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剑影,在一招硬拼中,随着飞起的一阵火花,同时消失!
两条人影,也由合而分,各自后退了两步。
不!神行太保王不留行一连后退了五步,还是站立不住,“砰”然一声,往后仰跌下去,五指一松,缅刀脱手,飞出数尺之外!
他也和花见笑一样,仰跌下去的人,四平八稳的躺在那里,没有站得起来!
这一下,看的紫面阎罗盖世豪等三人,全都变了脸色!
白衣秀才文成章摺扇当胸,突然张开,步履沉稳,举步朝卓玉祥逼来。
消魂妃子苏飞娘也从身边取出了锦套索,双手执着软索,几乎和白衣秀才同时闪身而出。
白衣秀才文成章脸色铁青,望着卓玉祥说道:
“朋友手段果然毒辣的很!”
消魂妃子苏飞娘横了卓玉祥一眼,咯的笑道:
“文三哥还和他噜嗦什么?”她脸上依然笑靥如花,但在她娇笑之中,却已隐含杀气。
卓玉祥真是有口难言,花见笑和王不留行的突然摔倒下去,根本不是自己出手所伤,但这话说出来,又有谁会信?
花见笑是和自己错开之间,跌下去的,王不留行也是一样,和自己刀剑交击,硬拼了一招之后,摔倒地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小院落中,除了在场几人,再也没有第七个人。(对方五人加卓玉祥共为六人)
紫面阎罗盖世豪脸色凝重,一摆手道:
“三弟、五妹且慢,愚兄有话问他。”
他话声甫落,突听前进响起了一阵敲门之声!
那是有人敲着山门。在场的人,当然全听到了,但谁也没去理会他。
紫面阎罗盖世豪缓缓走前了几步,目注卓玉样,徐徐说道:
“小哥是君子剑卓大侠的后人,也是华山派的传人,但小哥这手‘截经拂脉手法’,江湖上只有传闻,失传已久,小哥是从那里学来的?”
“截经拂脉手法”,卓玉祥自然听师父说过,但听到花见笑,王不留行两人,会是被“截经拂脉手法”所伤,一时不禁呆得一呆,摇头道:
“在下不会‘截经拂脉手法’。”
紫面阎罗盖世豪凛然道:
“但他们明明是伤在‘截经拂脉手法’之下。”
卓玉祥道:“那不是在下出手所伤。”
紫面阎罗看他说的率直,心中还有些半信半疑。
消魂妃子咯的笑道:
“不是你,那会是谁?”她话声甫落,突听有人“哦”了一声,接着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
“原来人都在后进,害我敲了老半天山门,没人去开门,还好山门只是虚掩着,小生只好自己找进来了。”
随着话声,从腰门中蹑手蹑脚走进一个人来。
院中几人,都曾练过夜行眼,这时月色虽然不佳,但数丈之内,还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这人身穿一件天蓝长衫,手摇摺扇,个子不高,年纪也不大,看去不过二十来岁,生得唇红齿白,模样俊俏,是个读书相公。
这蓝衫相公,只有卓玉祥见过,那是在于潜城里,三元楼上,目不转睛的看绕容贞,被慕容贞一根面条,打碎酒杯的那个书呆子,心中不禁一动,暗道:
“会是他!”
消魂妃子瞟了他一眼,娇脆的问道:
“你是什么人?”
蓝衫相公是读书人,眼光自然没有练武的人好,隔着四五丈远近,自然看不清人面,他听到的只是娇滴滴的女人声音。他慌忙老远的就拱着手,含笑道:
“小生游山迷路,摸黑走了一段山路,幸好这里有一个庙堂,还望小师父行个方便,借宿一宵,明天一早就走,香金决不短少……”
方才消魂妃子假扮缁衣老尼,这回蓝衣相公却把她当作底里的小尼姑。
消魂妃子轻哼一声道:
“见你的大头鬼,奴家又不是尼姑,谁是小师父?”
蓝衫相公“哦”了一声,歉然道:
“原来姑娘是带发修行的,那也不要紧,小生只要借住一宿,姑娘就行行方便。”
他这几句话,已经走到了几人近前。
“这下,可看清楚了!”
卓玉祥手上执着明晃晃的宝剑,消魂妃子两手握着长绳(锦套索),地上还直挺挺的躺着两个人!一时之间,不由惊的他连连倒退了几步,连舌头都吓僵了,颤声道:
“我……我的天,你……你们这是干……干什么?杀……
杀了人!”
紫面阎罗盖世豪目光似剑,紧盯着蓝衫相公,一眨不眨,此时不觉沉“嘿”一声,道:
“明人眼里不揉沙子,阁下少在老夫面前,装腔作势,你是什么人?”
蓝衫相公吃惊的道:
“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我一句也听不懂,哦、哦,小……小生是……是读书人,家住……馀……杭”
紫面阎罗突然欺上一步,右手一探,五指勾曲,迅快朝蓝衫相公肩头抓去。
蓝衫相公看他欺身而来,心头一慌,手足无措的往后连退,口中”“哇”了一声,着急道:
“你……这要做什么?小……小生的身上,只不过有十来两银子,你……要就全给你了。”口中说着,人却畏畏缩缩朝后移动。
紫面阎罗盖世豪是“八大凶人”中的老大,身手何等迅速,右手抓出,如影随形一般跟了过来。任你蓝衫相公朝后连退,他那只手,依然朝他肩头抓落,蓝衫相公那想躲闪得开?
紫面阎罗五指一摆,堪堪抓落,只听蓝衫相公央求的道:
“小生身上银子,全在这里了,你拿去吧!”
话声入耳,紫面阎罗只觉手中抓到了一块软软的东西!
那不是蓝衫相公的肩头,也不是他的衣领,因为蓝衫相公已在他五指抓落之际,溜了出去。
紫面阎罗这一抓,虽然没用全力,至少也用了五成力道,此时但觉抓的是一块软东西,五个手指一拢,竟然全陷了进去!
不,这软东西竟然像是刚从火中取出来的烙铁,烫的痛到心肺!要待摔去,五指已经隐在里面,而且这块软东西,见风即硬,想摔都摔不掉。
紫面阎罗烫出一身热汗,口中忍不住闷哼一声,急急低头看去!
你当他手里抓到的是什么?原来赫然是白花花的十足的纹银,足有十几两重一块,但已被他五个手指捏成了一团!
这下,直看的紫面阎罗一张紫脸,变得煞白!不用说,眼前的蓝衫相公,竟是一位绝世高人。他在自己五指抓落之际,不但迅快把银子塞入自己手中,而且已经暗用本身三昧真火,把银子熔化了,因此入手还是软的。
若是凭借内功之力,要把这块十几两银子用力一搓,搓成一把银屑,自己还勉强可以办得到,但若是要在转手之间,用三昧真火把银子熔成一块软软的银饼,这份功力,武林中只怕找不出几个来。就凭对方这一手,自己几人,已经和人家差的太远了!
紫面阎罗迅快的脱出五指,把银块往地上一丢,也顾不得手指被烫得火辣辣的又红又肿,双拳一抱,说道:
“阁下深藏不露,只怪盖某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在下这两个盟弟,不用说,也是被阁下放倒的了,还望阁下高抬贵手,盖某感激不尽。”
他这话听的白衣秀土文成章、消魂妃子苏飞娘几人同时一怔,睁大双目,朝蓝衫相公望去。他们还不知道盖老大在一招之间,已经吃了大亏。
卓玉祥同样暗暗称奇,蓝衫相公明明不会武功,紫面阎罗居然说他深藏不露!
蓝衫相公忽然展齿一笑,道:
“原来盖老大不是要小生的银子,这倒是小生显得小气了。”
他缓步走近,俯身从地上拾起那块银饼,收入怀中,一面朝躺在地上的两人,用脚尖轻轻点了两下,笑道:
“你们老大已经要走了,你们两个还赖着不起来?”
说也奇怪,方才白衣秀才文成章连拍带拿,推了老半天,兀自解不开穴道。这回蓝衫相公脚尖轻轻一点,两人同时霍地睁开眼来,翻身一跃而起。
两人全然不知已经在地上躺了好一回工夫,这一翻身跃起,不约而同的朝卓玉祥欺去。
紫面阎罗盖世豪沉喝一声:
“老四、老五、你们给我站住。”
花见笑、王不留行听到老大的喝声,只得一齐站住。
紫面阎罗抬头喝道:
“老七,你可以出来了。”
“哼!”右首屋中,突然有人重重的哼了一声。门帘启处,雷姑婆一脸怒容,手中提着一个个子瘦小的黑衣人,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少女,正是慕容贞。
雷姑婆目光抡动,厉声道:
“好哇,盖老大,你知不知道这里幻住庵?庵主订下的规矩,武林中还没有人敢违抗,你居然趁庵主不在,胆敢深夜率众擅入庵里来逞凶……”
紫面阎罗盖世豪看到雷姑婆,脸上有些尴尬,连忙陪笑道:
“雷二妹请歇怒,这……”
雷姑婆寒着脸道:“住口,你们连庵主都不放在眼里,哪里还有昔年结盟之义,要是还认得我老婆子是你们老二,小七子也不会暗算我了。”
卓玉祥心中暗道:“原来雷姑婆还是他们‘八大使者’中的老二。”
消魂妃子苏飞娘咯的笑道:
“雷二姐,你可错怪了小七子,消魂香是小妹使的。”
雷姑婆怒声道:
“我知道是你这丫头使的手脚。”
消魂妃子咯咯笑道:
“说实在,那也是为你雷二姐好,你睡熟了,不知道庵中发生的事情,就不会伤了咱们之间的和气,你雷二姐这些年,跟庵主清修,已经不人江湖,不问是非,咱们可不同,身在江湖,奉命行事,就由不得你,这是咱们几个人商量好的,原想不让你雷二姐知道的,二姐,你这不是错怪我们了么?”
雷姑婆重重哼了一声道:
“苏丫头,你再舌翻莲花,老婆子不吃这一套,今晚之事,我念在昔年结盟的情份,庵主回来,自有我老婆子向她请罪。”一掌拍开了瘦小黑衣人的穴道,五指同时一松,放开了他衣领。
瘦小黑衣人有如皇恩大赦,口中说了句:“多谢雷二姐手下留情。”
雷姑婆脸色狞厉,倏地回过身去,从慕容贞手上,取过长剑,剑光一指,疾然朝地上划去,厉声道:
“盖世豪、文成章,你们听着,从现在起,咱们划地绝交,断绝结盟之义,我老婆子不再是你们的老二,你们可以走了。”
消魂妃子“噫”了一声道:
“雷二姐何必这样决绝呢?”
紫面阎罗盖世豪道:“人各有志,咱们走吧!”
正待转身走去。
卓玉祥道:“诸位且慢。”
紫面阎罗倏地停步,说道:
“盖某兄弟,今晚认栽,小哥还有何说?”
卓玉祥道:“诸位是奉你们龙头之命,来找卓某的,你们要走,似乎应该向卓某有个交代,贵龙头现在何处?”
紫面阎罗道:“不错,咱们是奉龙头之命,来找小哥的,但龙头现在何处,咱们并不清楚,龙头如果还要找你小哥的话,自会有人前来,盖某恕难奉告。”
说完,连头也不回,往外就走。
其余的人,也跟着他一阵风般往外行去。
雷姑婆走到蓝衫相公面前,行了礼道:
“相公仗义援手,保全了幻住庵的名声,雷婆子这里谢了。”
蓝衫相公微微一笑道:
“老婆婆不用客气了,在下师门,和这里老师太也颇有渊源,区区微劳,何用说言谢?”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
“在下还有事去,失陪了。”转身往外就走。
卓玉祥看他要走,急忙叫道:“兄台请留步。”
蓝衫相公连头也没回,只是随口说道:
“有话下次见面再说不迟。”人已随着话声,飞一般的奔了出去。
卓玉祥目送蓝衫相公远去,心头不禁升起一份淡淡的怅惆!他虽然不曾和蓝衫相公交谈过,但觉自己和他十分投缘,甚至一见如故!
蓝衫相公的不顾而去,使他有失之交臂之感。
慕容贞看他怔怔的站着,轻启樱唇,叫道:
“卓大哥,你在想什么心事?”
卓玉祥“哦”道:“没有!”
他转过身来,雷姑婆已经回进屋去,点起了灯。
慕容贞目光一抬,看了他一眼,轻轻的道:
“到屋里坐去。”
两人走进屋里,雷姑婆含笑道:
“卓少侠请坐,老婆子去烧些开水。”
卓玉祥忙道:“老婆婆不用客气,在下口不渴。”
雷姑婆道:“贞姑娘要不要喝水。”
慕容贞道:“我也不要,啊,雷姑婆,你也坐下来!”
雷姑婆拉过张竹椅,坐了下来。
卓玉祥问道:
“老婆婆,老师太去了那里?”
雷姑婆摇摇头道:“老师太已有十多年不曾出门一步,昨天她忽然和老婆子说,要出一次远门,她没说到那里去,老婆子也不曾问她。”
卓玉祥道:“奇怪,老师太不在庵里,他们如何会知道的呢?”
慕容贞道:“那一定是他们看到师父下山去的了。”
说到这里,忽然“哦”道:
“卓大哥,你怎么和他们动手?”
卓玉祥就把自己找到后进,消魂妃子假扮老师太,以及和花见笑、王不留行两人动手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雷姑婆怒声道:
“真是胆大妄为,这要给老师太知道了,我老婆子如何担当得起?如何对得起老师太?”
说到这里,“噢”了一声,朝慕容贞问道:
“贞姑娘,你们不是已经下山去了,怎么又回来了呢?”
卓玉祥又把自己两人下山之后,所遇之事,扼要说了一遍,接着问道:
“老婆婆也是八大使者之一,在下正有一事,要向老婆婆请教。”
雷姑婆看了他一眼,问道:
“你要问什么?”
卓玉祥道:“在下想知道,这叫‘龙头’的人是谁?”
雷姑婆一张长长的马脸上,微露为难神色,说道:
“他是当年咱们八大凶人结盟时的监盟人,咱们曾立下重誓,愿意听命于他,永不背叛,也永不说出他的秘密。”口气微顿,接道:
“其实咱们只知道他姓龙,旁的就一无所知。”
慕容贞道:“那么你们怎么会认识他的呢?”
雷姑婆道:“这事说来话长,二十年前,江湖上盛传蛇岭山腹中,有一石二窟,封藏着无数稀世珍宝,这一消息,传出江湖,就有不少闻风赶去……”
慕容贞道:“后来是不是遇上一条赤鳞怪蛇,是一个白眉老和尚用十三颗念珠把它打死了?”
雷姑婆道:“原来你们已经听上官相说过了。”
慕容贞道:“他只说到白眉老和尚离去,就没再说下去了。”
雷姑婆笑了笑道:
“他不愿意说下去,也是因为昔年立下重誓之故,唉,他们都受龙头控制,这也怪不得他们。”
慕容贞道:“龙头真有这么厉害么?”
雷姑婆道:“也不是厉害,这人确实有些神秘,使人高深莫测……”
她深深吸了口气,似乎陷人在回忆之中,接着说道:
“这话就该从那老和尚走了之后说起,那时咱们也正待离去,突然从谷外走来一个身穿黄衫的矮小老人。这人身材奇矮,只像一个童子,但却童颜鹤发,一把雪白的银髯,几乎垂到了小腹之上。”
卓玉祥、慕容贞都静静的听她说着,谁也没有插口。
雷姑婆续道:“因为这黄衫老人来的突兀,大家都不觉多看了他一眼。黄衫老人双目炯炯,打量着大家,又看看地上的蛇尸,说道:
‘诸位杀死这条赤练铁甲蛇,为世人除害,真是功德无量,只是诸位事前不知趋避,吸入毒气,如果没有解药,三日必死’。大家听他说的严重,就问他如何知道咱们都中了蛇毒?
黄衫老者道:‘老夫三年前就发现它的巢穴,因一时无法除它,曾用巨石把它洞窟封死,不知什么人把它放了出来,此蛇剧毒无比,喷出来的毒气,中人立毙,就算没有被它毒气喷中的人,但在喷出毒气的附近,百步之内,事前如果口中不含解毒药物,只要吸人一丝毒气,三日必死,诸位既已合力把它除去,自然都在百步之内无疑,不信,诸位吸上一口气试试,如果觉得头昏脑胀,那就是中毒之兆。’大家经他一说,依言吸了口气,果然觉得头脑昏胀,胸口抬动,隐隐作呕,一时个个脸色大变,问他可有解药?黄衫老者笑嘻嘻的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每人分了一颗药丸,说也奇怪,药丸入口,心胸顿感清爽。黄衫老者走近蛇尸,那条蛇已被咱们用火烧成了灰,他在蛇尸灰中找到了白眉老和尚的一十三颗寒铁念珠,顿时如获至宝,哈哈大笑。接着数了数在场人数,连他自己,正好十三人,他慎重其事,把寒铁念珠放到每人脚下,然后说道:
‘这念珠是用寒铁、乌金合制而成,本来已是武林中罕见之物,如今又打人十三节蛇骨,再经诸位用火把蛇烧化,无意这中,等于替念珠淬了奇毒,顿时成为武林中淬毒暗器之一,就算四川唐门练出来的毒药,也莫过于此,咱们这里,正好十三个人,见者有份,每人可以分到一颗。’当时就有人问他,这念珠已经淬上奇毒,不知可有解药?黄衫老者又从身边取出一个药瓶,分给每人十粒解药,一面说道:
‘咱们今日之会,正是天意,不然那有这般凑巧?老夫之意,咱们应该结为盟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在场十二个人,正好是四方煞神,和八大凶人,就这样结了盟,黄衫老者自称姓龙,大家就公推他老者当了‘毒龙盟’的盟主,也就叫他‘龙头’,从此之后,四方煞神和八大凶人,都听命于他。”
卓玉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雷姑婆道:“自从结盟之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
慕容贞道:“你们都没见过他,如何听他的命令呢?”
雷姑婆道:“他有什么事,要你去办,就会把命令传到你手里,也许是路上一个过路的贩夫,也许是山间打柴的樵子,等你走过去,他就把字条送给你,而且说的也一点不错,异口同声的回答你,说刚才有一个黄衫白髯老人,交给他的,眼睛一眨就不见了,因此许多人还把他当作了土地公呢!”
卓玉祥道:“这人果然神秘的很。”
雷姑婆道:“他在咱们结盟之时,要每个人立下重誓,不准对任何人泄露他的秘密,那时,咱们八大凶人中的老八,叫做快嘴胡八,为人心直口快,有一次在酒楼上,无意之中说漏了嘴,说出‘毒龙盟’来。和他一起喝酒的两个朋友,也是江湖上人,听得奇怪,江湖上从没听说出‘毒龙盟’的名称,忍不住向他逼问,胡八几杯下肚,心里就放不住话,把结盟之事,说了出来。”
慕容贞道:“难道龙头就知道了?”
雷姑婆道:“他们还在低声说着,酒楼里的堂倌就送了一封信过去,说是有一个小厮送上来的,信封上写着‘胡八爷亲启’,胡八打开信封,里面只是一张空白信笺,但胡八就这样当场倒毙,他两个朋友,不知信上写些什么?取过一看,这两人也当场中毒而死……”
卓玉祥道:“这么说,他是个精于用毒的人了。”
慕容贞道:“所以叫‘毒龙盟’!”
雷姑婆没有作声。
慕容贞道:“雷姑婆,你后来如何脱离‘毒龙盟’的呢?”
雷姑婆低垂着头,依然没有作声。
卓玉祥看了雷姑婆一眼,觉得她脸色有些不对,不由低低的道:
“贞儿,雷姑婆累了,还是让她去歇息吧!”
慕容贞道:“是啊,雷姑婆,你还是去安歇吧!”
雷姑婆依然垂着头,一声不作。
慕容贞这回看出情形不对,急急问道:
“雷姑婆,你怎么了?”随着话声,伸手扶去。
她不扶还好,这一扶,雷姑婆—个人,僵硬的“砰”然往右倒去。
慕容贞大惊失色,口中惊叫道:“她……她……”
不用她说,卓玉祥也看的出来,霄姑婆身躯僵曲,脸如死灰,这一倒下地去,嘴角叫,突然缓缓流出黑血!血,比墨还黑,那是中了剧毒。毒血从嘴角间流出来,人自然早就死了。
慕容贞俯下身去,伸手探了探鼻息,抬头道:
“雷姑婆已经气绝了,刚才还在说话的人,去的这么快。”
卓玉祥脸色凝重,低声遭:
“雷姑婆明明是毒发身死,中人暗算,我看行凶的人,不会走的太远,咱们快出去搜搜看。”
“好!”慕容贞倏地站起,两人迅快掠出屋外。
这时三更已过,快要接近四更,夜色幽暗,四外更是雾气迷蒙,晦暗如墨,那有什么人影?
不,除了两三丈远近,还可辨视,再远一点的景物,就看不清楚,纵然有人潜伏,也难以发现。
卓玉祥撤出长剑,朝慕容贞打了一个手势。慕容贞自然会意,抬手抽出长剑,两人一东一西,分头搜索。
幻住庵总共只有前后两进屋宇,地方不大,很快就已搜索遍了。两人从底内搜到底外,连左右两片树林子,全都搜过,依然连凶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两人颓然而返,回进右厢。
慕容贞走在前面的人,突然惊叫一声,回身往卓玉祥怀里扑来。
卓玉祥赶忙伸手把她扶住,问道:
“贞儿,别怕!”
口中说着,目光一注,禁不住毛骨悚然!脚下也跟着后退了几步。
屋中依然点着灯火,只是灯光如豆,变得绿阴阴的,状如鬼火一般!
雷姑婆不知何时,已从地上起来,依然回到竹椅上坐着。
她那张马脸上,此刻灰白之中,隐泛黑气,双目半开半阖,白多黑少,虽然失去神光,但定在那里,好像正在盯着你直瞧!最可怖的是她鼻孔、嘴角都流着黑血!从她包头发际垂两条狭长的白纸,还在迎风飘动。
加上绿阴阴的灯火,屋中更显得鬼气沉沉,阴风惨惨,使人油生怖意!
尸变!
雷姑婆中毒身死,当然不可能复活,那是变成了僵尸!不然,她怎会又坐在竹椅之上?
慕容贞双手紧紧抱住了卓玉祥的臂膀,惊悸的道:
“卓大哥,雷姑婆是不是活转来了?”
卓玉祥怕她惊恐过甚,不好说出尸变的话来,只得安慰的道:
“你别害怕,让我先去看看。”
慕容贞缓缓放开双手,掠了掠鬓发,脸上馀悸犹在,抬起一双清澈的眼睛,望着卓玉祥,幽幽的道:
“你小心些!”
卓玉祥点点头,一手仗剑,缓步走近门口,用剑尖挑起门帘,凝目瞧去。灯光依然是绿的!雷姑婆跨坐椅上,一动不动,她尸体本已僵硬,自然不会再动。
这回,卓玉祥轻轻挑起门帘,室内没有风,从雷姑婆发鬓耳际,垂下来的两条狭长白纸,自然也没有飘动。
卓玉祥这下看清楚了,两条白纸上,还有字迹,那是:“应昔年重誓”“当身受毒劫”
这明明是有人在自己两人出去之后,故弄玄虚!那就不是“尸变”了!
卓玉祥迅快的闪身而入,口中叫道:“贞儿,咱们上了贼人的恶当。”
慕容贞站在门外,问道:
“你看清楚了?”
卓玉祥过去挑亮了油灯,道:“自然看清楚了,这是贼人在咱们出去搜索之时,把雷姑婆尸体抱起,放在椅上,故意吓唬咱们的。”
慕容贞壮着胆子,走上屋中,一面问道:
“这会是谁呢?”
卓玉祥揭下白纸,冷冷笑道:
“只要看这两张纸条上的口气,你说还会有谁?”
慕容贞看着白纸上的字迹,凛然道:
“应昔年重誓,当身受毒劫,你说害死雷姑婆的会是龙头?”
卓玉祥道:“我们都坐在这里,这人不动声色,把雷姑婆毒毙,足见他不但精于用毒,而且一身武功,也高出我们很多了。”
慕容贞秀眉微蹙,低着头道:“卓大哥,他为什么要找你呢?”
卓玉祥道:“他就是不找我,我早晚也要去找他的。”
慕容贞道:“这人武功高,又精于用毒,但他的心计更为可怕……”
说到这里,不觉“唉”了一声,又道:
“我师父不知到那里去了,真急死人,她老人家要是在这里,就不会出这大的乱子了。”
卓玉祥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要亮了,这就说道:
“贞儿,天快亮,你回房去歇一回,我把雷姑婆去埋了。”
慕容贞道:“不!我不要睡。”
她敢情一个人有些害怕。
卓玉祥道:“那你就在这里坐一回吧!”
慕容贞想到雷姑婆方才说的故事,胡老八两个朋友,看了那张没字的信笺,都被毒死,心头忽然一凛,失色道:“卓大哥,你还是不要动她的好。”
卓玉祥自然知道她的心意,笑了笑道:
“不要紧,龙头真要毒死我们,方才早就下手了。雷姑婆已经死了,自然入土为安。”
慕容贞想了想,忽然流泪道:“你说的也是,从我懂事起,雷姑婆就在庵里侍候师父,把庵当作她自己的家,院子里这些花,都是她一手种的,这样吧!我看就把她埋在这花园里好了。”
卓玉祥点点头,走出厢房,找到一把锄头,就在右厢前面一片花圃中,挖一个土坑,把雷姑婆的尸体放人坑中,又掩上了土。
慕容贞想起从小雷姑婆对她的好处,不由的放声大哭。
这一阵折腾,东方已透鱼白。慕容贞拭着眼泪,问道:
“卓大哥,我们现在到那里去呢?”
卓玉祥道:“咱们一晚未睡,总得休息一回再说,只不知厨下有没有吃的东西?”
慕容贞婉然一笑道:
“对不起,我到厨下去做。”
她走了两步,回头叫道:“卓大哥,你也来好么?”
卓玉祥知她胆怯,笑了笑道:
“天已经亮了,你还怕什么?”
慕容贞嘟嘟嘴道:“哼!我才不怕呢!”转身朝长廊走去。
卓玉祥还是跟了过去。
厨房不大,却收捡的极为乾净。慕容贞生火洗米,煮了一锅饭,又到后园拔来两颗青菜,炒了一盘菜,和一个笋乾汤,两人就在厨下吃了。
桌上只有一莱一汤,但菜是慕容贞炒的,汤也是慕容贞做的。卓玉祥吃的津津有味,一连吃了四碗饭。他自然饿了,但是另一个原因,是他们还是第一次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使他心情特别感到兴奋。
慕容贞收过碗筷,一面又问道:
“卓大哥,你打算到那里去?”
卓玉祥抬头道:“我要找龙头去。”
慕容贞道:“你知道他在那里?”
卓玉祥沉吟道:“他叫‘龙头’,他们结的盟,又叫‘毒龙盟’,结盟的地点,又在蛇岭,因此使我想到他可能就住在蛇岭,我想先去蛇岭看看。”
慕容贞柳眉一挑,欣然道:
“对,我也这么想,卓大哥,咱们这就走。”
卓玉祥微微摇头道:
“我想一个人去,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
慕容贞道:“为什么?”
卓玉祥道:“雷姑婆去世了,老师太又出门未回,庵中总得有人照顾……”
“不!”慕容贞没待他说下去,就尖声道:
“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再说师父要我跟你走,你到那里去,我自然也到那里去了。”
说到这里,突然抿抿嘴笑道:
“你如果嫌我累赘,那就和以前一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不用你招呼就是了。”
慕容贞自然还是和卓玉祥一路,卓玉祥自然还是处处招呼着她。
蛇岭,在浙江建德(严州)、澹安之间,和茅山东西相对。山形婉蜒盘屈如蛇,长坡峻岭,起伏之间,岩谷幽深,林木荟茂,杂草丛生,又因山中多蛇,樵采绝迹,自然更没有人烟。
卓玉祥、慕容贞连袂从西天目赶来,到得石母岭,远远望去,西首山势迤逦,如走龙蛇,笼着一层神秘外衣的蛇岭,已经历历在目。
慕容贞伸手一指,说道:
“卓大哥,那就是蛇岭了。”
卓玉祥道:“你对这带的地理很熟。”
慕容贞婉然一笑道:
“我是这里的人,对这一带自然很熟了。”
卓玉祥道:“姑娘怎会拜在老师太门下的呢?”
慕容贞道:“我祖母长斋念佛,和师父是方外朋友,我生下来那年,我爹生了一场大病,据算命先生说,我的命太硬,和爹克的,就这样,把我送给了师父,要过了二十岁,才能回去。”
卓玉祥道:“你现在几岁了?”
慕容贞粉脸忽然一红,扭扭头道:
“我才不告诉你呢!”
卓玉祥道:“你不说,我也猜得着。”
慕容贞道:“你猜猜看?”
卓玉祥回头打量着她,徐徐说道:
“看你一脸稚气,还像个小女孩来说,今年应该只有十七岁……”
慕容贞“啊”了一声道:
“我还只有这么小?”
卓玉祥笑道:
“我知道了,你今年十九岁对不对?”
慕容贞粉脸飞红,说道:
“你怎么猜到的?”
卓玉祥得意的笑了笑道:
“我方才说你十七岁,你的感觉上,好像十七岁已经过去了很久,那就不会是十八岁,但你还住在庵里,没有回家,那就是说你还没有满二十岁,那不是十九岁是什么?
慕容贞道:“你是套着我口气猜的,这有什么稀奇?”
卓玉祥笑道:
“但我总猜对了。”
慕容贞道:“你坏死啦!”
两人边说边走,下得山岭(石母岭)没走多远,就看到前面山径上,正有一个樵夫,挑着一担山柴,迎面走来。
那樵夫看到两人,忽然停下脚来,朝两人身上一阵打量,然后朝卓玉祥问道:
“这位相公,可是姓卓么?”
卓玉祥听的奇怪,忖道:
“这人和自己素不相识,怎会知自己姓卓?”心念转动,立即点点头道:“不错,在下正是姓卓。”那樵夫又道:“二位是从西天目山来的?”
卓玉祥道:“正是。”
那樵夫道:“那就不会错了,你们是到蛇岭去的,对不?”
卓玉祥心头微微一凛:
“要去蛇岭,只是自己和贞儿两人在庵中商量决定之事,他如何会知道的?”
想到这里,不觉目光一注,问道:
“朋友如何知道的?”
“其实从这里去,只通蛇岭一条路,那还用得着说?”
那樵夫道:“小的怎会知道?这是早晨来的时候,遇上一位老人家,他要小的留意,如果遇上二位这样年纪的男女,问问是不是从西天日来的卓相公?他有个口信,要我转告二位。”
卓玉祥问道:
“他口信怎么说的?”
那樵夫道:“他说,蛇岭是一片死地,除了蛇,没有人迹,你们不去也罢。”
慕容贞问道:
“这人可是身材矮小的白胡子老头?”
那樵夫摇头道:“不,那位老人家身材并不矮小,一把山羊胡子,有点花白。”
慕容贞低着头,思索着道:
“这么说莫非不是他?”她指的自然是“龙头”了。
卓玉祥朝那椎夫拱拱手道:“多谢了。”
那樵夫道:“蛇岭山谷中,有很多毒蛇,就是连捕蛇的人,都不敢深入,二位确实是不去的好。”
卓玉祥道:“多谢关照,只是在下非去不可。”
那樵夫摇摇头,挑着一担柴走了。
慕容贞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停步问道;
“卓大哥,你发现了没有,那个樵夫,是个矮小个子。”
卓玉祥一怔道:“这人个子果然不高。”
慕容贞道:“他会不会就是龙头?”
卓玉祥道:“那不可能,你没听雷姑婆说,龙头额下有一部白髯,垂到腹部,方才这樵子并没留须。”
慕容贞粲然笑道:
“是啊,我忘记他有一部垂腹白髯了,这都怪大家把他说的太神秘了,使人有草木皆兵之感。”
卓玉祥道:“这人也确实非同小可,别的不说,就拿我们到蛇岭来这件事,可说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还没到地头,他居然要樵夫来警告我们了。”
慕容贞道:“我想他毒死雷姑婆之后,并没离去,也许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这条路,只通蛇岭,不用说我们是到蛇岭来的了。”
两人边说边走,一、二十里路程,不消顿饭工夫,便已赶到蛇岭。但见山势迤逦,沿着山脚是一条宽阔的山涧,往里延伸。只要看山岭起伏,峰峦竞走,婉蜒绵连,不知里面有多幽深?
到了这里,已经没有山路可循,再要往里去,只有沿着山涧深入。两人踏着高低不平的乱石,盘行了两重山脚,举目望去,但见前面两山夹峙,形成一座谷口。山涧经过谷口,就随着山势,迂迥向左。
谷口是两座青石小山,并不太高,崖石壁立如门,左首壁上,镌着两个大字:“蛇谷”。
底下另有两行小字,每个字其实也足有海碗大小,那是:“内有毒蛇,行人止步。”
两人要找的就是“蛇谷!”
慕容贞低呼道:“卓大哥,就在这里了!”
卓玉祥回头问道:
“你怕不怕蛇?”
慕容贞是女孩儿家,天底下没有一个女孩子不怕蛇的!她尽管心头有些发毛,依然倔强的道:
“我才不怕呢!我们庵里,也经常有蛇游进来,庵里不准杀生,最毒的蛇,雷姑婆也是用手抓了往庵外丢出去,我不敢用手去抓,就用长竹竿把它们挑出去。”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道:
“卓大哥,我们最好去砍两支竹竿备用,万一遇上蛇,只要轻轻在它七寸上打下,就可把蛇打死,就是不打死它,也可把蛇挑开。”
卓玉祥点点头道:“这办法不错。”
正好左首山脚,有一丛毛竹。这就纵身过去,挑了两支较细的,用剑削去枝叶,砍成四尺来长一支,拿在手上拭了拭;还算顺手,就把另一支交给了慕容贞。
慕容贞也随手舞动了几下,嫌它太长了些,又用剑截去了一段,才回眸笑道:
“卓大哥,现在可以进去了。”
卓玉祥看她右手执着竹竿,说道:
“你该把竹竿换到左手,万一有事,右手随时都得拔剑。”
慕容贞道:“不是你说,我倒忘了。”说着,果然把竹竿换到左手。
两人一前一后,执着竹竿往谷中行去。
卓玉祥走在前面,但刚走到两山夹峙的谷口,就看到路中间,平整的摊着一张白纸。纸上似有字迹,敢情怕被山风吹走,四角还用小石块压着。
卓玉祥心中暗道:“这大概又是‘龙头’故弄玄虚了!”
心念转动,人已走近,俯身看去,但见白纸上写着:
“二位不听忠告,跋涉远来,进去看看,亦无不可,但蛇谷之中,为毒蛇盘踞之窟,生人人内,稍一不慎,可能为蛇群袭击,奉赠雄黄精一块,佩带身上,可使群蛇退避,聊助游兴。”字体苍劲,但下面并无具名。
纸上果然还有一小块四方形晶莹如玉的东西,中间穿着一根丝绳,敢情就是“雄黄精”
了。
慕容贞道:“卓大哥,你看什么?”她随着话声,凑上了一步,口中轻“唉”一声道:
“这是什么人写的?”
卓玉祥道:“除了‘龙头’还会有谁?”
慕容贞看完字迹,不觉嘟嘟嘴道:
“他会有这样的好心思?”
卓玉祥伸手取起”雄黄精”,就可闻到一阵强烈的雄黄气味,笑了笑道:
“这块是‘雄黄精’那是不会错的了,我曾听师父说过,‘雄黄精’是蛇的克星,此物虽非稀世奇珍,也不易多得,他居然会拿来送给我们。”
慕容贞道:“他送‘雄黄精’给我们,一定另有用意。”
她因雷姑婆死在龙头手上,对他自然有很深的成见。
卓玉祥已把”雄黄精”朝慕容贞递了过去,说道:
“我们既然来了,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这‘雄黄精’总是对我们有用,你且佩在身上。”
慕容贞心头闪过一丝甜意,低声道:
“你佩着不是一样?”
卓玉祥道:“我们走在一起,谁佩都是一样,你快佩上了,我们就得进谷去。”
慕容贞只得伸手接过,佩在身上。卓玉祥左手持着竹竿,当先举步朝谷中走去。
这一条狭谷,不过十丈来深,只是随着山势,有些弯曲。
走出狭谷,地势豁然开朗,那是网山之间的一片小平原。一眼望去,但见到处都是一人高的青草,没有路径可循。
山风吹来,隐隐可以闻到腥气!
蛇谷!不用说,这些青草里面,不知潜伏着多少毒蛇?
没有“雄黄精”,光凭手中两支竹竿,拔草开路,真是非被群蛇袭击不可!
看情形,这蛇谷之小,果然没有人迹。因为若是有人住在里面,就会经常有人出入,只要有人践踏,青草就不会如此茂密无隙,总可看出一些形迹来。
卓玉祥已经意识到这趟蛇岭之行,不会有什么结果。
也由此可见“龙头”送自己“雄黄精”,只是故示大方。
你们认为我住在蛇岭,那就进去找吧!但自己两人,既然来了,就算最凶险,好歹也得进去瞧瞧。心念转动,左手执着竹竿,右手抽出长剑,当先开路,用竹竿拨开青草,举步走去。
慕容贞也不敢怠慢,同样掣剑在手,紧随他身后,帮着用竹竿拔草开路。
蛇谷,果然名不虚传!是毒蛇盘踞之窟,你不去拨动青草,倒也看不出来,这一拨动青草,只听草丛中簌簌有声,向两旁游开。
卓玉祥不敢走的太快,先用竹竿拔草开路,要等它们游开了,才跟着跨进。
这样走了十来丈远近,草丛间腥秽之气愈来愈浓,中人欲呕!
竹竿拨动之际,也不时看到斑斓如锦,翠花相间的各式各样的毒蛇,缓缓朝草堆中游去。
有的粗如儿臂,有的细如竹筷,沙沙之声,盈耳不绝!
慕容贞平日纵然天不怕、地不怕,但走到这里,早巳脸色发白,手脚发软,几乎跨不开步。
差幸她佩在身上的那一小块“雄黄精”,到了此时,忽然敝发出雄黄气味来。雄黄气味愈来愈浓!本来这种气味,也不好闻,但它散发出来的气味浓馥,就立时把中人欲呕的腥秽之气驱散。许多毒蛇,都纷纷退避,唯恐不及。
这真是一物必有一制!这么小小一块“雄黄精”能令群蛇辟易!慕容贞喜道:
“卓大哥,这块‘雄黄精’,真还管用!”
卓玉祥挥着竹竿开路,手心早已渗出了冷汗,回头苦笑道:
“我们要是没有它,只怕早巳被毒蛇咬伤了。”
慕容贞因为“雄黄精”佩在自己身上,因此和他靠的很近,仰着脸道:
“我真想不通,‘龙头’为什么要送我们‘雄黄精’呢?”
卓玉祥道:“也许他要让我们知道,他并不住在这里。”
慕容贞道:“他为什么要我们知道,他并不住在这里呢?”
卓玉祥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慕容贞道:“他要我们知道他不住在这里,可能他就住在这里。”她这话原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但卓玉祥却听的心头一动,不觉站停下来,点头道:
“贞儿,你这话大有道理!”
慕容贞嫣然一笑道:
“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卓玉祥道:“对极了,我一直想不出他何以要故示大方,送我们‘雄黄精’?经你这一说,就证实了一件事,他要我们进来的目的,是我们到过蛇谷,没有找到他,此后自然再也不会来了。”
慕容贞接口道:“其实他就住在这里,只是很隐蔽、很隐蔽的地方,他谅我们一定找不到的。”
卓玉祥道:“正是如此!”
慕容贞嗔酌笑道:
“我们现在有了‘雄黄精’,不怕蛇了,就可以慢慢的找,非找到他不可!”
两人边说边走,越过这片青草平原,山势渐合,左首似有一处山坳。
这时已是夕阳衔山,晚景流霞!卓玉祥低声道:
“我们到那里去看看。”当先朝左首山坳奔去,慕容贞自然跟着他身后过来。
老远望来,这里极似一个山坳,但到了近前,原来又是一个峡谷,幽探林密,草长过人。
而且这里正好是山坳,阳光照射不到,看去一片阴森!到了这里,已是欲罢不能!
卓玉祥脚下一停,回头道:“我们进去。”左手竹竿开路,朝谷中行去。
这是两座高峰之间的一道峡谷!好像是五丁开山,硬生生把它劈开采的一般!
两边石壁间,不但生满了密压压的树木,而且还倒挂下来许多藤蔓。脚下乱石成堆,细流漏涟,石缝中又长出一丛丛的青草!
这段路,本来就比平地难行了许多,再加两边树林桠柯之间,除了藤蔓,还盘着斑斓巨蛇,有的倒挂而下,朝人吐着红信。
两人经过之处,因有浓馥的雄黄气息,使得大小毒蛇们纷纷退避,但也够使人惊怖的了。
峡谷随着山势迂回,行进之间,不时听到一两声“呱”
“呱”啼声,不知是怪鸟?还是怪蛇?总之,这种声音,怪得令人毛骨悚然。
这半里长的峡谷,慕容贞早巳花容失色,左手紧紧挽着卓玉祥的臂膀,一个人几乎贴在他身上了。
姑娘家嘛,到了危急的时候,两人已经相依为命,她能信赖的,除了他还有谁?
走出峡谷,天色已见苍茫!两人举目看去!这里面竟是重山叠蜂围绕的一大片盆地!
站在狭谷出口处,向下看去,谷中少说也有十数里方圆,还有几座小山,起伏其间,到处都是没胫荒草,一片荒凉。
慕容贞道:“想不到这里还有这么大一片山谷。”
卓玉样道:“咱们下去。”
两人一路掠下山坡,趁着天色未黑,穿过一片疏林。小山前面,是一个十来亩田大的池沼,一泓清水,波光滟滟,水中还有成群的小鱼。两人沿着池沼,登上小山。
山并不高,只是一座土山,山顶甚是平整,有一片小小的草地,倒是芊芊青草,柔细得好像铺着青毡一般!
慕容贞跑了大半天惊险的路程,到了这里,不觉松了口气,在草坪中间坐了下来,抬头叫道:
“卓大哥,你也坐下来歇一回吧!”
卓玉祥打量着四周山势,荒山、深谷,到处都显得那么荒凉、幽深,根本不像有人居住。
心中暗自忖道:
“龙头是个有野心的人,看来不会住在这样荒凉的山谷之中,自己两人,看来是徒劳跋涉,这一趟空跑了!”心中想着,举步看看天色,已经有些昏黑,这就回头道:“今晚我们只好在这里过夜了。”
慕容贞究是姑娘家,从小都没和男人说过话,她对卓大哥,虽是芳心默许,但两人可没在一起共过一晚。这时听说要在这小山顶上过夜,不觉粉脸微赧,低首道:
“我们不找了么?”
卓玉祥在她身边坐下,说道:
“天色快要黑了,还到哪里找去?不如在这里露宿一宵,等天亮了再找不迟,唉,我看‘龙头’确实不会住在这里,我们找也是白找的了。”
慕容贞道:“你怎知他不住在这里呢?”
卓玉祥道:“我方才在想,他利用四方煞神和八大凶人,成立‘毒龙盟’,应该是个有野心的人,这里荒山深谷,毒蛇潜伏之窟,荒凉得没有人烟,隐世高人,不会选择这种地方隐居,有野心,有阴谋的人,同样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来。”
慕容贞听的一呆,说道:
“那么我们是白来了。”
卓玉祥笑了笑道:
“我们也不算白来。”
慕容贞道:“我们有什么收获?”
卓玉祥道:“这种毒蛇之谷,一生也难得来一次,来见识见识也好。”
慕容贞嗔道:“都是你,这鬼地方,要是没有这块‘雄黄精’,光那股腥秽气味呕都呕死人了。”
卓玉祥笑道:
“我可没叫你来!”
慕容贞扭着肩,娇声道:
“卓大哥,你坏死啦!我不来了。”
卓玉祥道:“好了,快别孩子气了,天色快黑下来,咱们带来的干粮,也该吃了。”说着从肩头取下一包干粮,放到草坪上。
慕容贞尖叫道:“你快别放在地上。”伸手取过布包,放在自己膝上,打开布包,取了一块烙饼,递了过去。
卓玉祥接过,就吃了起来,回头看去,慕容贞并没有吃,不觉问道:
“贞儿,你怎么不吃?”
慕容贞摇摇头道:
“我不想吃,吃了干饼,就想喝水。”
卓玉祥道:“喝水,你怎么不早说?山下池塘里,水清得很。”
慕容贞道:“那池塘里的水能喝?”
卓玉祥道:“为什么不能喝?”
慕容贞道:“蛇谷里的水,都是蛇喝过的。”
卓主祥道:“你有没有看到池塘里有成群的小鱼?”
慕容贞道:“看到了。”
卓玉祥道:“看到了就好,水里有鱼,就证明那水并没有毒。”
慕容贞道:“我才不喝呢,渴死了,也不喝。”
卓玉祥道:“不喝就不喝,但你总得吃些东西。”
慕容贞摇摇头道:“看了那些蛇,不呕已经很好了,还吃得下东西?”
卓玉祥吃完一块饼,笑道:
“你看,我不是吃的很好么?”
慕容贞抿抿嘴,笑道:
“你呀,你是天吃星!”
她又从布包中取出一块烙饼,偏着头问道:
“还要不要?”
卓玉祥道:“自然要了,天吃星只吃一块饼,还叫什么天吃星?”
天色愈来愈黑,对面已经看不清人面。两人坐的很近,几乎已经是互相偎依!
在这四面都可能有毒蛇窥视的蛇谷里,他们不得不坐的近一些。
慕容贞从没和男人坐得这么接近,她可以体会到一种异样的感受,心头象小鹿跳动得很厉害,娇躯也在轻微的颤抖。
卓玉祥自然也有异样的感觉,他不敢去看她,当然更不敢乱想!
两人只是默默的坐着。默默的听着从山下远处,不时传来“呱”、“呱”、“呱”、“呱”的怪声!
无疑的,这是毒蛇的鸣声了,使人从宁静中,感到恐惧。
一钩新月,渐渐从东首山头升起!
卓玉祥看着天色,柔声道:
“贞儿,时间不早,你先睡一回吧!”
慕容贞问道:
“你呢?”
卓玉祥道:“你只管先睡,这里有我守着,不用害怕,等你睡醒了,你替我守着,我再睡不迟,反正今晚咱们两个人中,总得有个醒着才行。”
慕容贞道:“我睡不着,还是你先睡吧!”
卓玉祥笑了笑道:
“这不是客气的时候,你跑了一天,一定累了,你先睡吧!”
慕容贞望着他,问道:
“难道你不是跑了一天,你会不累?”
卓玉祥道:“我可以坐着调息,在华山的时候,师父督促很严,一个晚上,总有大半夜坐着练功,附近几丈之内,只要有什么动静,我就会警觉,你只管安心睡吧。”
慕容贞确实感到有些倦意,掩着口,打了个呵欠,没再说话,果然蜷曲着身子,紧靠着他身边,躺了下来。反正心都交给他了,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多一回,就兰息轻匀,已经睡着了,卓玉祥可不敢大意,人虽盘膝坐着,手中抓着长剑,连眼都不敢稍阖。
不错,慕容贞身边,有一块“雄黄精”可以使群蛇远避。
但晚上是毒蛇出没的时间,那种会“呱”、“呱”怪叫的蛇,准是大蛇,大蛇也许不畏“雄黄精”!
因为“龙头”送给自己的这块“雄黄精”实在太小了!小得只像一张天九牌。如果上来一条大蛇,未必会怕!他只有不住的用目光向草坪四周扫射,保持着最高警觉!至少一有风吹草动,他都可以及时发觉。
远处虽然不时传来“呱”“呱”啼声!但小山顶上,还算宁静。慕容贞睡得很甜,淡淡的月色,轻柔的吻着她的脸颊,看来更是清丽得有如水仙花一般!
卓玉祥几乎妒嫉月光,因为月光吻着她的脸,他也想轻轻的吻她一下,可是鼓不起这份勇气来。
时间渐渐过去,快近二更。山风吹来,已经微有寒意!
卓玉祥怕慕容贞睡着的人,着了凉,正待站起,脱下身上长衫,替她盖上,就在此时,蓦地发现峡谷岭头(即峡谷出口处)似有人影闪动!
心头不觉一动,急忙凝足目力看去,果见有几条人影,起落如飞,从岭头奔掠而下!
只要看这些人的轻功,个个纵掠如飞,武功全都不弱,他有了这一发现,立即俯下身去,用手轻轻摇着慕容贞的身子,在她耳边低声叫道:
“贞儿,快醒一醒,别作声。”
慕容贞倏地睁开眼,看到他俯下身子,鼻尖几乎接近门己脸颊,心头一阵慌张,急忙一侧身,坐了起来,问道:
“你……”
卓玉祥手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
“快别作声,有人来了。”
慕容贞听的一凛,问道:
“是什么人?”
卓玉祥道:“还不知道。”
慕容贞紧张的举目四顾,问道:
“人在哪里?”
卓玉祥道:“刚从谷口进来,咱们快俯下身,别让他们看到了。”
两人堪堪伏下身子,就看到三条人影疾快的穿出杂林,直向小山脚下而来!
卓玉祥压低声音,悄悄说道:
“他们如果上山来,我们就向右首躲闪。”
慕容贞点点头。
就这一句话的工夫,那三条人影已如划空流矢般,沿着池沼向北奔驰过去。
这三人身法极快,眨眼之间,便已消失不见。
慕容贞仰起头低声道:
“卓大哥,你看这三人……”
卓玉祥内功较高,耳目较为敏锐,他未待慕容贞说下去,就低喝了声:“后面还有人。”
果然,又有四五条人影,疾如鹰隼,穿林而去,沿着池沼,跟随前面三人去的方向,奔了下去。
卓玉祥低声道:
“奇怪,这些人夤夜深入蛇谷,是做什么来的呢?”
慕容贞道:“会不会是‘龙头’的手下?”
卓玉祥摇摇头道:“不是。”
慕容贞道:“你怎么知道不是?”
卓玉祥道:“你没看到方才过去的五条人影,只是跟着前面三人去的方向奔行,可见是以前面三人为首,自然是外来的人了。”
慕容贞道:“我们要不要跟下去看看?”
卓玉祥道:“既有外人深入,足见这座蛇谷之中,必有隐秘之处,我们自然要跟下去看看了。”
幕容贞一跃而起,说道:
“那就快些走了。”
卓玉祥道:“我们还没到蛇岭,‘龙头’已经知道,他们一行有七八个人,‘龙头’岂会不知道一点消息?如果‘龙头’确是住在这里的话,我想他可能早已张网以待,等着他们送上门去了。”
慕容贞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卓玉祥道:“去自然要去,只是我们必须处处小心,不可露了行藏。”
慕容贞凝目瞧去,那后面五人,早已没了影,不由急道:
“都是你,现在连人家影子都看不到了。”
卓玉祥笑了笑道:
“你不用急,他们朝北首去的,谷中只有这么大的地方,再说到处都是没径荒草,这些人轻功再好,都不是草上飞,有七八个人践踏过,还怕找不到他们么?”
慕容贞轻笑道:
“是啊,我怎么会想不到的呢?”
两人奔下小山,朝方才几人过去的方向找去,果然很快就发现草丛间有人践踏过的痕迹。
两人就循着痕迹,一路小心奕奕的往北行去。
不多一回,已经到了北首一座高峰之下,但经人践踏的青草痕迹,却向高峰左首弯去。
高峰左侧,是一道干壑,看去乱石参差,似是十分弯曲,前面的人,敢情全下去。
卓玉祥凝足目力,望着壑底,正在考虑,自己两人要不要跟踪下去?突然一拉慕容贞,很快闪到一块大石之后。但见二道人影,划空而来,落在两人隐身处四五尺外。
银月如钩,光线黯淡,再加卓玉祥、慕容贞屏息伏在大石之后,那飞落的二人,竟然未发现两人的行藏。
卓玉祥微侧目光望去,只见右首一个身躯高大,腰背微驼,手持竹杖的黑袍老者,赫然是北煞卜元庆。
他左首是一个头挽道髻,身穿银袍的瘦小道人,手中持着一柄银拂,肩负长剑,看去一派仙风道骨!
北煞卜元庆目光如炬,嘿然笑道:
“看来他们全下去了,愚兄意下如何?”
银袍道人仰天笑道:
“兄弟的看法,‘龙头’纵然不在这里,只怕也没有这样简单。”
此人一开口,就声若狼嗥,难听已极!
卓玉祥心中暗道:
“只要听他说话的声音,就不像是正派中人了。”
卜元庆回头道:“那么依毕兄之见……”
银袍道人道:“纵有陷阱,也未必困得住咱们?”
卜元庆手中竹杖一顿,欣然道:
“毕兄说得是!走!”
银袍道人同样说了声道:
“走!”
两道人影同时跃起,朝壑中飞落,一闪而没。
慕容贞缓缓直起身子,说道:
“卓大哥,咱们也可以下去了!”
卓玉祥为人谨慎,沉吟道:“再等一等。”
慕容贞道:“为什么?”
卓主祥道:“先后已有十人下去了,壑底地方不会太大,大家遇上了,岂不会引起冲突,咱们何必去凑热闹?如果他们没有动静,咱们再下去不迟。”
慕容贞道:“那么他们怎会没有动静呢?”
卓玉祥道:“龙头纵然不在,但这里既是他的巢穴之一,下面定然会有秘密石窟,下去的人,如果没有动静,那就证明他们全已进去了,我们下去,就不会被人发觉。”
慕容贞眨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由衷的道:
“卓大哥,你真观察入微,这道理,我就想不出来。”
两人等了一回,壑下依然不闻有什么动静。卓玉祥低声道:
“走,我们下去。”当先长身跃起,朝壑下行去。
慕容贞紧跟在他身后,两人踏着高低不平的乱石而行。
干壑一路往下,曲折甚多,走了半里光景,才算走到壑底。
这条干壑,上面看来,只是一个极狭的山沟,但经过这半里路盘行,似是穿过了一重山腹,绕到了山后。
望底地势顿时宽阔,仰头向上望去,像是蒙了一层蒙蒙的云气,不见天光。方才先后一共进来十个人,但此时竟然一个不见,也听不到一点人声。好像这条山壑之中,来的人,只有自己两人一般。
卓玉祥一声不作,手仗长剑,缓步循着壑底走去。除了两边壑壁间,不时滴下水声,只有两人脚下,踏着沙砾,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这条山壑,就像死寂了一般!
慕容贞跟在卓玉祥身后,愈走愈觉不对,忍不住低声道:
“卓大哥,他们人呢?”
卓玉祥低声道:
“快别出声,前面好像已经到了地头。”
不错,前面一箭来远,就有一道壑壁,挡住了去路。
壁上,有一个黑黝黝的岩洞。洞前,直挺挺躺着两个黑衣汉子,一望而知就是先前进来的八个人中,留守在洞外之中。
只要看他们连钢刀都已脱手,不用说是被后来的两人(北煞卜元庆和那银袍道人)所杀。
也由此证明前面六个人和后来的两人,都已进入石窟去了。
卓玉祥回头朝慕容贞打了个手势,一声不作,朝石窟中走去。这石窟之内,虽然黝黑如墨,但却宽阔平整,并无弯曲。
两人到了这里,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手牵着手,一路朝里摸索行去。
深入了十四五丈远近,总算到了甬道尽头,这里有一个一人来高的窟窿,前面似乎微有天光!
两人迅快走出石窟,但见眼前一宽,竟是一个可容数百人的大石窟。
四周石壁间,发出绿阴阴的惨淡光亮,望去空荡荡的,越发显得阴气阴森森,使人如履鬼域。几乎连两人的脸色,都变得绿阴明的!但尽管石窟惨绿幽暗,已可看清事物,总比伸手不见五指好的多了。
两人手牵手的往里走去,前面是一堵高大的石壁,中间开了一个人多高的圆形洞门。
门上有一个横轴,刻着“龙宫”两个大字,门口居然放着两管千里火筒。
慕容贞喜道:“卓大哥,这里有两管火筒。”
卓玉祥哼了一声道:
“看来又是‘龙头’给我们准备的了。”
慕容贞道:“管他呢,有了火筒,总比没有好,卓大哥,我们进去。”
当下仍由卓玉祥为首,两人左手打亮千里火筒,右手执剑,一前一后,相继跨进石门。
这圆洞门内,是一个长方形的石室,有些像天井,两旁各种一棵五色花树,琪花瑶卉,灿烂夺目。走近一看,这两棵花树,竟然是用珊瑚、玛瑙、弱翠、白玉雕刻镶嵌而成!
光是这两棵花树,就价值钜万!
天井正面,有三级白色石阶,中间是一堵白色石壁,和两扇白色石门,配着金黄的兽环,只是石门紧闭,门上贴了一张红纸条,上书:“来宾请至左厢待茶。”
长方形的天井,左右两侧,果然和厢房一般,各有两扇石门。
卓玉祥认为这是“龙头”有意想引自己两人入伏,因此不予理会,迳自走上三级石阶,暗运功力,伸手朝正面两扇石门上推去。
他虽然凝足全力,哪知两扇石门,竟似生了根一般,纹风不动。
慕容贞道:“卓大哥,不用推了,我们就从左厢进去吧!”
卓玉祥点点头两人一齐退下,转身朝左首两扇石门走去。
卓玉祥走进石门,回头朝慕容贞道:“贞儿,你且退后几步。”
慕容贞依言后退了几步,眨动双目,低低的道:
“你小心。”
虽然只说了三个字,她对他的关切之情,已表露无遗!
卓玉祥微微一笑,举手朝两扇石门推去,这回不须他用力,两扇石门,果然应手而启。
卓玉祥全神戒备,在门口等了一阵,看看并无异状,才举步走入。慕容贞不待招呼,随后跟了进来。
左厢石室,地方不大,放着石几石椅,雕刻精细,极似一间小巧的客室。
几上果然还有两盏茗碗,茶是新沏的龙井,还很烫。
卓玉祥、慕容贞,当然不会去喝它。
石室右壁,另有一道石门,门只是虚掩着。卓玉祥当然也不会在石椅上坐下来,他走近右壁,推门而入,那是一条甬道。
两人循着甬道走去,不过一箭来路,前面甬道,已一分为二。就在岔道上,迎面壁间,又有了红纸条,上书:“来宾请向左行。”
卓玉祥心中暗道:“我偏向右去,看看是什么地方再说。”
心念转动,就举步朝右首甬道上走去。
这条甭道,竟然十分曲折,几乎走上三四步,就是一个转弯。
两人走了一阵,也不知转了多少弯,总之,被这些转弯抹角弄得昏头转向,不知远近。
最后总算走到甭道尽头,又是一道石门,挡住了去路,卓玉祥正待伸手去推!
慕容贞叫道:“卓大哥,慢点!”
卓玉祥回头道:“什么事?”
慕容贞道:“门上又有字条,我们先看看再说。”
卓玉祥举起火筒;朝上一照,果见门上又有一张红纸条,写着:“门上有毒,门内有雾”
八个字。
卓玉祥冷笑道:
“他倒算准我们会往这里来的。”口中说着,长剑一举,抵在门上,运劲往里推去。
慕容贞在他身后,低低的道:
“卓大哥,他说‘门内有雾’,可能是毒雾,咱们还是不进去的好。”
卓玉祥道:“他故意危言恐吓,咱们已经到了这里,岂能因他‘门内有雾’四字,就吓退了?”
石门经剑尖抵着推去,居然应手而启。这间石室,相当宽大,但“龙头”说的不假,石室之中,果然雾气弥漫,白茫茫的,看不清楚!
卓玉祥一手擎着火筒,往里走了几步,但觉前后左右,俱是一片浓重的雾气,火光只能照射到数尺左右,而这间石室,却异常宽敞,几乎空无所有!
卓玉祥心中不禁暗暗起疑,这白雾当然是有人施放的,他何以要在空无所有的石室之中,施放白雾?心念转动,正待加快脚步,往里行去!
瞥见前面不远之处,似乎有几个人影,席地坐在那里!
卓玉祥这一发现,立即脚下一停,回头朝慕容贞低声说道:
“贞儿注意,前面有人。”
慕容贞走上一步,和他并肩而立,低低问道:
“人在哪里?”
卓玉祥道:“就在前面!”
两人暗暗戒备,缓步走上几步。两支火筒照射之下,这下已可看的清楚,地上一共坐着四个人。那是一僧、一道、一尼和一个儒生打扮的老者。
卓玉祥虽然不认识那老僧、老道人是谁?但当他们看到那老尼姑和儒生打扮的老者,不禁心头猛然一沉!
两人不约而同的迅快弃去手中长剑,叫了声:“师父。”
急步奔上前去,扑的跪到地上。
原来那老尼姑正是慕容贞的师父西天目幻住庵主清音师太。儒生打扮的老者,则是卓玉祥的恩师华山派掌门人商桐君!
清音师太冷峻的脸上,微见倦容,缓缓睁开眼来,说道:
“徒儿,你们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慕容贞道:“弟子是和卓大哥一起来的,师父,你怎么了?”
商桐君看到卓玉祥,不禁双眉微拢,说道:
“孩子,你们如何进来的?快快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卓玉祥眼看师父神色委顿,心头更是大急,问道:
“师父你老……”
商桐君不待他说下去,拦着道:
“为师几人,目前尚无大碍,你们快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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