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使女回入之时,她身后紧随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少女战战兢兢的低着头走入,就扑的跪倒地上,说道:“属下叩见教主。”
冷雪芬认得出,这人眉目如画,年约二十二三,正是黎佛婆手下十二金钗之首。
白衣中年人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黑衣少女道:“启禀教主,刚才有一个绿色怪人手中捧着一个酒坛,到处乱闯,属下等人都无法拦得住他……”
她虽在说话,依然连头都不敢抬。
白衣中年人问道:“此人武功甚高吗?”
那黑衣少女回道:“属下不知道,只是这怪人身法十分怪异,没有人拦得住他。”
白衣中年人道:“黎佛婆、黑白双扇等人也拦不住他么?”
少女道:“师父和黑白使者都在追他。”
白衣中年人大笑一声道:“黑龙别府这许多人,竟然连一个人都拦不住,咱们就不必再在江湖上走了。”
再不稀耸着肩道:“对,对,教主爷的府第里闹贼,传出江湖,真是一个大笑话。”
白衣中年人听得脸上更是怒形于色,虎的站起,目中厉芒如电,喝道:“老夫倒要瞧瞧这人……”
话声未落突听一阵叱喝之声,又从远处传来。这时忽见大厅前人影一闪,一个个小瘦子的秃顶怪人,一手拿一支竹根旱烟管,一手抱着一个红泥封口的小酒坛,急急忙忙的朝厅上跑了进来。
膳厅就在大厅的东首,此时厅上灯火通明,自然看得清楚,那怪人确是像个鬼怪一般,一张瘦削的青绿脸,霎着一双绿光闪闪的眼睛,头顶虽光,两边还有疏朗朗的绿发,连一双手也是绿的。
不,这怪人进来之时,口中还在喷着绿烟,看上去他身上就像绿烟缭绕一般!
这样一个绿人,如果此地只有冷雪芬一个人的话,保证她要尖叫起来。
黑衣少女看到绿色怪人闯入大厅,急忙说道:“就是他!”
白衣中年人自然也看到了,心头不由一怔,以他见闻之广,竟然认不出这人是谁来?
就在此时,只见厅前人影连闪,跟着掠入大厅,那是黎佛婆、黑白双扇聂大成聂大器和北岳派掌门人杜东藩四人,他们因教主就在东厢之中,不敢大声叱喝,只是闪电般朝四面散开,把那绿色怪人围在中间。
大厅前面同时像一阵风般涌上十来个黑衣少女,只是她们并没闪入厅来,就在厅前走廊上站定,守住去路。
绿色怪人走入厅上,敢情是跑累了,走到上首那张教主宝座的高背椅上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右手拿起旱烟管一阵狂吸,且吸且喷,在他身前数尺,绿烟迷蒙,袅袅不散!
黎佛婆、黑白双扇等人对他喷出来的绿烟,似是甚为忌惮,不敢再逼近过去。
再不稀缩缩头,啊了一声,说道:“我的妈呀!这是人还是鬼?来、来,教主爷,这回真要喝上一大觥壮壮胆了。”说完,捧起酒觥,一口气喝了下去。
白衣中年人微微一哂,举步走到门口(大厅的东壁),朗声道:“阁下何人?”
绿色怪人双目绿光熠熠直向白衣中年人投来,口齿不清的道:“你……是这里的主……
主人?”
他会说话,自然是人,不是鬼了。
白衣中年人道:“不错,老夫正是这里的主人,阁下何方高人,恕老夫眼拙。”
再不稀道:“他是绿人,高是不高。”
那绿色怪人道:“你……你既是这里的主……主人,自然很……很有钱,老……老汉只……只喝了你一坛酒,你……你就这……这么小气,要……这……许多打手追……追我……”
他左手抱着的红泥封口小酒坛,正是五毒酒,那么另一坛五毒酒也是他喝下去的了。
白衣中年人问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此处是“黑龙山庄”的地底石室,进出门户,由机关操纵,外人自然无法进来。
绿色怪人道:“老……老汉是跟着两……两个人身后进……来的,后……后来老汉迷……
迷失了路……再……再也走……走不出去……”
他敢情也是个酒鬼,摸到了放酒的地方,看到两坛五毒酒,喝了一坛(那是一种二十五斤装的小酒坛),又顺手牵丰抱了一坛出来。
但他可不知道喝下去的是昔年五毒教酿制的五毒酒,二十五斤毒酒到了他肚里,酒性发作起来,以致他一个人变成了绿人!
再不稀道:“这就是你朋友不对了,已经喝了一坛了,这一坛就不该带走了。”
绿色怪人双目一瞪道:“为……什么?”
再不稀咕的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因为这两坛五毒酒,教主爷本来要请小老儿喝的,你已经喝了一坛,还不过瘾么?这一坛该给小老儿尝尝了。”
绿色怪人瞪着两颗绿眼珠,大声道:“老汉还……还没喝……喝够,所……所以要把……
把它带走,你……你管得着……么……”
再不稀一双豆眼,只是瞪着他右手抱着小酒坛,几乎要流出口水来!
“哈哈!”白衣中年人仰首大笑一声道:“你居然闯入我黑龙别府来偷酒,老夫要是不把你拿下,我这朝阳教就不用再在江湖立足了。”
“教……教主言……言重……”绿色怪人站起身,吸了口烟道:“那……老汉走就……
就是了!”他要待朝门口冲去!
黎佛婆一下拦在门口,喝道:“你还想走?”
左手一挥,拂尘朝前扬起,化作一蓬银丝,向绿色怪人当面罩来。
绿色怪人左手一送,把抱着的小酒坛朝前推出,去挡得一挡。
黎佛婆暗暗冷哼,自己这一拂就是砸在山石上,也足可把山石砸得粉碎,你区区了个小酒坛如何抵挡得住?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她出手何等快速,拂尘一下就砸在小酒坛上,但听一阵“刷”“刷”
轻响,小酒坛不但没被砸破,一蓬银丝居然被弹了出来!
黎佛婆心头暗暗一惊,急忙后退一步,右手骈指如戟,“嗤”的一声,一缕指风劲急如矢,电射而出!
绿色怪人左手酒坛朝怀中一抱,在这带过酒坛之际,右手一根旱烟管也已交到了左手,右手抬处,伸手朝黎佛婆骈指点出的食中两指抓来,口中笑道:“老……尼姑……你不怕中毒么?”
两人本来相距还有五六尺远,也不见他欺上身来,但他一只骨瘦如柴,色呈青绿的手爪,不知怎的已经伸到面前,快要抓到黎佛婆的食中两指了。
黎佛婆一惊,急忙缩回手去,定睛一瞧,那绿色怪人和她依然站在相距五六尺远的地方,根本没有动过。
站在绿色怪人左首的黑白双扇老大聂大成,他双肩一晃,欺到绿色怪人身侧,一柄黑纸折扇刷的打开,一招“云横秦岭”,一道黑光朝他拦腰扫去。
绿色怪人回身过来,又用左手抱着的小酒坛朝前挡出。
聂大成划出的扇面有如开山巨斧,“拍”的一声击在他酒坛上,只觉一条右臂被震得隐隐发麻。
绿色怪人张嘴吐出一口绿烟,朝聂大成喷了过去。
聂大成急忙摒住呼吸,往后疾退。
聂大器在右,看到乃兄被绿色怪人逼退,一下欺了过去,右手折扇当作点穴蹶,人到扇到,点向绿色怪人右肩背后“魄户穴”。
这一招当真奇怪绝伦,他扇子点到之时,差不多正是绿色怪人还在张嘴喷烟之际,也不知他如何一转,竟把上半个身子完全转了过去,左手小酒坛一举,“笃”的一声,扇头就点上了酒坛。
正因他口中还在喷烟,这一转身,后面的一口绿烟,就等于朝聂大器迎面喷到。
大家都可以看得出绿色怪人喷出的绿烟定然含有奇毒,谁也不敢掉以轻心,聂大器那敢被他喷中,又急急往后跃退。
这一段话,说来好像已有不少时光,其实只是黎佛婆等三人像走马灯一般,一来一去的事,这可把站在绿色怪人身后的北岳派掌门人杜东藩看得大怒,喝了声:“老贼看剑!”
他虽已投入朝阳教,但究是一派掌门,不肯偷袭,喝声出口,右手一振,长剑嗡然有声,漾起五点银芒,宛如一簇梅花,朝背后“凤眼”、“背梁”、“脊心”,和左右“入洞”五穴点来,剑光一闪而至,快到无以复加。
这五点剑影,眼看已经点上绿色怪人背后的衣衫,他还未转过身来,接着但听五声“叮”
“叮”轻响,发如连珠,接连响起!
杜东藩听得奇怪,对方是人,剑刺到身上,怎会有此叮叮之声?急忙定睛看去,原来绿色怪人虽然没有回过身来,但他左手抱着的小酒坛不知怎的却运到背后,自己这五剑,全刺在小酒坛上。
一个人的双手,只能往前弯,但他左手竟然弯向背后,和他左手把酒坛抱在悬里一样,心头不由一怔!
这时候绿色怪人才转过身来,口中迷迷糊糊的道:“你……你这小子最没出……出息了……”右手旱烟管一下敲在他右膝盖上。
杜东藩就像着了魔一般,明明看到他旱烟管朝膝盖上叩来,竟然不知闪避,等他敲上,才口中一声,再也站立不住,扑的一声屈膝跪下。
绿色怪人俯着身子,朝他喷出一口绿烟,杜东藩跪下之际,耳中听到有人细声说道:
“你小子,将来有何面目去见你死去的师父。”
话声入耳,鼻中闻到一股浓重的酒气,酒气之中还夹杂着一股腥膻之气,他人也随着昏了过去。
黎佛婆等三人堪堪被他逼退,眼看杜东藩已被他喷出来的绿烟,中毒倒下,心头又急又怒,喝道:“上,咱们把他剁了!”
右手一抬,锵然有声,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右剑左拂,正待攻上!
黑白双扇聂大成、聂大器兄弟也折扇一举,三人以鼎足之势,联手发动攻势。
绿色怪人没待他们发动,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把早烟管凑着嘴唇狂吸了几口,说道:
“你……们仗着人……人多,要……要想欺负老……汉,好,你……你们来吧!”
白衣中年人呵呵一笑道:“你们退下。”
黎佛婆、黑白双扇闻言立即兵刃一收,往后退下。
绿色怪人霎着一双绿阴阴的睛睛,朝白衣中年人望来,问道:“你……你要和老……老汉打么?”
白衣中年人朝他微微一笑,拱手道:“老哥身手非凡,老夫佩服之至,只是老哥喝了一坛五毒酒,五种天地间的奇毒之物,正在体内逐渐发作,老哥纵然以上乘内功,把它逼住,无法把它消去,也终非善策,老夫意奉赠几颗解毒丹,不知老哥肯不肯接纳?”
绿色怪人道:“我……这样很……很好,为……为什么要把……把它消去?”
他喝了二十五斤毒酒,确实已是醉态可掬,一手紧抱着小酒坛,怕有人抢他,一手拿着旱烟管狂吸,脚下踉跄的往厅外走去。
教主没有下令拦截,黎佛婆自然不敢再出手,厅门外长廊上手特长剑的十二金钗,自然也没敢拦阻。
绿色怪人一路喷着绿烟,走出大厅,扬长越过厅前那方极像天井的空地,拾级往外行去。
白衣中年人目送绿色怪人出去,口中徐徐说道:“让他去吧!”
再不稀耸着肩道:“教主爷真是福大量大,轻轻易易的放他走了。”
白衣中年人道:“此人能喝下一坛五毒酒,在毒发之时,犹能独战四大高手,功力之高,可谓惊人,只可惜五毒酒乃是天地间五种奇毒所浸的酒,他只能凭仗内功,把它逼住,无法消散,终必为害……”言下甚有惋惜之意。
再不稀道:“教主爷,小老儿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也该告退了。”
白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老哥是想跟踪下去看看他了?”
“嘻嘻!”再不稀耸着肩笑道:“小老儿的心意,教主爷一猜就着,一来小老儿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二来……嘻嘻,小老儿对那坛五毒酒,实在有点馋涎欲滴,想去弄一点尝尝。”
白衣中年人点点头,说道:“老哥要尝那五毒酒,也未尝不可,只是那五种奇毒,化入酒中,喝下去了,绝非内功所能逼出体外,老夫不妨奉赠几颗解药。”
说话之时,探怀取出一个羊脂白玉小瓶,随手递来,又道:“这瓶内共有十颗解药,每服五丸,老哥请收下了。”
再不稀也不客气,伸手接过,揣入怀中,拱拱手道:“多谢教主爷的酒菜,小老儿告辞了。”
回头朝冷雪芬道:“小表妹,咱们走吧!”
冷雪芬跟着再不稀身后走出大厅。
白衣中年人送到大厅门口,含笑道:“戴老哥恕老夫不送了。”
再不稀和冷雪芬走过十余丈见方的天井,忽然脚下一停,叫道:“小表妹,你等一等,老哥哥还有一句话要去告诉教主爷。”
他不待冷雪芬回答,像大马猴一般,弯着腰,颠着足又朝大厅门口走了回去。
白衣中年人还站在大厅口,看他又走了回来,不知有什么事,正待开口。
再不稀一直走到他跟前,笑嘻嘻的说道:“小老儿有一句话,忘了和教主爷说了。”
白衣中年人道:“老哥请说。”
再不稀凑过头去,压低声音说道:“小老儿不是戴希风。”
白衣中年人大笑道:“老哥要说的就是这句话么?”
“是、是!”再不稀耸耸肩,嘻的笑道:“小老儿如果不和教主爷说清楚,人家听到了,还当小老儿冒人家的名,骗教主爷酒喝哩!”
白衣中年人听得哈哈大笑。
再不稀也咧嘴一笑,又耸着肩,颠着脚回到冷雪芬身边,说道:“咱们走吧!”
两人拾级而登,出了地道,才一齐纵身掠起,离开黑龙山庄。
白衣中年人在再不稀走后,还怔怔的立在大厅门口,他是一位雄才大略的教主,蛰伏了二十年,此次重出江湖,居然在一夕之间,遇上了两个绝世高人,一个装疯卖傻,直到临走还绝口否认他是戴希风,另一个喝了二十五斤五毒酒,酒醉毒发,还能力敌四大高手,这两人到底会是什么人呢?
口口口口口口
上官平醒来,发觉自己睡的地方,已非原来的房间,床前一张黑色茶几上,还点着一盏古铜灯架,萤萤火光,结了一个累累的如意灯蕊!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已经睡得很久了,怎么天还没亮呀?”
正在思索之际,忽然房门呀然推开,走进一个一身黑色衣裙的少女来,她手中托着一个黑色茶盘,走近床前,嫣然一笑道:“上官掌门人请用早点了。”
上官平翻身坐起,说道:“原来天已经亮了。”
那黑衣少女抿抿嘴笑道:“天早就亮了,这里看不到天光,自然不辨昏晓了。”
上官平惊异的道:“这里看不到天光?”
黑衣少女压低声音道:“这里是地底石室。”
上官平看到黑色茶几,黑色托盘,她身上又穿着黑色衣裙,登时“哦”了一声,说道:
“莫非这里是黑龙山庄了?”
“唔!”黑衣少女轻声道:“上官掌门人这回猜对了。”
上官平奇道:“在下怎么会睡在这里的呢?”
黑衣少女朝他神秘一笑道:“自然是有人把上官掌门人请来的了。”
上官平望着她凝视有顷,才道:“在下好像见过你?”
黑衣少女抿抿嘴,俏声道:“上官掌门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你给我捎过口信到山下小镇的小酒店去,怎么忘了?”
上官平轻哦一声,还没说话,黑衣少女竖起一根玉管似的纤指,按在她嘴唇中,轻“嘘”
了一声,低低的道:“隔墙有耳,你说话务必小心,你被请来的消息,我已经递出去了,再爷爷一定会设法来救你的,目前你穴道受制,不可和他们冲突……”
上官平听得一怔,自己几时穴道受制了?他跨下卧榻,举手挥动了一下,根本毫无穴道受制的感觉,一面说道:“在下穴道并未受制呀!”
黑衣少女看得大奇,说道:“这就奇了,你明明被黎佛婆点了五处大穴,怎么会没有受制的呢?”
上官平道:“这也并不稀奇,在下刚才醒来的时候,曾经运了一下气,也许被制的穴道,就在不知不觉间给冲开了也说不定。”
黑衣少女眨眨眼睛,说道:“原来你练的功夫,是不怕被人家制住穴道的。”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笑道:“小婢是给你送早餐来的,一直只顾和你说话,忘了请你用早餐了。”
随着话声,走上一步,悄声道:“为了不让黎佛婆对你防范,你还是坐到床上去,装作穴道受制的好。”
上官平点点头,回身坐到床上。
黑衣少女悄声道:“你上身靠着坐起,把薄被拉上些,让小婢喂你好了。”
上官平道:“这个怎么……”
黑衣少女道:“你只当自己穴道受制,手脚都不能动好了。”
接着放下木盘,伸手取起一个有盖的黑瓷碗,揭开盖子,一手取过一只里瓷汤匙,舀了一匙稀饭,往上官平嘴边送来,说道:“这是莲心粥,快凉了呢!”
上官平只得由她喂着吃,汤匙送到嘴边,就张开口来。
不多一会,把一碗莲心粥都吃完了,上官平望着她问道:“姑娘芳名叫什么呢?”
黑衣少女刚才喂他稀饭,两个身子相距极近,几乎脸对着脸,他虽觉有点别扭,她却并不在意,那是因为她只把上官平当穴道受制的人,她本来就是奉命来喂他稀饭的。
但现在上官平问她名字,她一张春花般的脸,却蓦地红起来了!因为她方才和他距离很近,上官平问她名字,一双眼睛灼灼的望着她,她忽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是方才所没有的。
正因为方才没有感觉,她才会不在意,这回有了这种感觉,她一张脸才会蓦地红了起来,但她还是低低的道:“小凤。”
接着又悄声道:“我本来叫柳凤儿,到这里来了,才叫小凤的,你就叫我小凤好啦!”
说完,收拾起碗盘,要待离去,忽然又凑近一步,悄声道:“黎佛婆待会也许会来找你,她要你合作,你不妨都答应她。”
上官平道:“我答应她,她就会放我么?”
黑衣少女道:“那只是敷衍她罢了,到了晚上,再爷爷就会来救你了。”
话声一落,翩然退了出去。
上官平望着她后形,怔怔的出了回神,心想:“她叫老哥哥再爷爷,那一定是小酒店柳五爷的孙女了,原来他们早就有计划的打入魔教里面来了。”
他靠在床上,闭目养神,过了一会,房门呀然推开,走进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女郎来。
这人柳眉如画,眼波如水,摆动着水蛇般又细又软的腰肢,款步行来,美而且艳!
上官平见过她几次,那是黎佛婆门下十二金钗的大弟子。心想:“黎佛婆自己不来,却叫她门下弟子来作说客了。”
他不待她开口,就故意大声道:“姑娘,你们把在下掳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黑衣女郎朝他嫣然一笑道:“上官掌门人火气不小啊!”
上官平道:“你是黎佛婆的门下,你叫黎佛婆来见我。”
黑衣女郎含笑道:“我就是师父叫我来的,上官掌门人能不能心平气和的和我谈谈呢?”
上官平道:“还有北岳派的杜掌门人呢?”
黑衣女郎一双秋波朝他瞟了一眼,娇笑道:“上官掌门人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和你谈话呢?”
她在说话之时,已在卧榻前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身形半侧,面对着上官平,笑了笑又道:“其实杜掌门人在这里也作不了什么主。”
上官平道:“听姑娘的口气,你是能作主的了?”
黑衣女郎微微点了下头,说道:“上官掌门人应该知道,我们很尊重你,尊重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是掌门人的关系,掌门人这三个字,在江湖上很响亮,但我们这里,就不算什么了。”
上官平道:“你们口气很大。”
黑衣女郎展齿一笑道:“这不是口气很大的问题,我们这里看重的人,不尚虚名。”
上官平问道:“你们是魔教?”
黑衣女郎道:“魔教是那些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士,诬蔑我们的名称,好像除了他们,天下都是旁门左道了,把我们称为魔教,视作邪魔外道,才能衬托出他们是正派来,所以教主要……”
她忽然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就没再往下说。
上官平却听出兴趣来了,问道:“你们教主要什么呢?”
黑衣女郎举手掠掠鬓发,含笑道:“告诉你也不要紧,教主要他们自命为名门正派的人,都臣服到教下来,这样够了吧?”
上官平道:“看来贵教主果然是一个雄才大略的人!”
黑衣女郎道:“这个自然,教主说过:在他老人家的眼里,天下各大门派皆刍狗耳!”
上官平问道:“那么贵教究竟是什么名字呢?”
黑衣女郎道:“朝阳教。”
上官平道:“姑娘呢?在下虽然见过多次,却一直没有机会请教芳名。”
黑衣女郎也和柳凤儿一样,终究是女孩儿家,方才还侃侃而言,一问到她名字,她脸上也不禁飞起两朵红云:“上官掌门人问我名字,我说出来了,你会不会听过就忘记呢?”
上官平道:“在下记性最好了,姑娘说出来了,在下永远都会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
黑衣女郎眼睛一亮,轻声道:“真的?”
她没待上官平开口,低低的道:“我叫衣染香……”
上官平道:“原来是衣姑娘,染香二字,雅得很!”
衣染香粉脸,轻笑道:“上官掌门人夸奖。”
上官平道:“在下说的是真话,姑娘人如其人,清雅绝伦。”
衣染香嗤的一声轻笑,撇撇嘴道:“上官掌门人嘴甜得很,难怪有好几个红粉知己了。”
上官平被她说得脸上一红,说道:“没有的事,姑娘听谁说的?”
衣染香又举手理理须发,眼珠一转,笑盈盈的道:“你还想赖,据我所知,一个是祝茜茜,一个是你表妹,还有……”
她神秘一笑,就没说下去。
上官平脸上讪讪的道:“衣姑娘好像对我调查得很清楚。”
衣染香道:“嗯,据我所知,还有一个多情的少女,对上官掌门人十分倾心,大概上官掌门人还不知道呢?”
上官平心想:“她说的还有一个,那是谭玉琴了。”一面说道:“姑娘休得取笑。”
衣染香正容道:“你看我像在和你说笑么?”
上官平道:“姑娘和在下不是说笑,那是……”
衣染香道:“关系很大,我说的那个多情少女,和上官掌门人交非泛泛,所以我师父要我来和你谈谈,就是希望上官掌门人最好有个抉择。”
上官平望着她,惊奇的道:“姑娘这话,在下有些莫测高深。”
衣染香神秘一笑道:“有些话只能意会,不可言传,师父说:上官掌门人是聪明人,只要我点到为止。”
上官平道:“交手有点到为止,说话也有点到为止么?”
衣染香道:“自然有了,这叫做一点就透。”
上官平满腹狐疑的道:“在下实在是个笨人,姑娘也许点得太轻,在下是一点也不透。”
衣染香抿嘴笑道:“点不透也没有关系,今晚有一个人要见你,他会和你说明白。师父就是要我来转告一声,就是希望你有明智的抉择,这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上官平攒攒眉道:“这件事既然十分重要,黎佛婆和姑娘都这样打着哑谜,在下如何猜得出来呢?”
衣染香道:“我们都不好和你明说,但又不得不事先提醒你,这都是为了你好。”
上官平思索着道:“在下猜想今晚要和在下见面的,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前次我到黑龙山庄来,见过杜掌门人;但听姑娘的口气,杜掌门人是个作不了主的人,令师黎佛婆,在贵教好像很有权威;但她为了今晚有人要见在下,事先还要姑娘来指点在下,似乎今晚要和在下见面的人,对在下十分重要,甚至可操在下生死……”
衣染香点着头,口中“唔”了一声。
上官平笑了笑道:“令师黎佛婆都不敢明言,可见此人的身分还高过令师甚多,莫非今晚要见在下的会是贵教主么?”
衣染香好像吃了一惊,她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叮嘱着道:“上官掌门人只要记着我方才说的话,要有明智的抉择,对你只有好处,好了,我该走了。”说着,从椅上站了起来。
上官平道:“姑娘且慢,在下真的没听懂你说的意思,姑娘可否说得详细一些?”
衣染香朝他神秘一笑,笑得很美,也很媚,低低的道:“反正是一件好事,你只要一口答应就好了。”
她腰肢轻扭,像一阵风般往室外行去。
中午,傍晚,两次送饭菜来的,都是柳凤儿,上官平虽然穴道受制(其实他并未受制)
但黎佛婆却把他当作“贵宾”看待,饭菜都十分精美,连茶水都是用最上等的茶叶泡的。
柳凤儿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不知道再不稀什么时候会来救他,她更不知道今晚教主会来。
晚饭之后,柳凤儿退了出去,替他掩上了房门。
上官平靠在床头,闭目凝神,正在调息运功之际,突听房门轻轻被人推开,急忙睁眼看去,进来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少女,只要看她一身打扮,就知是黎佛婆门下的十二金钗了。
那黑衣少女似是走得十分小心,脚下点尘不扬,也听不到一点声音,走近床前,俏声问道:“上官掌门人还能行动么?”
上官平问道:“姑娘是……”
那黑衣少女道:“时机急迫,你被她们点了什么穴道,我好替你解穴。”
上官平道:“姑娘究竟要做什么?”
“你这人!”黑衣少女低声道:“我是来救你的了,此刻处境,虽然十分险恶,但只要出了黑龙山庄,就可无虑了,你快告诉我被点了什么穴道?”
上官平一手掀开薄被,跨下床来,说道:“在下受制穴道已经解了。”
那黑衣少女惊喜的道:“如此就好,你快跟我走吧!”
她迅快掠近门口,侧身探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就朝上官平招了招手,轻声道:“吹熄灯火,随手掩上房门,跟着我走,就不可再出声了。”
上官平点点头,抬手熄了灯火,跟着闪出房,就随手把房门拉上。
那黑衣少女身法极为轻灵,穿行过一条回廊,上官平跟在她身后,只觉暗影中似有不少石室,不多一会,从一道石屏风后转出大厅,只见厅上一张高背椅子后面站起一个长发披肩的黑衣少女,口中轻轻“呵”了一声。
给上官平领路的黑衣少女口中同样“呵”了一声。
厅上的黑衣少女立即打了手势,示意快走。
领上官平走出的黑衣少女点点头,朝上官平连打手势,意思要他走得快些。
当下由两个黑衣少女领先,身形掠起,宛如一双黑燕,快速穿出大厅,朝厅前一片天井飞去。
上官平心中暗道:“原来黎佛婆门下,早就有不少人混进来了,如此看来,魔教组织也就并不严密了。”
心中想着,人却跟着两女身后,掠过天井。原来这座方广约有十余丈的天井,只是厅前的一间大石室,迎面有着数十级石级,三人几乎连大气都不敢透,飞一般跃登石级,等到石级尽头,又在一座大厅之上了。
两个黑衣少女朝上官平打了个手势,又迅快的掠出大厅。现在已经到了地面之上,外面的大天井已可以看到星月之光。
两名黑衣少女不向天井奔去,沿着长廊折而向左,再由长廊往后奔去,那是一条小巷,三人都没有说话,一路奔行,小巷尽头,已是黑龙山庄后面的一排小屋,那是厨房、柴房等多处了。
两名黑衣少女引着上官平闪入一间黝黑的小屋。
一名黑衣少女俏声道:“你们在这里暂停,我出去看看。”
她闪身出去,很快就闪身而入,说道:“后面没人,我们出去。”
于是仍由两女领先,闪出小屋,掠近围墙,由一名黑衣少女向身后的上官平打了个手势,三人轻如飞燕,越墙而出,墙外不远,已是参天古木黑压压的树林。
他们堪堪掠入树林,只听走到前面的黑衣少女,低声喝道:“快伏下身来。”
上官平依言赶紧伏下身子,举目看去,原来墙头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个身穿白衣的汉子,一手摇着一柄白纸折扇,目光炯炯朝林中投来,但他似乎并没发现什么,是以目光一瞥,就腾身飞起,划空朝前面射去。
走在前面的黑衣少女轻轻吁了口气道:“好险,我们只要再慢一步,就会被他发现了。”
另一个黑衣少女冷哼道:“没发现我们,是他的运气。”
先前的黑衣少女道:“我们纵然不怕他黑白双扇,但总是不让他们发现最好,我们快走吧!”
两名黑衣少女就一路走在前面,穿林而行,这一行古木深林,别说夜晚,就算大白天,只怕也很少透得进天光,林内一片黝黑,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上官平练成“紫气神功”,目能夜视,但走在前面的两个黑衣少女,一身武功也大为可观,她们穿行深林,只是稍微慢了一些而已!
上官平边走边道:“两位姑娘,如今出了黑龙山庄,在下可以自己走了,不劳引路,两位已经出来多时,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黎佛婆起疑。”
走在稍后一个“嗤”的轻笑道:“上官掌门人还以为我们是黎佛婆的门下吗?”
上官平听得一怔,问道:“难道两位姑娘不是她门下?”
稍后一个轻笑道:“自然不是了。”
上官平道:“那么两位姑娘是什么人呢?”
走在前面一个笑道:“黎佛婆门下的十二金钗会把上官掌门人救出来么?”
上官平道:“因为两位姑娘身上打扮,和十二金钗一样,在下还以为两位是她门下卧底的呢!”
走在稍后一个道:“我们不是打扮成这样,能混得进黑龙山庄去吗?”
上官平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她们不是黎佛婆门下的十二金钗,也不像是再老哥哥派来的人,莫非是玄女门的人?一面问道:“那么两位姑娘莫非是玄女门的人了?”
走在前面的一个咭的笑道:“是啊,我们是表小姐差来迎接表少爷的了。”
上官平被她笑得脸上不禁一熟;心中迅速忖道:“听她们口气,也不像是玄女门的人,那会是什么人派来的呢?”一面问道:“两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走在梢后的黑衣少女道:“上官掌门人不用多问,到了地头,自会明白。”
走在前面的一个道:“我们把上官掌门人救出来,至少不会是恶意吧?”
上官平笑道:“在下如果不想留在黑龙山庄,谅她们也未必留得住在下,两位姑娘虽是好意,但如果没有两位姑娘相救,在下也一样可以出来,所以两位姑娘不肯实言相告,在下就不打算跟两位姑娘去了。”
这话听得两个黑衣少女不禁慌张起来,走在稍后一个道:“那怎么行呢?你不跟我们去,我们……我们如何交代呢?”
走在前面一个忽然停下步来,回身道:“上官掌门人纵然不用我们相救,但我们至少费了好大一番手脚,才能偷偷的混入黑龙山庄,摸到地下石室去,我听人说过两句话,叫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上官掌门人总不能让我们无法回去覆命吧?”
上官平笑道:“在下可以跟你们去,但你们总该告诉在下是奉什么人之命来救我的,这总可以吧?”
走在稍后的黑衣少女道:“就是因为我们主人没有交代,我们就不敢多说,万一我们多说了一句,给主人知道,就会割下我们舌头来,那就永远不能说话了,我们救上官掌门人,但上官掌门人岂不是害了我们姐妹么?”
上官平听得一呆,说道:“你们主人有这么凶?”
走在前面的接口道:“是啊!我们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就要割舌头,这是我们的规矩咯!”
上官平道:“好,既然如此,那就不用说了。”
两名黑衣少女化愁为喜道:“上官掌门人那是答应跟我们去了?”
上官平应道:“好吧!”
三人重又穿林而行,上官平发觉方才一路往上,已经翻过了一座山脊,现在又开始往下行去。
这样足足走了一顿饭的工夫,平常人至少也要走上大半天了。
现在这片深林已经到了尽头,穿林而出,只见山麓间一片沃野,左首林下有一间茅舍,还有灯光。
两个黑衣少女走近茅舍,就脚下一停,一齐躬身道:“上官掌门人请进。”
上官平举步跨入只见室中坐着一个身穿大红道袍的道人,看到上官平立即站起身来,稽首道:“上官掌门人请了,贫道奉命在此接应,恭候多时,上官掌门人快快请坐。”
这道人睑红如火,连须苍髯,眨着两颗炯炯有神的金黄眼珠,笑得很亲切。
上官平朝他拱拱手道:“不知道长道号如何称呼?”
红袍道人道:“不敢,贫道南离生。”
上官平不知道南离生是什么人?但在礼貌上不得不拱手道:“原来是南道长……”
南离生不待他说完,抬抬手道:“上官掌门人请无坐下来歇息,贫道奉命接应上官掌门人而来,今晚恐怕无法成行,要在这里过夜了,只是这里仅系一间农寮,没有床铺,要委屈上官掌门人了。”
上官平听他两次提到“奉命接应”,不知他是奉了何人之命来?这就依言在一把竹椅上坐下,问道:“不知南道长是奉了何人之命而来的?”
南离生微微一笑道:“这个贫道恕难作答,因为贫道奉命行事,敝上认为目前泰山之上,群魔乱舞,上官掌门人不宜再耽在山上,才要贫道赶来接应,而且敝上再三交代,上官掌门人的行踪,愈机密愈好,此事上官掌门人见到了敝上,自会明白,要请上官掌门人多多原谅才好。”
他不肯说。
上官平心头泛疑,闻言不觉站了起来,抱抱拳道:“在下被黎佛婆劫持,虽蒙上派两位姑娘,把在下从黑龙山庄接引出来,在下至为感激,但在下受制穴道早已自解,纵或两位姑娘不来接引,谅那黑龙山庄也未必困得住在下,两位姑娘曾说贵上在此,在下才跟她们同来,俾当面致谢,如今贵上既然不在此地,在下毋须有人保护,南道长连贵上是谁,都不肯见告,在下那就告辞了,异日有缘,自当和贵上见面,道长见到贵上,请代在下致意吧!”
说完,举步朝门外行去。
南离生听得大急,忙道:“上官掌门人请留步。”
上官平道:“道长不用说了,在下另有要事,不克去见贵上了。”
南离生为难的道:“这个……”
上官平堪堪走近门口,只见青影闪动,那领自己来的两个少女并肩拦在门口,左边一个道:“上官掌门人,你不能走呀!”
右边一个道:“是啊!上官掌门人这一走,叫咱们如何向主人交代呢?”
她们已经脱下了黑衣,换上一身青布窄腰身劲装,披肩长发,也打了两条辫子,垂往鼓腾腾的胸前,肩头插着长剑,另有一番婀娜刚健之概。
上官平冷然道:“两位姑娘请让开。”
左边一个道:“上官掌门人要到那里去?”
上官平道:“在下到那里去,何用告诉姑娘?”
右边少女道:“上官掌门人是我们主人要见的人,你这一走,教我们怎么办呢?”
上官平道:“在下说过,在下另有事去,不能随你们去见贵上,两位姑娘快请让开。”
左边少女道:“上官掌门人不肯去,这教我们……我们……好生为难……”
上官平目射xx精芒,沉声道:“两位姑娘再不让开,休怪在下出手无情。”
右边少女眨着眼睛,说道:“怎么?上官掌门人要向我们出手么?”
上官平道:“不错,你们再不让开,在下被逼如此,说不得只好出手了。”
左边少女道:“上官掌门人难道不念我们姐妹冒险把你从黑龙山庄营救出来的么?”
上官平朗笑一声道:“在下若是不念你们从黑龙山庄把在下领出来的情,在下早就出手了。”
右边少女撇撇嘴道:“那你总该知道好歹,敝主人为了营救上官掌门人,煞费苦心,你怎可不去见见敝主人,就要走呢?”
上官平说道:“贵主人不在这里,在下又身有要事,非走不可,贵主人既要见我,难道过几天都不可以吗?”
左边少女道:“方才南道长已经和你说了,上官掌门人和敝主人见面一事,关系十分重大,也是越机密越好,所以上官掌门人实是非去不可。”
她们越是这样说,上官平心头越是泛疑,这南离生和两个少女,自己并不认识,说话又吞吞吐吐,行径诡秘,看来绝非好路数,这就冷冷一笑道:“在下说过有事,就非走不可,贵上有事,可去伏虎寺找我。”
说完,双手一分,朝两女中间向两旁推开,人也跟着跨了上去。
他因对方只是两个少女自然也不会用上太大的力道。那知他不推倒也罢了,这一推两名青衣少女口中娇“啊”一声,不退不让,双手同时疾发,纤纤十指舒展如兰,一手搭向上官平推去的手腕,一手却迅速无俦朝上官平肋下袭来。
她们一左一右同时发动,不但手法奇待,快速绝伦,而且袭向肋下的五指,手掌翻动,几乎笼罩了肋下五处大穴。
“兰花拂穴手!”
上官平没想到两名少女居然身负如此上乘武功,一时被逼得只好后退一步,才算没被她们指风袭中。
红袍道人南离生自从两女出现之后,他就没有再开过口,此时眼看两女一招之间就把上官平逼退,目中神光飞闪,暗暗点头,忖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她们这一手兰花拂穴,果然高明得很。”但他依然没有作声。
左首少女娇靥上泛起笑意,说道:“上官掌门人,得罪啦!”
右首少女接着道:“上官掌门人还是里面请坐吧!”
上官平退后一步,目光瞧了两女一眼,忍不住轻哼道:“看不出两位姑娘真是有一手!”
左首少女道:“上官掌门人夸奖。”
上官平道:“但两位姑娘要想拦住在下,只怕未必。”
右首少女眨着眼睛道:“上官掌门人可是还想试试吗?”
上官平朗笑一声道:“在下说过要走,两位姑娘既然不肯让路,在下自然还要试试了。
随着话声,跨步上前,双手依然向左右推去。
这回他已知两女武功极高,出手就用上了五成力道,使的是一招“左右逢源”,手势甫发,立时有两股无形潜力应掌而生,分向两女涌去。
两个青衣少女忽然身形闪动,有如春风摆柳,腰肢轻轻一晃,就避开了上官平的掌势,同时双手疾发,使的依然是“兰花拂穴手法”,随身欺近过来。
这回因她们并没分出手来化解,是以一双玉手上下晃动,纤纤十指,都采取了攻势,而且两人配合佳妙,同时闪身,同时进招,但两女双手所袭取的穴道,却并不相同。
这一来,等于有二十只手指,袭取上官平身前二十处穴道。
一个人武功再高,也只有一双手,自然无法兼顾,何况这二十处穴道,你就是挡了十九处,只要被击中一处,就足可把你制住,因为“兰花拂穴手法”并非一般点穴,被拂中了一处经穴,就会影响整条经络。
上官平推出的双掌已被她们避开,再待收回手来化解,已嫌不及,何况双方就在门口动手,这道木门只容一个人进出,又受了地势的限制,不得不再次往后退下。
他两次被她们逼退,心头止不住有气,双眉一轩,说道:“在下只是不知贵主人是谁,不愿出手伤人,伤了和气,你们再不退开,那就休怪在下手下不留情了。”
左首少女道:“上官掌门人要出手伤人,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右首少女道:“是啊!上官掌门人不能留下,我们又留不住上官掌门人,就是伤在你掌下,那也只能怪我们学艺不精了。”
上官平看她们拦在门口,丝亮不肯退让,看来今晚不把她们击退,是无法出去的了。
但她们“兰花拂穴手法”十分奥妙,以自己所学的武功,没有一种可以化解她们指法的,突然想到了“十八盘剑法”,自己何不以指代剑,也许可以破解她们手法。
心念这一转,立即双手骈指捏了两个剑诀,又大步跨上,喝道:“两位姑娘那就小心了。”右手一挥,朝前划出。
他如今内功何等深厚,这一以指代剑,心意一动,“紫气神功”就已贯注手指,手指划出,真气就随着透指而出,手上宛如多了一柄利剑一般,嘶然有声,朝两女身前划去。
两名青衣少女不知厉害,还以为和方才一样,只要柳腰一晃,身形闪动,就可以闪避得开,两人同样闪身,又同时双手漾起,欺身过来。
怎知方才上官平只是使了一招,准备把她们推开就算,而且他学的武功,并没什么变化精奇的手法,是以避开了就可以欺身过去,施展“兰花拂穴手法”,使他无法化解,不得不住后退下。
这回上官平以指代剑,使出来的是东岳派的“十八盘剑法”,第一招出手,第二、第三招可以源源出手,她们身法奇妙,但避开的只是第一招而已,等她们欺近身去之际,上官平右手一转,第二招又相继出手。
两名青衣少女只是身法、手法精妙,内功可比上官平差得何止天壤之别,身形堪堪飘近,双手还没递出,就觉一道凌厉指风,犀利无匹的划上身来!
差幸两女及时警觉,口中惊“啊”一声,双双飘身闪开。
不,上官平指风堪堪划出,就被一道极柔的潜力逼住,同时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
“你们如何是上官掌门人的对手,还不退下?”
两名青衣少女听到声音,不禁大喜过望,立即双双躬下身去,说道:“小婢叩见会主。”
上官平抬目看去,只见一个身穿天蓝长衫手持折扇的文士,面含微笑,潇洒的站在她们身后。
这人生得白面无须,修眉朗目,气宇轩昂,年龄不过三十出头,举止从容,正是七星会会主文曲星楚子奇。只见他朝上官平拱拱手,含笑道:“上官掌门人请了。”
上官平早巳知道他投到了黎佛婆手下,那么他要两名青衣少女把自己从黑龙山庄救出来,岂不是魔教有意要他在扮演捉放么?他心念转动,不觉冷冷一笑,抱拳道:“原来是楚会主。”
楚子奇一步跨到门口,低声道:“时机急迫,上官掌门人请到屋内再说。”
上官平听他这么说了,只得退入屋中。
南离生看到楚子奇,”立即稽首道:“属下见过会主。”
楚子奇只朝他颔首道:“事情已有变化,道兄不宜在此久留,你和珠儿她们,可先行离此。”
南离生躬身应“是”,匆匆往外行去。
楚子奇抬手道:“上官掌门人请坐。”
两人在竹椅上坐下,楚子奇目光一抬,说道:“上官掌门人心里一定尚有许多疑窦,但此刻兄弟已无暇多说,上官掌门人也许已经知道,此次论剑大会,业已变质,因为正有两股势力,争相攫取剑主头衔,作为他们在武林中扩张实力的张本……”
上官平道:“楚会主说的是魔教和玄女门?”
楚子奇道:“不错,而且目前已经有不少门派,落入他们魔掌之中,所谓不入于赤,则入于黑,上官掌门人在论剑会上,表演了一手,极为出色,正是双方亟欲争取的人,兄弟才要珠儿她们潜入黑龙山庄,把你引来此地,本来希望把你秘密送下山去,再另行设法,逐一救出被他们双方利用的各派中人,这是釜底抽薪之计,可以使他们无法利用五岳剑派和其他门派……”
上官平听到这里,才知自己误会了他,一面问道:“他们自己已有相当实力,为什么还要利用各大门派呢?”
楚子奇笑了笑道:“上官掌门人也许还不知道他们过去的历史,魔教,在二十年前,不,二十年前江湖上虽有一次重大的变乱,但其实只是魔教死灰复燃而已,他们早在三百年前,已经有很大的势力,三百年来,不断的在骚扰武林,因此如果他们仍以魔教之名,在江湖活动,必然会受到各大门派的注意,甚至得不到江湖上的支持,因此他们必须伪装,当然,能掌握几个门派,自然更好了。”
他口气稍顿,接着道:“另外一个是玄女门,她们前身就是玄阴教,说起来也有近百年的历史了,当然也是左道旁门的邪教了,他们的情形,几乎和魔教无异,几次三番倡乱江湖,但都被各大门派扑灭,才易名玄女门,当然,玄女门三个宇,还会使人联想到她们就是玄阴教。因此这次的手法,也完全和魔教一样,首先掌握了中岳剑派的钟大先生,夺得剑主的头衔,第二步当然要利用钟大先生联络五岳剑派,再扩大到江湖各门各派……”
上官平心中暗道:“你还不知道假钟大先生现在已经换了真钟大先生了。”但他这话并未说出口来。
楚子奇道:“据兄弟所知,目前被魔教罗致的有西岳派掌门人华清辉、东岳派的石敢当祝南山、北岳派杜东藩、少林寺铁打罗汉能远大师和敝会等,被玄女门罗致的有中岳派钟大先生、八卦门宋景阳、五行门侯世海等门派,上官掌门人试想这是一个何等严重的问题,一旦爆发,各大门派势必卷入这场是非之中,这是一个很大的杀劫,可以引起整个江湖的血雨腥风,即使双方的人都来个同归于尽,死伤的依然是各大门派的人,他们双方都隐居幕后,损失不会太大,兄弟不在各大门派之中,创立的也只是一个小小的七星会,但因兄弟是江湖人,人心之危,自然要尽我江湖人的一份心意,希望能消弭这场祸乱……”
上官平听到这里,不觉肃然起敬,站起身,一把抓住楚子奇双手,说道:“楚会主有此心意,兄弟无任敬佩,如果用得着兄弟之处,兄弟愿意听凭差遣。”
他这一握住楚子奇双手,只觉他手掌柔软如绵,纤小有如女子!
楚子奇也没料到他会一下握住自己的手,一张清俊的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上官掌门人请坐,能有你这句话就好,老实说,兄弟就因为目前双方正要积极争取的,就是上官掌门人,本想要南堂主他们把上官掌门人秘密领下山去,但这一计画,如今已经行不通了。”
上官平道:“为什么?”
楚子奇道:“因为魔教教主已经亲自到了泰山,对上官掌门人被人从黑龙山庄救走,极为震怒,此刻泰山各处通道,已被悉数封闭,正在到处搜索之中,一时之间,已经无法下山。”
他从衣袖中取出一张人皮面具,随手递来,一面说道:“上官掌门人快戴上面具,后面屋里,有一套庄稼人的服装,本来就是替你准备的,但如果易装下山,自会被他们识破,如果上官掌门人一个人在此茅舍之中,只要不露出破绽来,还能混得过去。”
上官平接过面具,问道:“楚会主呢?”
楚子奇道:“兄弟已奉到黎佛婆的通知,要赶去黑龙山庄,但过了今晚,兄弟自会派人来和上官掌门人连络,好了,你快去换过衣衫,兄弟也要走了。”
说完,迅快的闪身出门。
上官平心中暗道:“自己听说七星会在江湖上并不算很正派的组合,却想不到在江湖动乱之险,各大门派毫无警觉之心,却由一个平日被认为不算名门正派的七星会,在独力奔波,挽救这场杀劫。”
心中不禁对这位七星会主楚子奇生出好感来,只可惜他走得太匆忙了,不然,自然可以告诉他自己这边,有再老哥哥等人,也在暗中为此事筹划。
他看楚子奇说得这么严重,也不敢怠慢,掩上木门,一掌扑熄灯火,迅快把面具戴上,用手掌在耳根、发际等处贴紧,就转身往后面走去。
这间茅屋,其实只是一间草寮,一共只有一间,后面是狭窄的厨房,只有一个小火炉,一张破旧的半桌和一个小凳,也是竹制的。
上官平目能夜视,目光一掠,半桌上果然放着一套蓝布旧衣衫,还有一双破旧的布鞋,这就脱下长衫,换上了短褂,然后把长衫围成了一团,连同长剑,一起塞到一堆木柴下面。
他刚把一堆木柴放好,就听到有人飞快的朝茅屋奔来,这来人轻功极佳,上官平如非在祖师洞中练成“紫气神功”,绝难听得出来。
那人一直奔到门口,才行站停,就用手叩着门,问道:“喂,里面有人么?”
那是一个低沉苍老的妇人声音!
上官平一下就听出来了,那正是不别而去的姑姑,心中不禁一喜,正待开口答应!
就在此时,突听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道:“小兄弟,你不是改了装了么?嘻嘻,那就只好六亲不认了。”
上官平听得一怔,这“传音入密”说话的是老哥哥再不稀!心想:“原来老哥哥也来了,他要自己六亲不认,那就是说连姑姑也不可告诉她了。”
门外老妇人听不到有人答应,又举手敲着门,叫道:“喂,里面有人么?”
这回她把木门敲得“砰”“砰”两声。
上官平不能不答应了,但他记着老哥哥的话,“六亲不认”,想来老哥哥必有原因,当下改变声音,把话声音装得老气一点,其实他连自己都不知道戴了楚子奇这张面具,不知是老年还是中年?一面说道:“来了,外边是什么人,深更半夜的敲门……”
他先打着火石,点起了灯烛,然后过去开了门。
姑姑还是那副打扮,一脚跨进茅屋,这间茅屋地方不大,转个身就差不多了,她炯炯目光只朝屋中一瞥,就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上官平望着她问道:“老婆婆,你……”
老妇人冷冷的道:“我问你,这里是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还有没有人?”
上官平道:“我是人家雇来看山的,自然只有一个人了,老婆婆是……”
老妇人看着他问道:“刚才有没有人来过?”
上官平摇摇头道:“没有。”
老妇人哼了一声道:“真的没有?”
上官平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怎么会有人来?”
老妇人目光冷厉,说道:“你敢骗我!”
上官平道:“我没骗你……”
老妇人目光一注,忽然笑道:“那么你就是上官平了。”
上官平不知她如何看出来了,忙道:“不……不是,老婆婆一定认错人了。”
“是么?”老妇人轻哼道:“我一路找来,人会说谎,小白(她袖里有一条小白蛇)是不会说谎的,你连姑姑都不认了?”
上官平道:“老婆婆,我真的不是……”
“那好!”老妇人冷声道:“你说上官平在那里?”
上官平心中暗道:“原来她并没看出来!”
那知心念方动,突见眼前白影一闪,头颈冷凉,那小白蛇已经缠上了颈子,一颗三角小蛇头,吐着线一般的红信。
缓缓昂了起来,两颗红色的小眼珠盯着自己,只要老妇人吹声口哨,它就会奉命惟谨,朝自己咽喉咬下。
心头一骇,急急叫道:“老婆婆……”
老妇人冷冷的道:“说,上官平有没有来过?到那里去了?”
上官平还没来得开口,只听门外响起一声朗笑,说道:“原来兰儿也在这里!”
随着话声,走进一个白衣中年儒生来!
这人看去不过四旬左右,生得面如美玉,白得晶莹有光,两道浓浓的剑眉,一双神光湛然的眼睛,鼻正口方,胸前留着黑须,神态潇洒,甚是飘逸,脸含微笑,缓步走了进来。
门口,同时也出现了两个人,那是黑白双扇聂大成、聂大器,他们像是白衣中年人的跟班,只是站在门前,没跟进来。
这人上官平并不认识,但老妇人听到他的声音,身子微微一震,急忙一招手,把围在上官平颈上的小白蛇迅快收了回去。
白衣中年人看了上官平一眼,问道:“兰儿,他就是上官平么?”
老妇人道:“我不是什么兰儿。”
她话声出口,好像要夺门而出:但白衣中年人刚跨进门口,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
白衣中年人忽然呵呵一笑,带笑喝道:“兰儿,在为父面前,不许再胡闹了!”
上官平听得心头大奇,姑姑会是这白衣中年人的女儿?他不过四十来岁,姑姑已经五十多了。
老妇人举止有些慌张,口中说了声:“我……”
白衣中年人讲然微笑道:“你这点易容术,如何瞒得了为父,快把面具,假发取下来,哈哈,堂堂朝阳教的公主,岂可扮成又老又丑的村妇?”
上官平听得又是一怔,姑姑是朝阳教的“公主”,朝阳教不知又是什么教?
老妇人被逼得没有办法,只好说了句:“好嘛,不扮就不扮。”
这句话,连口音也全变了,本来老妇人的话声,低沉而苍老:但在这刹那之间,她声音居然变得又娇又脆,宛如出谷黄鹂!
接着老妇人果然举手从她头上摘下一蓬灰白的假发,再伸手从她脸上揭下一层薄膜般的假面皮来。
这下直看得上官平几乎惊“咦”出声,原来自己一直叫着她“姑姑”的老妇人,竟然只是一个二九年华,清丽绝俗的小姑娘!
那是一张宜喜宜嗔的脸孔,吹弹得破的鹅蛋脸上,两道细长的剥眉,只是没有她爹那么浓,一双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美眸含光,笔直的鼻梁,和两片红菱般的嘴唇,整个脸上,洋溢着少女的青春气息,简直美而且娇。
这娇滴滴的模样,任你男女老少,可以说人见人爱!
冷雪芬美得清淡,有如梨花,她却美得娇艳,就像杏花,如果两人站在一起,应该是春花秋月,就是有最好眼光的监评家,也难下评章。
公主取下面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和上官平的目光乍一接触,玉颊登时飞起了两片红霞,口中“嗯”了一声,扑到白衣中年人身边,不依道:“爹是跟着女儿身后来的?”
她一手挽着爹的左臂,接着道:“爹,我们走吧!”
白衣中年人含笑道:“你不是找上官平来的么?”
公主小嘴一噘,说道:“他……又没在这里。”
白衣中年人看了上官平一眼,问道:“你不想再问问他么?”
公主摇着头道:“女儿问过了,他不知道。”
白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他不是上官平?”
上官平心头“咚”的一跳!公主抢着道:“他不是的,爹,我们走吧!”
上官平登时明白过来,她如果没看出来,自己只是一个庄稼人,她取下面具来就用不着脸红,正因她一向扮作老妇人,现在在自己面前戳穿了,才羞红了睑,正因她已经知道自己是上官平才要她爹走的,还故意说自己不是上官平。
白衣中年人呵呵一笑,用手拍着公主挽在他臂弯上的手背,说道:“兰儿,你还记得为父方才说过的一句话么?”
公主忽然伸手取出一方绣帕,掩着鼻子,攒攒眉道:“爹,这间茅屋里有一股秽气,我们到屋外去说好么?”
白衣中年人莞尔一笑道:“你好像急于想离开这里?”
公主掩着鼻子,说道:“是啊!难道你老人家闻不出来?这里好像有一股霉味,难闻得很。”
“不忙!”白衣中年人道:“为父刚才说,你这点易容术,如何瞒得过为父?现在这句话依然适用。”
公主惊异的道:“爹,你在说什么呢?”
白衣中年人朝上官平微微一笑道:“小伙子,你这点易容术,同样也瞒不过老夫的眼睛,你自己把面具取下来吧!”
公主忙道:“爹,他不是上官平,真的不是的。”
白衣中年人含笑道:“他既然不是上官平,你就不用帮着他说话了。”
上官平心知自己既已被他看出来了,再掩饰也没有用,这就腰干一挺,抱抱拳道:“在下正是上官平,阁下要找在下,不知有什么事?”
“哈哈!”白衣中年人大笑一声,回头朝公主说道:“兰儿,你看,他不是自己承认了么?”
口口口口口口
就在离这间茅屋左首十来丈远的一片浓林中,正有两个人藏身在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之上。
这两人,一个是醉态可掬小老头,一个是一身蓝绸劲装的少女,他们正是从黑龙山庄出来的再不稀和冷雪芬,他们踞坐在大树交叉的枝哑上,用手拨开枝叶,凝目注视着茅屋中的动静。
冷雪芬抿抿嘴,轻哼道:“原来她还是一个绝色女子,难道平哥哥真的一直都不知道吗?
那怎么会叫她姑姑的呢?”
再不稀耸耸肩笑道:“小表妹,你不是叫我老哥哥吗?也许老哥哥脸上也戴了劳什子的人皮面具,揭下来说不定是个美男子,你知不知道?”
冷雪芬清丽的脸上,不禁被他说得一红,轻啐道:“老哥哥,人家和你说正经事儿,你开什么玩笑?”
再不稀道:“说正经就说正经,其实也只有你呆头鹅的表哥看不出来,老哥哥我早就知道了。”
冷雪芬道:“你早就知道她是谁?”
再不稀道:“自然是魔教公主了。”
“快别说话!”冷雪芬目注茅屋,说道:“平哥哥怎么取下面具来了?”
再不稀道:“宇文教主是什么人,戴个面具,就能瞒得过他?小兄弟既然被他戳穿了,自然只好取下面具来了。”
冷雪芬道:“老哥哥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怎么不和我说呢?”
再不稀道:“他们说的,都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话,老哥哥自会和你说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五六条人影疾如流星飞射而来。
再不稀攒攒眉道:“糟糕,怎么他们也来了?”
冷雪芬还没看清人影,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呢?”
再不稀道:“是钟大先生和你大师姐。唔,还有一个好像是穿翠绿衣裙的女子……”
“啊!那是我师叔了!”冷雪芬喜道:“我要不要出去呢?”
再不稀道:“别忙,我们躲在这里,更为有利,这时候还不宜出去。”
说话之际,那几道人影已经到了茅屋前面。
黑白双扇老二聂大器冷声喝道:“来的是什么人?”
为首一个是身穿翠绿衣裙的女子,看去约莫三十出头,罗髻拥黛,眉目如画,体材妖绕,一双秋水般眼睛朝黑白双扇一掠,回头望身后冷雪娥娇声问道:“雪娥,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冷雪娥躬身道:“启禀师叔,他们就是黎佛婆的手下黑白双扇。”
冷雪芬直等他们停下身来,才看清楚,最前面的果然是师叔冷无双、第二个是大师姐冷雪娥、第三个是钟大先生祁天寿(她还不知道已经换了真的钟大先生),最后是三位护法,身穿灰布长袍的老者。
冷无双目光一注屋内,问道:“屋内还有三个人是谁?”
冷雪娥并不认识白衣中年人父女,只是低声道:“那个穿着庄稼人打扮的就是东岳派掌门人上官平了。”
冷无双道:“他就是雪芬的表哥么?还这么年轻。”
钟大先生看到上官平,心中一喜,说道:“上官老弟在这里,二姑娘(冷雪芬)也一定在这里的了。”
冷无双回头道:“你去叫上官平出来,问问他,雪芬呢?”
钟大先生走上一步,正待发话!
屋内的朝阳教主白衣中年人早已看到门外来人,不觉面含微笑,举步跨出茅屋,目光一抬,拱手道:“钟大先生请了,二十年不见,你老哥还认识老夫么?”
他不过四十左右的人,居然自称老夫,口气甚是托大。
钟大先生心头暗暗吃惊,忖道:“这魔头二十年来居然丝毫不老,看来他内功已臻上乘境界了。”
一面故作一怔,目注白衣中年人,说道:“阁下莫非是宇文教主么?”
“哈哈!”白衣中年人大笑一声道:“暌违不过二十年,钟大先生怎么连老夫都不认识了么?”
钟大先生一手捻须,也呵呵一笑道:“因为宇文教主驻颜有术,太年轻了,兄弟才不敢说出来了。”
白衣中年人微微一笑,拱手道:“老夫听说钟大先生荣膺剑主,可喜可贺,只是你老哥乃是堂堂中岳派一派掌门,怎么和玄女门联成一气了?”
冷无双眼波一转,朝钟大先生问道:“钟掌门人,这位是……”
钟大先生忙道:“他就是朝阳教宇文教主了。”
白衣中年人呵呵一笑,拱手道:“冷姑娘不认识老夫,老夫却知道你是人称绿娘子,大名鼎鼎的冷无双冷姑娘对不?”
冷无双听得格的一声娇笑道:“朝阳教宇文教主才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冷无双女流之辈,算得什么,不过今晚能从你宇文教主口中说出来,冷无双当真倍感荣幸之至!”
她话声一顿,接着说道:“至于方才听宇文教主的口气,好像认为钟大先生堂堂一派之主,不该和玄女门联成一气,似乎对玄女门有不屑之意,玄女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追随剑主,这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何况我有两个侄女,转投到中岳派钟大先生门下,自然会和中岳派走得近些了。”
“哈哈!”白衣中年人拱拱手道:“原来如此,那倒是老夫失言了。”
冷无双又是格的一双娇笑,说道:“不但如此,咱们今晚联成一气,乃是找人来的,钟掌门人一向独来独往,人手自然不足,他为了有一个小兄弟和一个门下弟子,被人使用下五门的迷香掳走了,才通知小妹协助他来找人的,宇文教主可知咱们要找的是什么人吗?”
再不稀回头嘻的笑道:“小表妹,你那师叔,果然口齿犀利得很。”
冷雪芬道:“师叔和钟大先生是找平哥哥和我来的,我要不要出去呢?”
再不稀道:“你不是为了要救你表哥来的么?就凭你师叔和钟大先生,还有那三个老头,要想从宇文教主手里,把人带走,那可还差得远呢!咱们自然还是不露面的好。”
冷雪芬道:“这宇文教主有这么厉害么?”
再不稀耸耸肩道:“他本领可大著呢?咱们能大摇大摆的从黑龙山庄出来,是老哥哥先声夺人,把他唬住了,如果说到动手,天底下能和他打个平手的人,只怕也不多了呢!”
只听白衣中年人大笑一声道:“你们莫非是找上官平来的?”
冷无双娇笑道:“宇文教主说对了一个,但是还少说了一个。”
白衣中年人一手摸着他乌黑发亮的飘胸长须,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个是谁?”
冷雪娥冷笑一声道:“魔教擒去了我师妹,教主会不知道,这倒真是笑话。”
白衣中年人突然脸色一沉,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的精芒,直向冷雪娥逼视过来,沉声道:
“女娃儿,你说什么?”
他话声说得不重,但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冷雪娥和他目光一对,心头不知怎的生起一股寒意,嗫嚅的道:“我……”
冷无双连忙接口道:“难道冷雪芬不在你们手里?”
“哈哈!”白衣中年人朗笑一声道:“老夫说不知道,天下还没有人敢不相信,你们呢,相不相信?”
钟大先生道:“宇文教主一向言出不二,你说的话,兄弟自然相信,只是小徒是上官兄弟失踪之后,第二天也随着失踪,是以只当也落在贵教手里……”
白衣中年人道:“钟大先生说的令徒,可是上官平的表妹么?”
钟大先生道:“正是上官兄弟的表妹冷雪芬。”
白衣中年人道:“那小姑娘确是到黑龙别府去过,但跟她老表哥走了。”
钟大先生听得一怔,他不知冷雪芬的老表哥是谁?
冷无双道:“刚才钟掌门人也说了,宇文教主一向言出不二,既然雪芬不在黑龙山庄,自是可信,但上官掌门人总是贵教劫持的吧?”
白衣中年人道:“老夫也是刚找到上官平,老夫只是想见见他,并无劫持之意。”
冷无双道:“我也想见见他,宇文教主怎么不请上官平出来呢?”
白衣中年人朗笑道:“冷姑娘可是认为老夫制住了他么?老夫为人一向不喜勉强什么人,所以也从不用制人的手法。”一面回身说道:“上官平,你也出来吧!冷姑娘要见见你呢?”
在白衣中年人跨出茅屋之际,公主红着脸,悄声道:“上官平,待会不论爹说什么,你都要答应。”
上官平为难的道:“这……”
公主急道:“你一定要答应,你一定要听我的。”
上官平看她甚是焦急,只得点点头应了声:“好。”
这时听到白衣中年人的话声,正待举步走出!
公主又悄悄嘱咐道:“刚才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千万要记住。”
上官平举步走出茅屋。
钟大先生立即迎着道:“上官兄弟,你没事吧?”
上官平连忙拱手道:“钟老哥哥,兄弟很好。”
上官平的身后跟着走出来的是宇文公主。
冷雪娥目光一瞥,冷笑一声道:“原来是英雄难逃美人关,我们在到处找你,上官掌门人却躲在这里……”
上官平被她说得脸上一红,公主更是粉脸发赧,瞪了他一眼。
冷无双道:“上官平,你可曾见过雪芬吗?”
上官平道:“没有。”
冷雪娥哼道:“他有了如花似玉的新人,那里还记得什么表妹?”
钟大先生上官平伯年轻人脸上搁不住,连忙含笑道:“雪娥,上官兄弟也许真的没见雪芬。”一面朝上官平道:“上官兄弟既然没有失踪,咱们回去吧!”
“且慢!”白衣中年人道:“上官平是老夫找到的,老夫还有事要和他谈谈,他自该先去黑龙别府了。”
冷无双道:“宇文教主方才还好像说过不勉强人,这话不知还算不算?”
白衣中年人道:“老夫勉强了谁?”
冷无双道:“第一、自然是上官平,你知道他愿不愿意跟你去黑龙山庄?第二、就是我们了,上官平是应钟掌门人之邀,在碧霞宫作客,是你们用下五门的迷香劫持来的,现在钟掌门人找到了他,要把他接回去,这也是人之常情,宇文教主有事要和上官平谈谈,自无不可,应该先让上官平回去,你们再来邀请,现在不让上官平回去,你知不知道钟掌门人愿不愿意呢?这两者之间,只要有一人不愿意,宇文教主不就是勉强人了吗?”
白衣中年人轻哼道:“在老夫面前,还没有敢这样说话的人,你果然很会说话!”
冷无双道:“这话难道我说错了么?”
白衣中年人微哼道:“待会你自会知道有没有说错。”一面朝钟大先生问道:“钟大先生是不是同意老夫请上官平去黑龙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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