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人道:“不一样。”
南振岳道:“你们应桃花女之邀,又冲着南某而来,还有什么不一样的?”
那老人道:“自然不一样,老朽等人应邀观礼,和小友是两回事。”
南振岳冷笑道:“桃花妖女,暗施毒手,伤我母亲于前,又阴谋劫持于后,她自己不敢出面,才唆使诸位,意图沿路袭击在下罢了?”
那老人大笑道:“老朽所以才要先问问清楚,哈哈,难怪小友盛气相向,原来如此,那就大错特错了!”
南振岳目射奇光,问道:“在下愿闻其说……
那老人捋须道:“老朽等人,远来中原,虽是应太阴宫主之邀,观礼来的,观礼是客,当然不会是小友口中的爪牙;小友和太阴宫容有梁子,也非老朽等人所愿过问。”
南振岳道:“那么诸位老丈拦路找我岳某,又是为了什么?”
南振岳这辆马车,在路上这一停顿,走在前面的十几个布贩,为了好奇,也停了下来!
正因为马车拦了路,后面长江镖局的镖车,也相继停住。
七位灰袍老人中,另一个哼了一声,瞪目道:“老朽们找的是岳小友,不关你们的事,识相的,就滚开些!”
布贩们并没理他,只是在远远的坐了下来,当然他们走累了,歇歇脚,你能干涉他们?
长江镖局的镖车,前面有马车阻道,不停也得停下来,这也没错,因此也没人理会老人的喝声。
先前那老人依然一手捋须,面向南振岳,缓缓说道:“老朽等人,数日前途遇太阴宫主,听他说起兰陵岳家神剑,老朽等人,才特地赶来,会会小友。”
南振岳冷笑道:“老丈说来说去,还不是受桃花妖女的唆使而来?”
方才向布贩和镖车叱喝的老人,目光一聚,怒哼道:“胡说!”
此老火气似乎大了些!
南振岳已经把他们看作桃花妖女一党,自然也立还颜色,蓦然回头,作色道:“老丈年纪不小,说话最好有些分寸。”
那老人怒容道:“老夫年纪大,是你给我活着的?小小年纪,你说的话有分寸?”
先前那个老人连忙拦道:“七弟,咱们先把话对他说清楚了,你就是这个火暴脾气。”
一面回头朝南振岳微微一笑,道:“非也,老朽等人,恭候小友,和太阴宫主丝毫无关。”
既说和太阴宫无关,半路上拦着干啥?但这回南振岳并没再问,反正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七个老家伙决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拿眼瞧着面前这个老人,听他说些什么?那老人微微一顿,续道:“老朽们听说小友是兰陵岳家的后人,所以想找小友谈谈。”
南振岳心中不觉大感奇怪,忖道:“听他一再声称和桃花源无关,看来不像有假,那么他们找自己,不知又是为了什么?”
一面拱拱手道:“老丈有话但请明白见示。”
那老人微微一笑道:“老朽等人,听说兰陵岳家,素以剑法驰誉中原武林,小友既是岳家后人,家学渊源,自然也精擅剑术的了?”
他这话,说得不着边际,使人摸不透话中含意?南振岳微微一怔,道:“在下幼遭变故,由家师抚养长大,取名南振岳,直至最近,始知身世来历,寒家之事,知之不详。”
那老人目注南振岳,微晒道:“小友何用推得如此干净?”
南振岳脸色微微一变,作色道:“在下说的乃是实情,老,丈找姓岳的,在下早就说我姓岳,几时推托了?”
那老人目光瞥了南振岳腰间的巨阙剑一眼,又道:“小友家传剑法,想来都学会了?”
甫振岳见他一再提到剑法,心中更觉疑窦重重,忍不住道:“在下既是岳家子孙,家传武功,自然学过。”
那老人面有喜色,迅速瞧了其余六人一眼,点点头道:“这样就好!”
他这句话,似是向六个老人说的,南振岳没开口。
那老人接着抬目道:“老朽们听说岳家存有七招威力极强的剑法,不知小友会是不会?”
南振岳道:“老丈一再问及寒家剑法,在下深感不解。”
那老人笑道:“小友先请回答了老朽的问题.,老朽自会把原委奉告。”
南振岳道:“老丈说的七式剑法,是指‘岳家神剑’?”
这七式剑法,原无名称,还是他舅父说:岳家世居兰陵,就不妨以“兰陵七剑”称之。
后来从桃花女口中听来,才知叫做“岳家神剑”。
那知南振岳话声堪堪出口!
突听那个叫做“老七”的灰袍老人鼻中浓嘿一声,道:“剽窃得好,修罗七剑,居然变成了岳家神剑”
南振岳怔得一怔!
那老人急道:“老朽们要想知道的就是这七式剑法,小友但请说下去。”
南振岳微一沉吟,终于道:“在下也只是听说,那七式剑法,乃是寒家累世相诫,不准子孙学会的剑法,当年封存在—个铁盒之中……”
七个灰袍老人脸色都有些变了!
南振岳并没注意,仍继续说道:“据说寒家祖上历代相传,只是移交保管,非至家破人亡,遇有大难,不准启封……”
另一个老人急急问道:“直到小友才启的封吗?”
南振岳道:“这个在下恕难奉告。”
这个老人又道:“你不是学会了么?”
南振岳道:“在下方才说过,幼遭大变,桃花女为了觊觎这七式剑法,害死先父,家破人亡,已有一十八年,在下要手刃亲仇,自然非学不可。”
先前那个老人目光凝聚,盯着南振岳脸上,问道:“小友真的学会了?这剑法学不得的。”
南振岳听得好不奇怪,自己家传的剑法,如何学不得?一面问道:“在下不明白老丈此话!”
那老人道:“你真的不知道?”
南振岳道:“在下不明白!”
那老人舒了口气道:“小友也许尚未施展过七剑同发!”
另一个老人接口道:“他没施展过就好,咱们要他起个重誓,以后不得妄使,交出剑谱,就放他走吧!”
又一个老人点点头道:“老三说的,这是最轻的了,照说他已经学会了修罗七剑,理该废去他一身武功才对。”
先前那个老人一手捋须,沉吟道:“还是照老三说的办吧,此子也是不知就理,情有可原。”
南振岳听他们口气,果然也是为了七式剑法而来,而且说什么要自己交出剑法,从轻发落,心中不觉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先前那个老人话声一落,忽然朝南振岳问道:“小友既然开启铁盒,那七式剑谱,想是就带在身上了?”
南振岳正因心头有气,不觉冷笑道:“这是寒家之事,似乎和诸位无关。”
那老人正容道:“大有关系,老朽们说的话,小友自然也听到了,剑谱如在小友身上,老朽之意,就请小友缴还老朽,再起个重誓,此后不准再使,老朽们也不再难为于你……”
南振岳仰脸大笑道:“在下出道江湖,还从没怕人难为过,诸位中途拦车,原来只是为了觊觎寒家剑法?”
那老七沉喝一声道:“胡说,谁觊觎你们的剑法?”
南振岳朗笑道:“你们中途拦车,要在下交出剑法,不是觊觎寒家剑法,还是什么?”
另一个老人口中“嘿”了一声,道:“小友可知这七式剑法,叫做什么名称?”
南振岳道:“岳家神剑。”
那老人道:“修罗七剑!”
南振岳道:“在下没听说过。”
那老人道:“你自然没听说过。”
另一个老人又道:“小友可知老朽等人的来历?”
南振岳冷冷的道:“在下似乎用不着知道这些!”
又一个老人插口道:“你自然非知道不可!”
这倒奇了,人家不想知道,他却非强迫人家知道不可!
先前那个老人摇手制止,一面正容道:“老朽兄弟,乃是南中七剑!”
南振岳听得心中暗暗一动,忖道:“难怪他们觊觎自己家传的七式剑法,原来这七个老人,叫做南中七剑,他们以‘七剑’自号,显见早有觊觎之心!”
心念疾转,不觉微晒道:“在下行走江湖,虽然为时不久,但武林中稍有名头的人,在下从未见过,诸位南中七剑的大号,恕在下孤陋寡闻,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
先前那个老人丝毫不以为忤,点点头,笑道:“老朽兄弟,乃是修罗门下,一向隐迹西南边陲,很少在中原走动,小友自然不会听人说过。”语声顿了一顿,接道:“至于小友家传的七式剑法,实是本门不传之秘,叫做修罗七剑……”
南振岳晒道:“据在下知道,寒家这七式剑法,世代相传,已历数代了。”
那老人微微点头道:“不错,本门修罗七剑,遗失已快近百年了。”
南振岳冷笑道:“百年前的事,沧桑变幻,还有谁记得清楚?”
那老人笑道:“小友此话不错,本门剑谱,遗失已近百年,可能辗转流入中原,可能令祖先原是精擅剑术的大家,得到了修罗七剑剑谱,自然如获至宝……”
南振岳只是冷哂,并没开口,心中暗想:我就听你胡诌些什么吧!
那老人见南振岳没作声,忽然问道:“小友可知令祖先严诫子孙不准学习这套剑法,其故何在?”
南振岳道:“其故何在?”
那人神色凝重,用手指了指其他六个老人,才道:“本门历代相传,都收七个门人,每人分练一剑,因为修罗七剑,易发难收,最耗真元,一个人如果学会了七式剑法,—旦七剑同发,一身真气,也就全数进发而出,虽可一举克敌,但一身武功,也从此失去……”
南振岳曾听舅父说过,祖上确曾传下来八个字,说这七式剑法,“易发难收,发必伤人”。
如今听老人也说出“易发难收”的话采,心中不觉疑信参半。
只听那老人续道:“老朽所以说,当年得到这修罗七剑剑谱的令祖先,乃是精擅剑术大行家,他定然早已看出这七式剑法,威力霸道,却是害多于利,才不准子孙学会,封存到铁匣之中,而且留下非至家破人亡,才准启封,正是此意。”
南振岳听他说的人情入理,倒也不禁有几分相信!
不,他说七剑同发,一身真气也随着进发,这就不对,自己不是施展过几次?当时虽有“易发难收”之感,但如今练熟了,也不再感觉到什么,几时会失去武功?要知他练的“两仪玄功”,乃是玄门先天真气,一阴一阳,相辅相生,是以丝毫无害,只是他自己不觉得罢了。
那为首老人语气—转,接着又道:“老朽等既已知道本门剑谱,落在小友手上。师门之物,自非收回不可,小友如能既予赐还,老朽当有薄赠……”
南振岳剑眉一轩,朗笑道:“老丈不用说下去了,这七式剑法,根本就没有剑谱。就是有,在下也恕难遵命!”
另一个老人怒嘿道:“小友不听好言相劝……”
南振岳没待他说完,接着说道:“第一,在下不知诸位说的话,是真是假……”
另一个老人嘿然道:“南中七剑,难道还会骗你一个娃儿不成?”
南振岳道:“江湖上鬼蜮伎俩,人心叵测,事无佐证,谁知真假?即使诸位说的是真,若在百年之前,你们遗失的剑谱,而这剑谱,又为在下所得,在下自可归还……”
另一老人插口道:“现在呢?”
南振岳道:“第二,即使剑谱尚在,也成了寒家祖传之物了,诸位曾经说过,这是你们师门之物,非收回不可,但在在下来说,这是祖传之物,也自非保有不可了。”
另一个老人道:“如此说来,剑谱是在你身上了?”
南振岳道:“在下早已说过,根本就没有剑谱。”
另一个老人怒声道:“你方才不是说剑谱放在铁盒之中,历代相传,非至家破人亡,不准启封,那么不是你启的封,还有是谁?”
南振岳道:“先父死在十八年前,剑谱早就启了封。”
另一个老人道:“那是什么人教你的?”
南振岳道:“在下原无奉告的理由,但诸位一定要想知道,在下也不妨说出来,让诸位听听,那七式剑法,有人用七种不同药水,写在一张纸上,再用药水洗出一式,在下就练一式,等七式练全,那张纸也成为白纸了。”
另一老人怒声道:“这小子完全胡诌!”
南振岳正色道:“在下实言相告,信不信在你,在下方才已经说过,纵使剑谱尚在,也是寒家祖传之物,决不容人轻易觊觎,何用再向诸位说谎?”
那为首老人两道炯炯目光,只是盯在南振岳脸上,转来转去,看他侃侃而言,说的不像有假,倒也有些相信,不禁点点头道:“照他所说,他父亲就因为这套剑法,被人害死,十八年前启封,以药水秘密写在纸上之说,倒也似有可信……”
另一个老人道:“此子既说剑谱已失,但他学会了本门剑法,自非追回不可!”
他身边一个立即接口道:“不错,目前除了追回剑法,实无他法。”
为首老人瞧着南振岳沉吟道:“如论偷学本门武功,废去他一身武功,虽是符合本门规定,但此子总究不是有心偷学的,老朽之意,还是要他起个重誓,终身不得使用,也就算了。”
其余六个老人,这回似乎都不十分赞同,那自然是因为没有收回剑谱之故。
南振岳目光一掠,朗笑道:“老丈说的办法,六位老丈未必同意,纵然其他六位同意,在下也未必同意呢?”
另一老人道:“这小子狂得很!”
边上一个道:“干脆废了他武功!”
南振岳微笑道:“凭你们南中七剑,想废我武功,只怕还办不到吧!”
那老斗:怒吼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为首老人望了南振岳一眼,沉吟道:“老朽原想保住小友一身武功,乃是一番好意……”
南振岳朗声道:“好意心领,你们不信,就不妨试试!”
为首老人怒哼道:“小娃儿真是不知好歹,修罗七剑之下,你会立被七剑分尸!”
南振岳大笑道:“你们不要忘了,在下也已学会了七式剑法!”
老三哼道:“你忘图抗拒,只是自速其死!”
南振岳已是不耐,剑眉一扬,大声道:“多言无益,诸位认为今日已是非和在下动手不可,那就不必徒费唇舌,在下无暇久等。”
老七厉声道:“姓岳的小子,今晚就算你跪下来哀求,也不会让你带着一身武功,离开这里的了。”
南振岳朗朗长笑一声,道:“那么你们就动手吧,岳某就以一柄长剑,会会你们南中七剑……”
老三沉哼一声,道:“你带着宝剑,就撤出来吧!”
南振岳潇洒的一笑,随手从身边“呛”然抽出巨阙剑来,目光一转道:“诸位也不用客气了!”
这七个老人之中,除了为首一个之外,南振岳只知道左首那个是老三,对面神情暴燥的是老七。
南中七剑各自退后了两步,这一退,顿时把圈子放大了,也正好把南振岳围在中间:那是一个七星方位!
南振岳微微一怔,他领教过少林寺的“罗汉阵”,最近见过荆山毒叟门下六个童子列成的“六合剑阵”,和徭山五毒的“五毒大阵”。
此刻瞧到南中七剑这一散开,心中暗暗嘀咕:“看来他们列出来的也是剑阵无疑,自己对这七个老头,倒是不可轻敌!”
南中七剑才一分开,只听一阵“呛”“呛”轻响,每人手上各自多了一柄又阔又重的长剑2剑拔弩张,已经就要动手了!
在前面歇脚的四五个布贩子,和后面长江镖局的镖头们,坐着的人都站起来了,但他们立时得到叶蕴如“传音入密”的告诫,不可妄动。
适时,马车上,软帘掀处,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娇声问道:“大哥,他们是些什么人,要和你动手么?”
南振岳回头道:“没什么,他们是南中七剑,你只管照顾母亲,我一个人对付好了?”
七剑中的老三鼻孔中冷哼一声,冷冷道:“轻轻年纪,口气倒是不小,你是没把老朽兄弟放在心上了”
南振岳淡淡一笑道:“我妹子要照顾家母,事实上,也只有在下一人向诸位领教,放不放在心上,都是一样了!”
老七沉喝道:“小子你准备好了没有?”
南振岳巨阙剑轻轻一挥,发出嗡然轻震,仰首道:“诸位只管请赐招好了!”
为首那个眼看南振岳毫不经意的随手一挥,就剑风嗡然,不觉暗自点了点头,心想:
“这年轻人气宇不凡,临事沉着,看来一身武功,果然大非弱手!”
心中想着,开口说道:“小友留神了!”
话声出口,手上又阔又重的长剑,徐徐朝前推出。
南振岳因南中七剑列下阵势,心中已有准备,对方七人年龄均在五旬之上,功力自非等闲,只要一动上手,就得用出全身力道.。
因此早已暗暗运起“两仪玄功”,这时一见七剑为首老人一剑推来,势道虽缓,但一眼可以认出正是“兰陵七剑”的第一式!
只是在为首老人使来,顿觉潜力无穷!
南振岳全神凝集,举手一剑,迎击出去!
他使的也正是“兰陵七剑”的第一式!
那是因为这套剑法,每一式中暗藏许多变化,如以其他剑招应敌,就无法兼顾,但同一剑式应敌,对方有多少变化,自己也有多少变化,正可互相抵消。
这就是“兰陵七剑”的精妙之处!
也许正是为首老人要试探南振岳究竟他会的“岳家神剑”,是否就是“修罗七剑”之处!
双剑交击而过,南振岳但觉对方剑势沉重无比,自己虽然接了下来,脚下却不禁微微移动了一下。
为首老人突然目射xx精光,沉声道:“果然是修罗第一式!”
第二个老人接口道:“来,你会第二式,就使第二式吧!”
阔剑起处,剑挟风雷之势,当头劈来。
南振岳右腕一振,果然又以“兰陵七剑”的第二式,封解了第二个老人攻来的第二招。
老三大喝一声:“小子看剑!”
长剑一闪而至,当胸刺到。
南振岳丝毫不慢,巨阙剑随手一挥,寒光电奔,闪起一道银虹,击在老三阔剑之上。
这一击,南振岳只觉手腕一震,长剑几乎要脱手飞去,赶忙一吸气,向左闪退了一步!
第四个老人不待他站稳,左脚跨处,业已举手刺出一剑,推了过来!……眨眼之间,七个老人各已发了一剑,南振岳也各自还了他们一剑。
南中七剑本以为自己七人,练剑数十年,对方一个后生小子,纵然学会“修罗七剑”功力有限,最低限度,这第一招,必可迫得南振岳招架不迭。
谁知对方从容以第一式对第一式,以第二式对第二式,内功剑法,丝毫不逊自己七人!
不禁全都暗暗凛异……”
老七怒恼的道:“这小子果然把修罗七剑全学会了。”
南振岳笑道:“你们果然也会岳家神剑?”
老七大声喝道:“这小子留他不得。”
南振岳伫立在七人包围之中,面不改色,大笑道:“你们七位呢?在下如用你的口气来说,应该是你们也留不得了?”
右首另一个老人叱道:“小子出言无状!”
南振岳横剑道:“你们可以说的,难道在下就不能说了?”
为首的老人皱皱眉,口中轻喟一声道:“可惜,可惜……”
南振岳道:“可惜什么?”
为首老人望了南振岳一眼,徐徐说道:“老朽原意,只打算让你起个重誓,终身不使修罗七剑,就可放你过去了,但你却持技逞强,触犯了本门大忌,以致大家认为非把你废去武功不可。以你一身造诣而言,在年轻一辈中,已可抗手无辈,眼看难逃今日之危,岂不令人感到可惜?”
他语气微顿,又道:“小友如听老朽相劝,此时认罪服输,起个重誓,只要从此不再使用本门剑法,老朽们也不为已甚,放过于你,这是最后机会,小友还宜三思。”
南振岳剑眉一轩,朗朗笑道:“老丈盛意,在下心领,在下这七式剑法,出自家传,要仗此手刃仇人,为父复仇,岂能立下重誓,放弃寒家传家剑法?”
为首老人点点头道:“小友说的也是不错,须知方才老朽等人,只是出手相试,如果再次出手,情形就不同了!”
另一个老人沉声道:“告诉你,修罗七剑,易发难收,七剑之下,你很少有活命的机会!”
又是一个插口道:“七剑同发,也就是七剑分尸了!”
南振岳道:“诸位必欲以此见逼,在下也是没有办法之事。”
老七怒声道:“这小子执迷不悟,是他自己找死!”
南振岳大声道:“在下实逼处此,岂是怕死之人?诸位既然不肯放过在下,除了放手一搏,已无他途可循,岳某即使伤在你们南中七剑手下,那也只怪在下学艺不精了!”
老三已是忍耐不住,大声道:“这小子真是不识好歹,咱们和他还有什么好噜嗦的?”
为首老人微微叹息一声,抬目道:“既然如此,小友小心了!”
阔剑直点而出!
出手之快,宛如闪电奔雷!
这一发动,果然和方才不同!
为首老人第一剑出手,第二个老人,第三个老人紧接着连续发剑!
他们虽然还是各按次序,每人一式,但却有如一个人使出来一般,一招接一招,剑势迅速,绵绵不断!
南振岳听他们口气,自然知道这一次发动,必然厉害无比,心头也自起了警惕!
右腕连振,使的仍然是“兰陵七剑”,仍然第一式对第一式,第二式对第二式。
巨阙剑挥舞之间,幻化出一片寒芒,剑光流动,七式剑法,一式又一式的使出,见招拆招,丝毫不慢。
南中七剑站着七星方位,脚下不动,各人轮流发剑,南振岳挡开了第一轮七剑,第二轮的七剑,又已相继击来!
第二轮依然是一人发了一剑,但比起二轮,就快了许多,而且力道也随着加重。
这样每轮流一次,。他们的剑就加快加重,不到片刻工夫,这七人周围,宛如垂下了一重银幕,但听七柄阔剑划起,的盈耳啸风,嘶嘶不绝!
南振岳以一对七,剑势自然也随着他们逐渐加速,这时已感觉到同样以一套“兰陵七剑”,封解对方攻势,已经不似先前那么容易!
对方每人虽然只发一剑,但变化愈来愈见奇诡,剑势也愈来愈见快速,尤其他们手中又阔又重的长剑,潜力逼人,重逾山岳!
南振岳奋起神威,力拒强敌!只见他凝神静立,在七星方位之中,长剑疾转,在身前划出一片银光!
他几乎已经是七剑同发,南中七剑一轮又一轮攻到他身前的长剑,尽被他剑光封开。
这种打法,自是极耗真元,难以持久……这一战,当真有天崩地裂,风云丕变的威势,单是八个人剑上发出来的剑气,已使数丈以内,凛烈森寒!
假如天空飞鸟,不小心撞入里面,保管连一片羽毛都不容易找到!
南中七剑也同样感到无比惊诧!
他们自然知道本门“修罗七剑”的威力,历代相传,他们每人只练一式的原因,就是为了七剑同使,容易使真气一进发出,一泄而尽。
如今对方在自己七人轮流施为之下,几乎已经快速到七剑同发,这年轻人居然丝毫未露败像,仍能支持下去,怎不叫他们相顾骇然!
南振岳用出了一身气力,右腕不停的挥舞,把七式剑法,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演出,虽然勉强接住了对方七人轮流攻势,但已感到很大的不妙!
在人家电闪雷奔的剑势之下,他除了运气发剑,力求和他们同样快速,才能封得住七道长剑,只要前后呼应稍微缓上了一步,就非丧在人家剑下不可!
对方一再说的七剑分尸,确也不是虚语!
此刻,他已经没有时间容他思索,甚至连想换上口气,都嫌不及,身外七道剑光,无时无刻,不是同时攻到,压力之重,已震得他右臂隐隐发麻。
一个人出手再快,自然没有七个人同时出手的快,这已是到了天赋的限度!
一阵又一阵的金铁交鸣,连续不绝!
如果仔细辨认,这每一阵金铁交鸣之中,必然七声相连,只是太快了,使人好像只听到一声似的。
最奇怪的还是对方七柄又阔又重的长剑,似是磁铁所铸,隐蕴吸力,巨阙剑削铁如泥,何等锋利,居然会削不动他们!
南振岳愈来愈觉形势不妙!
他几次想中途变招,使出师傅的“擎天三式”来,但就是没有机会,对方七柄长剑实在太快了,快得他当真连转个念头的工夫都来不及!
站在七八丈外的布贩子,和马车后面歇脚的一批镖师们,早已瞧得目定口呆!
他们纵然全是龙门帮的香主,但江湖上几曾有过这般声势的搏斗?他们武功纵然不弱,可是早已瞧不清场中人影了,虽然场中八人,从开始到现在,都凝立着没有动过,那是因为八个人已被一层耀眼银光掩没了之故。
病师太倚在车上,南振岳和南中七剑的对话,她自然全听到了。
修罗门的人纵然很少在中原走动,病师太自是听人说过,南振岳独斗南中七剑,一上场,她就以“传音入密”,问过叶蕴如:“南少侠支持得住么?”
叶蕴如只是轻笑道:“大哥不碍事。”
过了一会,病师太闭着眼睛又道:“叶姑娘,战况如何了?”
叶蕴如还是轻松的道:“大哥剑法,不在他们之下哩!”
这可隔了没有多久,叶蕴如口中忽然咦了一声,坐着的身子,突然站起来了!
病师太双目一睁,瞿然道:“情形对南少侠不利吧?”
叶蕴如点点头,还没开口。
但闻森森剑气之中,响起了南中七剑老大的声音说道:“岳小友再不觉悟,悔之晚矣!”
一片银光之中,响起了南振岳的长笑,道:“诸位再不住手,在下说不得也只好孤注一掷了!”
南中七剑怒吼了!
剑光陡转强烈,强烈的程度,几乎使人睁不开眼睛]但就在此时,相距三丈外的马车上,轿帘微微一动,紧接着有几缕嘶嘶破空之声,从轿中射出!
也就在此时,南振岳在七道如山的剑影之下,发出了一声龙吟般的长啸!
剑光进射,腾空而起!
南中七剑使出了绝招——七人七剑同发!
南振岳也使出了绝招——一人七剑同发!
呛、呛、呛、呛……场中连接着响起七声震慑人心的金铁大震!
这阵金铁狂鸣,正好掩盖住了几缕“嘶”“嘶”破空细响。
双方全力一击之下,南中七剑手上剑势,不禁稍微一滞,但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但觉手上长剑,突然一震,任你武功最强,再也把握不住!
七柄阔剑在同一时候,化作了七道长虹,脱手飞射出去!
南振岳奋起神威,使出七剑同发,接下南中七剑的凌厉合击,自然也被震得血气翻腾!
但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再也顾不得调息运功,猛吸一口真气,左掌迅速上扬,身躯电旋,一记“石破天惊”,朝南中七剑环扫过去!
这是“擎天三式”的第二式,威力何等强盛,一掌出手,“轰”的一声,罡气如迅雷忽发,横扫而出,声势极为骇人!
南中七剑无缘无故的长剑脱手飞出,正感惊愕,陡觉一道奇猛罡风,宛如黄河决口,汹涌而来,不禁又是一惊!
七个人匆忙之间,各自纵身急闪,但见人影纷飞,但还是像断线风筝一般,被吹飞出一两丈远!
总算南中七剑武功极高,顺着风势掠开,并未受伤,但七张老脸已在这一瞬之间,惨白如纸!
他们站在四周,几乎如梦如幻,谁也不敢相信这姓岳的二十来岁年纪,竟有这般高深的武学!
最使人惊奇的,方才震飞自己七人长剑的功夫,极似佛门“弹指神通”,但吹飞自己七人的无形潜力,却又像是道家的“玄门罡气”!
难道这少年人身兼佛道两家之长?他们那里知道长剑是叶蕴如震飞的,她心急南振岳安危,在车中暗暗发出佛门无上神功,多罗叶指,一举从他们手上,击落了七柄长剑,这一点,连南振岳都弄不清楚,还当是自己震飞的呢!
饶他们南中七剑算得上是武林中有数人物,此时也被震住了,怔在那里,作声不得!
那童子慌忙从地上拾起七柄长剑,送与师傅。
南振岳虽知师傅的“擎天三式”,威力极强,但在对方七剑环攻之下,是否有效,原无把握。
此刻眼看一击得手,心头不由大喜,呛的一声,长剑返匣,拱拱手道:“诸位承让了。”
那为首老人面有愧色,拱拱手道:“小友神功盖世,老朽兄弟认输了。”
南振岳经他这么一说,不觉脸上一红,含笑道:“老丈过奖,在下侥幸得很,如论功力,诸位老丈胜过在下甚多!”
为首老人慨然道:“小友胜而不骄,光是这份襟怀,已非常人可及,只是老朽有两点未明之处,不知小友能否赐告?”
南振岳道:“老丈请说。”
为首老人道:“本门修罗七剑累世相传,不得一人兼练,其原因,老朽方才已经说过,那是因七剑同发,必然在这一发之后,全身真气尽散,但小友方才明明连续施为,却是丝毫无损,老朽至感不解,小友能否赐告?”
南振岳听得不期一怔,皱皱眉道:“老丈见讯,在下知无不言,七剑同发,会使真气尽散,在下虽练了不久,但已经使用过几次,都并无感觉,这一点,在下实在说不出道理来。”
为首老人看他神情不像有假,只好点点头,望着南振岳又道:“小友年纪轻轻,身兼佛道两家之长,自是大有来历,不知尊师是谁?”
南振岳肃然道:“家师人称托塔天王,不知老丈可曾听人说过?”
为首老人闻言之后,不禁目露奇光,迅速朝其他六个人望了一眼,拱拱手,大笑道:
“小友原来是托塔天王门下,哈哈,先师在日,曾向老朽兄弟提起过托塔天王,乃是中原武林第一奇人,昔年和先师有一面之缘,老朽等人如果早知小友是王大侠高足,方才也不至于冒渎了。”
说到这里,略微沉吟子一下,又道:“老朽兄弟,初来中原,就折在小友手下,自然无颜再耽下去,但在回山之前,老朽一不情之请,不知小友能否允诺?”
南振岳听他口气:自然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了,这就微微一笑道:“只要在下做得到的,在下自当勉为其难。”
为首老人面上飞过一丝笑容,抬目道:“敝派修罗七剑,流入中原,为尊府所得,老朽兄弟又败在小友手下,自无话说,只是这七式剑法,实为本门镇派剑法,不传外人,老朽为了师门,不得不再向小友饶舌。方才小友也曾说过,为了替令尊大人复仇,也许还用得着这七招剑法,老朽既然不能要求小友不使,唯一希望是想请小友除了复仇,尽量少用,不知小友能否俯允?”
南振岳爽朗笑道:“在下所以要这七式剑法,对付仇人,就是因为先父当年,为了这七式剑法,才被桃花女所害。这七式剑法,虽是贵派不传之秘,但也算得是寒家家传剑法,因此在下誓以岳家剑法,自刃仇人,替先父报仇,这就是方才老丈一再解说,在下坚不答应的理由。”
他目光扫了南中七剑一眼,又道:“老丈既然这般说法,在下自当遵命,只要在下手刃妖女之后,就终身不使这套剑法,老丈以为如何?”
为首老人肃然一揖道:“小友一言九鼎,修罗门感激不尽。”
其余六人也朝南振岳连连拱手。
南振岳没想到他们会如此重视七式剑法,连忙还礼,口中说道:“不敢!”
为首老人再次拱手道:“老朽兄弟就此别过,小友他日有暇,还望能莅南疆一游,老朽至表欢迎。”
话声一落,转身和六个老人,带了童子飘然而去。
南振岳瞧着他们远去的身形,心想:“今天一战,当真是自己出道以来,第一次遇上最大的凶险,要不是及时施展‘擎天三式’,不知如何结局呢?”
不觉长长吁了口气,回到车旁。
叶蕴如掀帘道:“大哥,你为什么答应他们,以后不再使这套剑法了?”
南振岳道:“这套剑法?是他们修罗门的镇派武功,想来是不会错了。”
叶蕴如哼道:“你如果落败了,他们不是要废去你一身武功?你胜了,为什么还要答应他们终身不用,天下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南振岳道:“我只要手刃妖妇,大仇得报,这套剑法用不用也就无关重要了。”
病师太低声问道:“姑娘方才一举震飞他们宝剑的,可是弹指神通?”
叶蕴如道:“那是家师从佛经中悟解出来的多罗叶指。”
病师太叹了口气道:“令师佛门神尼,宇内奇人,就是多罗叶指这个名称,贫尼连听也未曾听过。”
叶蕴如道:“老师傅好说,其实,方才我不出手,大哥也胜他们了。”
南振岳听得暗暗一怔,心想:“自己还当他们的长剑,是自己震飞的,原来是叶姑娘暗中相助?”
这就朝叶蕴如含笑道:“不是老师傅提起,我还忘了向妹子道谢呢!”
叶蕴如粉脸一红,粲然笑道:“你还说呢!我忘记你的压箱子本领还没施展,就震飞了他们手上长剑,才使他们有了警惕,否则,大哥那一记擎天掌,他们就别想躲闪得开,真该让他们吃些苦头才好!”
说话之间,车把式陆香主已从车上取出干粮水壶,说道:“南少侠请吃干粮了。”
南振岳接过干粮,一面问道:“老师傅和妹子可曾吃了?”
叶蕴如娇声道:“我们都吃过了,方才这一场恶战,自然消耗了不少体力,你快坐下来吃吧,今晚,只怕还有一场恶战呢!”
南振岳低笑道:“今晚如果再没有动静,我们这趟就白费气力了。”
叶蕴如道:“不会的,我想他们一定会来。”
前面的布贩子已经走了!
马车也开始滚动!
傍晚,车经华容向西,折入了一条小径。
华容道,这可是妇孺皆知的地名,但这里并不是关云长义释曹阿瞒的华容,而是古云梦泽地·(曹操败走的华容道,在湖北坚利西北,这里却是洞庭湖北岸)山陵起伏,山道迂回,也着实有华容道的竣险!
天色渐渐黑下来了!
两边密林之中,黑影翳翳,寒风袭衣,使人有深秋肃杀之感!
前面四五个布贩子,过去了差不多已有一里光景!
突然,山林间,传来了一阵“铃“铃”清响,那好像是道士的手摇铃声!
车把式陆香主却很快的一收缰绳,勒住了马道,把车子在路边上停了下来。
南振岳纵目.四顾并没发现什么,不觉奇道:“陆兄这是什么声音?”
车把式陆香主低低的道:“赶尸!”
“赶尸……”
南振岳不禁有些机伶伶的感觉,自己听人说过湘西盛行着赶尸之事,但从没见过,不想会在这里遇上!
陆香主没等南振岳再问,急忙低声说道:“南少侠最好请到车里去,湘西风俗,赶尸是不能让人看到的。”
南振岳问道:“他们从这里来么?”
陆香主道:“这铃声就是要人听到了,赶快避开,万一无法避开的,也必须以手蒙脸,背过身去。”
南振岳知道湘西有许多禁忌,这就点点头,走近车厢,他是不愿躲到车里面去,站近车厢意思意思,待会赶尸的经过,自己就是背着身子,也可以从侧面一觑究竟。
叶蕴如听陆香主一说,不由神色紧张,探头问道:“大哥,赶尸的可是朝着我们来么?”
南振岳道:“这里只有一条路,自然是朝我们来了。”
叶蕴如道:“你快上来咯。”
南振岳和她面对着面,相距只有尺许光景,但觉她吹气如兰,口脂吐芬,心神不禁一荡,连话也忘了回答。
这时那铃声愈来愈近,好像已到左侧林间!
叶蕴如粉脸发白,从车中伸出手来,一把拉住南振岳的手,急急说道:“大哥,你快上来。”
南振岳握住她小巧而绵软的柔荑,但觉叶蕴如手上起了些微的颤抖,纤纤玉指,也透着点冰凉!
心中不觉暗暗好笑,神尼门下,身怀绝技的黄衫玉女,也居然会怕鬼。
病师太一直闭着眼睛,没有作声,这时忽然睁目,低沉的道:“你们当真以为是赶尸的?”
叶蕴如道:“难道不是?”
病师太低哼道:“只怕就是咱们盼望的人呢!”
叶蕴如睁大眼睛道:“会是他们……”
车把式陆香主低声道:“来了,来了!”
一跃下车,傍着马匹背过身去。
就在此时,“铃”铃”清响,夹杂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沙沙从左侧一条小径中传出,随着出现了一行装束奇特之人,缓缓朝马车这边过来!
叶蕴如紧紧抓着南振岳的手不放,好像只有南振岳在她身边,她才会不怕,南振岳面对车厢而立,一手拉着她玉手,一手轻轻抚着她手背。
两人心头,都起了一阵急促的跳动,但这已经不是因赶尸的出现,心头感到害怕的跳动了!
铃声震耳,沙沙之声,越来越近!
南振岳背着身子,偷眼瞧去,只见这一行人,为首的一个头戴道帽,身穿八卦道袍,左手高举,擎着一块“拘魂牌”,右手平胸,摇着法铃,大模大样的走着。
他身后一共有一十三个人,一列头蒙黑巾,身穿宽大黑衣,全身僵直,双手下垂,虽然也是一步一步的走着,但动作呆板迟钝,不类生人!
真遇上了赶尸的?——
清心居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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