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看不清这是什么武器,或许这武器本身就是光.但谁都知道这团光绝对蕴有一种毁灭性的威力.因为这团光的气势便形如天地,具备了天地的宽广博大,具备了天地的阴阳柔美,更有一种铺天盖地的气势,谢万金的声音之所以被逼了回去,是因为他便处于这个气势的尖端.刚才那些毒手盟的弟子只觉得凌海是山,一座不倒的大山,可是这次他们更觉得他手中的那团光也是一座山,一座崩溃的大山,而他们及其副舵主便在这座大山的脚下,处在一座崩溃的大山脚下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不难以想象.他们想退,谢万金更想退.他们也正在退,但此时这座崩溃的大山开始下塌,而且以电光的速度开始下塌,这是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谢万金迫不得已,他不能退,一退那将死得更快.于是他咬断一截舌尖,吐在剑上,鲜血使那柄巨剑更具魔力,鲜血也激起了谢万金的斗志和凶焰.这是他迫不得已出的下策,但他也必须出此下策。
因此谢万金也变成了一座山,一座高大威猛的山.一座气势不凡的山,剑气也如江河奔涌之水,气势磅礴,但他还是败了。
那股水在凌海眼中太缓慢太缓慢了,那奔涌的潮头在凌海的眼中有太多太多的破绽,都是无法修补的破绽,是能致命一百次的破绽.凌海只选择了一次致他于死命的机会,他也得让谢万金表现一下.然后他便将手中的剑化成电光射破了谢万金的咽喉,而在万分之一秒钟内又将剑放好在腰中,便如从来没有动手一般潇洒自如。
人们只觉得电光一亮即灭,依然不知凌海用了什么兵器,更不知谢万金已死,还以为谢万金那如山的气势将黑脸少年打败,将那团光击灭了,因为凌海的咽喉被一柄巨剑指着,一动不动地指着.那是谢万金的巨剑,在凌海射穿他的喉管后,他依然狂跑了一步,才知道自己不能活了,然后再也移不开步子,只好定定地用剑指着凌海,只差五寸便可以刺死对方,可是他永远也没有力气再向前把剑递进。
“杀死他,杀死他,副舵主神功盖世!”一群毒手盟的人拍着马屁叫了起来,群情也有些激奋,有人惋惜,有人慨叹,有人失望,有人高兴,有人悲切.谢万金没有动,支持他生命的最后一股劲气并未曾释放出来,所以他到死依然保持着握剑欲刺的姿式.凌海动了一下,只不过缓缓地抬起手捏住谢万金的剑尖.观众和毒手盟的人都非常吃惊地叫了起来,有人惊奇,有人不解,有人气恼,有人担心。
“杀了他呀!杀了他呀!副舵主!”还是毒手盟之人的叫声,可他们知道谢万金杀人时喜欢独自享受,谁也不敢上去插手.凌海轻轻地捏住剑尖,又轻轻的向前一推,动作很温柔,就像是抚摸孙平儿的头发一样温柔.谢万金缓缓地倒下,缓缓地如一块巨石般地倒下.“当啷!”那柄巨剑掉在了地上,谢万金的双目怒睁,好像依然不相信自己会这样死去,死得那样快,那样突然,甚至在这之前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整个码头都很静,静得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没有人不为之震惊,没有人不大惑不解.有人高兴,有人疑惑,有人不懂,有人害怕,有人激动,所有的人都在沉默.凌海也不太愿意在这样的场面里说话,所以他转身就走,半个字也不说,只是好像在地上画了些什么.“谢副舵主死了,是被他杀的,是被他杀的!”
有人惊叫,群众的气氛也活跃了,喜气充盈了整个码头。
“杀了他,为谢副舵主报仇!杀了他,他是凶手!”有人大喝,可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没有一个敢出面阻拦,因为谁都珍惜自己的生命。不怕死并不等于想死,不要命也不等于想去送命,他们当然很珍惜自己的生命.围着的人群突然裂出一道口子,那是专门为凌海留的.凌海在他们的心目中是救星,是圣人,是英雄,所以他们便放凌海通过.毒手盟的人也无法可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凌海牵着孙平儿走出人圈,走向树林……河道通了,江上再无横行的船只,因为那已经没必要了,凶手已经在重庆地域内,所有人手也都在陆地上搜索一个黑面的少年。
周拳头也到了,还有那个送东西的人。但那个送东西的人却没有起到很好的作用,因为凶手已经在重庆地域里出现,而又没有见他回到江边.谢万金死了,因此便又有很多人遭殃了。那位送东西的便是其中之一,他被一只铁拳头打碎了脑袋,还有几名毒手盟的弟子也被打爆了脑袋.周拳头发了很大的火,那两个令他非常满意的下属,也是他的左右手,竟然全都被人杀了,怎叫他不怒?天已经黑了,那停靠在朝天门的船已走得差不多了.骂的骂,恨的恨,这可恶的毒手盟竟耽误了我的行程,但他们也有值得高兴的事可以谈,那就是毒手盟并不是真如想象中的那样厉害,至少有一个叫“正义杀手”的在数百毒手盟弟子面前斩杀了他们的副舵主后扬长而去.这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这是多么快慰人心的事。
“正义杀手”的传说在江湖中越传越神,也越来越轰动。江湖人传播消息也的确快,而且加油添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万,几乎整个江湖都要震惊了。是谁敢挑战天下第一邪派“毒手盟”呢?难道真是一个黑胜皮的少年吗?很多江湖人都有疑问.上次杀手盟的青年高手绝杀与冯家老二冯不肥之战已够使江湖震惊.后又有冯不矮再战绝杀,终将绝杀打下山崖.而冯不矮重伤这消息一传出,江湖更为之震惊,一位伤重少年犹有这样的功力,那将来之成就可就不得了!可是这黑胜少年,以正义杀手之名杀排教教主无人不知,又在百余名强手环顾之下取“毒手盟”重庆副舵主之命,那更让人难以相信,但又的确如此.所以很多老一辈的高手那争霸江湖之心已荡然无存,而许多年青高手,则以这两人为揩摸而不断地激发自己的斗志,这些当然是后话.凌海和孙平儿走进树林,并没有走远.看着周拳头向这边走来,和他那发怒的样子,凌海下了决心要除掉这个暴戾的人,一定要!所以他并不走远,而是又走了回去,向周拳头走了过去。而孙平儿则在林子里等他,免得人多反而会节外生枝。
天色渐晚,江边的风吹起来是比较凉爽的,江水滔滔和浪头扑岸的声音和在一起也的确令人心神俱爽.可是周拳头却爽不起来.他不仅感到了夜色的宁静,而且还感到了一双充满杀意的目光在盯着他.不但盯着他,还不断地向他走了过来.他迅速地转身,于是一张黝黑的面孔便映入了他的眼帘,还有二十多丈远,但他已清楚地认出行来之人便是他手下描述的那名凶手,那名不要命的凶手.若是要命怎会自投罗网呢?周拳头的眼睛里发出了奇光——
是惊讶,是不解,是赞许,是怜惜,是残忍,是怒,是喜,是忧,没有谁明白,没有,甚至连他自己都不能完全了解他现在的心情.所有毒手盟留在码头的人都已发现,那个凶手又回来了,而且是在毒手盟重庆分舵势力最雄厚的时刻回来了.好多人都在想,这个人的脑袋是否在杀死副舵主之时被打坏了?要不是脑袋有毛病,怎么又自投罗网呢?但所有的人又都紧张起来了,一个高手难对付,一个发疯的高手更加凶猛,特别是先前和凌海交过手的毒手盟的弟子,更是紧张,因为他们知道凌海的厉害之处并非杀人,而是摧毁人的意志.刚才凌海没有杀他们便走了,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命如同拣回来的一般.他们深深地知道,这黑脸少年杀他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但他却只是扬长而去,这是他们非常乐意的,但此刻他又回来了,这次他还会不会放过我们呢?那些毒手盟的人心里想着.不过又多了近两百兄弟为他们撑台面,还有舵主周拳头,想想心里也便安稳了一些。
凌海依然是不紧不慢的.他也没有必要走那么快,走快了会很失风度的,凌海是这么认为的.无论做什么都必须认真用心去做,那样无论是做什么都会有想不到的效果.抑或是感觉,所以走路便慢成这个样子.凌海对于走路也很有体味,也很认真,很投入。
走路和用剑一样都是一门美妙的艺术.大自然间没有什么不是艺术,一种东西和每一个动作及每一个生命的存在、产生本就是一个奇迹,一个很伟大的奇迹,只不过很少有人去注意它而已.所以每一种东西和动作及每一个生命的存在都是顺乎自然之至理,都有一个共同的根本,那便是自然.若使每一种东西,每一个生命都融入大自然那神秘莫测的境界中去,那么这一种东西,这一个生命便是无敌的,因为自然本就是无敌的。你可以破坏自然,你也可以改造自然,但你无法毁灭自然.就算你毁掉所有绿洲,大自然却会以沙漠的形式出现,他甚至变得比绿洲之时更疯狂.就算你填平所有海洋,大自然会以桑田的面貌出现,或许它还会让别的地方发上几起不可收拾的大洪水,抑或使有些地方干旱持续几年。这便是大自然。
凌海走路用了很多心神,甚至是全部的心神.他根本就不在乎周拳头的怒视,毒手盟弟子的恶相.他只是用心、用神、用灵去走路,每一步都是顺应着自然的格调,每一步的距离、角度都是顺着每一步的地形和植物所选择的,所以很快凌海便融入了大自然.大自然也便是凌海。对方的每一个细节动作,包括周拳头因脖子上有只蚊子而使他惊动了一下也都感觉得到.这是一种很奇妙又很玄的境界,每个地方的一草一木所散发的生机凌海都能清楚地捕捉到,哪里分布了几个敌人,哪里几个敌人的活动及心理凌海似乎都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感到远处孙平儿那澎湃的爱意和关心.凌海完全沉迷在这种感觉之中.周拳头和所有毒手盟的人都在同一时刻大吃一惊并感到无比的恐惧,因为他们感到了凌海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棵树,一根草,一粒土,一滴水。也是一片森林,一个辽阔的大草原,一片宽广的平原,一片无垠的大海.或者说什么也不是,连人都不是而是大自然。是天,也是地.没有个体,没有整体,只是一个深不可测的能量体,散发出大自然的能量.那双眸子里再也不是杀意,而是梦、是诗!是火、是水!整个身体充满着天地间的一种浩然正气.不是惊心动魂,而是如沐春风,那些毒手盟的弟子,也只觉得一片祥和,心中所有的敌意全都被这股浩然正气所感化,心中所有的仇恨全都被这股浩然之气所消融.剑、刀、枪、锤……各种兵器再也不是对着凌海,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意识,所以兵器都垂得很低.凌海的脚步依然很温柔,很轻缓.而周拳头却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寒意.他胸中的戾气已积得大深太深,并不是这股浩然正气便能够感化的.但那股戾气也被这股浩然正气所震慑,所以他感到一股寒意.“周拳头,你好,你依然不肯放下屠刀吗?”凌海的声音很温柔地道.“你使的是什么妖法?”周拳头有些惊惧地道。
“这不是妖法,这是天地之正气,正是所有邪恶之克星.你若能放下屠刀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但若执迷不悟的话,那你将会后悔一辈子的。”凌海依然很温和地道.“你就是杀死黎泰安后又杀死我两个兄弟的‘正义杀手’?”周拳头问道。
“不错,他们三个都的确是该杀,所以我杀了他们.你本来也是的确该杀的,但刚才我悟到了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生命不是宝贵的,我并不想多造杀孽,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凌海似乎永远那样温和地道。
“你怕了我,所以不敢杀我,便想以妖法来唬我,你爷爷我可不是唬大的,想要我改邪归正,立地成佛,也得先要问问我的兄弟肯不肯?”说完亮出一双比小孩脑袋还大的拳头。
“这是你自找的,我再问你一次刚才那个问题.”凌海依然不愠不火地道.“你做梦!
去死吧!”周拳头一声大喝猛扑过来。
所有毒手盟的兄弟都看见了,但是他们没有动,因为他们不愿意动,仇恨的确让人感觉得大累了,像这样心平气和地有多舒服,多惬意.他们再也不想管谁是舵主,谁是手下了.在他们的心中,凌晦便是一个神,一个充满了浩然正气的神.周拳头的气势果然不简单,只见那一只只拳头竟幻成一块块巨大的山石,不断地累积,似一座山似地推了过来。每一拳的拳风都足以碎筋裂骨,这便是拳道传说中的拳之霸道——劈空拳.凌海没有用剑,只是用那秀气的手掌,不断地斜削、斜削,一道道凌厉无匹的劲风如利剑一般向周拳头的拳头上撞去,“轰轰轰轰……”也不知道有多少击,反正如一连串炮一般地响?起来.一轮攻击完了之后,周拳头终于泄了气,无论他的拳头如何攻,如何大力,对方总是轻而易举地发出一道罡气挡住他的去路,反而震得自己气血翻涌.周拳头面红耳赤,凌海潇洒自如.那些毒手盟的弟子从来都没有见过舵主这样狼狈过,也觉得很意外,但他们还是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周拳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凌海声音有点寒冷地道。
“上去给我杀了他!给我将他分尸!每人重重有赏!”周拳头惊惧地怒吼道.“杀啊……”
有几十个人听了这话之后,便大叫着扑了上来.这时平时和周拳头关系比较好的几人,也是助纣为虐的主要凶手,为了得赏,也一拥而上.他们自信自己武艺高强,又人多,而且还有可能捞个副舵主或军师之职也说不定呢.:但是他们错了,他们看错了对象.“好,那你们便只有死路一条!”那股浩然正气变得有些冰寒,凌海冷然道.凌海出手了,还是手,那秀气而又如灵蛇一般的手,轻轻地挥出几道先天真气,织成一道密密的气网,向那几十名扑上来的毒手盟弟子罩去.那些人握的兵器,在与气网接触的瞬间,那一柄辆剑,一把把刀,一对对锤都被撞得反击自己。这便是至阳至刚的先天罡气.“啊……”一声声惨叫使周拳头红了眼睛,因此使出了他必杀的一招.先是一只拳头,一只如山般的拳头,向凌海推去,很凶很凶,好狠好狠,就如八仙当年搬的泰山一般,发出一股如飓风般的拳劲,将十丈之内的空间罩得严严密密.那拳头在凌海的眼里不断地扩大,扩大周拳头整个心神全部都融入了这只拳头.没有人,只有拳头,拳就是人,人便是拳,地上的土,地上的石,全都被这一拳的劲气所拖动,也便成了这个拳头的先锋部队,向凌海身上罩去,这是绝对致死的一拳,就连那些土和石头也都是致命之物.拳风到处,地上起了一道深沟,就像是铁牛犁过的一般.这是愤怒的一拳,这是聚集所有戾气而凝聚成的一拳,这是人体精华浇筑的一拳。
凌海面色变得凝重了,因为这一举的确猛,那一只拳头蕴藏着一座山的力量,蕴藏着风暴的残忍,蕴藏着雪崩的恐怖,所以凌海的面色也不能不凝重.全身的先天真气从他身体的各个毛孔崩了出来.如一道护罩一般围筑在凌海的身体外围,同时右掌一翻,推出了一掌。
轰轰烈烈的一掌,惊天动地的一掌,所有飞来的泥土沙石,全都在罡气上撞爆。满天的尘土,满天的沙雾将天上淡淡的月色全部隔绝,在方圆十丈里全都是黑暗.有惨叫声传来,这是刚才扑向凌海的毒手盟弟子,他们不该在这白炽的环境之下.沙土不断地飞扬下落,但就有两块干静的地方.一是凌海的保护罩内,没有一丝灰尘可以扬起,可以掉下。另一处是周拳头所过之处,所过之处的尘土都被拳风扫飞,还未来得及掉下便已穿过了这道灰尘的通道。
“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一股无匹的气流在拳与掌之间翻腾,拳与掌之下的土与石冲天而起,经不起这巨烈回旋劲气侵击的地面上凹出一个两丈方圆的大坑,两人同时坠入坑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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