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义会由丁浩率领回归金陵。
钟吟、方冕、丁香、罗银凤、汤文嫒、姚菊秋、蒋雪雁仍返八公山寻找崆峒秘籍。
孟珠由陈竹韵、田秀秀相伴,同归金陵。
由河南至安徽众人同路,一路谈谈说说,好不热闹。孟珠也渐渐去了生分的感觉,和大家有说有笑亲如一家了。
不几日,各人分道扬镳。
钟吟等七人这日过了阜阳,中午时分到了个小镇,便下马用餐歇息。
这家酒店叫:“松竹酒楼”。钟吟心中一动,问小二:“此镇何名?”
小二道:“松竹镇。”
点完菜小二走后,银凤笑道:“吟弟,此处我们经过少说也有两次,只不过未作停留,怎么对地名注意起来了呢?”
钟吟笑道:“天机不可泄露。”
丁香白跟道:“又来了,不老实。”
钟吟道:“山人自有打算。”
银凤道:“说来听听。”
钟吟摇头:“到时自知。”
酒菜上来后,众人吃喝起来。
钟吟却是一副沉思的样儿。
汤文嫒笑道:“山人,此地不是道观,用不着修心养性的,还是快快吃你的饭吧。”
钟吟突然将筷子用力一放,道:“雪雁,八公山有水塘么?”
众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还以为他生气了呢。听他这么问,便都笑出声来。
丁香道:“吓人家一跳,当了盟主,脾气也大了呢。”
钟吟道:“这个自然,脾气不大一点,有人听么?”
姚菊秋道:“方冕,瞧见么?以后你可不能学吟哥把睥气学大了。”
方冕道:“有小姑奶奶在,我哪里敢?只怕连脾气都没有了呢。”
众人一阵大笑。
蒋雪雁道:“山上有水塘的,叫个松竹塘。”
钟吟又想了一阵,没说话。
众人知他必有缘故,便没有再说话。
傍晚又到一大镇歇息,第二天便到了淮南。少不得又去拜望了先几天回来的王志辉。
当晚在王家住下。
第二天,买了些应用物什,众人才上了八公山八公老人家的住宅。
一把应用衣什放好,钟吟就要去看松竹塘。
丁香问:“你究竟怎么了?看松竹塘干什么?说出来听听。”
钟吟道:“你不问我也要说哩。你们看,塘字多作地名,八公师祖这木字旁,说不定就是松竹两个字中的一个呢。不然,我们找遍了有木旁的东西,为什么就找不到呢?”
姚菊秋跳起来道:“快去、快去,说得有道理。”
蒋雪雁道:“松竹塘就在宅后坡下,其实只是一个浅水塘,没什么瞧头的。”
丁香道:“去看着也好。”
银凤叹道:“哪怕一点点线索也要去找的了,这就走吧。”
钟吟道:“前面带路!”
文媛笑道:“瞧,拿盟主架子呢!”
钟吟装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派头,双手背在身后。
丁香嗔道:“瞧你那怪样子,以后还会欺侮人哩。”
蒋雪雁道:“哎呀,走不走呀,光说不动,人家可要走了。”
她果真一人先走出来。
众人嘻笑着跟在她后面,绕了几个弯,才见到一个隐秘去处。
这里有一小股泉水流过,长着稀稀拉拉几根茅竹。涧水浸润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小塘。
小塘处在凹处,在两座峰的夹缝里,四周都是山崖,像屏风似地遮挡着小塘。
“就这里呀?”丁香失望了。
“我看这地方不像藏东西的好处所。”方冕也大摇其头。
姚菊秋长叹一声:“完了,回家吧!”
钟吟不理他们,只管仔细瞧着。瞧了一会儿,便往塘里去。
他站在凹处,抬头四望,尽是石崖,石崖约十三四丈高。
他想了想,立即提气纵身一跃,一下拔起了十丈高,再提口真气,左脚尖朝右脚面一点,轻易上到了崖顶。这上面没有出奇之处,不过是山峰连着山峰而已。
他又从上往下看,在对面崖壁上生有几蓬灌木。崖中那丛灌木后似有空隙。他心中一动,运功凝目,发现确实空着,不是泛白的崖壁。就是说,灌木遮蔽着一个洞口。
下面诸女不知他张望什么,顺他的目光瞧去,除了山崖,还什么新奇的?
丁香叫道:“下来啊,站在那里干什么?”
姚菊秋道:“你倒会观山景呢,把我们全扔在下面。”
钟吟不答,他提起真气,一个“大鹏展翅”向对面石壁上的灌木丛落去。两壁相隔不过十多丈,只一下就到了那里,一手抓着灌木枝条,一手往里一探,果然是个洞穴,便一个倒翻进了石洞。
洞穴不高,要弯着腰向里进,但越走似乎越宽,人也能直身行走了,再往前四五丈,就到了宽敞如室的地方,天光从顶上的隙缝中射进来,室内情景看得清楚。
地上有一腐坏了的竹篮,有一节绳子拴在把上。旁边还有碗筷之类用物。再往底部看,靠壁根一截竹筒,长约三尺余,粗如人臂。
他走过去拾起来一看,竹筒还完好无损,开口的一头,有个木塞插着。
难道是装酒装水的?他想,便把木塞拔开,里面似有卷状物,便倒过来一抖,“扑通”
一声,掉下个卷筒来,拾起来一看,是个对子,徐徐展开,上面写道:“贾岛醉来非假倒。”
一寸喜得他连眼泪也出来了。
可是,还有一幅呢?他四处望望,再没有了竹筒。于是又把竹筒拿来看,果然里面还有,便又将它倒出来,展开一看:“刘伶饮尽不留零。”而下落款正是自己父亲的名号。
他不由一阵悲从中来,席地坐下,抱着对子啜泣起来。
再说下面众人看见钟吟朝对面崖壁跃去,怎么一晃就不见了,等了会儿,也不见他的人影。
银凤道:“那上面是什么?看看去。”
她第一个飞身跃上,也发现了洞口,便招呼众人上来。
众人一个个鱼贯进洞,来到宽处,发现钟吟坐在地上抽泣,不禁大吃一惊。
丁、罗、汤三女急忙过来询问,钟吟把对子递给她们。
丁罗二人各取一幅展开,惊得叫了起来。
钟吟停住啜泣,道:“此间必是师祖练功之地,那竹篮便是老仆送饭用的。如今先父对子已找到,那么秘籍必在此处,仔细找找看。”
众人分头在石室中寻找起来,这里摸摸,那里瞧瞧。洞壁光滑实在,什么也没有。
钟吟便让大家回去,仔细察究对子。
回到屋里,诸女忙着做饭,钟吟和方冕坐在客室里拿着对于看。但怎么看也还是如此,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钟吟又沉入冥思苦想之中。
要是秘籍与对子无关,要这对子作甚?如果对子上的含义与练功有关,记在心里也就可以了,为何要将对子藏到秘洞里?
可见,对子与秘籍有关。
那么……莫非裱糊在对子里了?
他忽地睁开了眼,又将对子仔细观察,发觉后背似乎多了一层纸。
他心跳得厉害起来,忙叫:“凤姐,快来,快来!”
罗银凤正忙得不可开交,忙扔下锅铲,让蒋雪雁接着,自己赶快往上房来。
钟吟把想法说了,让她细心把后背纸撕开。银凤接过对子,想了想,又去找针线,找来了针,她就用针尖挑那粘合得很紧的缝隙。
钟吟、方冕坐在一边,心里紧张得要命。
层纸被银凤一点一点挑开了,粘合处撕开,果然在整张纸上,粘着发黄的一小张一小张有字的纸。
终于找到了。崆峒秘籍四个篆字就是其中一张。
钟吟郑重地道:“罗掌门,恭喜秘籍失而复得,这秘籍外人不便看,请收起来吧。”
银凤娇嗔道:“你是外人么?没有你,哪里找得到它!还不快看看完了没有?”
钟吟只得一张张看个大概,没有完,可能另一张对子里还有。
于是,银凤又一针一针挑开,里面确是秘籍,还有灵蛇剑谱和一些心诀。
银凤双手捧着对子,到天井中跪下,喃喃祝祷:“祖师在天之灵有知,弟子已寻回宝籍,决不辜负祖师对弟子的期望,定要发扬光大崆峒一脉,让它在武林永放异彩!”
她心地善良坦诚,当这一祝祷在她口中说出时,她忽然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重负,沉沉地压在心上。当悟玄子师叔临终时将掌门之位传给她时,她只沉浸于伤痛之中,根本不去想未来的事。等少林事了,前来八公山的途中,和众姐妹在一起谈谈说说,也未及细想未来,如今秘籍已找到,她怎样做崆峒的掌门就成了眼前的事了,她该怎样去完成这重大的嘱托呢?
也许,这掌门应该让给师兄做,但师叔临终前的遗言,师兄难道肯违反么。就算师兄愿做掌门,莫非让师兄一人去发展崆峒派?
想到这里,她全身冷汗浸出,她感到她遇上了艰难抉择,她不愿意面对这样的抉择,可她非要作出这种抉择不可!
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了,她想喊,她想大声说出心中的酸楚,可她又不能如此放任自己。
她只在心中喊道:为什么偏偏就是我?为什么老天爷要作如此不公平的安排?
她恨死了神魔教,一切灾难都是由他们引起的。要不是他们毁了崆峒,她怎会面临如此痛苦的抉择?……
“凤姐,你怎么了?”钟吟的声音。
她抬手拂去了泪珠,懊丧地站起身来,摇摇螓首:“没有什么,只是伤心而已。”
钟吟劝道:“如今秘籍已找到,应该欢喜才是,只要练得秘籍上的武功,何愁崆峒不能光大发扬?”
银凤收敛心神,道:“吟弟,这可要靠你,你不帮我参悟出来,我还不是只会落个走火入魔的悲惨下场?”
钟吟想了想,爽快地答应了。
吃饭时,姑娘们为找到秘籍而高兴,免不了叽叽喳喳议论一通,发些感慨。
下午,钟吟就决定参详秘籍。
大家为了不吵他,跟着蒋雪雁下山去了。
他把内功心诀看了一遍,看不出什么毛病,便又看其他部分。这部分是灵蛇剑下半段三十六式和降魔幻影掌。
以他的内功基础,习练这两种绝技都无障碍,便将这部分搁置一边,看着内功心法思忖起来。
口诀上无毛病,为什么会走火入魔?
假使这副对子与秘籍毫无关联,为什么将这副对子和它裱在一起?
对子是八公老人的,这样做,是不是八公老人已悟出了什么,而把这副对子当做偈语?
不对、不对,要是这副对子不过是用来粘贴秘籍的呢?
反复思量,一无所得。
静夜,他点着灯,屏除杂念,澄心静思,反复诵读太清混天一气功心诀,想找出它的毛病。以他现在的武功而论,已达到相当高的境界,对武功心诀的理解,自比别人深切得多,看着看着,他似乎觉得有些地方不妥,但究竟怎样个不妥,一时半时却又说不出来。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天,依然把他一人留在家中,让他苦思冥想,终于有些眉目。
他发觉整个心诀都有毛病,照此习练,气息走穴没有顺着经络必走之道,似有些颠三倒四。但他又想,若是如此简单,崆峒上代师尊为何觉察不出?
他又把对子上词意默想几遍,觉得八公老人用这副对子装裱秘籍,恐有一定深意。
他老人家定是通过练功失败,有所省悟才作如此安排的。
“贾岛醉来非假倒。”这非假倒就是真倒。
“真倒”,是什么意思呢?“倒”也可当做“颠倒”的“倒”来理解。
哦,莫非这心法口诀应倒着来练?
他赶忙又埋头于心诀,试着从最后一句顺着理解上来,越看越心喜,因为这样习练,气息所走穴道,虽与其他内功不同,但脉络似乎就畅通了。
他试着按心诀习了一遍,果然如此!
但,时间如果练长了呢?
这还得经过证实才行。
那么,“刘伶饮尽不留零”,当然不会是酒,那么又该是什么呢?
他想不出,也就不再想。
他开始试练内功心诀,照诀行气,贯通穴脉,几遍之后,觉得顺畅淋漓。
口诀已无疑问,他又翻开剑诀和降魔幻影掌口诀,在脑海中演练起来。他发觉灵蛇剑剑招如按口诀进行,脉穴内真气似乎也跟着剑势在体内转动。
他于是来到院中,一招一式演练,这灵蛇剑贵在灵活多变,招式繁复,一遍下来,连汗也出来了。
突然,他明白了。
所谓“不留零”者,即施展灵蛇剑时,全部功力都要凝聚在剑势上,否则,这剑法就只能供观赏,毫无实战能力。
他当即折了一根枝条,提起功力施展,果然威力非同小可,堪与天罡剑第三段相媲美。
如果用真剑,那就得使剑芒伸缩,犹如蛇之七寸,方能表现出灵蛇之灵。
这么一悟通,他立即感到浑身轻松下来。
待姑娘们回来之后,他把心得告诉了银凤,银凤自是喜之不尽。
从这天起,银凤就开始修习太清混天一气功。她原来就有相当的内功基础,修习起来,进展自然突飞猛进。
钟吟再以白衣书生所授之法相佐,更增快了银凤练功的速度。
时至十一月底,离三月进剿太湖老巢还有段时日,钟吟和大家一起加强练功,并把天罡剑第二段招式传给丁、汤、姚、陈、蒋四女。
冬去春来,倏忽间已到来年二月。
银凤太清混天一气功已有小成,灵蛇剑二段三十六式也已练成,剑芒可达二尺有半。
至于降魔幻影掌,需要内力较多,她只习练了招式,主要精力放在灵蛇剑法上。
其余诸人,武功也都大进。
方冕已开始习练天罡剑第三段招式,只是施展时还显内力不足。
这天一早,他们离开八公山,向金陵进发,以应三月初进剿太湖老巢之约。
晓行夜宿,一路无话,二月底回到金陵。
首先得到的好消息,是丁辰与田秀秀、田超与陈竹韵、何大忠和孟珠订了婚。特别是孟珠已被丁浩收为义女,而且又有了归宿,这使钟吟等人大为高兴,闹着要三对未婚夫妻请他们喝一次订婚酒。
三对年青人无奈,只得照办。
席间欢快之情,难于言表。
第二日,少林方丈广仁大师亲率五十名座下高手来到。
第三日,武当掌门清虚道长率精锐四十人来到。
于是,正义同盟正副盟主和侠义会首脑及参事,会商进剿老穴的方略。
丁浩报告了几月来的准备情况。
由金龙帮水手组成的船队,已先赴太湖,只要各路英雄汇齐,就可前往湖州上船。
但是,神魔穴居何处?
据派出的眼线报告,神魔教巢穴就在湖州出去,江浙交界,去年劫镖的那一带水域。上次劫镖被钟吟搅了局,神魔教徒众就从那儿下的船。可是,却无法得到准确的消息。
经过商议,决定先派出人寻找神魔巢穴,然后再大举出动。
钟吟决定亲自前往,以免被神魔伤人。
女家一想,有老魔在,没有武功高强的人,当真是有危险。只好同意盟主亲征。
那么,挑谁跟着去?
众小侠都要跟去。钟吟觉得人多去也有好处,以后人多时,可分几队,从不同的地点登岛。
所以,旗下卫士都去。
消息传出,无不高兴非常。
第二天,钟吟、方冕、丁辰、田超、吕振飞、何大忠、姚强、丁香、罗银凤、汤文媛、田秀秀、陈竹韵、姚菊秋、蒋雪雁、孟珠,一共十五位男女英雄,跨马扬鞭,意气风发,向湖州进发。
一路上没有耽搁,第三天下午到了湖州。
在湖州住了一宿,又接着赶路,当初镖车行动缓慢,人又多,所以走了三四天,他们一路紧赶,第二天中午便到了去年劫镖的丘陵地。参加过去年大战的人,不免生发出感慨。
“酸丁,记得你那‘逃之夭夭’的名句么?”丁香笑着问。
想起去年与他的结识,心里不禁甜极了。
没有参加过的人,纷纷争着问是怎么回事。丁香就把钟吟装作不会武功的事,绘声绘色讲了一遍,还学他当时那个“酸”样。听得众人哈哈大笑。
姚菊秋有所悟的样子,道:“怪不得那个不懂事的大孩子装作武功不如我,就是跟他大哥学的呢。”
钟吟道:“你不去怪他,怎么反来说我?”
姚菊秋道:“你是大人,他是小孩嘛。”
方冕心中气苦,他怎么老被她当作小孩子,这要到哪一天才算完结?
钟吟道:“走,往湖边去吧。”
湖边停着十几条船,看上去都是打鱼的。
姚强喊了一声,船上马上有人答应。
从船上来迎接的人,竟是许久不见的喻子龙。
喻子龙和大家见过礼,又带他们去见姚帮主。原来,帮主亲自指挥这次行船。
姚帮主住在离里把路的岸边,临时结个茅草屋,有时则住在船上。
姚家兄妹见到父亲自是分外欢喜,钟吟等人也都十分高兴。
姚帮主告诉大家,太湖中最可疑的岛屿有几个,他们怕打草惊蛇,不敢妄动。
下午,帮伙们打来大鱼,人们兴高采烈大吃一顿。
晚上,将众人分散到船中歇息。
第二日,众人分乘两艘船前往不同地点探察。
钟吟、银凤、丁香、姚强、蒋雪雁、汤文媛、喻子龙一船。
方冕、丁辰、田超、吕振飞、何大忠、孟珠、姚菊秋、陈竹韵、田秀秀一船。
先说钟吟等人一船,直向湖心方向驶去。
太湖波光浩渺,烟雾弥漫,水天相接,令人心旷神怡。
一干人众顿觉空气清新、呼吸顺畅。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只见烟波浩渺处,隐隐约约有一座孤岛,岛上林木繁茂。
钟吟运足目力逼视,似乎有人影晃动。
其他人则看不见人,只看得见隆起的山丘和一片葱郁的林木。
钟吟道:“岛上有人,这样过去怕不行。”
喻子龙道:“绕到靠山那边瞧瞧。”
于是船只改变航向,朝有山的一面驶去。
半个时辰,便将山势看得清清楚楚。
山并不高,但悬崖陡壁,不易攀登。
船驶到崖下抛锚,钟吟当先跃到半崖一株斜伸出来的树干上,再一个纵跃,便到了崖顶,其他小侠也一个个跟他上来。
除了树林,什么也瞧不见。
钟吟对众人道:“下山时不要说话,一个跟一个,别分散了。”吩咐完,便往山下跃去,其他人紧跟于后,不敢稍懈。
盏茶时分,已下到了坡脚。
钟吟藏在树上朝前望去,离此三四十丈内,草木一概砍光,空地外筑有一排木栅栏,约丈五高。栏内一谯楼,谯楼上有人守望,紧挨谯楼则有一排平房,大约十来间之多。
守望者身着黑衣,只露出半个身子,面朝山林,不时也踱到一边去看湖。
钟吟想,这八成是神魔教的老巢了,平常人家哪有这样的?
可是,没法儿过去看看,赊非夜间。
因为要在三四十丈内让人看不见,这是无法做到的事。
他只好下了树,让大家集中,把情况说了,问有什么办法过去。
罗银凤道:“没法过去,不会把他们骗过来吗?”
姚强奇道:“怎么个骗法?”
银凤一笑:“那就是我们姑娘家的事了。”
遂对蹲在她两边的蒋雪雁、丁香、文嫒咬了一阵耳朵。
雪雁忸怩道:“怪羞人的。”
丁香道:“怕什么?不过是几个小毛贼!”
银凤道:“把剑解下,去吧!”钟吟微笑着不作声。
姚强忍不住问道:“去干什么?”
雪雁白了他一眼:“小孩子家,不懂就别问,等着看不就成了么?”她也学了姚菊秋那套。
银凤道:“快去、快去。”
丁香便拉着雪雁的手,走出了林子。
众人也分藏在树上,好奇地看着。
出了林子,丁香道:“快哭呀!”
雪雁道:“我又不想哭,怎么哭得出来。”
丁香道:“真是小孩子,看我的!”
说着用袖遮着脸,呜呜呜假哭起来,边哭边走,又催雪雁:“快哭呀!”
雪雁只好也跟着“呜鸣呜”干嚎着。
姚强在林子里:“噗哧”一声笑出来。
没想到,雪雁听见了。
她转过头骂道:“有什么好笑的,看我等一下不拧你的嘴!”这神情和姚菊秋一样。
一骂完又“呜呜坞”地“哭”开了。
她俩走出林子十多步,不走了,干脆蹲下来哭。
银凤在林子里急了:“走呀,哭到栅栏跟前去,人家瞧见你们了。”
那谯楼上的人的确看见了她们。
她俩穿一色湖蓝劲装,个子又娇小,远看就像两个小女娃儿。
守望奇怪了,哪里跑出来两个女孩子?
噫,在哭哩!是不是乘坐的船触礁了,误逃到岛上来的?
他便探头朝下面的房子喊:“马大哥,马大哥,有人,有两个小姑娘。”
正在没事干和弟兄们赌钱的马大哥,一听说有人,起先吓了一跳,蹦起来就要抄家伙,继而又听说是两个小姑娘,他不禁咧嘴笑了。
“妈的,这荒岛上哪来的小妞儿?这小子怕是昏了头了,走,出去看看。”
七八个人大感兴趣,这岛上从未到过生人,而且是两个小姑娘,谁都愿去看看。
马大哥家伙也不带,领着八个人从后门出来,打开栅门一看,可不是?两个穿得鲜亮的姑娘,正哭着往这边走来呢!
“哈,发利市了。”马大哥不怀好意地笑着。
“哟,是哪里掉下来的宝贝。”有人叫。“你瞧,那模样儿怪惹人的。”有人喊。
众人哄笑着一拥而上,迎着二女跑的跑,跳的跳,生怕二女跑掉似的。
雪雁小声道:“来了、来了,怎么办?”
丁香道:“莫慌,这里不能动手,小心楼上的人看见。”
“在哪儿动手?”
“到他们窝子里去。”
“这……行吗?”
“怎么不行,看小姑奶奶的。”
马大哥跑得最快,来到姑娘跟前,眼都直了。他这辈子几曾看见过如此美貌的小娇娃?
他直勾勾地盯着,话也不会说了。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呀?”丁香见他贼兮兮的,不由心中就有了气,忘了银凤要她装出泪淋淋可怜的样子。
“问我?”马大哥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干什么的?哈哈哈,大爷是做没本买卖的。
我问你。你们从哪里来?”
丁香怒火上升,但忍了忍:“我们的船触礁了,船也沉啦,光剩我们两人爬上岸来。”
马大哥有些疑心了:“那边是悬崖陡壁,你们两个小娇娃爬得上来?”
一个匪徒道:“大哥,在这里问个啥呀,到屋里问去吧!”
众人哄笑起来,七嘴八舌地赞成。
马大哥心领神会,心想,管他什么人,先弄到屋里再说,就凭这么两个女娃子,还吃得了人?
当即叫道:“走、走,屋里说去。”
丁香拔脚就走,雪雁拉着她一只袖子,怯怯地跟着。
她自小在山里,到金陵后又跟大家一起,哪里和陌生男人交谈过,更何况是这么一伙强人,尽管她艺高足可自保,但心情上总是怯怯的,感到害羞。
一伙贼人高兴得你叫我嚷,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
丁香气得粉面涨得通红,恨不得马上动手踢死几个心里才好过。
好不容易进了栅门,那伙贼徒不知死活,越发放肆起来,有的竟来拉她们的手。
这下惹发了丁香的怒火,反正谯楼上的人已经瞧不见,她立即骂道:“不知死活的贼囚,敢冒犯你家姑奶奶!”
马大哥大笑道:“哟,看不出这么个小妞儿,睥气大着呢,你们瞧,她发起脾气来也好看……哎哟——”
马大哥正说得起劲,被丁香飞起一莲足,正踢在小腹上,一跤跌到两丈外。
蒋雪雁也立即动手,拳打脚踢,一下就做翻了四个。
那边,丁香早把几个家伙打趴下了。
她对雪雁说:“你守着,我上去收拾那个放哨的家伙。”
说着走了。
再说那哨卡上的贼人,见同伙把姑娘们逮进了栅门,也很想下去瞧瞧,但又不敢擅自离开。正在那里心神不定之际,忽听前边脚步轻响,一个天仙般的女娃从梯上进来了,他心里一喜,刚想张口,就觉眼前一晃,心口挨了一下重击,人就往后倒去。“哎哟”一声这才喊了出来,丁香赶上来一脚踏住胸脯,喝道:“你要不要命?你……”
那贼子以为自己冷不防才挨了揍,哪里会服气一个小娇娃,便来个“鲤鱼打挺”,想跳起来。哪知刚一动,那小小的金莲一用劲,痛得他杀猪也似地叫起来,这才知道碰上了女煞神,赶紧没命地讨饶。
丁香放开莲足,喝道:“你给姑奶奶好好呆着,再不老实,要你的命!”
“是、是、小的呆着……”贼子果然躺着不动了,倒像是这地下躺着满舒服似地。
丁香到窗口朝林里直招手,便见钟吟,方冕他们一个个飞跃而来,几个起落便进了栅门。
她这才把这贼子吆喝着赶到楼下。
楼下,一间用作客室的屋里,那些贼子一排站得规规矩矩的,勾头坠脑,大气也不敢出。
丁香把那贼人也赶去站着,自己走到银凤那儿去坐下,问银凤:“怎么样?干的干脆利落吧!”
钟吟接嘴笑道:“好、好,破神魔教,香妹、雁妹建立首功!”
雪雁得意地瞧着姚强,意思再明白不过,怎么样?让你小孩子学着点儿,姜是老的辣嘛!
姚强故意装着平淡已极的样儿,把头偏一边去,气得蒋雪雁刚想骂。钟吟却说话了。
钟吟问贼人:“谁是头,答话!”
马大哥道:“小的是头。”
“你们这里是神魔教总坛?”
“回公子爷的话,此处不是总坛。”
“是什么地方?”
“此处叫无人岛,小的们原是太湖翻江龙郝大爷郝显祖部下,年前被神魔教将郝大爷拿下,逼令郝大爷率全体弟兄加入神魔教,郝大爷宁死不屈,被抱禁在神魔岛,这无人岛成了神魔教的屏障,小的们也给逼着在这里守卫。”
“你说的都是真话?”
“句句是真,若有半句是假,听凭处置。”
“这岛上有些什么人?”
“除了原来郝大爷属下弟兄百十号人外,神魔教的一位大爷,带着十个青衣武士住在这里。这位大爷叫高兴宗,是教主座下卫士,武功十分了得。”
“神魔岛离这儿多远?”
“半个时辰就到。”
“平日怎样联络?”
“有船来往。”
“岛上有多少人?”
“小的没有上去过,听说有上千人在那里。”
“岛上可设有什么机关?”
“小的不知。”
“你们不忠于原来的头,怎么都背叛了?”
“唉,尺因郝大爷还关押在牢里,小的们若是逃走,郝大爷便没有命了。”
“听着,我等是正义同盟属下,此次前来捣毁神魔教,你们是和神魔教一起死呢,还是求条生路。”
水盗们一齐跪下,愿求生路。
喻子龙道:“这位少爷就是正义同盟盟主玉神龙钟大爷,神魔教三教主便是死在钟大爷手中,你们长着几个脑袋敢顽抗?”
众人一听大惊,更是叩头如捣蒜,愿意听从吩咐。
钟吟道:“捣毁神魔教老巢,救出你们的头儿,这你们总愿意吧?”
众人连声称是。
钟吟续道:“那么,带我们去把那个什么高光宗的收拾了,这儿就作为正义同盟来人住地,各大派高手已经齐集金陵了。”
众水贼皆欢喜雀跃。
马大哥道:“钟爷,这就去吧。”
钟吟道:“走,你们带路。”
众水贼便一窝蜂出了屋,朝岛内奔去。
钟吟一伙人跟着他们,边走边望。
离这里百来丈,有一排排住房,还种植着些花草。
来到近前,有几个巡逻的黑衣人见是自己弟兄,后面跟着些少男少女,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就和马老大打招呼。
马老大低声说了一阵,那人脸上变颜变色,后来就只直点头。
听完,他用手一指中间一幢较大的房屋说道:“高护卫就住在那里。”
钟吟道:“叫他出来。”
那人一惊:“小的不敢。”
钟吟道:“你叫他,我来说话。”
那人无奈,就走前几步,叫道:“高大爷、高大爷!”
屋里一个阴沉沉声音道:“叫什么?有话不会进来说,找死?”
那人道:“高大爷,有客来访!”
“浑蛋,哪里有客人,你敢寻大爷开心!”
“真的呀,不信出来看吧!”
“妈的,说话如此放肆,来人,把他砍了!”
屋里出来两个青衣人,一看,果然有生人,忙跑着回屋报告。
一会儿,高光宗出来了。
这是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一脸凶相。
一见钟吟等人,他也愣了。
“什么人,哪儿来的?”“大爷给你引见吧,这位是当今武林盟主玉神龙钟大爷,听说过么?不耳生吧?”喻子龙抢上几步道。
高光宗大惊,话也说不出来了。
喻子龙笑道:“你那点武功,超不过总护法和三教主吧?是死是活由你挑,识时务者为俊杰……”
“好大胆的小子,老子今天不信邪,待我活劈了你!”高光宗大喝一声,从台阶上窜下来。
他不相信是玉神龙来了,怎能让人轻易就唬住?
钟吟背着手迎上,道:“来,来,我玉神龙让你打一掌吧。”
他要显示武功,以慑服那帮水贼。
“找死!”高光宗一掌击到。
无声也无息,只是高光宗掌还没递到人家身上,一个身子忽然倒飞三丈,摔在地上再也不会动了。
青衣武士和水贼们吓得连话也说不出了,不知道这是什么武功!
喻子龙问青衣武士:“还要不要动手?”
两个青衣武士慌忙把刀一扔,道:“不要,不要,钟爷饶命。”
喻子龙道:“把你们十个青衣武士找齐,大爷有话说。”
钟吟等人自管进了屋子客厅休息,让喻子龙去问话。
经众人商议,就在这儿住下,把方冕他们也叫来,金陵那边由金龙帮派人去联络。
于是派姚强、喻子龙回去叫方冕,钟吟和姑娘们在这儿住下。
姚喻二人走后,钟吟等人又在岛上转了一圈。
那十个青衣武土一点不敢怠慢,小心侍候着,又把神魔岛情形讲了个大概。钟吟决定待方冕等人来后,去神魔岛一探。
方冕一行人第二天上午才到无人岛。
他们昨日去的岛没有人,空手而归。
根据青衣武士所说,神魔岛分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住着座前护卫十人,青衣武士四十入,负责岛上沿湖警卫。
第二部分则是教主总坛,这部分在岛中央的山上,山前驻有弓箭手二百名,总坛则有座前卫士二十人,率青衣武士一百名,住在总坛楼房四周的平屋里,平日不奉召就不准进庄去。
少林一战溃败后,大约又加强了警卫。
至于机关之类的东西,倒是不曾听说,因为普天下谁敢来捋虎须?而且,这岛也只是暂时居所,待一统武林后,还要搬迁。
第三部分在后岛,是黑衣武士驻地,他们除但任巡逻外,还要种菜养猪干些农活,那里有五百来人,由一名座前护卫管理。
照此情形看来,并不难攻。遂决定待大批人手来到之后,再定万策。
五天后,侠义会、少林、武当、华山、丐帮等派相继来到。
侠义会所有参事全部到齐,连疯道爷也不例外。
正义同盟人士加起来也不下四百。
经商议,夜半出发,先治服岛上前卫,待天明后公开索战,以老魔头的身份,决不会龟缩不出,以免混战之中,杀人太多。
于是,当天下半夜,船队出发。
第一船到达的是钟吟方冕等十六位小侠以及丁浩、毛一子、一心师太、朱瑞祥、公孙磊,喻梦诗、段雄、葛风、疯道爷等所有参事。
船未靠岸,钟吟以及参事们早飞身而起,那距岸三十来丈的第一层防卫的平屋里,除几个值更的以外,全都正在梦乡。
以参事们的身手,值更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就都被点了穴道。那四十名睡着了的青衣卫士,也一个个睡得更沉更熟,因为他们的睡穴给人戳了一指。
至于十个座前护卫,虽然身手了得,但来人身手太高,均遭虚空点穴,于是悉数遭擒。
第二船载的是少林僧众五十多名。
第三船则是武当道俗弟子五十多名。
第四船载的是华山派弟子五十多名。
第五船由丐帮八十名弟子乘坐。
第六船,第七船、第八船则都是九华、黄山、罗浮、衡山等派弟子以及一些武林正道人士。
这支声势浩大的队伍登岸后,便各自寻找休息之地,静待天明。
东方曙色一现,钟吟即命两个座前侍卫去第二重总坛报信,相约在一二重房屋之间的空地上决战。
待天大明,众人排队出发,走出三十来丈,即成人字形排开,静等老魔出战。
一阵器乐吹奏声隐隐从二重院中传出,接着几声沉重的锣响,随即一面大旗首先出现,接着是一排四十名青衣武士,之后是二十名红衣武士,两列彩轿跟在后面,轿子两旁走着血手印史刚、胭脂三煞中的老大陈啸天和四个形貌怪异的矮老人。轿子后面是二百名身背弓箭的黑衣武士。
队伍也作人字形排开,轿子放在当中。
两个红衣武士过去掀开轿顶,里面坐着两个鸡皮鹤发、老态龙钟、形貌凶恶的老怪物。
钟吟朗声道:“今日正义同盟前来神魔岛,为死去的武林人士索取公道。本盟主提出最后忠告,立即解散神魔教,遣散教众,你二人当众对天发誓,回归原处,永不再涉尘世,望你们三思!”
稍矮的老怪物嘿嘿一阵干笑:“黄口小儿,也敢在老夫面前张狂,你知我二人是谁?”
疯道爷笑嘻嘻地道:“浑小子,你知道那两个老东西是谁吗?”
方冕笑道:“知道,知道,两个不成器的老东西是我邵爷爷和空灵祖师的手下败将。”
“啊,有这回事么?”
“怎么没有,不信问他们自己!”
矮怪物双目一瞪,射出两股凶光:“无忧老道,你的死期到了。”
疯道爷骂道:“张锦鹤,时至今日,你还要负隅顽抗么?”
高怪物眼睛盯着钟吟:“你是空灵老秃驴和邵天龙那老小子的徒弟,就以为奈何得了老夫么?就是两个老不死的亲来,今日老夫也叫他二天来得去不得!”
少林掌门大师道:“阿弥陀佛,两位造的杀孽太重,再不悔悟,天理难容!”
高的怪物冷笑道:“广仁,你不必假慈悲了,我阴魔追魂长孙治,纵横江湖一生,杀人无数,再加上你们几百号人,那也算不了什么,快念超度经吧,为你们升天多祷告,老夫今日要痛痛快快把你们斩尽杀绝!”
钟吟道:“长孙治,出来,本盟主与你决一胜负!”
站在轿前的四个矮老头,面露残忍之色,突然身子一挺,便一起到了钟吟跟前。
中间一人道:“滚开,让广仁老秃驴出来算帐。”
广仁道:“阿弥陀佛,原来是南阳四霸天王氏昆仲。想当年家师将尔等逐出河南,实乃尔等杀人太多,料不到四位竟然投靠了神魔教,莫非家师当年手下留情,四位竟然全忘了么?
奉劝四位……”
王老大喝道:“我四兄弟与少林不共戴天,今日取你秃头,以报当年被辱之恨!”
广仁大喝道:“既如此,老衲只有奉陪。”
广济、广慈、广度三位大师也跟着走出。
四霸天心意相通,齐喝一声,八腿交叉踢出,其速之快,令人惊讶。
四位大师立即一对一,展开身形。
广仁方丈对的是老大。
十招下来,广仁方丈守多攻少,他以慈悲之心对待恶人,不过是让恶人得意一时而已,恶人也不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疯道爷道:“浑小子,广仁老和尚舍不得碰伤人家,老道看得败兴之至,不如你上阵打几下来看看。”
方冕道:“你不伤恶人,恶人可要伤你,我要是接手,非把这恶人宰了不可!”
广仁大师知道无忧老道在敦促自己,想想也是不错,今日扫荡群魔,再不能手下留情。
他这么一转念,被王老大逼得手忙脚乱,赶紧收慑心神,才得以稳往阵脚。
这四霸武功特异,两腿上功夫十分厉害,就像一个身子腾在空中一般,两腿上下左右,灵活异常。
这一动上手,倏忽五十招过去,广仁大师无奈,只好施出了一指禅绝技。
王老大在一腿踢空,另一腿即将飞出之际,被广仁大师一指戳向腰间,只觉一股劲气击到腰上,当场大叫一声,倒地而亡。
那三霸大吃一惊,越发凶狠地猛攻猛踢。
三位大师在先后一两招内,纷纷击倒对手,取得了第一回合的胜利。
这时,罗银凤一跃而出,剑尖一抖,指向血手印史刚:“少林漏网之鱼,快出来领死!”
史刚一声怪笑:“崆峒孤女,老夫今日成全你!”
他双掌一措,一个虎扑,两掌透出血红,击向银凤胸前。
银凤娇叱一声:“讨还血债!”旋即展开灵蛇剑三十六式,她运起全身功力,要在这三十六式内取胜。三十六式一施完,她内力就已经耗完,不能再战。今日豪杰众多,她又急于亲报血仇,所以不惜走险,要是胜不了老魔,也还有人接手。
只见一把剑在她手中,竟如一条飞舞盘旋的白蛇,那剑尖泛出的剑芒,犹如蛇嘴里的长舌,剑剑指向史刚要害。
史刚一交上手,不禁大吃一惊,这剑式古怪灵动,防不胜防,更想不到此女功力竟精进如斯,剑芒已达二尺余。
他哪里还敢怠慢,提起八成功力,将血手印招式展开,只闻劲风呼呼,和罗银凤斗在一处。
银凤灵蛇剑招式,式中还套式,变化繁复,三十招施完,仍然伤不了史刚,反被史刚逼得剑难施展,现在只剩最后六式了,她必须在六式中毙敌于剑下。她屏息凝神,压下心头浮躁,提剑挥舞,青蛇斗鹤、黑蛇吐信、白蛇起舞,一口气急施下去,把史刚罩在剑气之中,终于在史刚反击时,第五招金蛇狂舞把史刚臂砍掉一只,而史刚的右掌则击向她的肩上。要是这一掌击实,她的左臂也就残了。
就在这一瞬间,史刚“哎哟”一声仰天倒下,这一掌自然也就没有击中,罗银凤惊魂乍定,却见史刚口吐鲜血,眼看不能活了,立即跃上一剑,砍下了老魔首级。
钟吟紧随身旁,怕她在无内力情形下被人偷袭。
她感激万分地看着钟吟,知道是个郎救了她,给了老魔致命一击。
史刚被砍,激怒了两个老魔。
张锦鹤身子不动,却笔直地从轿中飞起,落在场中、冷冷一笑:“好大的胆子!”
袍袖一拂,一股巨大的罡风朝罗银凤卷来,钟吟一把拉住银凤,电掣般跃开两丈,避开了这一突袭。
疯道爷大喝一声:“把这老魔头做了!”
声到人到,一掌从斜刺里劈出。
无敌阎罗张锦鹤立即举掌迎上,疯道爷疾如飘风,一个身子已闪开,没有和他对掌。
张锦鹤狞笑一声,双掌上下翻飞,掀起一股一股的罡风,卷起阵阵尘埃,罡气迫得众人直往后退。
疯道爷也提足了功力,展开玄天伏魔掌,与老魔缠斗在一处。他身躯瘦小,灵如猿猴,在对方强大的罡风压力下,钻来钻去,避其锋芒,张锦鹤一时也奈何不了他,直气得心火直冒。眨眼间,两人已交手二十多个回合。
张锦鹤不耐久战,突然把速度减缓下来,不再跟着疯道爷转。你快他不快,见招拆招。
暂取守势,不时猛击一劈空掌,把道爷迫退三步,这一来,疯道爷就有点吃不消了。
想当年张锦鹤与邵天龙一番决斗,不过输了一招,论辈份,他比疯道爷还高了一辈,功力之深,可想而知。疯道爷尽管已是稀世高手,但毕竟功力不如老魔,渐渐招架不住。
此时,张锦鹤又瞅准疯道爷腾跃的落点,打出一劈空掌,把道爷向长孙治方向逼退了五步。
阴魔追魂长孙治忽然袍袖一抖,似乎是个不经意的动作,在场诸人无一觉察,只有钟吟正对老魔,一见之下暗喊不好,急忙手一扬,打出一股无声阴劲,嘴里急喊:“道爷,跃高!”
道爷一听,连忙纵身腾起,只听“砰”一声大震,罡风把道爷震飞出去两丈,心血翻涌,受了轻伤。
人一落地,调匀了一口气,才骂道:“好个不要脸的长孙治,竟然暗算道爷!”
长孙治嘿嘿一笑:“老夫早打发你上路,省得你像猴子一样上跳下窜,不是太辛苦了么?
迟早你总要死,还不如早些飞升!”
道爷还来不及答话,张锦鹤疾如闪电又扑上来,疯道爷已无力再战,急忙闪避。
武当掌门清虚道长喝道:“并肩子上,把老魔毙了!”
当先一剑刺出,挡住张锦鹤。
峨眉掌门静虚师太也挺剑夹攻。天煞星朱瑞祥两只判官笔,四海游龙喻梦诗一把剑,也齐向老魔身上招呼。
张锦鹤一声大吼:“找死!”大袖挥舞,与四人斗在一起。
陈啸天不声不响,挺剑上采,接住丁清虚道长,两个红衣武士分头接住了静虚师太与煞星朱瑞祥。
这一来,只剩四海游龙喻梦诗对付张锦鹤,几招过后便感不支。独行客公孙磊、醉判官段雄,又赶紧冲上,才算保住了平局。
突然,长孙治道:“摆神魔阵!”
余下的十八名红衣武士,一个个宛如一朵红云,从空中跃下,与原来的两人配合,组成了一个方阵,将诸侠围在中间。
华山掌门云刚和丁申连忙拔剑冲上,一下就被裹进阵内。九华掌门白云老人,黄山掌门祝羽帆,合肥神鞭骆正阳,一心师太,飞鸿剑葛风也都加入战团。
丁辰对钟吟道:“我们也上吧!”
钟吟道:“好,你和秀秀,田兄,竹韵先进去,注意着阵势的变化。”
丁辰点头,和三人飞身入阵。
这神魔阵虽只二十人,却是组合得相当严密,众多的高手被困在里面,却无法冲出阵,而那张锦鹤已从阵中退出,站在边上监视。
钟吟看那些红衣武士,以两人为一组,比少林寺前那十名红衣武士的阵式又有不同,威力似要大得多,场中高手被迫得只有招架自保之力。
该怎样破这阵式呢?
八卦五行之说,他曾听邵爷爷讲过,但并不精通。他觉得这阵似乎是按阴阳五行排列的,即金木水火土。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那么,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这是相生相克,生生息息不止,自己不管从哪儿突破,也都没用。
就在他一愣之时,场中形势有变。飞鸿剑葛风,醉判官段雄、白云老人,丁申都受丁轻伤。
钟吟忙让姚强、吕振飞、何大忠、孟珠、蒋雪雁冲进去,保护受伤诸人。
他想让公孙磊出阵,可就是出不来。
忽然,他灵机一动,管他什么阵不阵,我来个“飞将军自天而降”。看他们怎么应付!
他立即把方冕、汤文媛、罗银凤、丁香、姚菊秋招拢,对他们说:“银凤姐内力不足,在旁边发你那久未用过的梅花针,其余各位,每人看准红衣武士的一个方位,将身跃起空中,从上而下攻击,看他们乱不乱。记住,就是要看准才动手,一剑奏功,否则,给他们发觉,就不灵验了。你们先别慌着动手,两人一组分散,多看他们方位变动,摸熟了再下手。”
众人点头照办,两人一组分散开。
汤文媛和丁香一组,缓缓走到南方,盯住那里的两对红衣人,只见他们进退有序,身手矫健,在外看着不见其威力多大,在里面苦斗的人,情形就大大不同了。他们只觉得处处是对方兵刃,自己无论怎样施展,都被迫住了手脚,施展不开。
汤、丁二女看了一会儿,心中已有了底。
汤文媛小声道:“扑那两人,看清了么?”
丁香道:“上!”
二女提足真气,猛一拔高三丈,疾若飞燕,照准目标,连人带剑刺去。
红衣武士正专心致志对付迎面强敌,哪里防得到这空中飞人,待发觉时已经太迟,慌不迭举剑向上招架,却被对面的丁辰一剑刺个正着,另一名武士则被田秀秀断去左腕,一脚踢飞。
在西边方向,方冕与姚菊秋也是一剑奏功,放倒了两名红衣武士。这一突变,分散了红衣武士的注意,银凤在东边,以两枚梅花针又伤了两人,这一下,阵中被困诸人精神大振,奋力突破阵式,全都冲了出来。
张锦鹤大怒,一个纵跃,在半空就劈出两掌,击伤了清虚道长与白云老人。
这一下更是大乱,喝斥声中,众侠纷纷扑向张锦鹤。
少林掌门广仁大师喝一声:“住手!”
双方这才各退一边,纷乱才告终止。
大师怕老魔伤了更多的人,因而不愿混战一场。
钟吟乘此机会,跃向张锦鹤,喝道:“等我来会会你!”
人到掌到,两人立即斗在一起。
数十招快如闪电的交手之后,两人速度慢了下来。
张锦鹤退后一丈,双掌平持,提起八成真力,双掌缓缓推出。
两股罡风陡地从掌上爆出,卷起灰沙尘土,钟吟也提起了八成功力,两掌迎上。两股罡风发出尖啸,以刚对刚,对个正着。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双方各退一步。钟吟不摇不摆,张锦鹤却双肩晃动。
这一下,两人都大吃一惊。
谁都没估计到对方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两人再运真力,都提到了十成。双方都十分小心,这是致命的一击。
“砰!”
烟土弥漫中,一条人影骤然飞起,一掌击到对方胸膛上。只听一声闷哼,被击者退了一步,口角沁出了鲜血。
在这同时的刹那间,阴魔追魂长孙治从轿中飞起,一掌向那胜利者拍去,无声无息。胜利者已来不及退让,也轻飘飘拍出一掌,也是无声无息,但两股罡气一接触,又是一声大震,胜利者被击退两步。
在场诸人看得眼花缭乱,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原来,钟吟与张锦鹤对第二掌时已拿定主意,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击伤老魔。
双方掌势一触,同时被震退三步,不等老魔缓过气来,他立即猛提真气冒险进击,老魔果然不防,一口气还未喘定,就被钟吟一掌按在胸上,钟吟当掌碰到对方前襟时,才从掌心吐出阴劲,是以张锦鹤内腑受伤,人却未倒。
长孙治不禁大怒,飞速出击,把钟吟震退两步,钟吟脚未站稳,长孙治又是一掌递到。
钟吟不敢在匆忙中硬对,以迷踪步闪退,哪知老魔如影随形,迷踪步根本骗不过老魔的眼睛,第三,第四掌连续攻到,钟吟更是手忙脚乱,穷于应付。
张锦鹤几曾吃过这种亏,立即略一调息,知道受伤不轻,今日形势凶险,一时凶性大发,犹如一头疯虎,突然扑向钟吟。
钟吟已被长孙治迫得已失先机,这下哪里还躲得开,只有一咬牙,运起护身罡煞硬受张魔一掌,另外,还向长孙治攻出一掌。
这样,他等于同时和两个老魔较量内力,只听两声大震,张锦鹤被震飞三丈,落到侠义道人众一边,而钟吟却被震出两丈,靠向了神魔教一边。
张锦鹤已落进人丛,立即施出最后劲力,拳打脚踢,竟被他击死了十多人,在纷乱中他也被方冕,文媛、丁辰、田秀秀等小侠同时刺中,倒地气竭。
钟吟落到对方人丛中,陈啸天立即发掌击出,几个座前护卫也纷纷出掌出拳。
钟吟已感内腑受伤,当下也不管后果,立即以太清罡煞反震,将陈啸天震伤。
长孙治已如箭矢般扑向钟吟,一面大喝:“尔等武士,迅速出击!”
红衣、青衣、黑衣武士,一声呐喊,舞刀抡剑,向侠义道阵营冲来,这一群殴开始,场上上千人撕杀,真是混乱不堪,谁也找不到谁,只有敌人在眼前晃动。
怒吼声,惨叫声、交织成一张惊心动魂的罗网,把人们紧紧裹住。
长孙治与钟吟闪离人群百丈,两人在全力拼搏,决一生死。
钟吟虽然受伤,但他内力雄厚,源源不断,一拼出全力,立即扳回劣势。他以三绝掌,降魔掌对付老魔,老魔则以追魂掌欲置他于死地。
两人电光石火之间,已交手百多招,相互击中对方两掌。
最后一掌击中时,两人倏地分开。
长孙治阴笑道:“你已中阴魔掌,一时三刻毒发身死,还要斗下去么?”
钟吟朗笑道:“你错了,本盟主不会中毒,你的内腑伤得比我重,太清罡煞岂是一般内劲?你斗不了一百个回合就得倒下。”
长孙治冷哼一声:“你也错了,你把阿修罗子午天蝎功低估了,老夫的内伤不像你说得那么重,不信再试试,看看今日是谁要谁的命!”
钟吟道:“老魔,你想活命是做梦!”
“小子,你想逃生妄想!”
两人同时怒吼一声,立即又拼作一堆。
又是三百招过去,两人内力大耗,速度也慢下来。
两人勉力再拆了一百多招,便自行停住。
喘息声彼此可闻,汗珠滚滚彼此可见。
“咳!”
大吼声中,两人硬拼了一掌。
他们同时退出一步。
又一声大吼,再对一掌。
同时退出两步。
正好场上混乱已经停止,正义同盟全歼神魔教匪徒,到处尸横遍地,令人惨不忍睹,众侠士都赶往两人的决斗处来。
此刻,他们闭目调息,没有及时对第三掌,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
众侠士都为钟吟担心,罗丁汤三女更是花容失色,珠泪欲滴。
谁都看出场中情势危急,两人棋逢对手,一时不能伤敌。弄不好只怕是两败俱伤之局。
半盏茶时分过去。
双方都睁开了双眼。
大众紧张万分,只等着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突然,一个意外发生了。
长孙治突然一个倒翻,拔起空中五丈,往湖滩一边落去。
谁也没想到老魔竟要逃走。
一声长啸,众人只见一道白色耀目的剑光,疾若流星,射向老魔还未落到地面的身躯,紧接着一声惨嗥,老魔由半空跌倒地上,一柄长剑已把老魔刺了个对穿。
随着老魔身旁也落下一人,他摇晃了几下,砰然倒在地上。
有人惊呼:“御剑飞行!”
以此同时,响起“吟哥”的几声尖叫,众人流水般向钟吟倒地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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