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刘海闷声不响地在镇后的山那边砍柴禾。
很快,两大堆柴打好了。
刘海直起腰,抹抹汗,看了看天空。
方才还阳光灿灿的天空已被乌云遮住了。大片大片的乌云从北边涌来,很低,又有片片乌云在高处向北移。
六月炎夏,有这么一场大雨,真是太及时了。
刘海呼出一口浊气,举起柴刀砍了几根山藤,扭了扭,便成了两根异常坚固的绳子,他将柴捆狠狠杀了又杀,才系上了,将藤索的尖头插进柴捆中。
然后,顺着山路,将柴捆一踢,柴捆就会自己滚下去。
老砍山柴的人都知道,而且也都用这个法子。
刘海将柴捆一手一个一拧,向山顶走去,因为镇子在山那边。
乌云越来越黑沉了,似乎就在你身边,随时都可能将你吞噬。
南面的远山已经被浓浓的雨云掩住了,雨云向这边移。
刘海走到山顶,将柴捆单手往空中一抡,就想往山那边扔。
“老——八——”山腰有人在狂叫,“老——活——”
刘海一怔,手垂了下来,但没放下柴捆。
一个混混气急败坏地往上爬,边爬边叫刘海“老活”。
刘海是个“哑巴”,所以他只是盯着那正在跌跌撞撞的混混朋友,不出声。
好半天混混才哧溜到山顶,见刘海冷冰冰地立在那里,两手还提着柴捆,气道:“老子这么叫你,你怎的——”
一道雪亮的闪电划过天空,把那混混的话吓了回去。
旋即,一声炸雷响了起来,仿佛天破了一般,天上所有的东西都打翻了个儿。
混混嚎了一句什么,刘海没听清,因为那声雷实在太响了。响雷过后,混混才结结巴巴地道:“老八……有人来了……跟你老婆打起来了!”
刘海一怔,两手一松,柴捆倒在地上。
“真的!你老婆会打架,真看不出!”
刘海不说话,身影闪了几闪,已经消失了,柴捆还留在山顶。
混混突然发现自己面前已不见了刘海,“咦”了一声,一个转身,却见山脚下有一条黑线般的人影掠过,掠向镇中。
“老……天!”混混吓得一屁股坐到柴草上。
他从没见过能跑这么快的人。
在他看来,刘海已不是人,简直就是个鬼。
铜钱大的雨点砸了下来。
雨头已经到了。
刘海赶在雨点落下之前一步,冲进了自己家的院门。
还没站稳,已听到一声怒叱:“打!”
一蓬暗器飞了过来。
好没来由,可又好快!
刘海闪了几间,暗器都没影儿了。刘海刚想站稳身子,一个蒙面女人已经扶剑冲了过来,刷刷刷三剑,快速绝伦。
剑光顿时将刘海周身罩住。
刘海不出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已将那女人的长剑抢到手上,顺手一抖,长剑寸寸断裂。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这样一呆,刘海便看清了院里的人,虽然雨点儿已经泼下来了,他还是能看清。
一个蒙面女人和吴星正对峙在院中央,显然方才是她们二人在斗剑。吴星手上执的,正是那柄短剑。
身材差不多的另外四个蒙面女人,都是手执长剑,封住了四角,大约是防止吴星脱逃。另外还有四个,守住了外围。
向自己攻击的女人,正是离门最近的那个。
刘海从进院门到震剑成碎片,不过只一转眼的工夫。
正因为只是一瞬间,才震住了院里的人。
包括正在斗剑的吴星和那个同吴星斗剑的蒙面女首领。
刘海见吴星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再一看院角,牛馆正赤身缩在一处,有些恍然——这些蒙面人来时,吴星正在床上,应战十分仓促。
吴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瞪着刘海,真像在看一个怪物。
因为她若相信了自己的眼睛,便不会相信自己为什么能在刘海家里呆了几个月没死。
刘海不杀她,为什么?
吴星想不通,根本就想不通。
为首的蒙面女人冷冷道:“阁下好身手,想来不会是无名小辈吧?请报个万儿上来。
刘海哑声对吴星道:“吴星,这些人是你仇人?”
吴星怔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实际上她根本没听见刘海在说什么。
她整个人都已被吓傻了。
为首的蒙面女人冷笑道:“阁下上当了。这人姓梅名琳,乃是本教的叛徒,老身来此,正是为了执法。阁下若是和姓梅的没什么关系,就请不要打扰我们,本教自会万分感激的。”
很明显,谁也不会认为刘海与吴星——又称梅琳的女人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管闲事的人而已。
因为她们进来的时候,梅琳正在和那个牛倌相亲相拥,蜂狂蝶浪。
刘海摇摇头:“老人家,请你们退出去,我叫刘海,是吴星的丈夫。这是我的家。”
刘海竟然认了,而且他的声音很平静,很坚决。
连隆隆的雷声都无法掩去他声音里的坚决。
吴星又是一怔。她根本就想不到刘海会真的承认他们之间的名份。
蒙面的女人们实在不明白刘海是个什么样的人。
但她们又不得不信,因为刘海说得郑重其事。
为首的蒙面女人首先从惊讶中清醒过来,沉声道:“刘小哥,你武功如此出色,为什么会被她缠上?你出门在外,她勾引野汉子,这种女人你还不休她么?刘小哥·…·”
“出去!”刘海冷冰冰地喝道,声音不高但很严厉,“我不想动手。”
蒙面女人一怔,正欲开口喝骂,突觉心中一凉,转首看时,吴星正微微笑着。
那微笑很媚,很诱人。
吴星也清醒过来,见蒙面女人失措,便趁机下了手,雨声正急,根本不容易察觉。
而且她出剑时,正好有一道电光闪过。
闪电拖住了剑光。
她和那女人的武功半斤八两,她若偷袭,自然成算就高多了。
蒙面女人想说话,但说不出来。惊呼声中,另外四个蒙面人一齐拥上,托住了她倒下的身子。其余四个则怒叫着扑向吴星。
但她们几个人的武功,根本没法和吴星相比。
眼见她们转眼间都会死在吴星剑下。
刘海冷冷喝道:“住手!”
现在他的话就是命令。
吴星住了手,跃了开去。八个女人则护着为首的蒙面女人,对刘海怒目相向。
“放她们走!”刘海声音很沉。
吴星懒洋洋地一笑:“你是我丈夫,你说放咱们就放好了……喂,你们几个大概是哈堂主新收的门人吧,武功如此低微,也想来惹麻烦……回去告诉教主,只要她让位于我,我便罢手,否则么,嘿嘿……”她竟洋洋得意地笑了起来。
八个蒙面女人恶狠狠地盯着吴星和刘海。
看吴星的目光里只有愤怒和仇恨,看刘海的眼光则杂含着不屑、感激、震惊和厌恶,但不是仇恨。
她们抬着一具蒙面女人的尸体冲出门去,不多时便消失在茫茫的烟雨之中。
吴星格格一阵脆笑。雨水淋湿了她身上的小衣儿,显出了她优美的胴体。
她简直就像什么也没有穿。
围观的人都奇怪,为什么刘海有这么好的功夫,会要这么一个不要脸的老婆。
牛倌还在发抖,缩成一团。
吴星走近刘海,刘海却一转身,往院门口走去。
“回来!”吴星火了。
刘海停住了,但没转身,拳头已捏起来了。
“你不要看看我的身体吗?瞧,多美!”
吴星在雨中轻盈地转了一下身子,转到了刘海面前。
刘海呸了一口,飞一般跑了。
吴星也呸了一口,笑着走到牛倌身边,一脚将他踢飞出了墙:“真他妈脓包!男人都这德性儿!”
众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表演,均觉得这几个人都有病。
吴星有病,牛倌有病,刘海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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