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海气得伸出手来也想拧,祖惠枝却把胸脯一挺,头一昂,毫不畏惧地道:“欺负一个弱女子是你们男子汉最大的本领,你武功比我高,我打不过你,你拧吧。”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真是让凌海哭笑不得,拧也不是,不拧也不是,气恼之余,又见祖惠枝闭着眼睛,便戏弄地低头在祖惠枝的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然后转身迅速飞开。
这是祖惠枝想都未想到的奇招,可把祖惠枝给搞懵了,脸儿立刻又飞满了红霞,又羞又窘,可是凌海已经走远。
“谁说男子汉只知道欺负弱女子,我们只会疼爱弱女子,知道吗?不过你的脸儿真香。”
凌海邪邪地笑道。
“你……你……你这个无赖!”祖惠枝又羞又急又窘又无可奈何,只好一跺脚追上离开的人。
凌海不由得意地笑了笑,终于知道这小表妹真的对他动了真情。
凌家修整得很好,那大门换上了朱漆铁环大门,给人一种古朴、深幽的感觉。庭院依然很大,分外重和内重。外重分东南西北四院,每院都有一个花园和一片空地,空地之后便是房子、斜角、木椽,这都是一些庄中弟子所住的地方。而四个院子过后又是一片广场般的空地,有花有草有树,一切的布置都十分自然。就像是个花园。花园包围着一片房子,那便是凌家重要人物所住的地方,也是凌家重要东西收藏的地方。凌家的膳房也是安排在这一片房子之中。
凌家庄很大,几乎有近百亩,所有的建筑都是经过设计后才安排的。每一花一草都经过计算,精心布置的,不过自四年前那一役之后,这里许多装置被毁坏,以致现在的布置已经没有那么准确。虽然没有以前那般巧夺天工,但却也表明这些布置的人们用了很多心血。
凌海走过庄外的大门,心潮便禁不住澎湃不休,这里有他童年的欢乐和甜蜜的梦,这里曾有很多他的玩伴和疼爱他的人,这一道大门他进出了千万次,但却从来没有哪一次像这次一样给他那么深刻的感触,从来没有!
和马君剑一起进这道大门时的那种场景依然历历在目,马君剑那花白的胡须,那愤怒焦灼的眼神,那饱经沧桑的脸,那形如疯虎的动作,那怒若蛟龙的剑招等等,让凌海的心神有着无限的哀伤,物是人非事事休,凌海有一股冲动,想要发泄的冲动!
“呀……”凌海一声长啸,腰中的“含月珍珠剑”便化成一条蛟龙绕着大门转了整十圈,然后便化成了漫天细碎的珠光,在凄艳的晚霞下荡起一片凄情。
所有的人都大惊,但看到凌海的剑招,也都立刻为之伤神,睹物思人,当初这些人也便是在马君剑的剑招掩护下冲出这一道大门的,而今却是走进这让人伤神的大门,故人又已经西去,怎叫人不黯然伤神?
凌海的剑越舞越急,但始终保持着一种清淡的冷艳,并不是化成一团光球,剑光永远似是那样细碎,那样密集,就像是漫天的烟花在不断地绽放。四周腾挪纵跃,时而化成穿梁绕柱,时而化成金鲤戏水,剑像匹练,身若蛟龙,形如疯虎,捷胜魔豹。
这是马君剑教给凌海的剑法,当初马君剑便若慈父一般细心地指点、呵护,可是此时却物是人非,故人已逝,岂不让人心伤?满腔的悲切,满怀的仇恨,满脑子的思念,在这剑法之中淋漓尽致地发泄着。
这剑法虽然是昔日的剑法,这情却非昔日的情,剑法中包含着一种浓浓的哀伤,深深的悲切,淡淡的思念。凌海将自己的感情完完全全地注入到这一套剑法之中,人人都觉得剑气纵横,人人都感应到一种无奈、凄苦和伤愁。
华山弟子、少林棍僧、风无罪、余明等都能深深地感应到这当中的凄凉、伤心,也能完完全全地体会到一颗虽然年青但却已刻满沧桑的心。
凌海没有停下狂舞的剑,而是一边走,一边挥动着剑,在场很多用剑高手,也有很多武林高手,每个人都深深地被这套剑法所陶醉,具体来说这不能说是—套剑法,而是数套剑法的延续。
这是凌海不知不觉中舞出来的,他没有意识到他的剑法是如何吸引人,是如何高绝,他只知道自己要发泄心中那股凄惋的悲切,那深沉的怀念。这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有多少的伤心事,有多少的开心事,在对比之下,苦愈苦,念愈切。所以他施展出的剑招和剑法跟着自己的感情走,跟着自己的感情使将出来的剑招和剑法,便没有半点掩饰,没有半丝留手。
所有人都为这些神奇的剑法所陶醉,所迷茫,这些剑法,无一不是江湖中的绝世之学。
马君剑的剑法,向来是江湖中最神秘的剑法,没有人知道其来历,没有人知道他的师承,但他便像是江湖中的一颗流星,达到最亮的时候也便是寂灭的时候。马君剑本就是一个像谜一般的人物,又像是个神话般的人物,他每次出现后,武功便比上次增长一个阶段,似乎永远都在增长,似乎每一天都有一个新的突破,所以才能一次又一次使四川唐门吃了大亏。
凌海不仅使出了马君剑所授的剑法,当然没用三大杀招,还使出了凌家剑法。凌家的剑法江湖中人见过的比较多,但此时凌海使出来却又有另外一番意境,不仅是因为他功力高绝,也是因为能融情入情,达到心剑合一。他的剑法一改马君剑的凄艳。惋然,变得气势如虹,杀气满天。
所有的人全都为这剑法的惨烈气势所震摄,每一剑的使出,都像是一阵风暴突起,每一剑都似是在血肉翻飞的战场搏杀,而且剑法越走越厉。凌海想起那满院的残尸,那满天的乌鸦,那充塞在空气中的血腥,他的剑法也便更加狂厉,是司马屠的剑法,但他—定要杀死司马屠!而这剑法中注入的杀气和仇恨大浓,竟使周围的环境中有一种飞沙走石、血肉横飞的感觉。
凌海将记忆中的烙印,深深地注入到剑法之中,所有的人都大感惊心动魄。虽然只是凌海一个人在舞剑,但众人似乎看到了所有凌家儿郎四年前那种血腥的搏杀场面,那种惨烈、残酷的意境,凌海一个人竟似完完全全地把那近百凌家儿郎们的心境完全展示出来。
忽而那惨烈之气又改为壮烈,众人似乎从那惨烈而悲哀的剑意中看到了那尸横遍地、残肢破肚的场景,所有人无不为之心碎,无不为之伤感。
剑式渐渐成绵绵之势,就像是抽不断的江水,也像是抽不完的丝线,丝丝缕缕,绵绵不绝,细腻异常,这是凌海将心中那理不清、斩不断的愁绪和无奈全都通过剑式展现出来。
凌海想到了他的母亲,想到了清除“毒手盟”的任务,心中便充满了哀愁,便充满了无奈。这是一种意剑,意至剑至,意到剑自成。无招,无法,他并未曾注意到自己所用的是一套完美得几乎没有瑕疵的剑法,他只知道意之所至,剑自成形,无须去故意考虑下一招,无须去故意追求哪一种角度,无须计算它的速度。以凌海的功力和武功境界,无论是使出什么剑招都是那么意想不到的完美,但想将这些剑招连成一套什么样的剑法却也不是容易的事,因为若将这些招式连接起来,或许很少有人会理解。但他这样跟着心情使出来却是所有人都能够完全读懂的,完完全全地能捕捉到他剑的动态,因此所有人都看得很入迷,看得很陶醉,甚至有人跟在凌海的后面比划。
祖惠枝便是,冠杰也是。他虽然是今日来的杀手,但其悟性和智慧却不低,他对剑法的造诣不高,可是对凌海这带着深深的感情施展出来的剑招却能够理解,因为他理解凌海的心情,也便对凌海的剑法十分了解。
华山派与恒山派的数名弟子也看得很入迷,他们也在虚空中不断地比划着,舞动着,手中的剑也舞出一招招与凌海剑法相似的剑招。他们都是派中的精英,他们对剑道的造诣不是很高,但也不低,更何况他们因为都是年青人,当然那种淡淡的愁绪也能捕捉到。同时,凌海这一路的剑法过渡都异常自然,无非是因为完全投入了感情,这些人也是完全陶醉,自然也将感情完全投入,由前面的剑法入门,他们都已经融进了凌海的感情,所以他们学起凌海的剑法便是轻易的事,这也是使他们今后成为一代剑术大师的基础和原因。
所有的人都由那种惨烈的气氛中回到这种凄惋忧伤的格调,如痴如醉,凌海的剑法已集数家盖世剑法所长,完全地融为已有。
“喝……”凌海一声低吟,满天的珠光聚成一点寒星,冲天而起,然后又头下脚上化成万点剑雨洒落,着地前又突然化成一条蛟龙绕身旋转了数周,便落入腰际。
一切归于平静,凌海停住身子,静立,静立,立成一棵参天古树。这是一种感觉,纯粹是精神上的一种感觉,没有任何笔墨可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所有的人都心动、心痛、心醉、心酸。
凌海依然未觉,他的感情依然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之中。
渐渐地,凌海从感情中恢复过来,不由一声轻叹道:“回头哪是岸,回头海更宽。”
众人心神一颤,都深深地回味着这一句话中的心酸。
“阿弥陀佛,凌施主,逝者如斯,何必太多惆怅?”六大棍僧之一上前一步祥和地道。
“大师,西天真是极乐吗?”凌海低问道。
“阿弥陀佛,我佛如来便是在西天,西天也是我佛门之源,但所谓的极乐并无定限,心正则乐,心苦则伤,佛祖只是渡化人。若是顽固之人,即使上了西天,也不可能达到极乐;正如恒善,心正无嗔,即使在地狱也是极乐。”那僧人双手合十沉声道。
“好一个心正则乐,心苦则伤,晚辈受教了。”凌海恭敬地道。
这时所有的人都从那种超越了剑道的剑法中苏醒过来,但那剑法的深奥之处仍然留在所有人的心中,这是他们从来都没有的体会和宝贵经历。
“海儿,房间已经清扫好了,一些下人和仆人也全都请好了,都是‘四人堂’的兄弟物色的,绝对可以保证没有问题,而且这些下人和仆人也都有一些武功。”风撼江轻声道。
“有劳四叔了,不知道天狮寨里的情况现在怎样‘”凌海恭敬地道。
“大概在明天便可以到达,我们会安排好一切接待工作。”风撼江缓和而稳重地道。
“一切都由四叔你去打理了,现在先安排一下众位大师和华山、恒山几位大侠的住处和膳食吧,让大家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准备迎接天狮寨四位爷爷和‘正义门’众位兄弟的到来!”凌海温和地道。
“好,胡鹏,你带众位大师去南边客房,同时叫膳房准备斋饭。刘云,你带华山派与恒山派众位大侠去西边的客房,准备晚膳。何汉,你通知所有的兄弟晚饭后在大堂集合。”风撼江向身旁的数人温和地吩咐道。
“是,四爷。”几个人低应道。
那如铁塔般的中年汉子领着六大棍僧,那精瘦的汉子便领着风无罪、余明等其他派中兄弟,各自向南面和西面大院走去,而坦胸露乳的汉子则迅速飞退。
“冠杰,你带领你的那帮兄弟先在北面的厢房住下,晚上听候安排,你们的晚膳到时自会有人送去。小飞,你现在带他们去安排一下。”凌海后面的那句话是对着他身边一个少年说的。
“是,少庄主。”那少年应命领着冠杰三十多人缓步离开。
“表妹,你还依然住你的绣阁吧?”凌海歪着头向祖惠枝苦涩地笑了笑道。
“那当然,难道你要我住你的房间呀。”祖惠枝愤愤不平地道。
“还在生我的气吗?”凌海沉声问道。
“谁有心情生你这小无赖的气?”祖惠枝低头红着脸轻声道。
“我无赖,可是你让我亲的,谁叫你不反抗?”凌海申辨道。
“你……你……你是大坏蛋!”祖惠枝狠狠地白了凌海一眼,竟转过身去不看凌海,那春葱般的玉手却不停地抚弄着衣角。
“少庄主,小人抓到一只飞落在庄内的信鸽。”一个彪剽威猛的大汉从容不迫地行过来宏声道。
“哦,拿来我看一下。”凌海惊问道。
那大汉将手中的信鸽递过来,那一双大手竟盖住了整个信鸽的身体,这一伸手才发现原来信鸽竟在他的手中。
“这便是,少庄主。”
“无悔!”凌海接着信鸽惊叫道。
“少庄主你认识这只信鸽吗?”那大汉疑问道。
“这是我给另一名兄弟的信鸽,我差他到宜宾去看看‘杀手盟’的动静!”凌海应了一声,便把信鸽腿上绑的纸条拆下。
“主人:‘杀手盟’已经解散,所有人都不见了,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下落,里面的财物全都搬空,据说是大举搬家,但我找到了“肉王”魏无头的尸体,其他,待我回来再报。”
署名是殷无悔!
“啊……”凌海一声惊呼,“杀手盟”全部搬迁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更让凌海心忧。他担心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安危,同时也是担心将来和那些兄弟反目成仇,那才叫他头痛,叫他无法下手。
“怎么啦?海儿。”风撼江担心地问道。
凌海将手中的字条向他手中一塞,轻声地道:“杀手盟全体搬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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