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到信阳府有好几百里,蓝人俊等五人骑乘良马前往。每日清晨起来上路,日落时方才住店歇宿。
陈青青快活非常,有时独自赶马上前,有时还哼哼地方小调。她的嗓音细嫩,听起来非常悦耳。她并不靠近蓝人俊,还常常故意不理睬他,只和神扒张子厚说话。张子厚受宠若惊,一路陪着小心。
五天过后,马儿乏了,再不能猛赶,只好缩短行程,每日早上动身,太阳西斜就宿店。
这一来,彼此在晚间说话的时候就多了,不象头几天那样,到店吃喝完就倒头睡觉。
众人中,只蓝人俊最受得起旅途之苦。他既能几日不吃饭,又能不怕疲劳。因为他在白眉臾帮助下,经脉已经打通,只要觅地练功,一个时辰就能恢复精力。
当然,内功深湛的何恩伯也不在乎。张子厚浪迹江湖,吃苦本是家常便饭,也不当回事。而徐海峰近两三年已不走镖,但似乎也不感觉劳累。最苦的,自然要算陈青青了。
她自小娇生惯养,从未出过远门,头两天兴高采烈,象个大娃娃,这两天却累得没了精神,红通通的双颊也蒙上了一层苍白,两只俏生生的媚眼也凹了下去,叫人见了好不怜惜。
蓝人俊可怜她了,晚上,众人在一起聊天时,便问她:“陈姑娘,这几日累了,吃得消么?”
陈青青白了他一眼,“启禀帮主,属下决不会拖累大家的,请帮主放心。”
这不是故意呛人么?
他知道她还在生气,气他不准她跟着来。
他不禁有些尴尬,讪讪道:“陈姑娘,这不是在帮中,不提帮主二字吧。”
“是,属下遵命。”她装作老老实实的样子。
“怎么又是‘属下’了?”
“是,小女子遵命!”
蓝人俊没词了,只好闭上嘴。
何老儿眯笑着,在一旁看戏。
徐海峰笑道:“青青姑娘,别难为帮主了,还是兄妹相称吧。”
陈青青一本正经道:“徐前辈,小女子不敢高攀,配和我们帮主兄妹相称的,大有人在呢!”
那晚在迎宾楼,苍紫云就是叫蓝人俊为“蓝大哥”的,蓝人俊则叫她“云妹”。
好酸的称呼,真气死人了。
这个,她一直记在心里。今天,总算有机会说出来了,出出心上这口气!
“啊,那是谁呀?”何老儿明知故问。
“我怎么知道,要问帮主呀!”
蓝人俊窘极了,忙道:“陈姑娘,有什么配不配的,你我也可以如此相称呀!”
“听见了么?左一个‘陈姑娘’,右一个‘陈姑娘’,叫别人么,自然就妹呀妹的,老前辈,我的话说错了么?”
何老儿呵呵笑道:“好厉害的小嘴,不错不错,简直是对极了!”
蓝人俊脸红了,忙道:“青妹,不要再说了吧,愚兄这就改口如何?”
“呀,这又何必呢?口是心非,又何必勉强自己来?老前辈,你说是么?”
这妮子当真厉害,总拉着何老爷子,叫蓝人俊有火也发不出来。
何老儿笑道:“若是口是心非,为然不必勉强,说得对说得对!”
蓝人俊急了,道:“老爷子,别冤枉了人,我哪里口是心非,的确是心口如一呀!”
“听见了么?丫头。人家是心口如一,你就答应当个妹妹吧。”
“老爷子的话,晚辈不敢不听。”
瞧,她分明是要人家称自己妹,自己称人家哥,现在却成了人家要称她妹,她本来不领情,只不过看在老爷子面上,“勉强”答应了。
蓝人俊这才松了口气。
张子厚在一边窃笑,被陈青青瞪了一眼,赶紧把嘴合上,只敢在心里笑了。
徐海峰却管不了那么多,放开大笑。
陈青青无法不让他笑,蓝人俊却不明白他为何发笑。
笑够了,他才转变话题,道:“左公子他们,还有白马寺的高僧们,不知走在我们前面,还是走在我们后面,月底大家能不能相聚?”
张子厚道:“恐怕会走在我们前面,我们因为建帮事务,迟迟从洛阳出来,他们心念血经,只怕早已动身。”
何老爷子道:“但愿他们到后等我们一等,千万别去犯险,大家该从长计议。我老儿总觉得,此行必然凶险。”
陈青青道:“怎么会凶险呢?白马寺高僧武艺出众,左公子他们也不弱,有这样多的好手,还怕什么?”
何老儿道:“高手虽多,然我在明敌在暗,况且不摸敌方虚实,焉知不是中了人家的奸计?”
徐海峰道:“前辈说得极是,对方能在少林寺如入无人之境,端的不可轻视呢。”
陈青青问:“老人家,能有什么奸计啊?”
“试想,血经既已在手,又何必要漏出消息?这很象往水中抛下个诱饵,再用大网子往水上一罩,鱼儿不就落网了么?”
“哎呀,老人家,我们岂不就是鱼儿了?”
张子厚道:“在下也与老人家有同感,此行只怕凶多吉少!”
陈青青叫了起来:“哎呀,别说得那么怕人,照你说来,我们是去自投罗网了。”
蓝人俊沉思不语,只注意听大家讲。
徐海峰道:“青青姑娘不必害怕,对敌方有个估计,自己才不会吃亏。任他设下天罗地网,只要我们小心从事,那就决不会上当的。”
何老爷子道:“不错,千万大意不得,敌方的武功既高,又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小心着不会吃亏。”
陈青青向蓝人俊:“大哥,你怎么不说话听?听着没有呼?莫不是在想心事!”
蓝人俊“唔”了一声,道:“听着呢,我的确在想心事。敌方此举,到底为了什么?第一次将少林高僧引到文峰塔,再从文峰塔引到鸡公山,这鸡公山会不会又扑空?”
陈青青问:“你说呢?”
“依我看,鸡公山可能不会扑空,因为路程很远,这样做没有什么理由。敌方多半是故布疑阵,引我们上钩。否则,血经之事已成悬案,又何必让血经再一次震动江湖呢?”
蓝人俊居然说得出如此一番话来,足见他的长足进步。
何老儿道:“蓝老弟说得好,此行不能冒险,稍有不对之处,我们就后撤。”
大家又议论了一阵,对鸡公山存了戒心。
第二日,大家继续上路。
以后几日,陈青青有意无意把马地随在蓝人俊前后,不时找几句话和他说说,温顺和蔼,再无半句带刺的话。有好几次她都想问他,苍紫云姑娘为何与左文星在一起。但她还是忍住了,须等候个好机会才成,莫要惹恼了他。
蓝人俊见她好说话了,便收起戒心,谈话也就自然了起来。渐渐,他觉得青青姑娘也并不可怕,不象他先前以为的那样,动不动要算账,这样的“账”算起来他可吃不消。
他依然没有忘了苍紫云,这又怎么忘得了呢,她的一笑一颦,无不深烙心中。
他现在已不怨她,反觉得她极可怜。自己决不该再逼她,她是身不由己之人啊!
要怨就怨自己吧,谁让他早些年不认真学武功?要是他的武功能派得上用场,苍紫云怎会答应左文星?
唉,紫云呀紫云,只要左文星对你好,你对左文星也有一片深情,我就是愁上加愁也心甘情愿啊!
陈青青经常见他蹙额皱眉,低头沉思,甚至会发出轻轻的叹息,不用猜也知道,准又是在思念苍紫云那丫头。
她又气又妒,但又无可奈何。
苍紫云会不会到鸡公山来呢?
呀!糟了,要是她也来,蓝人俊不跟着她跑才怪呢!这可怎么办啊?
慢,左文星不是也要来么?如果苍紫云只跟着左文星,那么自己前些时候所猜一定对了。要是苍紫云跑来和蓝人俊一块,自己就只有到庙里当尼姑的份了!
啊哟,当个尼姑好惨哟,古佛青灯,冷冷清清,没人理睬,成天敲着木鱼,“砣砣砣砣”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直念个没完没了,也不知佛菩萨听得见听不见。咳呀,不干不干,这个家可出不得,还要剃光头呢,难看死了。可是,不出家又怎么办呢?莫非还要去嫁别人,呸!不干不干,要嫁就只能嫁这个冤家,那么,就把他抢过来。对!抢过来!我比苍紫云哪一点差了?她漂亮倒不假,而我就丑了么?不丑不丑。一点也不丑,人家都说我长得俊,我自己对着镜子看了无数遍,也觉得人家说得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去当尼姑?不当、不当!
古人说:“水滴石穿。”
只要我一片真心,持之以恒,看他这块顽石穿也不穿?
就这么的,两人各怀心事,各走各的路。
有时,陈青青逗弄他两句,引得他哈哈大笑,心情也为之一爽。
二十九日这天,他们赶到了信阳府。
入城时刚过中午,众人找了家大旅舍住下。饭后,便到街上转悠。希图碰见左文星一伙和白马寺的高僧们。
主要街道走遍,也没见他们,只好又回旅舍休息。
张子厚和徐海峰自告奋勇再次上街,两人约好一个走东一个走西,回旅舍会合。
陈青青疲乏已极,在自己的房中躺着。
何老爷子和蓝人俊共一间屋,各自坐在床上喝茶。
何老儿道:“老弟,说真话,我老儿总觉得鸡公山之行凶险,你千万照顾好青青,可别让她出了事。”
蓝人俊道:“身为帮主,自应该照顾好帮众。我也觉得此行有些不妙。试想,左公子在左府明明听见总管霍占云对朱彪说,血经已经到他们手。怎么忽然间血经会飞到鸡公山?再说鸡公山处于豫鄂两省交界处,方园百里,又到哪里去找,莫非是场骗局么?”
何老儿一拍大腿,道:“好兄弟,你也会分析事理了,好极好极。不过,设这场骗局又为的是什么?”
“不知道。一则可能是转移我们的视线,放布疑阵,以掩藏血经的真正下落。一则可能是诱骗我方入山,乘机搏杀,以绝后患!”
“对极对极,原来蓝老弟并不只会啃书本,这个帮主选得好!”
蓝人俊不好意思,道:“老人家休夸,人俊本不谙江湖事,只因身在江湖,由不得自己,不能不学些推断事理的方法。”
“唔,我老儿也有同感,如果只是转移我方视线,那么不过是空跑一趟。如果对方设下圈套要谋害我们,调来的必是高手,因此不能大意呢,你身上连兵刃也无,只怕难以护身,要买把剑也来不及了。”
“无妨,必要时,抢来一把就可以了。如果明日左公子他们还不来,该怎么办?”
“等一日不来,后天我们便去探山,若有危险,及时后撤,也好通报后来的人。”
两人谈谈说说,议定了行动章程。
快到晚饭时,张子厚回来了。
他道:“所有旅舍都跑遍了,不见左公子他们。后来找到茶楼酒肆打听,三天前到了十几个和尚,只在城中吃了饭便走了。两天前到了男女老少七八人,住了一宿,昨天走了。我本想打听姓名,但旅店登记的名字中,没有左公子他们,我估计他们用了化名。”
何蓝二人听了,不免吃了一惊。
“这么说,白马寺的高僧和左公子他们在我们之前几日就到了?”何老儿又问。
“是的。”
这时,徐海峰也回来了。
一进门就摇头:“西城区查了,没有。”
张子厚把所知情形说了,大家商议如何办,最后决定,明日一早前往鸡公山。
一宿无话。天明,众人便起了床。
太阳升起时,他们已奔驰在城外官道上。
经头天晚上向店家打听,鸡公山离此有七十多里,主峰称报晓峰,两侧是灵华山和长岭,就象雄鸡的两只翅膀。报晓峰左右,峭壁深谷,则象两只鸡爪,故称此山为鸡公山。
众人一阵急奔,方向朝南,一口气不停。
中午,众人取出干粮,坐在树荫下吃了一顿,略事休息,继续上路,山离此已不远。
来到山脚,但见山上云雾蒸腾、林茂叶密,不少古松老柏,岸然挺立。
众人将马牵入林中挂好,徒步向山顶走去,只有到报晓峰一看,再作商议。
山中树荫覆盖,十分凉爽,只是无道路可走,只能从树底下穿树绕山而行。
行至半山,走在前面的张子厚突然停步,等候后面的人。
徐海峰走在第二,问道:“张老弟,怎么停住了?”
“不对不对,有股血腥味飘来。”
走在第三的陈青青闻言,忙用力嗅了唤,果有一股腥臭之气,不禁心中发毛,忙退后一步,紧靠跟在她后面的蓝人俊。蓝人俊之后的何老儿,早已闻到气息,面色十分凝重,不断向四处张望。
徐海峰道:“咦,这股气味似乎在侧处下面,你们说呢?”
张子厚道:“不错,是在偏坡。”
何老儿道:“下去看看。”
张子厚道:“是,我下去!”
蓝人俊道:“慢,我和你一块去!”
张子厚知道蓝帮主不放心,心下十分感激,于是当先领路,朝偏坡走去。
两人行了十多丈,只见偏坡下是一条两三丈的峡谷沟渠。腥臭气至此已经加浓,说明并未找错地方。
蓝人俊不等张子厚跃下,抢先了一步,先跃到沟底。望前一看,惊得魂飞天外。
张子厚随着跃下,也惊得倒吸口冷气,身上的汗毛也竖起来了。
他们见到了什么?
原来,在这条狭长的沟渠内,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最少不下二十五六具。尸体衣着十分醒目,极易分清敌我。因为除了僧衣,便是紫色劲装。尸体周围,扔满了断刀折剑、方便铲、粟木棍,到处溅满了鲜血,可见双方厮杀之激烈惨酷。有的被劈掉了半个脑袋,有的一剑贯胸,有的断腿,有的丢了胳臂。
蓝人俊第一次见到如此酷烈的场面,不禁心惊肉跳。张子厚见的多了,反而镇定得多。
他道:“帮主,这些人至少死了两天,我瞧着象少林寺的和尚呢!”
蓝人俊吸气提气,稳住心,回答道:“快叫何老爷子他们下来,如果是少林寺的弟子,只怕白马寺的人和苍紫云他们也凶多吉少呢,何老爷子识的人多,请他下来辨认吧!”
他首先挂的就是苍紫云,种种惨景已在他脑中设想出来,一颗心又乱了。
俄顷,何老爷子等三人也下来了。
陈青青吓得一声尖叫,紧紧抓住了蓝人俊的衣袖,背过身子,再不敢望一眼。
何老儿面色凝重,仔细看了看和尚们,道:“倒在这里的,是少林寺十八罗汉中的八位,想不到竟会在此处罹难!”
张子厚道:“这些紫衣人全都蒙面,也不知是些什么人。”
说着大步前去,走到最近的一具紫衣人尸体前,一弯腰要伸手揭其面巾。
徐海峰道:“张老弟,人已死了,还有什么?”
张子厚道:“瞧瞧可有认识的人,好辨出他们的来路。”
一伸手,揭下面巾,竟把他吓得连退数步方才站稳。
蓝人俊等人一瞧,不禁“啊”了一声,惊得汗毛直竖。
原来,这人脸面已被刀子划得一塌糊涂,什么模样谁还看得出来?
张子厚从背上抽出短刀,一个纵跃过去,用刀连挑去了两块面巾,两具尸体的面部均被人用刀划得不成样子,十分可怖。
张子厚跃了回来,咬牙道:“老子行走江湖数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象这样心狠手辣的主儿还是头一次碰见。人家为你卖了命,还把一张脸糟踏成这般模样!”
何老儿道:“为掩护行踪,不让人认出熟人。可见,紫衣武士中,有不少是武林熟悉的人物,不然,何苦如此费神?另外,这些人能将十八罗汉中的八位摆平,同归于尽,足见身手不凡,必是江湖上有头脸的人物!”
张子厚数了数,紫衣人尸体共十五具。
陈青青哪里敢看,催促道:“快走呀,在这里可受不了。”
何老儿道:“蓝兄弟,你送青青上去,我们将这些人埋了吧。”
蓝人俊叹息一声,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原来的地方。
陈青青手扶树干,挨着树坐下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何老爷子三人才从沟底上来。
何老爷子这:“刚才找老儿检查了几位罗汉的死因,并非全为刀剑所伤,其中至少有四位,是死在一种极厉害的掌力之下,他们内腑已被震碎。”
张子厚惊道:“少林十八罗汉在武林中赫赫有名,如今竟在这里损折了八位,是什么人,竟有如此深厚的掌力?”
徐海峰道:“少林的人也来了鸡公山,这是我们所未料到的,原先还以为是白马寺的和尚们呢。对方既然如此厉害,我们还是回城,等白马寺的高僧来了再说吧。”
蓝人俊道:“徐镖主,苍紫云一家和左文星一家也来了,此刻生死不明。也许,我们要是赶了去,正好帮他们一把呢?”
陈青青听见蓝人俊开口就是苍紫云,先是一愣,继而又觉应该关心他们,人命关天哪,还吃什么醋?
她道:“是的,苍姑娘他们昨日上山,也许正在经历一场酷烈的争斗,我们还是快上主峰瞧瞧吧!”
蓝人俊听她如此说,感激地瞧了她一眼,不再说话,当先往峰上掠去。
陈青青急忙跟上,一步也不落后。
余人也一个接一个,往上冲去。
一顿饭功夫,他们到了山顶。
此时虽是盛夏,山头却云雾缭绕。站在山头,犹如在九重天,恍若出世。
除了云雾、树林,什么也没发现。
细细瞧瞧地上,也无打斗痕迹。
忽然,陈青青在一边地上,拾起了什么东西。急喊蓝人俊来看。
蓝人俊走到她身边,接过她递过来的一个铁圈,仔细翻看,这圈儿只有两寸宽,极象妇女们戴的手镯,比手镯略大些。
蓝人俊看着看着,突然大叫起来:“苍!”
陈青青吓了一跳:“什么昌?”
蓝人俊指着圈儿内缘,道:“苍。”
他已激动万分,话也说不出来了。
何老儿忙过来道:“给老儿瞧瞧。”
他瞧了一会,道:“这叫飞云圈,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暗器,可藏之于袖内,戴在臂上,用针别住,这是峰山苍家的独门暗器。”
蓝人俊着急地指着飞云圈道:“那上面正好有一个‘苍字,糟啦!莫非云妹他们出事了?”
久闯江湖的张子厚、徐海峰也认出了飞云圈,连忙在周围搜索起未,看看可还有什么发现。
何老儿道:“别慌,这里发生过激战,但左公子他们不一定出事!”
陈青青道:“快分散找找看,有无什么痕迹留下。”
话音才落,张子厚在西侧林子叫道:“快来看,这里有人交过手!”
三人急忙跑向西侧,见张子厚正朝一棵树上望着,在他周围,有不少断枝碎木,象一场激战后的遗迹。
三人相继走到张子厚身边,只见一棵树上,有人以金则指力在树皮上划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大字:“死。”
树林里静悄悄,不时有雾霭从身旁飘过,这个冷寂醒目的‘死”字,飘散出无形的恐惧,使人不寒而栗!
陈青青赶忙靠向蓝人俊,在这深邃静谧的林子里,仿佛埋伏着无穷的杀机。
徐海峰从东侧林子听见喊声也摸了过来,一见这个‘死”字,不禁低声道:“这林子是不祥之地,诡秘阴森,我看还是赶快离开的好,小心中了埋伏。”
这一说,倒使大家抽了口冷气。
蓝人俊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心中生了几分寒意,但苍紫云姑娘一家的生死,他却不能不管。树上含有威胁意味的“死”字,反而激起了他的愤怒。
他立即道:“苍大爷一家的生死未明,怎能就此离开,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何老爷子道:“仔细搜索周围,人别分散了,徐镖主与我老儿一路,青青、子厚和帮主一路,由此往前,从两边搜索,彼此相距不要过远,有事才好相互照应。”
蓝人俊道:“如此甚好,张兄、青妹,走吧!”
陈青青虽然心里早怯,但有个郎在此,又有什么可害怕的?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什么危险她也愿意经历,何况听他叫出“青妹’二字,心中不知又有多少甜蜜。
她连忙跟在蓝人俊身后,走在中间,后头跟着张子厚。
才走了一丈,就发现树皮剥落的新痕迹,地上断草碎枝不少,显然,这里也交过手。
蓝人俊运起护身罡气,极为小心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又走了两丈,情况如前,说明不止一人在这片林中交过手。
陈青青忽然拉了蓝人俊一下,递给他又一个飞云圈。圈上竟然刻着一个“左”字,是她在地上拾来的。
蓝人俊心中暗忖,苍大爷将绝技传给了左文星,不然圈儿上怎么会有他的姓呢?
他又继续前走,走了大约五丈便停下了。
他运功默察周围,发现前侧倾斜的坡地上,有极微弱的呼吸声。
“有人!”他指了指,轻声说。
陈青青、张子厚一下紧张了起来。连忙从肩背上扯出兵刃。
陈青青拉了拉蓝人俊的后襟,示意要将剑给他。
蓝人俊笑了笑,摇摇头,抬起双腕比了比,意思他有掌,不必用兵刃。
他站着想了想,回头悄声道:“你们等着,我先过去瞧瞧!”
话声才落,他双肩一晃,已没入林中。
陈青青、张子厚焦急地向他没人的林中瞧去,只见光线晦暗,阴森诡密,两人不约而同用手一指,意思是赶紧接应。
刚走了几步,就听蓝人俊的声音传来。
“你们快来!”
两人急急奔了过去,一入斜坡,眼前一暗,尤如进了黑房间。定睛一瞧,离他俩三丈外,蓝人俊正蹲在地上。
走到他面前再看,只见地上直挺挺躺着一人,正是苍家的二爷苍震宇。只见他双目紧闭,但胸膛还在微微起伏,还有一口气在。
游人俊对张子厚道:“张兄,你扶苍二爷坐起来。”
张子厚连忙走到苍二爷头前,小心翼翼将他扶抱起来。
游人俊立即打个盘脚坐在地上,伸出一掌按在苍二爷的灵台穴上,将本身真元注入,以图救他一命。
一盏茶时间过去,苍二爷终于喘气粗了些,两眼也慢慢睁了。
蓝人俊忙叫道:“苍二爷、苍二爷,是我,蓝人俊,你听见了么?”
苍二爷眨了眨眼,表示听见了,嘴皮也开始翕动,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蓝人俊手按苍二爷灵台穴,忙将头低下,以耳凑到二爷嘴边,一运神功,又注入了一股阳刚之劲。
苍二爷总算有了极微弱的一丝声音。
“救……大哥……他们……”
“大爷他们在哪里?”蓝人俊急问。
“……衣……高……极……忙……今……”
苍二爷说完最后一个“今”字,便没有了声音。
蓝人俊悲哀地摇了摇头,把手从二爷灵台穴上移开,二爷灵魂升天,注入真力已无济于事了。
张子厚叹口气,把苍二爷放平。
除青青心一酸,滴下了两颗珠泪。
蓝人俊呆呆望着他,必中象燃着一把火。他恨,他怕,他急,他伤心。这位熟悉的老人,居然在这座陌生的林子里了却一生。
这是谁干的啊!
他恨不得现在就跳出几个敌人来,那么他将会施出决不轻易使用的混元五指针,让这些凶魔歹徒一个个也躺在这阴森、寂寞的林子里。
“来啊,凶徒们,出来啊!蓝大爷在等着你们,快出来啊!蓝大爷在此!……”
蓝人俊两眼瞪得彪圆,满脸凶狠之气,发狂般地跳脚大叫。
陈青青、张子厚不防他有这一着,吓得抖了一下,惶然地看着他。
“贼子们,魔鬼们,通统出来吧!蓝人俊今日定要惩罚你们,要你们的狗命!出来!”
他的神态极其吓人,陈青青“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不顾一切地冲上上抱住他,哭叫道:“大哥大哥,你醒醒,别气坏了身子呀!”
蓝人俊听见她的哭喊,神智清醒了许多,低下头正好看见泪流满面的陈青青,正仰面看着他,满脸的惊恐,满脸的凄惶和满脸的关切。
他的火气渐渐平息下来,完全恢复了神智,怜惜地对青青说:“青妹,别怕,愚兄只是一时气急,心中憋不住,神智并未昏迷。”
何老爷子与徐海峰被喊声惊动,急忙掠了过来,见并无敌踪,方才放下了心。
张子厚指指地上:“这位爷台被害了!”
何爷见是苍震宇,大吃一惊,忙蹲下检查伤势,心中又是一惊。
“嘿,莫非真的是五丁无形掌?”
张子厚吓得一哆嗦,问:“老爷子,你说什么?”
何老儿道:“只是猜想,也许是黑虎断脉掌也未可知。再说,还有达摩掌、金刚掌,一时无法肯定是哪一种掌。”
徐海峰道:“赶快再搜搜,说不定还有人呢!”
一语提醒大家,又继续往前搜索。
走了不到二十丈,又见了一具尸体。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神拐婆婆孟翠云。
她使用的拐杖断为两截,扔在五尺开外。
众人惊得站住了,脚底下直冒凉气。
蓝人俊在心中叫道:“完了完了,紫云啊紫云,你莫非红颜命薄,也遭毒手了么?”
他立即感到心跳气促,似乎站也站不住了,马上就要倒地似的。
何老爷子蹲下探查婆婆伤势,面上现出惊讶神情,本来象是要立即站起来的,但接着又更仔细地检查起来。
不久,他终于有了发现。
只见他伸出手掌,在孟婆婆太阳穴处悬空一按,然后站了起来。
“瞧!这是有名的赤焰针,婆婆被人以赤焰针射入太阳穴,一针致命。”
蓝人俊喃喃念道:“赤焰针,赤焰针,白马寺的知藏法元大师,不也是赤焰针害的么?”
陈青青颤声道:“快找快找,看看还在没有人!”
众人立即分头在林子里搜索一阵,没有再见到其他人,这才回到原地,将苍二爷、孟婆婆埋了,葬在两株大松树下。
蓝人俊以指在松树上写上两人名字,又在第三株树上写道:“尔等妖邪,害命夺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余誓除妖邪,以清寰宇!”下面署上了“蓝人俊”三字。
经过商议,暂时下山,明日再上山搜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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