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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玲珑山馆

  单世骅道:“就是因为兄弟心中,始终觉得那老人,行迹诡秘,使人不无可疑,就派出几名心腹弟兄,暗中监视,这一来,果然给兄弟发现了不少痕迹。”

  韦宗方道:“单兄发现了什么?”

  单世骅道:“当时帮主因这位老人生性耽静,不愿有人打扰,特地把敝帮玲珑山馆,作为他们师徒三人的住处。那玲珑山半腰上,原是老帮主昔年养静之所,后来老庄主过世了,帮主就把他改为接待宾客之用。老人师徒住进去的时候,帮主曾派了几名帮丁、仆佣作为打扫庭院和炊事杂事,那知第二夭就被老人遣了回来,说他们用不着人伺候。后来又藉口浙西将流行疫疠,为了济人救世,需要炼制丹药,不准任何人惊扰,这样一来,那玲珑山馆无形之中,成了他们师徒三人的禁地。”

  韦宗方心想:“这也算不得有什么不对。”

  单世骅又道:“那老人若是隐居静修,不愿有人惊扰,原也并无不对,但据兄弟暗中派去监视的弟兄回来报告,每夜二更之后,玲珑山馆都有人进出,而且进出频繁,不止一个,这些人个个身手极高,派去的弟兄,所能看到的,只是几条黑影来去而已……”

  韦宗方动容道:“如此说来,倒果然不简单了!”

  单世骅叹息一声道:“更有一件使人难于置信的事,就是帮主何必在每晚初更之后,要去玲珑山馆一次。”

  韦宗方怔得一怔,道:“有这等事?”

  单世骅道:“兄弟据报之后,也觉得难以相信,这是四天之前的晚上,兄弟暗中伺候,果然亲眼目睹,帮主在初更方过,就匆匆赶去,直到二更过后才行回来。帮主走后不久,就有四五条人影,陆续飞驰而来,直到次日清晨,仍未离去,以兄弟的估计,这几人身手之高,远在兄弟之上,那老人武功,自然更高了。”

  韦宗方只觉丁大哥是一位豪迈重义的英雄人物,决不可能去勾结外人,来倾覆自己领导的铁笔帮之理。何况他身为帮主,他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整个铁笔帮,谁敢不遵,也毋须使用什么手段?这倒真是使人百思不解之事,一时但觉心中一片混乱,说不出所以然来。

  单世骅又道:“兄弟这多天来,实感彷徨无计,惟有盼望韦大侠听到帮主回来的消息,能够早日赶来……”

  韦宗方沉吟道:“单兄认为这老人究竟有何阴谋?”

  单世骅道:“这很难说,也许他觉得铁笔帮在江南一带,还有些实力,志在统治敝帮。

  也许他另有图谋,想利用敝帮现有基业,作为他们扩展势力的基础,也许是,他们另有强仇大敌,意图利用敝帮实力,去为他卖命。”

  韦宗方听的暗暗佩服,对方这帮神秘人物,如果真有图谋的话,单世骅说的三点,确实已经全包括了。想到这里,不觉点点头道:“单兄说的,果然有理,丁大哥真要被那老人下了什么药物,兄弟自然决不袖手……”话声才落,蓦地抬头问道:“单兄,玲珑山馆在仟么地方?”

  单世骅道:“韦大侠可是想去瞧瞧?”

  韦宗方点头道:“不错,兄弟想去瞧瞧,此人究竟是何等人物?”

  单世骅沉吟道:“兄弟之意,韦大侠最好暂时住上几天,帮主不是说过要替你引见么?”

  韦宗方想了一想,道:“兄弟另有要事,实在无法多耽,而且如果由丁大哥引见,也决难看得出他的阴谋行动来,既然他们每晚都有进出,必有重大图谋,兄弟决意前去一探。”

  单世骅毅然道:“难得韦大侠如此热心,好,兄弟这就替你带路。”他抬头望望天色道:“此时二更未到,帮主只怕还在那里。”

  两人迅速下山,由单世骅领路,展开脚程,朝南奔去,行了约有十里路。

  韦宗方奇道:“还没到么?”

  单世骅朝前一指,道:“面前那座孤峰独峙的,就是玲珑山了,只是玲珑山馆还在南首,咱们须由北面登山,才不致被人发现。”

  说话之间,两人脚下加快,片刻工夫便已赶抵北首山麓。

  单世骅提吸真气,领先朝一条羊肠小径上飞纵直上,韦宗方脚尖在山石上连点,毫不费力的跟在他身后,不到盏茶工夫,单世骅当先跃上山顶,身形堪堪落地,陡听刷的一声,一条人影飞落面前!

  单世骅只当是韦宗方抢在自己的前面,跃上山顶,不觉含笑道:“韦大侠轻功造诣,远胜……”

  话声未落,月光底下,只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竟是一个蒙面汉子,两道炯炯眼神,盯着自己,冷声道:“朋友是什么人!”

  单世骅蓦然一惊,正待伸手去取兵刃!

  那蒙面汉子冷哼道:“朋友最好别动兵刃。”

  一支长剑,已然抵住了单世骅的心口。

  就在此时,只听韦宗方的声音,在蒙面人身后,笑道:“朋友也别动兵刃,须知在下只要掌力一吐,震碎朋友心脉,该是轻而易举之事。”

  单世骅根本没看到韦宗方是如何上来的,怎会一下闪到蒙面人身后?闻言不觉大喜过望,说道:“韦大侠,好快的身法!”

  蒙面人被人一掌抵住后心,果然不敢再动,只是冷冷的道:“朋友要待如何?”

  韦宗方一手点了蒙面人穴道,一手夺下他手上的长剑,含笑道:“放心,在下不会要你性命,只是想和你谈谈。”

  蒙面汉子冷冷道:“若要想从我口中讯问什么,那是休相”

  韦宗方道:“朋友不说,只怕不成吧!”

  那蒙面汉子望了望韦宗方一眼,默不作声。

  单世骅问道:“朋友可是那老人门下?”

  蒙面汉子冷笑一声,依然没有作声。

  单世骅道:“朋友若是不肯回答,那是自我苦吃了。”

  蒙面汉子横目冷笑道:“死在临头,还……”

  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山下望去。

  韦宗方没待那蒙面汉子说完,突然一指,点了他哑穴,低声喝道:“单兄,有人来了,快来换他的衣服。”

  单世骅惊然一惊,依言很快的脱下蒙面汉子的长衫,穿到身上,又蒙上了眼,然后把那汉子一把抓起,拖到一块大石之后,匆匆藏好。

  只听韦宗方以“传音入密”说道:“单兄快来,站到兄弟前面……”

  单世骅一下掠到韦宗方面前,韦宗方向他使了个眼色,笑道:“朋友问我是谁,你最好先说说你是什么人?”

  单世骅久走江湖,立时会意,学着蒙面人的口气,冷哼道:“朋友夜闯玲珑山,自然是有为而来的了。”

  “刷”!一道黑影飞掠而下,又是一个蒙面人落到韦宗方身侧,道:“老五,你和他噜嗦什么,闯上山来的,一律拿下,去见教主。”原来先前那人是叫老五!

  单世骅道:“他就是声称要见教主,所以要问问清楚。”

  那蒙面人回头过去,打量了韦宗方一眼,问道:“你是什么人,要见教主何事?”

  韦宗方心中暗暗付道:“不知他们教主,又是何等人物?最好能从他口中,探出些口风来。”

  心念疾转,做然仰首道:“你是什么人,在下要见教主,自然有事。”

  那蒙面人见他言词倨傲,不觉一怔,抱拳道:“在下玄字三号,朋友报个万儿,在下即须回宫,当替朋友通报。”

  韦宗方道:“在下韦宗方。”

  玄字三号吃惊道:“你就是韦宗方?”说着回头道:“老五,你在这里陪韦朋友稍待,我这就报告教主去。”

  韦宗方含笑道:“且慢,你去通报教主,该带我名刺去才对!”

  说完,果然探怀取出一张纸来,随手递去。玄字三号听得一怔,武林中人很少有人使用名刺。但因“韦宗方”这三个字,目前在江湖上可说名气极大,连万剑会主都败在他剑下,一个成名的人,身边带着名刺,那也算不得什么,他想到教主几次提到过韦宗方的名字,自然是亟欲一见的人,一时倒也不敢怠慢,自然也不疑有他,伸手去接名刺。

  韦宗方出手如电,突然一把扣住了他的脉门,轻笑道:“朋友原来资格也不老。”

  玄字三号蓦然一惊,正待运力挣扎。

  单世骅已经一指点上他“志堂穴”,说道:“老三,你安静一点。”

  玄字三号骇然道:“你不是老五?”

  单世骅道:“老五在那里,我是你老子!”

  玄字三号突然仰着吸了口气,韦宗方冷哼道:“你想引吭长啸,那是办不到的。”抬手一指,点在他“天突穴”上,笑道:“在下想去看看你们教主,那是不假,只是想借你这身衣服穿穿,朋友总不会拒绝吧?”

  说罢,立时动手,脱下玄字三号衣服,穿到自己身上,解下他蒙面黑中,在脸上蒙好。

  这一动手,发现他身上还挂着一块铜牌,上面刻着“玄三”两字。

  韦宗方把自己的七修剑贴身藏好,佩上他的长剑,然后又挂上铜牌,一面抬头问道:

  “单兄,你快看看,身上铜牌是什么字号?”

  单世骅取起铜牌,低头瞧了一瞧道:“宇五,大概是字字五号了。”

  韦宗方问道:“单兄是否看出他们来历来了?”

  单世骅摇摇头道:“江湖上虽有许多秘密帮会,但还没听人说过有什么教来?”

  说话之间,韦宗方已把玄字三号也拖到大石后面,笑道:“两位将就一点,在这里过上一夜吧!”说罢,大步走出,朝单世骅笑了笑道:“单兄,现在可以下去了。”

  单世骅道:“咱们这样下去,虽能混入里面,但如何瞒得过他们教主?”

  韦宗方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只要随机应变,看看他们究竟有何图谋,也就够了,又不是真想一直混充下去。”

  单世骅道:“好,韦大侠要去,兄弟自然奉陪。”

  韦宗方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得轻易出手,而且咱们必须在天亮之前,离开玲珑山馆,把他们两个人秘密带回帮去。”

  单世骅点点头道:“这个兄弟知道。”

  当下仍由单世骅领路,沿着山径,朝山下走去,一回工夫,已下了山腰!

  韦宗方举目瞧去,只见一片苍松翠柏,环拥一座屋宇,此刻将近子夜,星光暗淡,夜色深沉,山风劲烈,松涛如啸,这座黑沉沉的玲珑山馆,充满了诡秘阴森之气。

  两人还没走近,瞥见前山飞起一道黑影,奔驰而来,身法轻快,眨眼已到玲珑山馆前面,略一住足,立即纵身飞起,越墙而入。

  韦宗方在这一瞬之间,业已瞧清那人一身装束,和自己两人一般无二,脸上也同样着黑中,心中不觉怔得一怔,暗道:“此人只在馆前停一停,就立即飞身入内,自己两人是不是也该飞身进去呢?”

  只听单世骅低声说道:“从此人飞入的方向看去,当在东首清心轩,莫非他们教主就住在清心轩不成。”

  韦宗方身形朝后一缩,轻声道:“又有人来了,我们看他是不是也朝同一方向进去的?”

  话声未落,果见又是一条黑影,连纵带跃,一路疾奔而来,他也和方才那人一样,接近馆前,略微一停,就纵身朝屋馆投去。

  单世骅道:“是了,他们都是到清心轩去的,韦大侠请紧随兄弟身后,咱们也进去吧!”

  说罢,纵身跃起,直向玲珑山馆掠去。韦宗方那还怠慢,立即跟了过去,一连几个起落,便已奔近馆前。

  单世骅略一吸气,双足顿处,身形腾空飞起,越墙而入,韦宗方和他相差半步,两条人影先后投入院中。玲珑山馆,单世骅再熟悉也没有了,他领着韦宗方直奔清心轩。两道目光,却不住在四周打量,脚下虽然不慢,心头可十分审慎,丝毫也不敢大意。

  两人一路疾行,奔近清心轩,只见先前两个蒙面人此刻面向轩中,垂手站在阶前,状极恭敬,轩中帘幕低垂,看不清里面情形。

  单世骅江湖经验老道,瞧到两个汉子比自己先到,肃立阶前,自然是未奉召唤不敢擅入,这就放轻脚步,站在两人身后,同样垂手肃立。

  韦宗方立即跨上了一步,站到了单世骅身后,凝神听去。

  只听里面一个苍老声音道:“很好,你可以去了。”

  有人应了一声“是”,接着响起一阵轻轻的步履声,帘幕挑处,射出一丝灯光,一个青衣蒙面人走了出来。

  他才行跨下石阶,就长身掠起一条黑影,比箭还快,朝院外激射而去。

  韦宗方瞧得暗暗赞道:“此人身法之快,已可列入江湖一流身手了!”

  正想之间,只听里面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教主命天字一号人见。”

  站在最前面的蒙面人躬身应“是”走了进去,韦宗方因自己势必要进去,因此更加留神谛听。

  只听那天字一号恭声道:“弟子叩见教主。”

  他这一开口,韦宗方心头蓦然一震,暗想:“这天字一号口音听来极熟,不知是谁?”

  那苍老声音间道:“你的事情如何了?”

  天字一号答道:“弟子家父业已完全同意了。”

  苍老声音道:“很好,第二件事呢?‘辟毒金丹’,对本教关系甚矩,那女娃儿你可是没有机会下手?”

  “辟毒金丹”,韦宗方突然想起自己中了蓝君壁的蓝家毒针,幸蒙束小惠送自己一颗“辟毒金丹”才保住性命!啊!这天字一号,口音极似蓝君壁,莫非就是他?

  只听天字一号道:“表妹此次远来中原,有金臂神将欧桓随行,弟子一时无法下手,还请教主宽限日期……”

  韦宗方听得吃了一惊,蓝君壁居然要害她表妹,束姑娘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件事自己听到了,倒是不能袖手!

  苍老声音道:“束老儿只此一女,视若掌珠,不把他女儿留作人质,他决不肯献出‘辟毒金丹’原方,好,我给你一个月期限,你下去吧!”

  天字一号道:“弟子还有一事禀告教主。”

  苍老声音道:“还有什么事?”

  天字一号道:“镂文犀已被武当派门下一个记名弟子所得,此人姓韦名宗方……”

  苍老声音没待他说完,笑道:“我已经知道,韦宗方今午赶来天目,现在铁笔帮中,我已要丁之江明天带他前来见我,没有旁的事,你回去吧!”

  韦宗方暗暗忖道:“听他口气,丁大哥不像有人假冒的了,哼,他要丁大哥明日带我前来,分明不怀好意,唉,丁大哥原是极精明的人,如何会相信他的呢?”

  天字一号掀帘走出,跨出三级石阶,也立即长身掠起,刷的一声,朝墙外飞去。

  里面又传出清脆声音喊道:“教主命黄字四号入见。”

  站在单世骅前面的蒙面人躬身应“是”随着进去,说道:“弟子叩见教主。”

  苍老声音道:“起来,你的事情如何?”

  黄字四号道:“弟子听到的消息,几日前毒沙峡的人,被万剑会主困入一座奇阵中,后来双方各自撤退的原因,是万剑会虽然困住了毒沙峡许多人,但万剑会主本人也在山顶上被龙在天困往。”

  苍老声音道:“龙在天如何困得住万剑会主?”

  黄字四号道:“弟子得到的消息,是龙在天手上有四枚九天十地毒火神弹,和八张金汁毒弩。”

  苍老声音停了半晌道:“这些东西,他从那里来的?”

  黄字四号道:“据说龙在天在云贵一带化重金搜购来的。”

  苍老声音突然仰天发出一阵狂笑,那笑声有如裂帛一般,尖锐刺耳还带着些阴森之气。

  笑声一落,又道:“很好,这消息太重要了,你先站到边上去。”

  里面又在喊了:“玄字三号进来。”

  这回没按站立秩序,先叫“玄字三号”,那一定是玄字三号的任务,较宇字五号重要了!

  韦宗方纵然艺高胆大,但喊到自己,心头不觉一紧,急忙躬身应道“是”,大步走上石阶,一手掀开帘幕,跨了进去!

  那知这一跨入轩中,目光抬处,心头禁不住猛然一震,这是一问宽敞的小花厅,四面挂着黑色布馒,中间一盏琉璃灯,本来柔和的灯光,但照着四壁黑布,就显得昏暗阴森!

  上首一把大交椅上,端坐着一个身穿宽大黑袍,白须垂胸的老人,椅子边上,还放着一支竹杖。

  老人面前一张紫檀雕花小几上,放一支古铜香炉,此刻正冒着缕缕青烟,因为室中下着重帷,是以有烟雾迷漫之感!

  这位老人韦宗方可说最熟悉也没有了,他正是毒沙峡主!老人身后,侍立两名垂髫少女,左方下首,站着一个蒙面人,垂手肃立,敢情就是黄字四号。

  韦宗方瞧到毒沙峡主,心下反而定了下来,暗哼了一声:“到铁笔帮来兴妖作怪的,原来是你!”心中想着,一面朝上躬身道:“弟子叩见教主。”

  白须老人目光如炬,问道:“你的事情如何?”

  韦宗方早已想好了计较,立即低头躬身道:“弟子请教主恕罪……”

  底下的话,故意停了下来。

  白髯老人手摸白髯点点头道:“你可是遇上什么困难,还没有办法么?”

  韦宗方连忙躬身道:“正是。”

  站在老人身后的两名少女,脸上不禁流露出惊诧之色,朝韦宗方看来。

  白髯老人摆摆手道:“很好,你先站到边上去。”

  韦宗方暗暗吁了口气,这一关总算给自己混过去了,当下依言站到那蒙面人下首。

  白髯老人抬了抬手,站在手后的一名少女,娇声喊道:“宇字五号进来。”

  单世骅掀帘进来,立即躬下身去,说道:“弟子叩见教主。”

  白髯老人望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你也来了,很好,先站到边上去。”他居然不问宇字五号你的事情如何。

  单世骅虽觉意外,躬身一礼,走到了韦宗方下首站停。

  白髯老人摸着胡子,回过头来,朝黄字四号嘴皮微动,好像在吩咐什么。

  黄字四号躬身道:“弟子遵命。”

  说完,转身朝外走去。

  韦宗方瞧得心头暗暗犯疑,他忽然以“传音入密”派黄字四号出去,必有缘故。

  正想之间,白髯老人两道森冷的目光,转向韦宗方,单世骅两人望来,缓缓他说道:

  “你们胆子很大。”

  他说来虽十分平和,但两人心头不禁蓦然一震,这话,分明已经瞧出自己破绽来了!

  白髯老人微微一笑,又道:“你们既敢混入老夫这里,何以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韦宗方眼看自己两人果然已彼看破行藏,不觉仰天长笑一声,道:“你果然有些眼光!”

  说话之时,很炔脱下身上长衫,伸手握住了七修剑柄,单世骅也在此时,迅速脱去长衫,掏出兵刃。

  站在身后的两名垂髫少女,瞧得面色微变。

  白髯老人摇摇手道:“老夫并无和两位动手之意,你们毋须害怕。”

  韦宗方目中神光暴射,大笑道:“在下并未害怕。”

  白髯老人依然平静的道:“两位既然来了,怎不把蒙面布也一起取下来?”

  韦宗方道:“在下取下蒙面布,自无不可,但尊驾似乎也该取下面具才对。”

  白髯老人微微一怔,一手摸着白髯,缓缓说道:“老夫几时戴了面具?”

  韦宗方大笑道:“在下屈指算来,尊驾已是第三个如此装束的人了。”

  白髯老人目光闪动问道:“朋友到底是什么人?”

  韦宗方道:“在下先想知道尊驾是谁?”

  白髯老人微一沉吟道:“老夫九毒教主。”

  韦宗方心中暗暗想:“他果然不是毒沙峡主。”

  伸手撕下蒙面黑布,道:“在下韦宗方。”

  单世骅也一下撕下了黑布。

  白髯老人身子微微一震,拱了拱手道:“原来是韦大侠,哈哈,老夫久仰……单护法要来,何用乔装?”

  单世骅嘿然笑道:“在下若非乔装而来,如何能得知教主身份?”

  韦宗方道:“教主从何瞧出在下两人乔装而来?”

  九毒教主淡淡一笑,道:“老夫听说你韦大侠出道不久,剑败万剑会主,手擒毒沙峡主,江湖上千百年来,像你这点年纪,居然有此能耐,可说是前无古人……”

  他语气平和,居然极力在夸赞韦宗方的武功!

  单世骅道:“教主可知韦大侠乃是敝帮丁帮主的结义兄弟,在丁帮主被贼人劫持期间,韦大侠就是敝帮的代理帮主么?”

  这话无异是向九毒教主示威,铁笔帮并不好惹。

  九毒教主连看也没有看单世骅一眼,继续说道:“韦大侠纵然武功强绝一时,但今晚进入老夫这清心轩中,那是无异自投罗网……”

  他态度镇静,说来竟那样充满自信,那么他方才极力夸赞韦宗方的武功,只是用来衬托他那句自投罗网。换句话说,就是你纵能剑败万剑会主,手擒毒沙峡主,但是遇上他九毒教主,你这点能耐,未必能够自保。

  韦宗方道:“在下瞧不出清心轩的厉害来?”

  九毒教主淡淡一笑,道:“老夫因韦大侠和单护法两位自投罗网,老夫纵有秘密,也不虑外泄,因此韦大侠问的话,老夫自可奉告,韦大侠假冒玄字三号,前来禀事,不知玄字三号,只是奉老夫之命,前去馀杭,在河流中撒下避瘟药物,此事轻而易举,你居然说出要老夫恕罪的话来,只此一点,即已证明你不知玄字三号的任务,自是假冒的人了,至于宇字五号,乃是今晚值班的人,未到天明,怎会擅自回来,自然也是假冒无疑了。”

  韦宗方暗暗哦了一声,及听说他派玄字三号馀杭河流中撒药,心中猛然一凛,不觉怒喝道:“你居然派门下弟子,到徐杭河流中撤放毒药?”

  九毒教主佛然道:“胡说,老夫因看出这浙西一带,即将疫疠流行,才命他一路投撤解瘟药物,纵使未能把疫病全部消除,也可釜底抽薪,防患未然。”

  韦宗方听得将信将疑,还未开口。

  单世骅冷笑一声,道:“如若浙西真有疫疡流行,那只怕也是教主一手造成的了。”

  九毒教主道:“你怎知道疫疠是老夫一手造成的?”

  单世骅道:“铁笔帮全体中毒,分明就是你预先下的毒手。”

  九毒教主道:“单护法未免大多心了,老夫既然下毒,何用又把他们治好?老夫如要向铁笔帮下手,何用再放丁之江回来?”

  单世骅厉声喝道:“你用什么药物迷失了丁帮主神智?你到底意欲何为?”

  九毒教主望了韦宗方一眼,微微笑道:“韦大侠是否觉得了帮主已被药物迷失了心神呢?”

  韦宗方听得一怔,暗想:“丁大哥果然不像神志神迷,但……”他心中虽觉可疑,一时竟然说不出可疑之处。

  革世骅冷笑道:“至少你不会安什么好心!”

  九毒教主微微一嘿道:“如此说来,老夫是不该从万剑会秦大成手里,把丁之江救下来的了?”

  单世骅这下被他问住了!不错,丁帮主要是没有九毒教主出手相救,那么陈尸石人殿的,该不是黑穗副总管朱文尉,而是丁帮主了!

  他心头不觉感到一阵为难,但九毒教主明明是有所图谋而来,想到这里,不觉抬目道:

  “你虽救了帮主,但对铁笔帮只怕是别有用心,单某要问的也就在此。”

  九毒教主平静的道:“丁帮主当时身负重伤,老夫替他精心调治,足足化了三个月时间始得复原,不错,老夫和你们丁帮主有约,他伤愈之后,必须助老夫完成一件心愿,老夫保证事成之后,不伤你们铁笔帮一草一木,至于此事内情,目前还恕难奉告。”

  单世骅道:“你要丁帮主助你为恶,丁帮主若非神志被迷,岂会轻易答应下来?”九毒教主微笑道:“错了,你说的恰巧相反,老夫要丁帮主赞助的,正是为江湖除恶,并非为恶之事。”

  韦宗方为人原极聪明,进入玲珑山馆之后,始终心怀警惕,他想起方才九毒教主曾有自己两人自投罗网之言。心中暗忖:“这九毒教主若是武功足以胜过自己两人,何以始终坐在椅上,还不动手?如果说他对自己两人并无动手之意,何以会说既已自投罗网,就不虑机密外泄?”

  这两点,细想起来,就耐人寻味!莫非他在等待什么?

  第一,他方才曾以“传音入密”,派黄字四号出去,是在调集高手。

  第二,他自称九毒教主,必然精干用毒,或者已在自己两人身上,下了手等待毒发?想到这里,立即暗自运气行功,检查全身,不检查,倒也不觉得什么,这一运气,登时感到不妙,自己头脑之间,似乎有些昏沉沉的感觉,果然是中了他的暗算!

  韦宗方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一时间,只好运气闭往几处要穴,一面说道:“单兄,教主说的也许是真,咱们回去问问丁大哥再说。”

  单世骅久走江湖,自然听得出韦宗方言中之意,立即点头道:“韦大侠说的极是,只要帮主真的答应了他,兄弟自无话说。”

  韦宗方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走。

  单世骅毫不怠慢,正待转身朝外走去!

  九毒教主阴声笑道:“怎么,两位要想走了么?”

  韦宗方手按剑柄回头道:

  “教主还有什么事么?”

  九毒教主微微摇头道:“没有,只是门外有老夫三个门人守护,就是玄字三号,黄字四号,和宇字五号,他们都回来了,如若没有老夫传令放行,只怕两位不容易闯得出去呢?”

  原来他在玲珑山馆的人手并不多,除了自己之外,只有两名垂髫少女和玄字三号等三个弟子。看他自己并无出手之意,那么凭玄字三号等人,如何拦阻得住自己两人?

  单世骅胆气一壮,口中大笑道:“教主不传令放行,咱们就闯不出去了么?”

  九毒教主端坐如故,微哂道:“两位试试就知道了。”

  单世骅喝声出口,人已一下掠到门口,伸手掀开帘幕,果见一个蒙面汉子当门而立,另外还有两个蒙面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不远,正好把出路挡住。

  单世骅脚下一停,大喝一声:“还不让开?”

  右手判官笔扬处,直向对方当胸点去。

  当门而立的蒙面汉子,正是玄字三号,他连长剑都没出鞘,只是右掌一翻,迎着单世骅笔上推来,口中说道:“回去?”

  单世骅外号铁判,在一对判官笔上,造诣极深,这一招虽然只用右手一笔,但点出去的力道何等凌厉,对方仅以单掌迎笔推来岂非不要右手了?

  可是怪就怪在这里,单世骅一笔点出,陡然觉到不对,自己这一笔,竟会一点力道也用不上!玄字三号推来的手掌,业已碰上笔身,轻轻一震之下,单世骅脚下踉跄,连退了四五步,一屁股朝地上坐去,圆睁双目,缓缓闭起,已经昏了过去。

  掀开的帘幕,重又垂了下来,这原是电光石火之事,韦宗方原想让单世骅走在前面,自己断后,冲出清心轩再作计较。那知单世骅才到门口,就会突然昏倒,心头不觉大惊,急忙一个箭步掠到单世骅身边,俯身问道:“单兄怎么了?”

  九毒教主呵呵一笑,摇手道:“不要紧,他是闻了老夫的安息香,睡熟了,你也想睡么?”

  韦宗方双目精光暴射,大喝道:“老匹夫,你敢暗使狡猾?”

  九毒教主瞧他双目神光如电,心中暗吃一惊,此人果然内功精纯,硬把安息香的药力,压制下去,嘿嘿,你内功再深,又能支持得了多久?他一手拈髯着白髯,阴声笑道:“老夫室中,一年四季,都点燃着安息香,又不是专为暗算两位而设,只怪你们未经老夫许可,擅自进来,如何怪得老夫?”

  韦宗方见他依然坐着不动,此刻时间宝贵,那能再和他多说?猛一抬头,喝道:“解药呢?”右腕一抬之际,已迅快无伦的掣出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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