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临死之际,拚着最后一口气,在沙滩上留下字迹。而且第一个就是“梅”字,当然他想定梅三公子,但因自知真气将竭,时间无多,无法多写,所以写了一个“梅”字之后,就立即改变“黑森林”。但写到“森”字,实在无力再往下写,于是连“林”字都没写出,又改写“速”字。
那么铁拐仙、天一大师、玄清真人等业已去了黑森林,他是专等自己,要自己尽速赶去?
梅三公子想到这里,不由热血沸腾,嗔目说道:“道兄英灵不远,梅君璧此去黑森林,定当替你手诛仇人。”
话声未落,陡听七八丈外,传来一声极其阴森的冷笑!
梅三公子剑眉如掣电,对方冷笑未歇,梅三公子业已飘落。
果然在芦苇之中,发现鬼魅似的站着一个九幽门装束的黑衣怪人!
他似乎没料到梅三公子会来得如此快法,心头一惊,右手拘魂铁牌,向前一挡,身形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梅三公子瞧着他这身装束,认出是十大游魂中人,当下舌绽春雷的喝道:“尔是何人,梅君璧面前,还不报名受死?”
黑衣怪人似乎瞧清梅三公子年纪甚轻,不由胆子一壮,不屑的道:“太爷摄魂使者便是。”
梅三公子嘿了一声,又道:“武当门下的微尘子,可是被你所害?”
摄魂使者发出一声阴森低笑,点头道:“不错!九幽门下,见者丧……”
“好!”梅三公子目光如电,突然打断他话头,右手微抬,精光暴卷。摄魂使者运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来不及,身子已被裹入一片寒锋之中,只听一声比鬼号还要难听的惨叫起处,血雨飞洒。一个高大身子,眨眼之间,被剑光绞作数断!
温如风闻声赶来,梅三公子早已返剑入匣,这可真把闻香教主瞧得凛骇不已!
暗想自己和他只不过数月不见,剑术分明又精进甚多。不!简直入了化境!心中不由更是暗暗高兴,但他脸上却并没表露,只是瞧了地上被截成几段的尸体,问道:“梅兄,此人可是九幽教下?”
梅三公子冷哼道:“他是九幽门下十大游魂的摄魂使者。”
“摄魂使者?”温如风听得心头又是一惊,九幽门下十大游魂,精通“勾魂鬼眼”,武功诡异,已得九幽教主真传,在梅三公子手下,居然还走不出一招?自己和他同行,倒真得小心留意,不能丝毫露出破绽才好。
两人默默无语回到原处,梅三公子拔出昆吾剑,挖了一个土坑,把微尘子尸体埋好,一面回头道:“温兄,我们此时就得立时赶赴大洪山去!”
温如风因方才并没瞧到微尘子所留字迹,不由迟疑了一下,问道:“梅兄难道另有发现?”
梅三公子点头道:“据小弟猜想,这微尘子可能是奉命等候小弟来的,铁拐仙老前辈此时敢情已进入黑森林去。”
温如风眼珠一转,瘦削脸上闪过一丝狞笑,立时应了一声:“好!”
两人走出芦苇,从蓝儿手上,接过马缰,翻身上马,往大洪山奔去。
初更时候,便已赶到山麓。此处已是一片荒凉,四无人烟?迎面群峰隐隐,全是黑压压的参天林木,连入山途径都没有。
两人下马之后,把马匹交给蓝儿,吩咐他在山下等候。
梅三公子瞧着这一片森林,不由心头一愕,问道:“温兄,这就是著名的黑森林吗?”
温如风笑道:“早呢!大洪山方圆数百里,都是原始森林,不过黑森林却要打这里进去,过了鹰愁涧,才算开始,那是大洪山的心脏地带。入林愈深,林木愈密,虽在大白天里,也恍如黑夜,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地上落叶堆积,连流出来的涧水,都其黑如墨,又是毒蛊毒物,潜伏的好所在,千百年来,可说从无人迹。”
梅三公子听得剑眉微微一皱,道:“温兄既知道得如此详尽,谅必对黑森林极为熟悉?”
温如风摇头道:“兄弟也只听人说起,里面虽然只有数十里方圆,但天险重重,极难通过。”
梅三公子沉吟一下道:“那么温兄可知鹰愁涧的方向?”
温如风道:“鹰愁涧乃是两座山峰对峙中的一道绝涧,终年水势洪洪,如在春初雪融之际,山洪暴发,可说高与峰齐,大洪山之名,即由此而得。鹰愁涧两边峰头宽达三十余丈,山下樵夫猎户,都到此为止,莫想再进,这么宽的绝涧,即使武功最高,也无法能够飞渡。”
梅三公子听得顿感踌躇,照他如此说法,别说黑森林,就是鹰愁涧都难以飞越了。
温如风却微微一笑,道:“梅兄不必耽心,以兄弟推想,铁拐老化子既然柬邀九大门派中人,齐集安陆,在九幽教主约定日期之前,突采行动,对飞渡鹰愁涧之策,定已早有筹划,咱们赶到地头,自然知道。”
梅三公子经他一说,不由连连点头,喜道:“温兄说得有理,小弟真是多虑了。”
温如风只笑了笑,并没答话,便向山上走去。
梅三公子见他一路奔驰纵跃,心中不但毫不起疑,反而大喜过望,当下也不再问,先后一路疾跃而去。
两人翻山越岭,差不多奔了一个更次。
梅三公子只觉山势越来越险,穿林越壑,根本早已无路可循,不由问道:“温兄,鹰愁涧距此还有多少路程?”
温如风一面奔行,一面笑道:“快了,再过两个山头,就到了。”
说话之间,又已穿入一处林中。
梅三公子目能夜视,跟随温如风身后,但觉地势逐渐往上,树木也更形深密,而且附近丛草之间,还有多处践踏偃倒的痕迹。不由心中一动,暗想也许就是铁拐仙等人,打这里经过时所留下。
不多一会,已然随着山势起伏,翻过两重山岭,温如风突然脚步加快,穿林而出,往前面一座突起的山峰,攀跃而上,一面回头笑道:“梅兄,鹰愁涧就在前面了。”
说着人已向山腰走去。绕过前山,梅三公子耳中,已隐隐听到洪水水声。
原来这座山峰后面,已是千丈悬崖的一道绝壑,对岸高峰如削,云气迷蒙,根本看不清远处景物。
鹰愁涧,当真和温如风口中所说,完全相同,双峰对峙,下临绝壑,恁宽的山涧,除非是飞鸟,任谁也无法飞越过去,鹰愁之名,倒确也名符其实!
半轮银月,斜横天空,繁星簇簇,银河如洗,本来富有诗意的月夜,在这阴气森森的山腰绝壑边上,却有点黯淡无光之感!
梅三公子神目如电,四处一阵打量,忽然发现左边数丈开外的一株巨树之上,磷火闪烁,高挑眷—幅白布长幡,运目瞧去,上面写道:“特架便桥,请放心通过。”
梅三公子心中一怔,低声轻呼:“九幽妖人,居然已知我等行径?”
温如风似亦神色一变,徐徐的道:“既有便侨,想必就在附近,我们何不过去找一找?”
两人从幡下过去,走了半箭多路,果然发现一条粗绳软桥,横过千丈绝壑,直通对岸。
梅三公子探首向深涧望了一眼,心中暗想,九幽妖人,已知道九大门派中人,在会期之前,突采行动,想必早有准备。他们故示大方,架桥迎客,如果等大家渡过之前,他只消把便桥折断,来此之人,谁也插翅难飞。
正想之间,人还没有走过吊桥,忽见树林之中,突然闪出八个手执禅杖的灰衣僧人,一字排开,拦住去路。其中一个单掌打讯,问道:“两位何方高人?请暂留贵步。”
梅三公子微微一笑,暗想这敢情是少林门下,奉命留下守护吊桥之人,原来自己想到的,他们也早已有了准备。当下迎上一步,抱拳道:“诸位想是少林寺的师父,小生梅君璧,奉铁拐仙老前辈之邀,特地赶来。”
天台梅三公子这几个字,在江湖上,已是名动遐迩,无人不知。八个灰衣僧人,一听对方自报名号,果然树的影儿,人的名儿,立时肃然动移,分两边站开,合十道:“贫僧等奉命护桥,两位快请。”
梅三公子连连还礼,一面回头道:“温兄,这桥只有一人可行,小弟有潜!”
说着一提真气,昂首挺胸,当先往吊桥上走去。温如风也应了一声,紧随身后,飞落桥上。
这条软索吊桥,足足有三十六七丈长短,但两人轻功绝顶,只要有一线凭依,即可通过,何况这轿上,还铺着一尺来宽的木板。是以两人走在上面,步履如飞,连晃也丝毫没晃动一下。
眨眼之间,已到尽头,只听有人喝道:“桥上来的,是那一路朋友?”梅三公子在这一瞬之间,业已看清吊桥边上,站着四个手仗长剑的蓝袍道人。他们瞧到两人身形飘然,从吊桥飞落,立即围了上来。
梅三公子不由暗暗点头,这吊桥两边,都有人把守,一边是少林寺八个灰衣僧人,一边是武当门下蓝袍四剑。
这会被九幽妖人斩断绳索,截自己归路之虑,已可不必耽心,这就抱拳道:“小生天台梅君璧,系奉铁拐仙老前辈之邀而来。”
蓝袍四剑闻言立即躬身为礼,只见其中一个,瞧了温如风一眼,稽首道:“贫道武当门下,敝师兄微尘子奉铁拐仙老前辈之命,专程迎候,不知悔大侠可曾遇上了?”
梅三公子黯然的道:“令师兄微尘道友,只惜小生迟到一步,已在江边被九幽妖人所害。”
武当四剑宛如听到晴天霹雳,身躯陡震,颤声问道:“梅大侠,大师兄是死在何人手中?”
梅三公子当下把自己渡江后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
武当四剑听到摄魂使者已死在梅三公子剑下,大家一齐露出感激之色,躬身稽首道:
“梅大侠已手刃武当仇人,贫道等没齿不忘。”
梅三公子也连忙还礼,道:“四位道兄不必太谦,小生有一事请求,不知尊师和铁拐仙老前辈一行,是否已进去多时?”
为首一个答道:“天一大师、铁拐仙老前辈、泰山石堡主及家师等人,已在酉时进入森林。”
梅三公子一听铁拐仙等人,果然进去多时,自己自应立时赶往。心中想着,连忙和武当四剑拱了拱手,一面回头道:“温兄,我们赶快进去!”
说毕当先就走。这是一条盘着山腰而行的石磴,下临千寻,宽不盈尺,算得相当险陡。
两人步履如飞,眨眼工夫,走出二三里路,转过山头,眼前已出现一片密压压的森林。
古树参天,黑影斑驳,四外霏霏蒙蒙的云气,似烟似雾,弥漫全山。
两人略一停步,正在打量之际,忽见前面一株大树上,又挂着一帽白布长幡。
梅三公子运目瞧去,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字!“鬼录有名,魂兮归来!”
梅三公子瞧得勃然大怒,冷哼一声:“九幽妖人,只会装神作鬼的故弄玄虚。”
虚字出口,右掌忽然劈空拍出!
温如风急喊了声:“梅兄,使不得!”
一股凌厉掌风,激射而去。轰!大树折断,白布长幡,同时倒下,索断布裂,发出“波”
的一声轻响。
温如风何等经验,赶紧一拉梅三公子,闪电般打横里飞掠出四五丈外。
梅三公子被他这一举动,弄得稀里糊涂,身形落地,方要问话。
那知回头一瞧,方才自己两人立身之处,已被一团滚滚黄烟所笼罩,居然遇风不散,弥漫极速,顷刻之间,已广及两三丈方圆!
温如风脸色微变,口中说了声:“好险!”
梅三公子剑眉轩动,冷哼的道:“温兄,这敢情是江湖上下五门的什么毒烟,九幽妖党真是无耻已极!”
温如风摇头道:“梅兄,你可别小觑了它,这是天理教副教主瘟煌教主瘟煌道人史长风的独门暗器‘瘟皇弹’,只要闻上一点,立时中瘟,昏迷不省人事,除了他特制解药,天下只有‘雌黄珠’可解。”他说到这里,忽然眉头皱动,暗想可惜洞庭三义,当日献给自己的那粒“雌黄珠”,后来发现,竟是假的。不然,普天之下,自己就成了瘟煌道人的唯一克星。
心念转动,陡的又是一个疑念,打心中升起,史长风的“瘟皇弹”,怎会在此出现?口中也不期轻“噫”一声,自言自语的道:“难道天理教也加入了九幽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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