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鲤鱼居然知道司文涛住哪里,而且一找就找到了司文涛。
司文涛虽然还为师父戴着孝,但神情中已没有了前几日的悲戚和愤怒。他显得愉快、很滞洒,很有点华山派掌门人的派头。
司文涛看见小鲤鱼,面上就浮起了亲切的微笑:“魏兄,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你来得正好,我还正要去找你呢。”
小鲤鱼道:“我是来看看,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怎么,就你一个人?”
司文涛道:“他们送我师父灵枢回华山了,我还有点事,暂时走不了。”
小鲤鱼点点头,笑道:“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司文涛眨眨眼睛:“当然是好事。”
小鲤鱼来兴趣了:“什么好事?”
“我想请魏兄一次,又怕魏兄不肯赏脸。”司文涛笑得有点神秘:“怎么样,是不是好事?”
小鲤鱼道:“请我干什么?”
司文涛正色道:“逛窑子。”
小鲤鱼脸一红,连连摇头:“不去。”
他知道司文涛是个时常流连青楼的人,可现在白思俭刚死没两天,司文涛就去逛妓院,只怕有点不正常。按理说,司文涛若想执掌华山派,本该给人一种严谨持重的好印象的。司文涛敢去嫖妓,是不是因为本门中人已不在济南?
小鲤鱼似乎想规劝司文涛几句,但又打住了话头。
司文涛微笑道:“你在女人的事上,也太古板了,这不能不说是个缺点。你应该多向我学学。对了,听说城南滴翠楼来了个漂亮姐儿,美得出奇也狂得离谱,魏兄有意思没有?”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小鲤鱼怅然道:“再美的姑娘,也没放在我眼里。”
司文涛大吃一惊:“哦——这么说,魏兄曾经有过艳遇吗?”
小鲤鱼自知失言,涨红了脸:“没有,没有。”
司文涛当然不相信:“那么,‘曾经沧海’、‘除却乌山’又该作何解释呢?”
小鲤鱼脸更红了:“我只是随口念念而已。……喂,出去喝几杯去,怎么样?我这几日心情十分不好,想到你老兄是个好朋友,特来请你。”
司文涛大喜:“好,咱哥儿俩喝酒去!妈的,什么漂亮姐儿,去他妈的!”
小鲤鱼也大笑:“就是,去他妈的漂亮姐儿!喂,你请客,我没钱。”
“哈,打秋风的来了!好好,我请客,去快哉楼吧。”司文涛笑道:“快哉楼的酒不错,莱也好。”
“行啊!快哉楼我是常客,一年中也要去叨扰个十几二十顿。”
司文涛叹道:“我想你大概也没几回是给钱的!我真奇怪,快哉楼的掌柜,怎么受得了呢?”
“我还真是没给过钱。”小鲤鱼挺自豪地道:“伙计们拿我没办法,赶又赶不走,只好认倒霉。”
实际上小鲤鱼给快哉楼的钱是不少的,但不是每次都给,有时候一次给足十次的钱,有时候连着吃几天也一文不给。
小鲤鱼虽不是有钱人,但也不缺钱花。
混混们都是这个德性,吊儿郎当的,腰里却总有钱。只要他们愿意去找钱,总能找到不少。
二人刚走到快哉楼下,楼上有人哈哈大笑起来:
“愚兄,又来打秋风了?”
小鲤鱼还没抬头,先就笑了:“愚兄你好!这回我可不是打秋风来的,是这位愚兄请客。”
司文涛大惑不解:“愚兄?”
小鲤鱼笑道:“这个司兄你就不明白了。我和楼头这位张公子交情非同小可,咱们上楼去,让他请客。”
张飞鸿朗声大笑:“请上来,咱们一醉方休!”
酒过三巡,小鲤鱼道:“看来张兄是爱上大明湖这个地方了,要不怎么我两次来,都碰到你呢。”
张飞鸿笑道:“把酒临风,诚一大乐事也!再说,我到此处来,也是想再遇到你,好好谈谈。上次咱们不是谈得很投机么?”
小鲤鱼笑了:“不错,是很投机。不过,你要是再叫伙计上些酒菜来,咱俩就会更投机了。”
张飞鸿大笑,招呼伙计上菜。
整个快哉楼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司文涛甚是拘谨,大约是因为有生人在座之故。张飞鸿也不大理他,只顾和小鲤鱼说话。
小鲤鱼见又上了一批菜,乐得喜笑颜开:“放下放下,放这儿放在这儿!难得张兄请客,我也就不客气了。吃、吃!”
张飞鸿含笑望着狼吞虎咽的小鲤鱼,道;“你上次显了几手武功,可让我的几个同伙大开了眼界呢!”
“什么武功?”小鲤鱼大惑不解:“我上次干什么了?”
张飞鸿举起筷子,做了一个挟菜的动作:“挟牛肉!”
“哈,看来张兄你也是个会家子。实不相瞒,我练过一些武功,而且很不错。’小鲤鱼得意洋洋地道:“虽然我打不过许多人,但也有许多人打不过我。”
张飞鸿笑道:“好,老弟真是快人!……这位司兄,想必也是个武林高手了?”
小鲤鱼拍拍脑袋:“真是的,怎么忘了把司兄介绍给你了。
……这位司兄,乃是华山派掌门的第一候选,武功超卓,人称‘飞天剑’,一手剑法神出鬼没,无人能敌。”
张飞鸿动容拱手,连声道:“华山剑派,名动天下,张某好生失敬。”
司文涛忙道:“在下不过后进末学,不值一提。魏兄神功盖世,远在在下之上,和慕容冲天对掌的,便是魏兄。”
张飞鸿大惊失色:“真的?”
小鲤鱼愧笑道:“唉,提这事作什么?我足足躺了三个月才把伤养好,司兄这不是故意气我吗?”
张飞鸿道:“久闻慕容冲天乃天下第一高手,魏兄能和他对掌,武功自然高绝。唉,什么时候,能见到慕容先生就好了。”
小鲤鱼叹道:“还是不见为好!这老头儿的脾气古怪得很,有些像……你上次带的那个老头——就是夺牛肉的那个。他喜怒无常,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要你的命。”
张飞鸿道:“我那个同伴,平日极为自负,自见识了你那手功夫后,傲气一下消了许多。”
“他今儿怎么没来?”小鲤鱼嘿嘿笑道:“要不也可以切磋切磋。”
张飞鸿含笑道:“他为人很古板,我很有些讨厌他,所以干脆没跟他说我要来这里喝酒,让他们几个人在客栈里睡大觉。”
“就是!我最烦的就是和这些人在一起,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小鲤鱼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只有张兄和司兄对我的脾气。”
三人都大笑起来。
张飞鸿笑得爽朗,小鲤鱼笑得开心,司文涛笑得干巴巴的。
司文涛虽自认不是个古板的人,但较之张、魏二人,却是古板多了。司文涛淮一不古板的地方,就是玩女人。
而且,司文涛这人,开不起玩笑。
小鲤鱼喝了一口酒,又道:“张兄还要在济南呆多久?其实济南也没什么地方好玩的,风景差得很。”
张飞鸿微笑道:“我此来并非仅为了游览泉城风光。武夷风光可谓天下奇绝,我又何必舍近求远,跑这么远看‘风光’呢?实不相瞒,我是有事才到济南来的。”
小鲤鱼道:“不知张兄可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要我帮什么忙,只管开口,只管开口,我不要工钱,你管我有酒吃就行了。”
张飞鸿摇摇头:“不敢劳‘愚兄’大驾。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有我那几个同伴,已尽可应付了……哎,你知不知道,昨夜峨嵋派遭袭,丢了六个小尼姑,听说都挺美的。也不知是谁采花迷了眼,来到峨嵋派头上去了。”
小鲤鱼脸上本来就被酒烧红了,再红一点也看不出来:“我方才听说,小尼姑被救了。救小尼姑的人么,嘿嘿,是我干娘。”
张飞鸿和司文涛都吃了一惊:“你干娘?”
小鲤鱼叹道:“我干娘是谁你们都不知道?唉,真没办法。
……你们总听说过‘东海织女’苏小红这个人吧?”
司文涛瞠目:“老天!苏……苏前辈!她老人家还……还健在?”
“实不相瞒,苏小红就是我干娘!昨晚我去一个朋友那里喝酒,喝多了没回家,今早到家一看,干娘不在,我就上街去找她,正撞上了一个老头,几言不合,打了一架,被他打了我一拳。他告诉我说,小尼姑是他抢的,被我干娘救了。要我转告我干娘,他日后还会报复的。我打不过他,只有认了。”小鲤鱼谎话连篇。
司文涛奇道:“依魏兄的武功,怎会折在一个老头手里?”
小鲤鱼苦笑道:“我虽然自认武功不错,但和许多人比起来,可差远了。比如说,我就接不下我于娘三招。许多高人根本就没什么名气呢。”
张飞鸿也奇怪了:“那个老头抢小尼姑干什么?”
小鲤鱼笑笑:“还能是干什么?无非是色、仇两件事呗。也许老头和峨嵋派有仇,就把气出在小尼姑身上了。”
三人吃吃谈谈,颇为欢洽,只差没换金兰谱了。
这顿酒直吃到黄昏时分,三人才离开快哉楼,各自走路。
小鲤鱼蔫耷耷地往家里走。虽然这时候回家难免会让干娘和第五名尴尬,他也得回去。
不管怎么说,浪子总得回家。
“快哉快哉!什么快哉,却是‘苦也’!”
小鲤鱼一路嘟嚷着,也不知是在和谁生气。
干娘家里一点儿声息也没有,门也关得紧紧的。
难道两人已经上床睡觉了?
第五名没来的时候,小鲤鱼一进院门,就会听到织机的轧轧声。
现在第五名来了,干娘就不织布了?
小鲤鱼干咳一声,屋里还是没人应。
小鲤鱼大叫道:“干娘,我回来了!”
没人答应。
小鲤鱼吓得酒意全消,一冲进屋,进屋就站在那里发呆。
屋里一个人也没有,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两个老人像是出去串门儿了。
可小鲤鱼知道,干娘是从不串门儿的。
依苏小红和第五名两人的武功,就是慕容冲天来了,也决讨不了好。即使打不赢,逃命也该没问题的。
没有打斗痕迹说明,两人是自己走的,要么就是被人用歹毒的迷药迷倒后带走的。
小鲤鱼的心突突乱跳:“娘的!全乱套了,全乱套了。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j”
他实在想不出干娘和第五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干什么去了。越想不出,心里越着急。
小鲤鱼急得在屋里转了三个圈子,才想起一个人来,大叫道:
“有了,找孔子曰问问去!”
孔子曰和古人云是第五名的老朋友,他们的关系好像还很不错。或许他们能知道二位老人的去处,亦未可知。
紫竹林并不近,小鲤鱼赶到时,天已黑透了。
院里黑沉沉的,没有动静。
小鲤鱼惊得直发怔。难道这里也没人?这许多大高手,怎会在大白天失踪呢?
小鲤鱼大喊大叫:“孔子曰!孔子曰你出来!”
他一面喊着,一面将紫竹林大院仔细地搜了一遍,一个人也没找到。
“苦也,苦也!”
小鲤鱼急得都快哭了:“怎么找谁谁不见,这不是要把我气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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