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毒药暗器是什么?石中英根本没有看到。
因为这枚毒药暗器,是假冒阿荣的人,打出一蓬蓝芒之后,石中英往后仰倒之时,从他身后打来的。他甚至连发这枚毒药暗器的人,都没有看到!
石中英怔怔的看着乌黑的骨格,变成一滩泥水,黑水又逐渐渗入泥地!
一个人就这样消失无形,连那枚毒药暗器,都随之消失!
自己曾听一位“师父”说过,江湖上有一种叫做“化骨丹”的毒药。弹在尸体上,可使人化骨消形,毛发无存,但这不是“化骨丹”,而是一种化骨的暗器,不但化骨,连暗器本身,也同时化去,杀人不落一点痕迹!
他越想越觉毛骨惊然,手足冰凉!
在他眼中、这幽暗隘厌的厨房,也突然变得鬼气森森!
他缓缓吸了口气,转身去,要找方才假冒的阿荣伯的贼人打出来的那一蓬蓝芒。但他凝足目力,从地上找到土垣,方才明明从自己身上射过,不会射出太远,这一瞬间,也全已不见!
这蓬细小暗器,难道也被人收去了?
石中英几乎不敢相信,对方会有如此快速的身手!
就在此时,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呼:“大哥……”
那是祝淇芬的声音!
石中英只得放弃搜索,缓步退出厨房,刚走到门口!
就见祝淇芬已从菜畦问奔了过来,一脸娇哎,脆声道:“大哥,我到处找不到你,猜你一定又到这里来了。”
她跑的有些气喘,话就说得又急又快。
石中英道,“妹子,你早来一步就好了。”
祝淇芬站停下来,一手掠掠被风吹乱了的携发,偏着头,抿抿啮,笑道:“你又看到了什么事?是不是又是阿荣伯被人用指力震碎后脑骨……”
她还是笑他昨天喝醉了酒。
石中英脸上一点笑容也没有,徐徐说道:“差不多。”
“差不多?”
祝淇芬看他说的像真,不禁睁大双目,望着他,重复了一句,随即问道:“大哥,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石中英笑道:”妹子,你以为我昨天真的喝醉了么?告诉你,我昨天看到的确是事实,一点不假,今天这假冒阿荣伯的贼人,还打了一蓬喂毒暗器……”
“啊!”祝淇芬脸色苍白,惊啊出声,急急问道:“你…你没事吧?”
石中英道:“凭他这点伎俩,还伤不了我,只可惜这厮却被人杀以灭口,连尸骨都化去了。”
祝淇芬惊诧的道:“大哥真的又看到阿荣泊死了。”
“是的。”
石中英加重语气说道:“我说过,他不是阿荣伯。”
接着就把方才之事,详细说了一遍。
她仿佛突然之间,有了很多恐惧,一把抓住石中英的手,颤声道:“大哥,我们快些走!”
女孩子终究胆怯。
石中英看她怕成这样,只得随着她往外走去。
祝棋芬在家人面前,并不避嫌。依然拉着石中英的手,急步疾走,穿过中院,一会工夫就出了东院门。
石中英忍不住问道:“妹子,你要到那里去?”
祝滇芬边走边道:“我听书房里的小翠说,干爹和爹他们,都到西花园去了,我们到山顶上玩去,大哥,你有没有去过山顶?”
石中英笑道:“我小时候,阿荣伯时常带我到山顶去玩,山顶上有几棵树,几块大石,我闭着眼睛都数得出来。”
两人循着盘山小径,从“听涛楼”上去,不多一会,就已登上山顶。
山顶上有疏朗朗十几棵古松,有几处巨大的岩石,有的横卧如榻,有的直立如屏。也有嫩绿如茵的小草坪,间杂着许多嫣红,鹅黄小的花,恬静而清新!
山风徐来,穿过松针,发出细长的轻啸;但春风是和熙的,吹的人有暖洋洋的感觉。
石中英仰首望着枯干凌宵的古松,深深吸了一口气,闻着淡淡的松花香气,口中喃喃道:“十年了,只有这里,还是和旧时一样!”
祝琪芬站在他侧面,眨着一双清莹的眼睛,只是盈盈的看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一个人面对着旧时景物,回忆童年,那是最美好的一刻。她不愿去惊动他,但她心中又感到诧异:
“难道他真是十年前落水未死的石中英?”
这当然只是她心中有些怀疑而已,不会说出来的。
她悄悄走到中间一块小草坪中,蹲着身子坐了下来,然后又把百招裙盖住了脚,也盖了周围的嫩草,围成了一大圈。
石中英忽然回头四顾,叫道:“妹子,你到那里去了?”
祝淇芬“啊”的笑道:“瞧你,只管怔怔的出神,连我到那里去了,都没有看见。”
接着用手拍拍草地,抬头叫道:“大哥,你也坐下来咯!”
石中英笑了笑道:”这里的泥上,和我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小时候,阿荣伯时常带我到山顶上来玩,他就坐在你坐的那里,看着我在草坪上翻斤斗。”
祝淇芬抿抿啮,笑道:“那很好,我就坐着看大哥翻斤斗好了。”
石中英道,“翻斤斗我很内行,从前小时候,一个接一个只能在地上翻,现在我可以在空中翻上两个斤斗,妹子要不要看?”
“真的!”
祝淇芬睁大眼睛,喜孜孜的道、“大哥真的要翻给我看?”
石中英爽朗的笑道:“妹子要看,我自然要翻了。”
说着,果然一手叉腰,右脚使劲在地上一蹬,一个人由左而右,凭空一个斤斗翻了出去。
他身上穿着一件天蓝长衫,这个斤斗是从侧面翻出,而且又翻得极快,宛如扇面般展开,划起一道蓝色的弧形,身法俊美,滞洒已极!
祝淇芬看的不觉鼓起掌来,娇笑道:“大哥,你棒极了!”
石中英这个斤斗,至少也翻出去了三丈来远,人落在地上,立即笑道:“好的还在后头呢!”
话声出口,接着双脚一顿,身形拔起一丈五六尺高,一个倒翻斤斗,由下而上,往上翻去!
这一下是先直升,然后头下脚上,倒翻过去,在空中翻的筋斗。
一个人自然在无形之中,又升起五六尺高。
等到他双脚由上而下,堪堪倒转过来的时候,忽然头向上升,双臂一划,人如金鲤跃波,全身微翘着,又朝上斜飞而起!
他这一手轻功,直看得祝滇芬睁大双目,连喝采都忘]。
就在此时,石中英身在三丈高处,发出一声清朗的长笑,双手一挥,身形突然加速,有如大鹏敛翅,疾风飒然,一个人已经落到祝淇芬的面前。
祝淇芬脸上刚绽起百合花般笑容,迎着石中英,张了张口,还没说话!
但听“砰”然一声,三丈外一棵浓密的巨松上,忽然堕下一了黑影!
不!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的劲装汉子。
只见他从三丈高的松树上摔落下来,早已跌得皮破血流虽未摔死,但山闭过气去。
祝琪芬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大哥早已发现有人躲在树上:才故意表演翻斤斗的。但当她一眼看到青衣汉子,脸色不禁为之一变!
她本是一个明朗而爽快的少女,在这一瞬间,她脸上仿佛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
她内心突然起了一片阴影!
这阴影好像包含了隐忧和惊怖。这不过是一闪眼的事,石中英自然不会察觉。
祝淇芬以手掩口,忽然惊“咦”声道:“大哥,这是谁呢?”
石中英潇洒一笑道:“他是跟着我们来的。”
祝淇芬讶然道:“我怎么会没看到呢?”
石中英道,“他从我们后面偷偷的掠到树上,你自然不会看到了。”
祝滇芬哦道:“大哥原来早就看到了,但他为什么要跟着我们呢?”
石中英道:“我们过去问问他就知道了。”
祝琪芬道:“这人一身装束,好像咱们庄上的护院师傅。”
石中英哼一声道:“那就更得问问清楚不可!”
随着话声,举步走了过去。
祝淇芬跟在他身后,又看:“他一动不动,会不会摔死了?”
石中英笑道:“他是被我两颗石子,闭住了穴道,这人武功不弱,还不至于摔死。”
话声一落,已经俯下身去,手掌轻轻一拍,从那汉子前胸“将台穴”上,起下两颗黄豆大的石子。
祝淇芬站在他边上,自然看的清楚!
这两颗石子,深深嵌在那汉子“将台穴”上,连青布衣衫也随着石子深陷肉中。一时不禁又惊又喜,她自然听说过,少林七十二艺中,有“米粒打穴神功”但没想到石中英竟然身怀这等上乘神功。
尤其石中英手掌轻拍,以内家“虚”字诀,把两粒深嵌在那汉子穴道中的石子起了下来。她心不禁又暗暗起了疑问,忖道:“他会是少林弟子!”
石中英取下那汉子身上的石子,同时也替他拍活了受制穴道的血脉。
过了半响,那青衣汉子忽然睁开眼来,展动了一下手脚,看到石中英和祝琪芬两人,并肩站在他面前,不由呆的一呆。
祝淇芬没待石中英开口,抢着问道:“你是本庄的护院师傅么?你叫什么名字?”
那汉子抱拳道:“小的陆得发,正是本庄护院。”
石中英道:“是你奉了何人之命,跟踪我们身后来的?”
陆得发惶恐的道:“公子这是错怪小人了,今天轮到小的在山顶值岗,方才看到公子,小姐上来,一时回避不及,只好躲到树上去,不想冲犯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
石中英冷笑道:“你不是跟着我们身后来的么?还想狡赖?”
陆得发道:“公子这是误会,咱们庄上的规矩,值勤人员派的如是下午班,都在午时前一刻和西正交班,小的上山之时,就看到公子,小姐走在前面,只好绕小路上来,没想到公子、小姐也是到顶上来的,小的只好躲上去了。”
祝淇芬道:”大哥,他说的不错,这时正是上午班和下午班交班的时候,那就饶了他吧!”
石中英听妹子也是这般说法,只是挥挥手道:“好,没事了,你去吧!”
那汉子连声应“是”,一拐一拐的往山下面去。
祝淇芬回眸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身手高极了,今天我才算是开了眼界了!”
石中英道:“我这几个斤斗翻的还不坏吧?”
祝淇芬盯着他,披披嘴道:“你这一手还是翻斤斗?”
他使的当然不是翻斤斗,那是轻功中最上乘的功夫“梯云踪”。
石中英笑了笑道:“我从小学的翻斤斗,难道还会不是?”
祝淇芬道:“就算你是翻斤斗吧,那么你用石子打中陆得发两处‘将台穴’的,总是‘米粒打穴神功’,不用说抵赖了吧?”
石中英听的暗暗一楞,他没想到妹子年纪不大,对各门各派武功一道,竟是如此渊博!
但他依然摇摇头,笑道:
“什么‘米粒打穴神功’?那是师傅教我的飞蝗石手法,我们住在山上,只能用石子打鸟,鸟的身体小,只能用小粒石子打它翅膀,我能两手发石,同时打下两只飞鸟来,你信不信?”
这解释,祝琪芬自然不会满意,她掠掠鬓发,依然回到草坪上坐下,仰起头道:“大哥,你也坐下来。”
石中英依言在她对面坐下。
祝淇芬咬着下唇,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只是怔怔的望着石中英,好像有很多的话要说,也好像有着很多心事,但她却一句话也没说。
石中英被她看得有些异样感觉,面上微微一热,低声。道:“妹子,我看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没有。”
祝淇芬摇摇头,忽然目光一抬,望着他低沉的道:“大哥,我心里有很多的话想和你说。”
石中英道:“那你就说出来好了。”
祝淇芬道:“大哥,我要问你,你是不是把我当亲妹妹一样看待?”
石中英被她问得俊脸不禁一红,说道:“我几时没有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了?”
祝淇芬道:“大哥既然把我当亲妹妹看待,有许多事,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不肯说?”
石中英道:“我有什么事瞒着妹子?”
祝淇芬瞥了他一眼.幽幽道:“多着呢,譬如你这十年:来,一直在什么地方?你的师父是谁?”
石中英楞然道:“我不是说过了,我是一个采药的巡谷老人救起来的,他老人家就是我师父,我一直跟着他到处采药……”
祝琪芬没待他说下去,截着道:“够了,大哥这些话,连我都不会相信,干爹自然不会相信了。”
石中英心中暗暗好笑,忖道:“爹自然知道。”一面故意脸色一沉道:“妹子别转弯抹角,你不相信,自然对我心存怀疑,你到底怀疑什么?”
祝琪芬抿抿咀,笑道:“我说对了,大哥不许赖。”
石中英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怎么会赖?”
祝琪芬道,“我猜你是少林弟子,对不?”
石中英觉得好笑,笑道:“我怎么变成少林弟子呢?”
祝淇芬没有解释,接着说:“你不但是少林弟子,而且还接受了特别训练,这十年工夫,一直在少林寺里,甚至除几位长老,连寺里的和尚都没见你,是不是?”
“我会是少林弟子,一直就在寺里?”
石中英觉得奇怪,妹子怎会有这样奇怪的想法?不觉大笑道:“妹子,你的幻想大多了。”
祝淇芬道:“我不是幻想,我有证明,方才你使的‘米粒打穴神功’,是少林七十二艺中的秘技,不会传给外人。”
石中英作色道:“我说的是实话,我在山中经常石子打飞鸟,师父教我的时候,说这种手法是‘飞蝗石手法’,妹子既然不相信,那就算了。”
说完,呼的站了起来。
祝淇芬看他生气,伸手拉住石中英的衣袖,抬着双“盈盈妙目”幽幽说道:“大哥,你生气了,其实我是为你好。”
石中英站着道:“我没生气。”
祝淇芬依然拉着他衣袖不放,清莹的目光之中,已然隐含泪水,幽幽的道:“只要你不生气就好,大哥,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石中英点头道:“我自然相信你。”
祝淇芬眨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嫣然一笑道,“那你就坐下来嘛,人家还有话和你说呢!”
她这一笑,眼中忽然流落两滴晶莹的泪珠。
石中英傍着她坐下,柔声道:“妹子,你哭了?”
“没有。”
祝淇芬低垂粉颈,微微摇头道:“因为我太关心大哥了,因此,我想知道大哥回来的目的,你告诉了我,我也不会说出去的,而且我还会帮助你。”
石中英几乎动摇了!
他看得出,这位于妹妹说的是真心话,她是真的想帮助自己。
但师父在临行,一再告诫自己,虽亲若父子,也不能轻易说出在狄谷练武之事。他自然不能说,只好笑了笑,反间道:”回家也要有目的么”
祝淇芬抬着脸,笑道:“回家自然不会有什么目地的,我只是说,大哥如果有什么事的话,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
石中英道:“那多谢妹子了。”
祝滇芬又道:“大哥,你在外面,有没有听说过‘护剑会’?”
石中英道:“没有呀?护剑会是什么?”
祝淇芬望着他,道:“人家问你咯!你真的没听人说过?”
石中英道,“妹子怎么突然问起我来了?”
祝淇芬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好像听人说过,江湖有一个什么叫‘护剑会’的,专门和咱们作对。”
石中英奇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祝淇芬嗤的笑道:“我要是知道,还会问大哥?”
两人沉默有顷。
祝淇芬忽然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石中英回过头去,望着她:“妹子,你一定有什么心事?”
祝棋芬娇憨一笑,道:“我有什么心事,只有我心里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石中英道:“我们是兄妹,你有什么话,自然该说出来才是。”
祝淇芬道:“说错了,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石中英道:“我怎么会生妹子气呢?”
祝琪芬柔婉一笑道:“干爹不是传你一册剑谱么,他老人家的意思,自然要你继承六合门,因此,我要劝劝大哥,除了勤奋练剑,少找不必要的麻烦。”
“少找不必要的麻烦?”
石中英诧异的道:“我找了什么麻烦?”
祝棋芬道:”我只是这样说说而已!”
石中英道:“不,妹子必有所指。”
祝琪芬道:“譬如有许多事情,和你本来无关,你就不用去追根究底。”
石中英双道剑眉,忽然一挑,问道:“妹子是说阿荣伯被人害死,要我不要追究。”
祝琪芬道:“阿荣伯被人害死,但大哥不是说,害死阿荣伯的人,也已经死了么?既然死了,而且连尸骨都化去了,你想追究,也无从追究了,是么?“石中英摇了摇头,坚决的道:“不,他们杀害阿荣伯,我非把这伙贼人找出来不可。”
祝淇芬脸上闪过一丝关切的忧虑,说道:“大哥,你没有在江湖上走动过,不知江湖险恶,有道是明枪好躲,暗箭难防,真叫人替你耽心。”
石中英:“我会小心的。”
祝淇芬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摆摆披散的秀发,说道:“大概可以吃午饭了,咱们下去吧!”接着“哦”了一声,又道“长根师傅送来了四盒绿豆糕,大哥吃过没有?”
石中英道:“还没有,怎么?妹子也喜欢吃绿豆糕?”
祝滇芬嫣然一笑道:“是啊,大哥先分一盒给我好么?”
石中英道:“你就去拿好了。”
祝玖芬催道:“那就快走。”
两个相偕下山,回到“涵春阁”。
祝淇芬忙着向春娇吩咐道:“春娇,早上长根师傅送来的四盒绿豆糕呢?快拿出来。”
春娇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接着就拿了四个盒子进来。
石中英道:“妹子喜欢,就拿两盒去。”
“不!”祝琪芬回头一笑道:“我一盒就够了。”
说着从四盒中了挑了一盒,转身要走。
春娇道:“已经要开饭了,小姐就在这里用了饭去不好;么?”
祝淇芬道:“不用啦,我告诉过霓儿,我要回去吃的。”一面回眸一笑道:“大哥我走啦!”
轻盈的朝门外走去。
春娇端上饭菜,石中英匆匆吃毕,春娇收过碗盘,送上一盅清茶。
石中英心中有事,他想到妹子两次探询自己来历,还口口声声的说她会帮助自己,莫非她已经看出自己此行的任务?或者是她对这批贼党的阴谋,也看出一点端倪来了!
不错!她在和自己说话之间,掩不注内心的隐忧,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她一定发觉了对方的企图,但又苦无证据,不敢跟爹去说,才一再试探自己的口气。
她不是怀疑自己是贼人一党,假冒盟主公子混进石家庄;便是贼人有什么秘密,给她发现,想和自己商量对策。
石中英愈想愈觉自己猜想不错,一时连茶也无心喝了,他立时要去找祝淇芬,问问清楚,当下一手放下茶盅,呼的站起身子,往外就走。
“涵春阁”和“翠翎小筑”,相距极近。
石中英跨进精致的竹楼,就于咳一声叫道:“妹子。”
楼中竟然闽然无人,也没人答应。
石中英心中感到有些奇怪,妹子明明说要回来吃饭,怎么不在?心念转动之际,已经走到祝淇芬的闺房门口,但见绣帘低垂,依然无人声。
石中英脚下一停,又叫了声:“妹子。”
房中也没有人,不但祝棋芬不在,连伺候她的霓儿,也不见踪影!
她们会到那里去了呢?他缓缓走到西首窗下,隔着一道轻纱,朝外看去。
但见新包绿帘,随风摇曳,一片俱是清新气象!心中暗暗赞叹,往在这里的入,真是滞湘妃子!
就在他闲眺之际,瞥见竹林深处,好像蹲着一团人影!
那人正好躲在一方岩石后面,看到的只是一点影子。
石中英心下大疑,妹子不在,这人躲躲藏藏行动鬼崇可能又是贼人一党。
他想起妹子说话时,神色有些不安,极可能是她无意之中,发现了贼党的秘密,那么此人躲在石后,莫非有什么不利于妹子的行动?一念及此,那还犹豫,匆匆退出竹楼,即以极快速的身法,从侧面乾竹绕去。
他的身法不但快,自然也极轻,等他闪到那人右侧1,才看清那是一个青衣小鬟!
她,正是伺候妹子的霓儿。
她蹲着身子,正在用小刀挖掘泥土,而且已经挖了一个不太深的小坑。在她脚旁,还放着一盒上面贴有红色招牌纸的纸盒。那正是妹子拿去的一盒绿豆糕,原封未动!
石中英看的暗暗奇怪,他想不通霓儿一个人躲在这里,在做什么?
若说她馋,想偷吃绿豆糕,她又并没有拆开纸盒偷吃,只是一股劲儿的用刀挖着泥土。
石中英自然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站在远处,看她到底要作什么?
霓儿挖了一会,仰着吁了口气,放下小刀,举手掠掠鬓,忽然捧起那盒糕,放入坑中。
然后迅快覆上泥土,站起身来,双脚一阵践踏,看看已把泥土踏实,才转身朝外走去。
石中英在她转身之际,早已闪动身形,掠到霓儿身后,她自然不会发现。
她这番举动,不禁引起石中英重重疑云!
试想霓儿是祝淇芬的贴身使女。祝滇芬因为也喜欢吃绿豆糕。才从自己那里拿来的,她爱吃的东西,使女决不会把它埋到土里来除非这盒绿豆糕不能吃。
绿豆糕,没有不能吃的理由,除非放了毒药!
他在十年之中,九位师父也常对他讲解江湖和许多物事,藉以增长他对江湖的了解。
这一想到下毒,登时想起方对祝淇芬在春娇捧出四盒绿豆糕的时候,她曾细心察看过三个纸盒,才挑了这一盒。当时并未注意,如今想来,她是有意取走这一盒的。
那么霓儿偷愉的把这盒绿豆糕埋到土里,可能也是出自祝淇芬授意的了。由此推想,祝棋芬定然知道有人在绿豆糕中下毒之事!
愈想愈觉事有可疑,为了证实这盒绿豆糕是否有毒?他迅快掠了过去,用力扒开泥土,从头上取下一只管发的骨辔,轻轻挑开纸盒,用骨替在绿豆糕中戳了一下。
等他了起管来,这一瞧,他脸色不禁为之大变!
原来骨替尖端,已呈乌黑!不用说,绿豆糕果然被人做了手脚,这是一种极厉害的剧毒!
石中英暗暗怒恼,但也感激师父果然有先见之明,在临行之际,赐给自己这支外形古拙的骨管——“壁毒犀”,它不但能试验毒物,而且也能专解天下奇毒。
石中英依然把骨管插到发舍之上。转身走出竹林,他心头疑问,也愈来愈多!四盒绿豆糕,是不是全都有毒?还是只有这一盒下了毒?
如果只有这一盒下了毒,那么妹子一定知道内情。她方才会故意把这盒取走。
她如果知道内情,何以不肯和自己明说?莫非妹子也是贼人一党?
不!这绝不可能!
她是祝伯伯的独生女儿,又是爹的干女儿,
撇开石家和祝家数代世交不说,像她这样一个天真活泼,聪明带着稚气的姑娘,也不可能被贼人利用。
如今,第一步,应该去试试另个三盒绿豆糕,是否有毒?再作道理。主意亨:定,就立即加快脚步,回转“涵春阁”。
春娇迎着笑吟吟的问道:“公子方才去了那里?”
这句话,原也没有什么,但石中英忽然觉得春娇好像十分注意自己行动,心中暗想:这丫头莫非也靠不住?一面只是淡淡的道:“我只随便走走。”
随着话声,举步走入房中。
春娇立时随着进来,说道:“这茶凉了,小婢再去沏一盅来。”
石中英回到倚上坐下,随口道:“你去把三盒绿豆糕卞出来。”
春娇取个茶盅,答应一声,转身走出,接着卞了三盒绿豆糕进来,放在几上,然后又沏了一盅茶送上。
石中英抬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我要清静一会,你出去吧。”
春娇应了声:“是”,躬身退出。
石中英又道:“你把房门给我带上了。”
春娇走到门口,依言带上了房门。
石中英迅徒拆开纸盒,用骨管逐一试验,这三盒绿豆糕,果然全然无毒。
“看来妹子果然知道全情!”
他插好骨替,随手取了一块,放人口中,心中只是思索着妹子如何会知道有人在绿豆糕下毒,又如何看出那一盒有毒?这当然不是偶然之事。
这下毒的人,又会是谁?
看来自从阿荣伯受害之后,对方深怕自己破坏了他们阴谋,目标已经转向自己。
这当然又是杀人灭口,也由此可见贼党图谋之亟!
对了,昨晚“那人”曾经说过:“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一个李帮主,只不过是一发而已。”
龙门帮纵然在长江流域,是唯一的大帮;但充其量,也只不过是长江流域的一个帮派而已,贼党尚且处心积虑,以假乱真,企图加以掠夺。爹是各大门派公举出来的武林盟主,这十年之中,掌握了天下武林大权,贼党自然图谋更急了。
想到这里,从小喜欢吃的绿豆糕,再也吃不下去,站起身,往外就走。一脚赶到书房,掀帘而入,书房中依然静悄悄的,不闻入声,但当他跨进书房门,小翠听到脚步声,就迎了出来,躬身叫了声:“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
小翠道:“庄主陪同李帮主出去了。”
石中英暗暗冷哼:“什么李帮主”
只听右首房中响起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是中英么?”
石中英喜道:“祝伯伯,你老没有出去?”
举步朝右厢房走入。
祝景云敢情正在床上静坐,这时缓缓跨下榻来,含笑道:“李帮主在这里不克久耽,他难得到这里来,盟主自然得陪他到处走走,祝伯伯中午多喝了几杯,就懒得走动,跟盟主讨了个差使,美其名是替帮主留守。“
接着一阵呵呵大笑。
石中英等他笑声一落,才恭敬的叫了声:“祝泊伯。”
祝景云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石中英心里有事!他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落到石中英的身上,注意的问道:“贤侄有什么事吗?”
石中英道:“小侄确实有半,才来找祝伯伯的。”
祝景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笑了笑道:“贤侄,在祝伯伯的面前,不用如此拘谨,来,咱们坐下来,慢慢的说。”他引着石中英,走到窗外两张椅子上坐下,然后问道:”贤侄找祝伯伯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在石中英的心目中,除了爹,祝伯伯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
当下把昨天下午,阿荣泊遇害,以及今天上午自己去找假冒阿荣的人,他又假装死尸,向自己射出一蓬喂毒暗器,等自己站起,那人已经死去,而且一个人连骨化尽,不留一点痕迹。
接着又把早晨屈总管着人给自己送去四盒绿豆糕,后来妹子要去了一盒,午餐之后,自己去找妹子,看见霓儿如何在竹林内把绿豆糕埋在土中。
自己等她走后,如何试出糕中被人下了剧毒,如何回转房中,试过其他三盒,均无毒药,说了一遍。
只是并未提及昨晚给囚在石室中的独角龙王送伤药之半。
祝景云听的脸色微变,凝重的道:“你说的都是真有其事?”
石中英道:“小侄亲身经历之事,自然是真的了。”
祝景云神光暴射,怒哼道:“真是如此,那就非把他们一网打尽不可。”
石中英道,“小侄也是这样想,他们处心积虑,敢向龙门帮主下手,自然也会向爹下手。”
祝景云翟然道:“贤侄顾虑极是。”
石中英道:“可惜阿荣伯没有说出来,就遇害了,小侄相信他一定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这和咱们庄上许多新进的人有关。”
祝景云“哦”了一声,道:“他和贤侄说了些什么?”
石中英思索了下,道:“阿荣伯没有说什么,他好像很不满屈总管,说他这几年引进了不少人来,那天他只说几句,就遇害了。”
祝景云一手持着修髯,偏头道:“这些话,你没有跟盟主说过?”
“没有。”
石中英道,“爹认为小侄中午是喝醉了酒,心里胡思乱想,小侄就不敢多说。”
“晤!”祝景云点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会和盟主说的。”
石中英站起身道:“那么小侄告退了。”
祝景云含笑道:“贤侄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好了。”
石中英应了声“是”。
祝景云又道:“啊,你和淇芬还合得来么?”
石中英俊脸微微一热,点了点头。
祝景云呵呵笑道:“合得来就好。”
接着又是一阵呵呵大笑。
石中英红着脸,在他笑声中,跨出书房。
二更,夜色渐深!
“涵春阁”已经熄了灯火。
石中英当然睡了,他不是四平八稳的躺在床上,而是盘膝跌坐,正在坐着做调息运气的功夫。
突地,在他窗前,出现了一个鬼魅似的人影。
这人全身上下,一团漆黑,只有两个眼孔,在黑夜之中,闪着炯炯巡人的寒光。他一个身手,贴着墙壁,以“传音入密”朝房中石中英说道:“公子睡了么?”
他一开口,石中英就听出正是咋晚“那人”,这就问道:“阁下又有什么见教?”
那人道:“在下必须当前奉告,公子可否容在下进来?”
石中英道:“在下欢迎得很。”
随着话声,跨下卧榻。
“且慢!”
那人接着道:“有两件书,公子必须注意。”
石中英道:“那两件事?”
那人道:“第一,公子房中不可点灯,第二,公子须防隔墙有耳,不可有丝毫声音。”
石中英道:“好吧!”
轻轻掠到南首,打开了一扇落地长门,说道:“阁下请进。”
他虽然扫开门户,但右手已然暗暗凝聚功力,只要发现对方,有汪何举动,立可发掌迎击。
只见暗影之中,缓缓走进一个黑影!这人身穿一袭宽大黑衣,头上也敛着一个黑色布袋,只露出两个眼孔,看去诡异无比。
石中英把他让入房中,冷冷说道:“阁下倒是神秘的很。”
那黑衣人道:“在下这般装束,事非得已,公子莫怪。”
石中英谊:“阁下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那黑衣人道:“昨晚公子已经见过李帮主。”
石中英道:“不错。”
那黑衣人道:“是真是伪,公子应该已经分清楚了?”
石中英道:“如此说,咋晚要在下送去‘大乙至尊丹’的,就是阁下了?”
那黑衣人点点道:“正是。”
石中英道:“那么今晚又有什么事了?”
黑衣中人道:“李帮主身中散功之毒,在下已经弄到解药。”
石中英道:“又要在下送药去么?”
黑衣人道:“不,在下希望公子把他从地室中救了出来。”
石中英犹豫了一下道:“阁下错了,在下昨晚答应替阁下送去解药,因为‘太乙至尊丹’不是普遍药物,而且李帮主确也伤势沉重,非此药不可,至于把他救出石室,在下恕难从命。”
黑衣人道:“为什么?”
石中英道:“第一,李帮主是真是伪,家父自会查得出来,第二,在下对阁下素不相识,你要从石家庄救人,在下没有理由协助外人。”
黑衣人道:“咱们不必相识,李帮主在今晚必须救出,公子也非救他不可。”
石中英看了看黑衣人一眼,问道:“为什么必须在今晚把李帮主救出?”
黑衣人道:“公子不用多问,而且时间不允在下详细奉告。”
石中英道:“那么阁下请取下蒙面黑布来,让在下瞧瞧。”
黑衣人道:“在下目前还不到露面的时候,公子既然知道‘太乙至尊丹’来历,就不该怀疑在下的身份了。”
石中英道:“在下一定要看呢?”
黑衣人倏地后退一步,道:“公子那是逼我动手了。”
石中英道:“不错,在下确有此意。”
黑衣人道:“公子一定不肯见信,那就赐招吧。”
说话之时,右掌当胸直竖,左手捏了剑诀,斜指眉梢。他头上稷着布讹,当然看不到眉梢;但他剑诀指的部位,正在眉梢之上。
石中英看的凛然一惊!这一刹那,他暮地想起临行师父交待的那句话,好像重又在耳边响起,“孩子,记着,行走江湖,只有左手捏剑诀指着眉梢的人都是自己的人!”
他——黑衣人,就是自己人!
难怪他身边会有师父的“太乙至尊丹”!
其实石中英也弄不清,这“自己”人,究竟是怎样一个“自己”法字?但他敛手了!后退一步,目注黑衣人,惊讶的道:“阁下……”
黑衣入没待他说下去,截断他的话,低笑道:“公子明白了吧?”
应该说,石中英更糊涂了,他怔怔的望着他,(黑衣人)点点头道:“你说吧,你要在下如何协助?”
黑衣人忽然从身上取出一件黑衣长衫,一个布袋似的头罩,放在几上,然后说道:“时间不早,公子穿好这套衣衫,去把李帮主从地室中救出,送到听涛楼,就没你的事了。”
石中英奇道:“送到听涛楼?”
“听涛楼”住的不是假的独角龙王?
这话,他没有问出来。
黑衣人道:“没错,公子把他送到听涛楼就好。”
石中英点头道:“好吧!”
黑衣人叮嘱道:“公子务必小心,咱们人手不多,在下另有其事,这救人之事,就全仗公子了。”
石中英道:“在下省得。”
黑衣入不再说话,轻轻一闪,便自掠出门去。
石中英已经证实他是“自己人”了,就不再犹豫。他从几上取过一袭黑衣,披在身上,觉得这件黑衣,虽然宽大,但却并不有碍行动,再取过黑色布袋,往头上一套,除了两个眼孔,全身都被包在黑布之中。
当然,再也没有人会认得出他就是石家庄石盟主的公子来。
石中英装束停当,就闪身出房,轻轻掩上雕花长门,双肩一划,一道人影,宛如灰鹤一般,从楼头飞起,掠过一片林梢,沿着山麓,向庄院射去。
他这式“天龙驭风”身法,当真使的矢矫如龙,美妙无比。
这一带的地形,石中英十分熟悉,自然没有多少耽搁,便已奔近后院。身形丝毫不停,脚尖轻轻一点,一条人影,在三数丈外斜飞而起,一下越过墙头,飘落假山亭上,再一点足,就悄无声息的落到山洞人口处。
这回他不再躲躲闪闪,举步朝假山腹进入山内的一条狭厌的曲廊走去。
山腹暖阁中,当然还是存两个人守在那里,他们当然也是面对面的坐着,并未点灯,一切和昨晚完全一样!
这两人武功不弱,敢情听到了石中英的脚步声!
左边一个站起身来,探首问道:“什么人?”
石中英已经走到暖阁门首,一言不发,举手一指,点了过去。
那汉子连吭也没吭一声,两足一软,朝地上躺了下去。
右首汉子听出声音不对,一手摸出火招子,正待晃亮!
但他这一举动,如何瞒得过目能夜视的石中英?口中笑一声。道:“你也给我躺下。”
随着话声,点出一指。
右首汉子火捐子还没晃亮,一个人已经应指而倒。
石中英点出一指,再也没去理会他,伸手从左首汉子身上,取一钥匙,打开铁锁,往地下石级走去。到得地底,一手打起火招子,口中叫道:“李伯伯。”
独角龙王盘膝坐着的人,双目乍睁,问道:“是石世兄?”
石中英道:“正是晚辈。”
独角龙王问道:“可是盟主有什么时,要世兄来的么?”
石中英道:“不,晚辈是人救老伯出去的”
独角龙王讶然道:“救老夫出去?这是盟主的意思?”
石中英道:“不是家父的意思。”
独角龙王愈听愈奇,问道:“不是盟主的意思,那是什么人的意思?”
石中英道:“在下也不知道,那是一个蒙着头脸的黑衣人。”
“蒙着头脸的黑衣人?”
独角龙王目注石中英,问道:“世兄既不认识此人,如何会听他的话,前来石室救人?”
石中英:“那是晚辈看了黑衣人打的手势,才答应的。”
独角龙王疑信参半,依然追问道:“他和你打的什么手势?”
石中英道:“这个晚辈恕难奉告,但晚辈在离开巡谷这时,家师曾嘱咐过晚辈,遇上打这个手势的人,就是自己人。”
独角龙王道:“你们这手势,表示同门?还是某一个帮派的记号?”
石中英道:“晚辈也不知道。”
独角龙王浓眉微拢,说道:“那么石世兄的令师是谁?”
石中英道:“家师一向不在江湖走动,是一个药师,自号狄谷老人。”
独角龙王道:“这就奇了!”
石中英道:“那黑衣人也许是李伯伯的熟人,时间稍纵即逝,晚辈就背你老出去吧!”
独角龙王道:“他也许是老夫故人,但老夫身中散功奇毒,一身功夫尽失,纵然出去,也无济于事。”
石中英道:“李老伯伯请放心,晚辈听那黑衣人口气,他已经弄到解药了。”
独角龙王「!中“啊”了一声。
石中英催道:“老伯,晚辈已经进来了一会,快些出去才好。”
说着,蹲下身去,背起独角龙王。往上走去。出了石室,就一口吹熄火,既是把人救出去了,自然不用再恢复原状。
当下就背着独角龙工,走出假山山洞,正待腾身而起!
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
暗影之中,同时闪出两条人影,一左一右拦住了去路。
夜雾空蒙,天色晦暗得对面看不清人物。
石中英目若寒星,在黑暗之中,烟烟发光!
他自然看清对面的两人,一式天青劲装,一个手持厚背挂刀,一个手持长剑,正是庄中护院武师装束!不觉暗暗皱了下眉,一时那还敢怠慢,口中沉喝一声:“让开!”
双手齐发,右手一掌朝使九环刀的汉子肩头推去,左手反手一掌,斜拍而出,击向使剑汉子。
这一招两式,出手快同闪电,使人大是难以封解。但两个青衣汉子亦非弱手,身形一闪,疾快的向旁侧让开。
石中英在自己家里,当然不好出手伤人,这一招,原是只想把两人逼退而已!
此时一见两人向旁闪出,那还敢怠慢,正待从两人中间掠去。
那知这两个青衣汉子在向旁边闪出之际,身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旋转,趁势抬腕,一刀一剑,划起两道寒光,同时一左一右夹击而至!
石中英冷笑一声,身形斜退半步,左手疾出,使了一记“空手入白刃”,闪电抓住研来的刀背,朝剑上磕去。
同进飞起一脚,脚尖踢在使刀汉子的膝盖之上。
这一记真是快到无以复加,但听使刀的汉子大叫一声,膝盖剧疼若折,一个人往后跌了出去。紧接着又是“当”的一声,刀剑交接,响起一阵震耳的金铁狂呜。
使剑汉子不防石中英武功有如此高强,夺刀砍来,一条右臂,被震得一直麻上肩头,心头猛吃一惊,脚下不由自主连退了两步。
石中英趁机一个箭步,从两人中间,疾掠而出!
那使刀汉子钢刀被人夺下,膝盖又的挨了一脚,其实石中英踢的并不重)跌到地上,接连几个翻滚,滚开了八九尺远,探手从怀中摸出银笛,狂吹起来。
使剑汉子被震退一两步,也在此时,大声喝叫道:“捉奸细!”
夜深人静,这一阵笛声,叫喝,就是老远的人都可听到。
假山石室,既然囚禁着要犯,附近岂会没有警戒?
就在银笛初起,假山左首一片竹林中的两间瓦房里,已经飞射出七八条黑影!
只要看他们飞弹而起的人影,疾如弩箭,身手全都极高。
石中英腾身掠上墙头,已有三四条黑影,抢到假山脚下!
石中英不禁暗暗担心凭这些人当然拦不住自己,但一旦惊动了前面的人,爹和祝伯伯等人,若是闻讯赶来,那还了得?
就在此时,瞥见从后院墙根,突然冒起一条人影,朝石中英低喝一声:“还不快走?”
声音入耳,石中英暮地一怔,疾快的忖道:“会是妹子!心念闪电,目光山随着朝那黑影多注意了一眼。
只见那黑影面上蒙着一条黑中,右手横剑当胸,站在墙头之上,左手朝自己连挥。
那自然是示意自己速退!
石中英背着独角龙王,自然不敢多有耽搁,当下双足一点,身形腾空射起,朝外掠去。
他不敢再从山麓间小径而行,只是提吸真气,脚尖连点,接连几个起落,便己翻上山顶。再由山顶连纵带跃,飞落“听涛楼”前石砌平台。
但见黑暗中黑影一闪,“那人”迎着过来,低声道:“石公子把人救出来了么?”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幸不辱命。”
“那人”道:“如此甚好。”
话声一落,举手击了三个。
那自然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石中英抬目看去,但见“听涛楼”上,随着飞起一道人影,一闪而逝,但石中英看的清楚,那飞起的人影,背上好像也背着一个人朝北逸去。
心中立时明白过去,敢情他们已把住在“听涛楼”的假汹角龙王制住,此刻看到自己把独角龙王救来,他们就把假独角龙王偷偷的运出去。
移花接木,这计策果然不错!
“那人”目送“听涛搂”的黑影,背着假独角龙王已经离去,立即趋了过去,仰手从石中英背上扶下独角龙王,一面低低说道:“公子,可以回去了,此时全庄都已有警,公子速把黑衣人脱下,即使遇上人,也就不碍事了。”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省得。”
当下依言脱下头戴黑布,和身上黑衣。
“那人”伸手接过,扶着独角龙王去,迅快的朝“听涛楼”走去。
这一带是“宾舍区”,当然不会有什么动静。但站在“听涛搂”平台上,已可隐隐听到响起一阵云板之声!
石中英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但想到这是师父交代的“自己人”,自然不会有错。
心中想着,立即施展轻功,朝山下径下掠去。
他刚刚掠落平台,就听到山后响起“叭”的一声!
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升到了八丈高处,突然爆出一片蓝色的光芒!
石中英凝目望去,心中暗暗忖道:“这是火花信号,从山后放起,方才那条黑影,背着假龙王,就是往山后去的,莫要遇上了拦截?”
心想“那人”也许已有安排,自己就不用替他担心了。心念转动,脚下却丝毫没停,快到“涵春阔”奔行之势,也就慢了下来。
就在此时,瞥见一条人影,漫步行来。双方相距犹远,石中英虽有过人的目力,也只不过看出来人体形苗条,是个女子。
当下脚下一停,身形横移数尺,背负双手,作出立模样,苗条人影踏着石径而来,已经愈来愈近。
石中英忍不住叫道:“是妹子!”
苗条人影口中“啊”了一声,喜道:“大哥,是你,你还没睡,方才我听到云板声音,山后还放起一个信号炮,咱们庄上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么?”
石中英听的不禁一怔,心中暗道、“难道方才替自己断后的蒙面女子,不是她么?”一面试探着向道:“妹子方才已经睡了么?”
祝琪芬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嗤的笑道:“深更半夜,不睡觉,还跟谁去捉迷藏不成?”
捉迷藏,不是要蒙着眼睛?
石中英心头猛然一动,暗道:“听她口气,那蒙面女子,果然是她了!”脸上不禁一红,期期说道:“妹子怎么又起来了?”
祝淇芬道:“我是给庄里的云板声音吵醒的,不放心,才出来看看。”不容石中英接口,偏头问道:“大哥儿,你又为什么不睡呢?”
“不放心”当然不放心大哥。
她说的每一句话,都话中有话,聪明人,不用明说。
石中英自然听的懂,笑了笑道:“谢谢你,我也是睡不着,听到庄上好像有事,才出来的。”
这句“谢谢你”,自然是谢她方才替自己断后。
祝琪芬幽幽的道:“其实庄上就算发生什么事,也有干爹作主,用不到我们耽心,你说是么?”
这是暗示他以后不可多管闲事。
石中英点头道,“妹子说的也是。”
正说之间,突听一阵轻快的脚步之声,传了过来!
石中英回头看去,但见三道人影,缓步走来!
当前一个身材高大的威猛老者,赫然是龙门帮帮主独角龙王李天衍。
他身后两人,一个是倥侗掌门人纯蓝青,一个是峪山同云子赵玄极。
石中英心中暗道:“这位独角龙王,大概就是自己从假山地室中救出来的人,因为假的那个,已经有人把他弄出去了。”只要看他虎步龙行的模样,‘那人’说的不假,独角龙王身中‘散功之毒’,也已解去了。”
心念转动,赶忙迎了上去,躬身道:“晚辈见过李伯伯,蓝就伯伯,赵伯伯。”
祝淇芬也行礼道:“侄女见过三位伯父。”
独角龙王目光一掠二人,呵呵笑道:“石世兄,祝姑娘不可多礼。”一手持须,没待二人开口,接着问道:“二位可知庄上发生什么事么?”
石中英道:“晚辈也是听到庄上云板声音,才出来的。”
蓝纯青道:“方才后山还放起一声信号,是否发现了什么歹人,摸进庄来了?”
独角龙王道:“走,咱们瞧瞧去。”一面回过头来,朝石中英问道:“石世兄要不要随老夫等人同去?”
石中英还没开口,祝淇芬已经抢着道:“大哥,我们跟李伯伯去,干爹就不会斥责我们了。”
一行人由独角龙王为首,穿行花林,进入东院门,但见走廊上灯火通明!
转角处都有穿着天青劲装,怀抱利刃的汉子站立,一看就知庄上果然发生了事!
转过长廊,已可看到五槛书房,也点燃起了明亮的灯火,老远就听到有人说话。
门口站着青衣使女小翠,看到独角龙王等人,立即掀起帘子,一面躬身道:“启禀庄主,李帮主。蓝掌门人、赵道长驾到。”
只听屋中传出六合剑石松龄清郎的声音,歉然道:“有扰李兄诸位清梦,兄弟不安的很。”
随着话声,已经急步迎了出来。
独角龙王洪声道:“盟主言重了,兄弟和蓝兄、赵兄听到云板之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才来瞧瞧的。”
说着举步跨进书房。
石中英、祝淇芬随着三人身后而入,只见华山派掌门人祝景云、八卦门掌门人高翔生,和百步神拳邓锡侯等人都已坐在椅上,只是不见总管屈长贵的影子。
石松龄让三人落坐,石中英,祝淇芬跟着上前行礼。
祝景云看了两小一眼,含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祝淇芬低低的道:“是李伯柏叫我们来的!”
石松龄一手拂须,朝独角龙王歉疚的道:“说也惭愧,那假冒李帮主的贼人,兄弟就是怕他有潜伏的羽党,才要屈总管把他囚禁到假山底下的酒窖中去,另外派了八名护院师傅,轮流看守,这样可以万无一失……”
石中英听爹提起独角龙王之事,心头不禁狂跳,头都不敢梢抬,心中却暗暗忖道:“原来假山下面的地室、是个酒答,自己还当建造了就是囚人的。”
只听独角龙王问道:“可是有他党羽摸进去了?”
石松龄点头道:“李帮主说的极是,那来人武功极高,一下就制住了两名看守的护院师傅,把假冒李帮主的贼人救走。”
这真是当着和尚骂贼秃!
如今被救出来的独角龙王,和进去救人的石中英,都在他面前,他还一口一声的叫着“贼人”。“贼党”。
独角龙王故作吃惊,身躯一震,张目道:“怎么,那贼人被人救走了?”
石松龄道:“那贼党背着假冒李帮主的贼人,刚走出假山石洞,就被两名巡逻的护院师傅发觉,吹起银笛,但那贼党轻功极高,墙外又有贼党接应,追上去的几名护院师傅,全被对方细小暗器所伤……”
“这发细小暗器之人,自然是祝淇芬无疑!”
石中英心中想着,但当着爹面前,更不敢朝祝淇芬望上一眼。
倥侗掌门人蓝纯青道:“那是没有把人截住了?”
石松龄道:“没有,贼人是朝山后方向逃去的,方才那边传出火花信号,屈总管已经同几名护院师傅下去了,详细情形还不知道。”
八卦掌门人高翔生狭长脸上,涌起一片愤怒之色,厉声道:“贼党胆敢到盟主府第潜入地窖救人,总有一天,给兄弟查到了,非把他立死掌下不可!”
石松龄淡然一笑道:“他们纵然逃出酒窖,未必能逃出石家庄去。”
石中英心头暗暗一震,忖道:“那人背着逃出去的,是住在‘听涛楼’的假独角龙王,那人要把他弄出去,自然为了从他口中,可以问出他门的阴谋来,但如果被庄中的入截住,那就糟了。”
就在他暗暗替那人焦急之际,房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轻快脚步履之声!接着只听屈长贵的声音在门外说道:“启禀盟主,属下屈长贵告进。”——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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