
到了宣州,柳儿便认得路了,很快两人便抵达泾县,这时,方是用午饭之时。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们未去找那大酒楼,而是在一僻静小巷中随意觅了一个小饭铺钻了进去,待了一刻钟,欧阳之乎便打着饱嗝出来了,柳儿却皱眉不已,出了门口,方道:“那和面的为啥总要到头上抓二把又将面揉几把?”欧阳之乎一听,一阵反胃,似平有一只苍蝇哽在他的喉中,柳儿不由笑得花枝乱颤。
然后,欧阳之乎便拦住一个精瘦汉子,问道:“敢问大哥,’千异千幻宫‘的唐晴舟唐堂主常去的清荷澡堂在何处?”那人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欧阳之乎一遍,道:“清荷澡堂?
泾县城内有如此澡堂么?唐堂主常去的澡堂是华玉池,你竟不知吗?”欧阳之乎忙道:“你瞧我,糊涂了,糊涂了。”待那人走后,欧阳之乎便对柳儿道:“我们这便去华玉池吧?”
柳儿道:“你我同去那儿?这……这如何使得?”欧阳之乎牵着她便走,道:“谁让你一道进去??你便在边上看热闹就行了。”果然,欧阳之乎将柳儿安顿在离华玉池澡堂极近的一家客栈里后,便开始在附近游弋。
柳儿所在的那间房的窗子正好可以望见华玉池的大门,也可以看到在华玉池外走来踱去的欧阳之乎。
欧阳之乎不时地偷眼看看柳儿,他已与柳儿约定,看到唐晴舟时,柳/L便用左手扬一扬。
但等了半天,仍是不见柳儿左手扬起,欧阳之乎暗暗心焦,若再那么一个劲地晃荡着,定会让人起疑心了。
便在这时,从东边那条巷子里走来一个人,身着黄色长袍,那袍子似乎不甚合身,显得太大了,所以袖子、衣襟便挂了下来,样子有点古怪,他的鞋子也很奇特,鞋底特别地高,竟有二寸左右。
更引入注目的是他的手,他的手极为纤细,甚至超过了女人之手的那般细柔,通体白墩得很,指甲也显得极短!
指甲短了,岂非更方便抓接,弹射暗器?
欧阳之乎的心跳加快了,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此人便是“千异千幻宫”的水行堂堂主唐晴舟!
欧阳之乎不敢再看下去,怕被唐晴舟察觉有异,于是便走开几步,去看一个卖玉首饰之小摊,眼睛的余光却扫向柳儿那边。
果然,柳儿的左手扬了扬,此人果然是唐明舟!
欧阳之乎暗道:“总算露面了,我还道你要销声匿迹了呢!”其实,欧阳之乎若是明着与唐晴舟交手,也是有把握赢的,但那样一来,必然会惊动”千异千幻宫”的人和丰易星,那便平添了一些麻烦。
看见唐晴舟进了华玉池,欧阳之乎赶紧也跟了进去,一进澡堂,他便吓了一跳,因为澡堂里云蒸雾蔼,哪里看得清人影?
只见一个个赤条条的人在热腾腾的雾气中时隐时现,因为未穿衣衫,所以极难分辨清谁是谁,看来看去,都是差不多,唯有胖瘦方是易于看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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